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谋——也作
时间:2022-07-25 07:03:16

  高一升至高二,高二全体人数共一千三百多名学生,提前一两天到校入宿,唯独缺少陈某珍的身影。
  开学前夜,宿管逐个宿舍查人,理应是陈某珍的床位,此刻却依然空着,问了同宿舍的其余几人,都说没有见到陈某珍返校的身影,更别说行礼了。
  再耽搁不得,宿管通知了陈某珍的班主任,告知实情。
  班主任连夜给陈某珍的家长致电,以为是小孩错过开学日子,又或者临时有事,想要推迟几天入学。
  没想到,陈某珍的家长却说,陈某珍日前已坐上飞往旧金山的航班。
  再细问,陈家长说:十几年前,他们在家门口捡到一个孩子,那是一个大清晨,家中长辈下楼晨练,开门却看到门口摆着一个摇篮,摇篮里有个女婴,险些让他踩到,好在摇篮沉重,没让他踢翻。这个女婴就是陈某珍。
  他们报过警,可民警迟迟找不到弃婴的人,要送到福利院去,长辈认为他女婴命苦,刚出生就被遗弃,他与女婴有缘,就去领养了过来。
  此后,他生意兴隆,很快,他们整个大家搬到别墅中去。陈某珍亦在他们家里住了下来。
  据陈父口诉,陈某珍勇敢,是冒险家性格,从小就对自己的人生有规划,小学初中成绩年年前三,参加竞赛拿奖,课余爱好众多……
  时间过得很快,十几年前他生意成功,一家人过上好日子。可去年(2008)亚洲金融危机,经济泡沫,各种噩耗接踵而来,最开始是背上大笔债务,别墅抵押,破产,紧接着是老爷子心脏病加中风,母亲患癌,他身体大不如前,妻子更是在分娩儿女时落下病根,他们家多灾多难,加双筷子都得考虑半天。
  不料,几月前,陈某珍的亲生父母找了过来,拿着一份DNA亲子鉴定书,说要把亲生女儿领回去。
  他看对方,男的西装革履,女的洋裙名包,二话不说就让陈某珍跟他们走,过上富足生活。直到开学前,过户手续才办好,陈某珍已跟原生家庭离开。
  最后,陈父虔诚地向学校致歉。
  小编总结语:你怎么看?
  “你怎么看?”谭山崎被这几个字逗笑,拿腔作调地抬起头,“看完了,下一个弯儿呢?”
  周霏接过手机来,又摁了几摁,重复刚才的操作,谭山崎偏头一看,好家伙,有好几个窗口。
  “第二个。”周霏把手机递给她。
  陈父撒谎。
  第二篇报导中,经警方查证,陈父所说的一大段话,只有前半段是真实的,后半段是捏造的。
  校方坚称陈某珍平日里是个乖巧、责任心强的好学生,做事不会如此不负责任,且她与班上同学,班主任关系和谐友好,不可能出国也不告知朋友们一声。
  其次,陈某珍是个学习成绩优越的学生,此前她已被保送高校,陈某珍一走,那么这个名额就空了出来,东山一种的录取率又低了一些,而高校那边,校方也不好解释。
  再三衡量,校方坚持让警方彻查,至少得交出陈某珍出国的确切证据和文书,好让他们跟高校有个交代。
  这不查还好,一查,整桩事件的性质都变味了。
  陈父证据是拿不出来,一口咬死是亲生父母带走陈某珍。
  这更使得校方和警方心生怀疑,却又没有证据搜捕陈家。
  就在进展停滞,各方人马没有头绪的时候,事情的转折点发生在年末。
  十一月份,一个穿着东山一中校服的女高中生来到东山派出所。
  她口诉说,在今年(2009)暑假,七月初,陈某珍曾与她发过暑假出游的出行车票等,车票显示她的目的地是距离东山几百公里外的古镇。
  不久后,女学生被父母送回老家过暑假,因着手机流量只有30M,超出1M收费1元,用完当月流量,她就会把手机撇到一边。
  不久她就忘记了手机的存在,亦跟陈某珍暂时断联。
  等到八月底回到东山,准备开学高二,她曾联系过陈某珍,从她给出的聊天记录可以看出,后来陈某珍没再联系过她,当女学生发出‘你回来没有?’‘怎么不回我?不会是玩的不知今夕是何年了吧?’诸如此类的话语,可始终都没收到陈某珍的回复。
  九月,她前后看到陈某珍的家长来到学校、校园新闻社报刊相关、得知陈某珍出国的消息,其中包含亲生父母、弃婴、领养的关键词,她看得一头雾水,云里雾里,这些陈某珍从没有跟她说过。
  直到上周警方到学校排查陈某珍的人际关系,她才渐渐醒悟过来,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信息差使得她以为陈某珍安全地待在某个地方,可实际上陈某珍一直不回消息,这一点已足够提醒她,陈某珍此刻并不安全。无论是身,还是心,总有一点不安全,否则陈某珍没道理会无视她的消息。
  除非她根本看不到她发送的消息。
  那么陈某珍为何会看不到她发送的消息?这不就代表她出意外了?没有人身自由?
