同谋——也作
时间:2022-07-25 07:03:16

  没人说话,除了在地上蠕动的男人,便只剩下风雨声。
  静了大约有十来分钟,男人在地上爬了个来回,似乎也累了,不再动弹。
  他没办法发出声音,也没办法求饶,只知道刚才说话的人还没走,正在一旁冷冷地看着他。
  又过去几分钟,黑暗中终于传来声响,是脚步移动的声音,只有一两声,在他头顶,三点钟的方向。
  同时,这个方向传来了声音:“侯光辉打算把你捅出去,知道吗?”
  男人陡然浑身僵住,大气都不敢出,像死了一般侧条垂头躺在地上。
  一刹那,谭山崎就知道自己赌对了。
  “韦成仁?”谭山崎压低声音说着,道出下午在蛋糕店看到的名字。
  不确定是不是他的名字,说完她就缓慢而重地闭了下眼睛。
  糟糕。
  这要万一不对……
  可上天眷顾着她。
  韦成仁几秒钟后便剧烈挣扎起来,嘴边似乎骂着脏话,瓮声瓮气地一连串,听不清说了什么,只听到他在骂娘。
  雨总不会下一夜,谭山崎不想再跟他耗。
  “小鸟现在怎么样?”她蹲下来,问了这么一句。
  小鸟是侯光辉第一次找到她时,对那个姑娘的称呼。
  韦成仁情绪仍然激烈,陷于滔天愤怒当中,没有回答。
  谭山崎踢了一脚地上的砖头,砸到韦成仁身上,勉强让他镇定下来。
  她又说:“不想死就配合点儿。”
  韦成仁大口大口的喘气,‘唔唔’几声,示意谭山崎拔出嘴里的脏抹布。
  总是要□□的。谭山崎说:“你要是敢大叫,我就立刻报警,你这进去了是跑不了的,知道吗?故意杀害,试图毁尸灭迹……”
  韦成仁汗流满面,连忙点头,又摇头表示自己不会。
  谭山崎撕开他脸上的胶带,没等她伸手去扒,韦成仁自己就将抹布吐了出来,连忙‘呸呸’几声,骂了一句,“操,滂臭,这是什么东西?”
  谭山崎不想激怒他,导致进度缓慢,她直截了当道:“小鸟在哪里?”
  韦成仁连忙回答:“在山上——”话音一顿,他诧异,“你不知道?”
  好的,姑且不是个蠢人。
  谭山崎面不改色:“你们这儿我不熟,你直接跟我说怎么走,我把人带走了,回来就给你松绑。”
  “仔细你说的话,稍有不对我就报警。反正我也只是拿钱办事儿,这笔钱我赚到了,大家皆大欢喜,我赚不到,我也没亏。”
  或许是韦成仁太过慌张,没发现她话里有什么破绽。
  “我说我说。”韦成仁频频点头道,“在山上,一个平房的地下室,在水库附近,房子是我叔的,我叔几年前就去了,侯光辉找到我,说要藏个人,问我借了这地儿,后来我才知道他把下面挖空两三米……”
  “怎么上去?”谭山崎问。
  “这里是哪儿?猪圈是不是?”韦成仁皱眉想着,“从这儿出去看到一个山上的果园,朝着那里一直往上爬,要绕到山的那一边才能看到平房……你把我松了,我带你去。我保证我不会反抗。”
  “地下室有没有锁?”谭山崎对他的话置若罔闻。
  “锁了,锁了,我埋了一把钥匙,在门口的树下……”
  这话一出,谭山崎便对整桩事件豁然贯通,终于明白侯光辉为何想要揭发韦成仁。
  侯光辉对小鸟有感情,一方面不想让她死,一方面也怕她出去揭发自己,所以留了后路,找到谭山崎,身份一换,小鸟回不去家,谭山崎也不会让她回家,势必也会把她关起来,届时侯光辉坐完牢出来,以此要挟谭山崎,把人要回来。
  可韦成仁偏偏也知道这桩事,生怕有人发现平房里锁着人,把锅扣到他头上,不止一次起过歹念,杀一个人,杀两个人,对韦成仁来说没有区别。
  侯不信韦,等谭把人带走,伪装成小鸟在平房,他在派出所把韦供出,负一楼的尸体铁证如山,如果韦反水供出侯囚禁了人,等警方寻来,谭可以咬死是韦囚禁了她,侯戴罪立功,谭借此有了个新身份。
  “真聪明。”
  回去的路上,周霏听她说完,不禁感叹:“侯光辉聪明,你也好聪明,这到底是怎么猜到的?平时也不见得你看推理书。”
  谭山崎沉默一阵,说:“十三岁之前看。”
  “十三岁?”周霏震惊看她。
  “那个人教我的。”谭山崎望着灰青的天,清晨与黑夜的交锋时刻。
  “……”
  ……那个人都教了你什么。
  作者有话说:
  写的匆忙。晚上有空的话来修文。
 
 
第33章 【2016】
  2016年, 港岛。
  那天的对话以她的沉默告终,在这段关系里,俩人深知唯有强迫才能把对话进行, 难得罗文作没强迫她说下去。
