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琼华郡主是长公主唯一的女儿,又生得倾城国色、貌美如花,还是个孱弱体虚的。
无论这桩婚事最终顺利与否,似乎都是不一桩好事。
陆瑾之权衡利弊,顺了靖帝的意思,隆重迎娶楚宜修。
但与楚宜修做成真夫妻,是他绝对不会事先预料到的事。
然而……
退一万步说,醉酒是他自己的选择,并非是任何人使手段。
也是他对楚宜修下手,而不是楚宜修勾搭他。
故此,言而总之,总而言之,理亏的人是他自己!
这一下,原先的计划被彻底打乱。
陆瑾之在男女之事上,无疑是生疏的。
他除却头昏脑胀之外,身上并未其他不适感。可婚房内的一片狼藉都是他酒后乱/性/的证据,他虽有疑惑,却也不能撇开责任。
面对陆鸢与陆绵绵的指责,陆瑾之的头更大了,“都出去!”
他低喝一声,烦闷不堪。
他对家中女眷鲜少如此肃重,父亲与叔叔辈都不在了,他这个四哥对两位妹妹多多少少有些纵容。
可此刻,他只觉得喧吵。
陆鸢神色焦虑,她回头看了一眼净房,压低了声音,“四哥,你可千万不要中了美人计!”
陆绵绵也小声嘀咕,“美人计倒是小事,折腾死了郡主,咱们侯府如何对皇上交代?”
陆瑾之,“……”
从楚宜修嘴里得知,他昨晚“折腾”了一夜。
素来/禁/欲/的定远侯又抬手掐了掐眉心。
有些事可以挽救,可这种事让他如何补救?发生了就是已经发生了。
陌陌收拾好一地的衣裳,转头看向兄妹几人,愤愤然,“哼!侯爷下手真狠,瞧瞧这些衣裳,都碎成什么样了?!”
陆鸢和陆绵绵顺着声音望了过去。
这……
两人都是姑娘家,很容易站在女子的角度共情。
虽说她们憎恨长公主府,可琼华郡主这般娇里娇气的弱女子当真不值得她们花心思对付。
啧啧,可怜见的娇弱美人,能在四哥手里活几日?
她此刻还活着吗?嗯?
陆鸢和陆绵绵再度看向自家四哥,眼神又变了,除了失望,还有排挤。
陆瑾之不/欲/再纠缠,摆摆手,“出去!”他眼神一凛,这是真的动怒了。
陆鸢和陆绵绵只好暂时离开婚房。
讲道理,琼华郡主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她们都没法指责她勾/引自家四哥。莫不是四哥自己把持不住……?
陆鸢走在廊下,一边走一边摇头,“男子啊……”她欲言又止。
陆绵绵附和,“天下乌鸦一般黑。”
姐妹两人还没走远,陆瑾之把那句话听得真切。
他无言以对。
被情蛊影响之时,他太清楚自己有多么危险,每当蛊发,他的确与天下所有浪荡子一个样。
他无法否认,也没法替自己辩解。
屋内安静了下来,唯有陌陌还站在一旁,花嬷嬷等人在净房伺候楚宜修沐浴。
陌陌内心憋着坏笑,时不时偷窥陆瑾之一眼,不得不承认,姑爷这侧颜真真是极好看的,只可惜自家郡主偏就不喜欢他,还对他深恶痛绝。
陆瑾之一个眼神扫了过去,陌陌立刻站的笔直,冷冷哼了两声,径直迈出婚房。
她担心自己会一不小心露馅,还是暂且离开为妙,她不像郡主那么会演戏。
陌陌走出海棠斋,沿着小径往前,找了一个没人的小竹林,一个人钻了进去,噗嗤嗤狂笑。
天,可把她给憋坏了!
此时,五郎陆清正在海棠斋附近徘徊,不久之前听闻了四哥的事,他也“痛心疾首”,四哥竟然失/身于仇人之女,这可当真是个悲剧!听见女子窃笑声,他先是一愣,然后悄然靠近,待发现林中女子是陌陌时,陆清又不禁开始想入非非。
这个陌陌,为何如此窃笑?