  于是这个周末,学校一放假,她就立刻来到东山派出所。
  民警们看完她与陈某珍的聊天记录,立刻出警前往几百公里外的古镇调查,七月份是否有这么一个高中生曾到当地旅游,并在古镇里逐个店铺排查,最后有七家商铺认定,他们曾经见过这个小姑娘。
  得到古镇返回的消息,派出所当即出警上门调查,找到陈父。
  最初,陈父仍然认定有原生家庭的存在,是他们接走了陈某珍。
  民警与他周旋片刻,确认他的供词与之前无异,便问出:“你是否知情陈某珍曾于七月出游古镇?”
  闻言,陈父表情一僵,瞳孔猛地收缩,对上民警的双眼,又仓促移开躲避视线。
  民警再问一遍。
  陈父盯着地上的瓷砖缝儿,依然不发一言。
  俩个民警面面相觑,心想糟糕,这表情,这反应,铁定是出事儿了。
  心下更急了,猛拍桌子,“糊涂啊!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干嘛?娃儿到底去哪了?是不是出事儿了?再找不到人,你就会被定为嫌疑人,这时候不说,到时候成立专案组调查,从你身上搜出点什么来,那性质就变了!就算你不是主导者,不是主犯,你也是包庇犯!也是要吃牢饭的你懂不!”
  一连串嫌疑人、主犯、吃牢饭的字眼,就像一把机关.枪在‘突突突’,把陈父吓得不轻,心惊胆战,很快就招了。
  陈某珍确实不是他们的孩子,这话不假,但陈某珍也不是在家门口捡到的,而是老头老太晨练时在垃圾桶看到的,俩老人于心不忍,就捡了回来吃的好的照养。
  那是一九九三年的夏天,彼时他们家有个亲生女儿,陈某珍入了户口,就成了他们家的二女。
  大约是一九九四年,陈父在东山城郊买了大别墅,一大家子住在一起,往后几年,他与妻子生了一对双胞胎,还是女儿,妻子在这次分娩中大出血,落下病根。至此,陈家便有四个女儿。
  他生意越做越大,给家里老人孩子各买一套房,也越来越不着家。
  直到二〇〇八年金融危机,一夜之间破产,所有房子车子被银行收走,抵押,才勉强过上普通人的生活。
  四个女儿,一对夫妻,一双老人。
  长达近一年时间,几乎都是靠老人的退休金过活。
  期间老头中风,心脏病发,老太患癌,保守治疗。
  亲朋戚友都走遍了,欠了一堆外债。
  穷到每天只能吃馒头的时候,他不是没想过找个地方投河自尽。
  “所以不是我不救她啊!”陈父抹一把脸,疲惫道,“实在是我也无能为力!”
  “今年七月,珍珍拿着奖学金,说那么大还没离开过东山,趁着现在有空,想出东山看一看。没想到……”陈父双手扶额,悔不当初,“没想到!从那之后再也没回来过!”
  谜语人一般,民警愁眉不展,问:“回不来是什么意思?说清楚一点,她是什么时候出发,目的地是古镇吗?到古镇后还有没有跟你或家人联络过?”
  “两百万!”陈父悲恸咆哮,“他管我们要两百万!这不是要我和珍珍一定要死一个吗?”
  民警四目相对,心里一个咯噔,连忙追问:“绑架?”
  陈父狠狠点头,捂着脸,无颜见人一般,说:“两百万,我实在是拿不出来啊,家里上有老,下有小,都要拿钱养着……”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民警问。
  “七月中,十……十五号!”陈父想了下,说出一个精确的日期。
  “你为何不报警?”民警愤怒道。
  “我怎么敢?”陈父说,“万一他撕票了呢?”