  次日,谭山崎从床上起来,身边的位置是空的,且凉,没有温度。
  她换了件睡袍, 低头打结, 打开卧室门。
  隐隐约约间,听到楼下传来声音,罗文作在跟人打电话,似乎在说公事,却又不是严肃的语气, 她脚步一顿,不经意间就捕捉到了‘这圈子乱得很’的字眼。
  她靠在墙面,又听他说:“娱乐圈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混,你想仔细了文玲, 我出钱供你读书皆因你是读书的料, 不希望因没钱而辍学这种荒唐的事再发生,港大是所好学校,可如果你选择进这圈, 那么我资助你上学的费用, 下个月就不会再打到你的账户上。”没了声音,应该是对面在说话, 又过了几分钟, 罗文作说:“嗯, 你仔细想清楚。”
  挂了通话,下边变得寂静。
  谭山崎靠在墙面,脚尖在地上画了个圈。
  又过了好一会儿,终于从睡醒的迷糊中抽离了一些迷迷瞪瞪,她揉了下眼睛,往楼下走去。
  罗文作正坐在大沙发那边,不声不响地泡茶。
  见她快走到跟前,才向她伸出手:“还以为你要在上面罚站多久。”
  “你起好早。”谭山崎趿拉着拖鞋到他身边。
  “没有哪个上班打工的成年人能睡到十点。”
  “你不是老板?”
  “老板也要起早开晨会。”
  “开完了?”
  “稍等。”罗文作拍拍她肩膀,“喝口茶,去吃早餐。”
  “哦。”
  谭山崎应了声,起身觉得些许怪异,多看了他一眼。
  今天怎么这么平静,不气了?
  尽管罗文作以往动怒也很平静,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那种一边空气上升到气流抽吸到暴雨区,另一边占统治地位的空气流被抽吸的空气叠加,所形成的无风的宁静,就像他愠怒的平静。
  那份怒气往往只会反馈在惩罚里,而不会出现在他的脸上,动作和语气。
  可今天……
  “我错了,我以后不下药绑你了。”谭山崎侧着身体,低声道。
  罗文作抬眼,看着她的神情多少显得意外,没说话。
  “和好了吗?”她低着头,又干巴巴地问。
  “?”
  罗文作气笑了,没回答,又像过去一样,甩甩手,让她走,“去吃饭。”
  罗文作上楼开会,结束后没再下来。
  谭山崎吃完饭,本打算把碗扔台面上,想了下,还是放进洗碗机。
  她开始思索诚心地向罗文作道歉这件事,但又对犯错的严重性没底。
  最终想不出个所以然,只把自己想的心烦意乱,便一头开始找烟。
  那天痛得不行,她哭唧唧地跟罗文作说想抽烟,那包烟只抽了一根,所以一定还有。
  可翻遍客厅的柜子和卧室,也没找到那包烟,只找到那天的一次性橙色打火机。
  她拨弄着打火机,顺带检查一遍门锁,还是锁着,只觉得心里痒痒的,最终把道歉的想法摁下去,上楼看起剧本。
  平板自然不可能给她,她挑的那段戏用A4纸打印出来,还有一段人物小传。
  罗文作进来的时候,她正在压腿,读台词。
  台词挺多的,这是个流连于花花场所的角色,有大片讨好男人的台词,大多起到介绍各色人物的作用,简单来说就是个有名有姓的旁白。
  可光是看这些花说柳说的台词,她看得心里沉重,丝毫开心不起来,难以想象当时时局。
  这几天,她将人物小传翻来覆去的看,又去网上查阅相关资料,看了好几部间谍片,兴致不高,就连罗文作何时出了门,几时归家也不知道。
  试镜那天,罗文作不在,是她的经纪人诗敏来接她到新界。
  诗敏姓诗,今年四十岁,妆发一丝不苟,面向和蔼中透着严肃。
  谭山崎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姓诗。
  来试镜的人不多,潦草几个。可能是白东三把今天空出来,特地只试关系户的。
  大家穿着都很朴素,戴一副墨镜,往那里一站,顶多就是长相漂亮,完全认不出来是平日光鲜亮丽的大明星。
  可灯光打下来,镜头瞄准,这张脸就能传递出许多故事来。
  谭山崎试的这段戏,需要有个男搭档在镜头外对戏,白东三就亲自上阵了,站在摄影机后,与她来回对台词对戏。
  结束后,白东三回看她的录像,掏出烟盒,递给她一根。
  谭山崎接过,却没抽。
  白东三:“听说你拍《腐烂》的时候,莫导给你导戏,都是读台词来导的?”
