盥室的温度也不算低, 但和浴桶内一比较, 就让人觉得冷冽了。顾玫“喔”了一声,裹紧手巾向寝房走去。
她畏寒,一进屋就上了床榻,被窝里暖烘烘的,搁着好几个汤婆子。顾玫抱了一个,脚下又暖了一个,整个人都热起来。
突然小腹坠坠的发起了疼,后腰也一抽一抽的,顾玫脸色一哂,暗暗感叹不会这么巧吧!
果不其然,她真的来月事了,顾玫的小日子一向很准,怎么偏偏就这个月提前了。
傅珩擦拭干净后回到寝屋,平日里四平八稳的人,难得急躁一次,步子都比平时迈的阔。
他掀开棉被,一把将顾玫搂到怀中,细碎的吻急切得落到她的脖颈处。
“圣上!”她小声喃喃,“我、我……”她勾的他心猿意马,如今却又出了状况,扫兴的话实在有些说不出口。
傅珩已翻身而上,手掌摸到那恼人的月事带才恍觉小姑娘来了月事,他轻叱一声,若不是了解的顾玫的为人,倒要怀疑她是在故意耍弄于他了。
顾玫只听身上那人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而后翻身而下,重新折回盥室,盥室复又响起水声。
顾玫这一夜睡得极好,难得的和傅珩一起起了床,顾玫知道夜晚将他得罪的狠了,所幸他宰相肚里能撑船,不和她一般见识,不仅没给她脸子瞧,还让人给她煮了一锅浓浓的红糖姜水。
傅珩用过早饭,亲自看着顾玫喝了一海碗红糖姜水,才前往堂屋和将领们议战。
毋庸置疑,大瑞再次惨败,瓦剌不仅得到了许多粮草,还收缴了很多兵器。
大汗喜不自胜,晚上再次举行庆功宴,大瑞军队没了傅珩,就如同一般散沙,半点战斗力也没有了,根本不足为惧。
篝火晚会上,大家载歌载舞,大汗近臣趁着大汗高兴,向他献上精心挑选的美女,那女子桃腮柳眼、妍姿妖艳,身姿纤秾合度,打仗时不近女色的大汗第一次破了戒。
账内燃着甜浓的合欢香,醉酒的大汗搂着女子跌跌撞撞进入大帐,大汗急切得撕扯掉衣裳,将女子压到身下。
□□之时,一柄匕首稳稳插入大汗的胸膛,鲜血喷涌而出。
瓦剌军队醉了大半,大汗也被刺杀而亡,群龙无首,被突袭的大瑞军队击得溃不成军。
战场上血流成河,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尸首成山,郑将军看向傅珩:“圣上要不要收手?”
傅珩摇头,瓦剌是游牧民族,不种田,不植桑,到了草枯水竭冬季势必要到周边国家抢掠粮食,今日他将瓦剌军队屠尽,可保西疆五十年安宁。
饶是征战沙场数年的郑将军也未见过这样的惨状,不由心颤,瓦剌七万人的军队一夜之间被杀了个干干净净,片甲不留。
反观傅珩,他直直的立在高山之巅,静静看着被叠成山的尸首,面色无悲无喜,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这样的人天生就该做帝王,傅玄司那小儿,又哪能撼动他分毫。