  “你不报警又不给钱!绑匪就不撕票了!?”民警几乎被他气死。
  这是第二个弯儿。
  这篇报导的小编将来龙去脉分成上中下,有了高潮、反转、以及总结的戏剧性变化。
  谭山崎耐心看完,浅无奈窒息一阵。
  “第三个弯儿是什么?”她问。
  “又撒谎。”周霏说。
  周霏将手机递给她。
  这是第三篇报导,时间发表在二零一零年春。
  这次报导很长,且水。
  几乎是把前面发生的事情总结,捋一遍时间线,最后几句话寥寥带过,在基础上更新的内容。
  原来陈父撒谎的点在于,他对民警录的口供自述里,绑匪给他打来电话,警告他不许报警,并将两百万放到某某地点,如果察觉不对,他就会立刻撕票。
  陈父拿不出两百万来给绑匪,只能低声下气、苦苦哀求绑匪放过他的女儿。
  可绑匪见他拿不出钱,再纠缠下去,只会让自己的处境变得危险,挂了电话后,再也没打来过电话。
  至此,陈父就失去了陈某珍的消息。
  事情进展到这里,原本还保有一丝犹豫想要报警的陈父,彻底打消了报警的念头。
  他怕受到众人的指责,怕他的懦弱被揭示天下,怕所有人都知道,他有多么的懦弱,放弃了女儿的生命。
  可实际上,民警后来在他的手机里发现,绑匪的来电有两次。
  经过民警轮番审问,陈父才招了,第二次是陈某珍求绑匪许久,才能打来的电话。
  通话里,陈某珍苦苦哀求陈父,一定要救她。
  然而最后陈父到底有没有救她,一切不言而喻。
  “所以侯光辉就这么绑了她,但也没撕票。”周霏总结,唉声叹气,“关在地下不见天日好几年……可怜见的。”
  作者有话说:
  #暂时没时间揪错别字。
 
 
第35章 【2012】
  2012年, 马哈镇。
  谭山崎把手机还给她,仰着头呆呆地盯天花板。
  文章里没有提及侯光辉的字眼,说明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暴露过。
  这起失踪案因陈父的懦弱、冷血, 导致错过最佳侦查时间。
  直到今日2012年末,也没有找到绑匪侯光辉。
  周霏将时间线捋了一遍,又将报导中关于陈某珍家庭、人生的简述总结。
  “这些你要记清楚。”周霏说,“到时千万别露馅了。”
  俩人在旅馆休息到晚上。
  下楼时,老板还是不在。
  这时周霏才注意到, 桌上摆着旅馆营业关门的时间表。
  早上六点营业, 晚上零点关门。
  韦成仁给出的路线不算详细,但山里最大的问题是路不好走,俩人越过田野,先到猪圈查看韦成仁,嘴被封着, 眼被蒙着,耳朵也塞着东西,人蜷缩在地面一动不动。
  周霏和她对这个人的惨状都没有分外的同情,一脸冷漠地离开, 便往韦成仁口中的, 建立在山上林中的平房走去。
  韦成仁说:要先经过果园,一直往上爬……
  却没说爬多久,爬多高。韦成仁对这座山很熟悉, 为规避麻烦, 韦成仁阴她们,俩人小心着地上丛中, 担心会出现陷阱和老鼠夹, 又警惕着果园错落有致的果树上, 有没有蛇和各种小动物。尽管这时候,蛇大约在冬眠。
  山上坟头多,几乎每走几十米,就能看到一个坟包,竖立着黑墓碑,前面摆着贡品,贡品早已被附近的老鼠野生动物吃了个干干净净。
  除了套着布袋的脚下碾压泥土、枝叶的声音,四周寂静无声,默默无言地爬了近二十来分钟,终于看到一条小路径。
  俩人的呼吸稍许紊乱,相对无言地看着这条黄泥沙土路,是被人为走出来,特意清出来的小路,也许是有段时间没清两边的杂草,看上去只能一只脚通行,并脚站立都勉勉强强。小路尽头拐了个弯儿,直走便是一个大斜坡。
  “走吗?”周霏以气音道。
  “走。”谭山崎说。
  如果没理解错,这条小路径,看上去就是韦成仁口中的,通往山的那一头的小路。
  树影凄凄,月色朦胧,寂静无风,瞧着又要下雨。
  谭山崎一路感受着暴雨前奏的低压,终于在弯腰躲过一棵树的时候,矮身捕捉到前方的平房,隐于黑暗中的轮廓。
  “是不是到了?”周霏跟在她后头,惊喜道。
  “对。”
  被一片果树包围,中间除草空出来一片半个篮球场大小的场地。
  那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平房,四面墙壁,带一个小一倍的,亦是四面墙壁的小厨房,外墙是红砖头和水泥砌成,灰黑的颜色,在黑夜中并不显眼。
  俩人在周围转了一圈,熟悉一遍环境和窗户的方位,又找到韦成仁口中的钥匙,才回到门前。门是锁着的,周霏打开背包,戴上手套,拿着一根铁丝专心的撬锁。
  周围安静的诡异,没有风,树叶静止不动。
  铁门推开,‘吱嘎——’一声,极其刺耳,吓得周霏当即停下来。
  “我来吧。”谭山崎说。
  她与周霏换了个位置。
  周霏担心留下痕迹,便留在屋外等候。
  门打开,似乎惊扰闭塞、已久不流动的灰尘们,一股物质粉末的味道扑面而来。
  好在戴着口罩,谭山崎站在门口,接着朦胧的月色与手机手电筒微弱的光亮,打量着屋内的环境。
  与这平房的外表一样,内里不过也是再平凡不过的一居室,卫生间在角落,打了两面墙,一扇门隔开,整个屋内的环境便一览无余,一张床,一张桌,一台电视机,一张小沙发,墙壁上挂着电池没电不再走动的电子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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