  《腐烂》的全称是《一边数羊,一边腐烂》,是莫时弼执意选她当女主角的那部戏,剧中她饰演一个表面脆弱无辜,内里熊熊燃烧的高中生,整个电影画面都是晦涩浪漫的,莫时弼用了大量逆光和手持镜头的拍摄方式,画面摇摇晃晃晕晕乎乎,以来表现人物的内心情绪和变化。
  谭山崎看着镜头中的自己,“他说别的我也听不懂。”
  不如直接跟她复述台词,莫时弼想要她表现出来的情绪,就要以怎样的语气把台词说出来,从而引导她的情绪。
  白东三意外地看她,说:“这么拍需要很高的悟性,你有天赋,是个天才。”
  俩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
  谭山崎目光下滑,还他意外的表情,说:“这个圈子里演技方面的天才不少,编剧差点儿。”
  回到深水湾,别墅是亮着的。
  别墅外有人守着,车子一到,便有人过来开车门。
  背后大门紧锁,整个屋子静悄悄地,没有人声。
  谭山崎在玄关处换了鞋,绕到客厅,分明灯火通明,可却空荡荡地。
  罗文作每天都很忙,就算不去公司,也是一整天待在书房里。他的生活十分规律,每日早起,晨跑,吃早餐,泡茶,处理工作,开会,处理私人事情,继续处理工作,开会……晚间看书,看电影,健身房夜跑,偶尔参加party,跟人吃饭。一切都很正常,规律地让人觉得枯燥。
  又诡异。
  作者有话说:
  今天先更这么多,有一部分觉得不合适删掉了两千字。
  这几天太忙。端午放假我尽量写多点,好把这本结束了写下一本。
 
 
第34章 【2012】
  2012年, 马哈镇。
  本来打算休息一阵,夜晚行动。
  结果回到旅馆,大门紧闭。
  ……真没想到。
  却又好像在意料之中, 这种自家就能盖的楼,平日里租出去也只是为了多赚点钱,估摸着到了新年,就是从大城市归来过年的,子孙的房间。
  俩人对视一眼, 无奈苦笑, 只好拖着疲惫的身躯到大街那边吃早餐。
  好在衣物干净,否则话说不清。
  吃完粉,俩人往旅馆走。
  旅馆老板看见二人,友好地打了个招呼,似乎没发现她们彻夜未归。
  一前一后回到房间, 谭山崎拿出手机充电。
  手机录音快一整个夜晚,早就没电了。
  周霏洗完澡出来,换她进去。
  出来的时候,周霏头也不抬, 说:“我查到一些东西了。”
  关于小鸟的信息, 她试着逼问韦成仁,韦成仁慌不择路说了一些,最后怕她不信, 坚定地说网上有相关报导, 不信的话可以上网去查,并且给出了关键词——东山失踪案。
  “查到什么?”谭山崎将束缚的头发放下来, 因着快要假扮小鸟, 她头发没洗, 只特意洗了重要部位。
  “喏。”周霏将手机递给她,示意她自己看。
  那是一则文字报导,行文并不严肃,更像是地方的奇葩新闻。
  谭山崎坐到单人沙发里,抱膝迅速浏览了几分钟。
  小鸟的真实姓名叫陈某珍,中间字不详,韦成仁也不知情。
  报导里,小鸟刚过十六周岁,按时间算,今年才二十岁,正是花季雨季,刚上高一。
  文里提到小鸟从小成绩优异,中考接近满分考上东山一所重高,后高一就拿到了一所知名大学的保送名额,是个优等生。
  ……
  这条报导还介绍了小鸟的家境,却只字不提失踪和侯光辉。
  “这是什么?人物介绍?”谭山崎把手机递回给她。
  周霏仍闷着头,不知在写写画画什么,接回手机摁了几摁,换了个页面,又递到她手里,说:“这是一起比较离奇,且戏剧性的绑架案,期间兜了好几个弯子,你先看第一个弯子。”
  谭山崎无话可说,在她的指示下,看起第二条报导。
  这条报导的风格,显然比上一条的时事新闻要严肃一点。
  她一目十行,停滞的脑子终于抹油,慢慢启动。
  二〇〇九年,九月,东山一中迎来这所高中的第八十七次开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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