自来到西疆,顾玫一直和傅珩同塌而眠,从未单独睡过,这一夜傅珩未归,顾玫虽也能入眠,却一直睡不踏实。
迷迷糊糊中做了一个梦,梦中她身穿凤袍、头戴凤冠默默坐在宫殿里流泪。一个小宫女怯怯的依在她身旁,低声安慰:“娘娘不要伤心了,没得伤了身子。
花无百日红,那如妃现下得宠,等新鲜劲过了,圣上自然会把她抛诸脑后,到时候您依然是圣上最尊崇的皇后娘娘,只要您能忍,这天底下就没有人能越过您去。”
顾玫擦掉眼泪,狠狠将手帕掷到地上,嚯的站起身来,若没有和和美美的感情她做皇后又有什么趣味。
都怪傅珩那个天杀的,他负了她,她伤心欲死,他却在和别人快活,天底下没有这样便宜的事。
顾玫快步走到寝房,拉开抽屉,从里面扯出一把银质匕首,向如妃的宫殿冲去。
宫人纷纷跪地,求她息怒,不要因着一个如妃舍了自己的性命,顾玫冷笑,她要如妃的命做什么,她要杀的人是傅珩。
她不顾一切往前冲,宫人死命拉着她,双方就这样撕扯起来。
傅珩虽未亲自动手,身上却也浸透了浓重的血腥味,他怕熏着了顾玫,先到旁的盥室沐浴换衣,而后才回到寝房。
走到塌边,只见顾玫虽睡着,却一点也不安稳,她眉头紧颦,满面怒容,眼角竟隐隐晕出了水痕。
约是梦魇了。
傅珩把顾玫摇醒,将她扣在怀里,轻轻抚着她的脊背,低声安慰。不料顾玫倏得将他推开,狠狠瞪着他,眸中半点柔情了没有了。
“你这是怎么了?”傅珩的心猛地一抽。
顾玫轻哼一声,胡思乱梦、怪力乱神也,她知道自己不该因为梦境将傅珩牵扯进来,但心里憋着一股怒气,总得发泄出来才行。
她也不说话,扭转身,连正眼都不给傅珩了。傅珩一头雾水,却还是十分耐心的凑到她跟前,低声询问:“可是我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
“我若是做错了事,你就直接告诉我,我这个人,旁的方面或许有些天赋,面对你,总比平时要愚钝一些的。”
他的态度倒是很好,顾玫轻哼一声,这才开了口:“我适才做了个梦,梦里我已成了皇后,虽是皇后却无宠,眼睁睁瞧着你宠幸别人。”
她有些无理取闹:“你明明承诺过要和我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为什么要在梦里宠幸别人,你这个骗子。”
顾玫气咻咻的,煞有介事的指责傅珩,仿佛梦中那一切已经发生过一样。
顾玫懂礼识节,是典型的世家小姐,平日里待人处事十分周全让人挑不半点错处,如今因为一个梦境对傅珩无理取闹起来,傅珩不仅不恼,反而十分高兴。
他的小姑娘终于没有防备的把他当成最亲近的人了。
傅珩低声安慰顾玫:“梦都是反的,你不要介怀。”
说完拿出一柄镀金匕首塞到顾玫手中:“你将这匕首拿好了,若有一日我如梦中一般负了你,你就用这匕首杀掉我!”
顾玫身子一僵,红着眼睛看向傅珩:“适才在梦中我就想杀掉你,可惜被宫人拦住了!”
傅珩……
第七十九章
瓦剌已除, 傅珩再没有待在西疆的理由,随即便整饬军队,带着顾玫向京都折返。
长途跋涉, 顾玫受不得累,傅珩便专为她造了一架宽阔舒适的马车,马车上铺着软垫,或坐或躺都是极舒服的。
大军浩浩荡荡,阵势颇大, 远在京都傅玄司这才接到消息, 随即便惊慌起来。
郑大人每日都飞鸽传书向他报告西疆的情况,信中说西疆的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中, 怎么突然之间西疆军就向着京都进发了。
西疆军虽没有烧杀抢掠,但不得圣上召令, 便私自行军,饶是傻子也能猜出他们想做什么。
傅玄司颓然的坐在御座上,他才刚刚即位,那西疆军队定是见他根基不稳,这才想铤而走险、替而代之。
傅玄司赶紧召集大臣出谋划策, 在御书房商议了整整一上午,这才做出决策, 决定调南疆军队北上拱卫京师,以此同时令安门关将领杨将军拦截西疆军队。
召令经兵部拟定, 傅玄司拍板, 这才层层传递下去。
傅玄司拖着疲累的身体回到寝宫,他眼窝深陷, 眼中布满血丝, 瞧起来疲惫极了。
周云善把孩子交给乳母, 绕到傅玄司身后给他按摩,她的手软软的,按摩力度不大不小,慢慢的傅玄司便在她的按摩下放松下来。
周云善温声安慰:“圣上不用太过于焦急,西疆军队名不正言不顺,不过乌合之众罢了,成不了大气候。”
道理傅玄司明白,可不知为何心里十分烦乱,总觉得要有了不得的大事发生。他苦心经营多年才登上皇位,如今还没坐稳,就出了这档子事,实在是令人心焦。
吃过午饭,傅玄司午觉也睡不着了,直坐在御书房等消息,回禀的武官匆匆而来,跪地回话:“末将已打探清楚,西疆军队并未全部出动,东行的人数约有五万。这五万人行军缓慢,走走停停,半日的时间才行了四十里路。”
那架势不像是起兵谋反,反像游山玩水一般。
不但傅玄司一头雾水,整个兵部也摸不着头脑。
这边傅珩确实是在带着顾玫游山玩水,若不是因为战乱,他这一辈子都不会走出京都,小姑娘如一只小鸟,有着遨游大江南北的志向,他平日里忙,只能趁此机会带她多逛一逛。
军队驻扎在城外,傅珩并几个护卫带着顾玫进了胡锦城,胡锦城内大半居民都是胡人,胡人生的高大,尤其女子,金发碧眼十分貌美。
街道上卖的吃食也和京都不同,有一种饼又厚又大,吃起来咸鲜甘香,带着淡淡的奶味,当地人管这个叫做囊。
还有晒得扁扁的葡萄,吃起来劲道甘甜,原是葡萄干。京都倒是有葡萄,却从未有人晒过葡萄干,等到来年夏日,葡萄成熟的时候,顾玫也要晒一些尝尝。
顾玫喜欢新鲜东西,一路走一路买,待走到酒肆时随行的护卫手中已拎得满满当当。
傅珩和顾玫进了二楼雅间,说是雅间,其实也只用屏风做了隔断,私密性只比大堂好上一点点。
二人一坐定就听到隔壁的谈话:“生女勿生男呦,现下这世道生个女子倒比男子来得实惠。”
另一人呵呵笑了两声:“世上得女子有几个比得伤周皇后,也只她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带的整个周家都飞黄腾达。”
“说起来也是荒唐,周家原是犯过罪的,这才满门抄斩,只留了周皇后一个女眷,谁能想到就余下这么一个女子,竟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周皇后所在的那支已没有男丁,圣上为了抬举周皇后,不仅将她的外家全都升了官职,便是周家旁支也都入京为官了。”
“啧啧,圣上对周皇后这份心意,倒是和唐玄宗待杨贵妃有些相似,只不知下场……”
隔间聊天的声音低了下去,顾玫端起桌上的杯盏喝了一口马奶酒,奶香混着酒香滑入喉咙,味道极好。她贪恋口腹之欲,不知不觉就喝了好几杯。
傅珩有心劝阻,见她喝的高兴,便由着她去了。左右有他陪在她身边。
顾玫喝着喝着便来了一句:“我若是进了宫,你会不会如傅玄司待周云善一样待我,会不会因为我提拔顾家?”
饶是她喝醉了,傅珩也不会敷衍她,他认真道:“周家没有和顾家相提并论的资格,朕若因为你提拔顾家,莫说官场上那些言官,顾大人头一个便不会同意。”
“话说回来,你进了宫,我们的骨血便是下一任天子,无需提携,顾家自会成为大瑞第一氏族。”
酒意上头,顾玫头脑已有些混沌,她压根没反应,含糊着“唔”了一声,注意力被楼下的丝竹声吸引了去。
胡人不比汉人重礼仪,风气要开放很多。丝竹声响起,便有身穿胡服的丽人登了台,那些女子身姿高挑,金发碧眼,鼻梁高挺,风情万种。
最引人注意的便是她们身上的衣裳,那衣裳分上下两截,上衣短短,露出一段妖娆洁白的腰肢来。随着音乐节拍,那腰肢灵活的扭动,莫说男子,便是顾玫也被勾的移不开眼。
大帐条件艰苦,傅珩直接带顾玫找了一家客栈就住,顾玫人上了塌,脑子里却一直惦着那舞女身上的衣裳。
她爱美,遇到造型独特的衣裳总要试一试,何况她还开着成衣铺子,如今大量胡女涌入京都,这种衣裳京都却是没有的。
她若是在京都卖这种衣裳,能大赚一笔也未可知。
顾玫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嘟囔:“我要穿舞衣,要穿好多件!”
傅珩原以为她嘟囔两句便会消停,没想到顾玫执着的很,大有不见衣裳不罢休的势头。
傅珩无奈,遂吩咐护卫买了一套舞衣。原本在床上摆烂的顾玫见到舞衣两眼发光,倏忽间就跳了起来。
她头脑混沌,也不知道避讳傅珩,当着傅珩的面就开始脱衣裳,所幸还有一些理智,将月事带留在了身上。
灯火幽幽,给她莹白的肌肤镀上一层暖色。
傅珩轻叹一口气,将目光投向窗外。眼睛看不到她,耳朵却能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接着便是顾玫的声音:“我系不上衣带,你快来帮帮我。”
傅珩定在原地,不为所动。
踢踢踏踏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涂着豆蔻的柔荑拉住傅珩的衣角:“你看,我怎么系不上呢?”
傅珩无奈的转身,只见顾玫已将衣裳套在身上,只背部□□着,原来舞衣的衣带在背部。
他垂下眼眸,认真将衣带给她系好,胡人身材高大,舞衣的尺寸也阔,顾玫穿上空落落的,饶是傅珩有心避讳,也将那高耸处瞧的清清楚楚。
他重新拉开和顾玫的距离,哑声道:“系好了,你快休息去罢!”
醉酒的她又如何会听他的话,她慢吞吞走到屋子中间,学着舞姬的样子扭动身体。
因醉酒,顾玫眼神迷蒙,神情懵懵懂懂,身体却如一条美女蛇,柔媚入骨。
傅珩墨黑的眸子愈加沉沉,大步走到顾玫跟前,搂住她的腰肢,将她带到床榻。
顾玫还未反应过来,已被他压到身下,双唇也被吮住。
夜深人静,店小二将热水放到门口,遂退了下去。傅珩打开门,把铜盆端到屋内,拧了热帕子,将顾玫大腿处的污浊尽数擦掉。
顾玫一觉睡到天光大亮,醒来时迷迷糊糊想起昨夜发生的事,只觉得面红耳赤,简直不敢见人。
傅珩知道她的小心思,为了保全她的颜面,绝口不提昨日之事,顾玫这才好受了些。
误了吃早饭的点,二人便在客栈用午饭,待吃完午饭才带着大军慢悠悠出发。
晚间时分,大军到达安门关,安门关的将领杨将军年逾四十,为人耿直,一心为国。
接到傅玄司的诏令后就让大军倾巢而出,只等着拦截西疆军队。
西门关地势高耸,易守难攻,高高的城墙上站满了□□手,黑漆漆的弓箭直直冲着西疆军。
傅珩远远地就听到杨将军的声音:“老夫奉命镇守西门关,尔等若还想活命,就快些退回西疆。”
杨将军威名在外,且占据有力位置,原以为西疆军队会有所顾忌,没成想最前面那辆马车连速度都未减。
这是打算硬攻了。
杨将军大喝一声:“准备射箭!”□□手倏得将弓箭抬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