她会不会和郡主谋划了什么?
所以说……
四哥昨夜失态,的确是有缘由的?!
这时,陆清踩断了一根枯枝,陌陌立刻转身,两人四目相对,互相逮了个正着。
下一刻,陆清因为窥听,他心虚了。
陌陌因为心里有鬼,她也心虚了。
但,两人都有一个技能,很快就能说服自己,他二人立刻掩饰心虚,挺胸昂首。
陌陌先声夺人,“你这人躲在别人身后作甚?!”
陆清不服气,“这里是陆府,我乃陆家五郎,我爱上哪儿就上哪儿!对了,你昨天是不是偷了一只鸡?”他也要抢占先机。
陌陌一愣。
糟了!
昨天偷鸡被这厮瞧见了?
她决不能坏了郡主的好事,陌陌蛮不讲理,更加昂首,像一只高傲的土拨鼠,“什么鸡?哪来的鸡?你休要瞎说八道!”
陆清指了指她,气到叉腰。
好男不跟女斗!
陆清自己转身离开,不是他认输,是他要时刻保持大度。
好气呀,真怕自己继续留下来,会直接拔剑和陌陌交手。
与女子打架,不是他的做派,不体面!况且,昨天只有他一人看见陌陌偷鸡,他没有人证物证。
这厢,陌陌拍了拍胸脯目送陆清离开。
方才太过危险,幸好这陆五郎不怎么机智的样子……
*
海棠斋,老太君命人送了不少补品过来。
陆瑾之静坐半晌,花嬷嬷才搀扶着楚宜修从净房出来,她一头墨发及腰,身着一套粉色中衣,因着不久之前在浴桶里泡过,粉面桃腮,一双桃花眼潋滟波光,里面仿佛润了一池/春/水。
她稍稍抬眼,看了陆瑾之一眼,又垂下眼帘,一副将哭未哭、欲言又止、为难羞涩,却又明显埋怨之态。
总之,多种情态交织,让人没法判断出,她此刻真实所想。
但有一点是真的,她在“害怕”陆瑾之。
陆瑾之看着他的小娇妻,凸出的喉结滚了滚,见她亦步亦趋,似乎艰难行走,身子柔弱如柳,陆瑾之到嘴的话又显得苍白了。
抱歉么?他是她的夫,昨晚的事,他倒不至于亏欠。
这时,楚宜修双腿一软,险些跌倒,陆瑾之一个箭步上前,直接搀扶住了她的后/腰。
真细……
下一刻,楚宜修惊愕抬首,似是惊慌失措,“啊——别呀!”
恰在这时,老太君被丫鬟婆子簇拥着走了过来,见屋内情形,她的好孙子正搂着楚宜修,而楚宜修却是一副推搡后怕的模样,老太君立刻了然于心了。
她老人家神色复杂的怒视了一眼陆瑾之。
陆瑾之,“……”
作者有话说:
侯府上下:男人嘛,都一样~
全京城:原来,你是这样的定远侯~
陆瑾之:???
第二十三章
陆瑾之刚要松手,楚宜修的身子就往下坠。
纵使老太君此刻正看着,陆瑾之也只好将怀中人打横抱起,将她送到榻上。
没法,他就是这么一个责任担当的男子。
日后若是和离,他也会给足楚宜修补偿,但凡她开口,他都会满足她。
陆瑾之对自己干过的事,他不否认。
陆瑾之动作很慢,放下楚宜修时,宛若放下一只瓷娃娃,天地良心,这完全不是怜惜,他是担心摔坏了这小女子,他后半生都没法摆脱。
老太君看到这里,眯了眯眼。
老四从不与女子接触,这回是……真的变了?
老人家也不便多言,更是不会欺负一个小姑娘,况且她已得知是自家孙子醉酒误事,又能怪得了谁呢?
老太君,“郡主先好生歇着,认亲敬茶之事不急于一时。”
楚宜修心里正嘀咕,陆瑾之这辈子比上辈子可是温柔多了,彼时他都是将她重重抛在榻上的。
男子啊,对待不同的女子,态度当真不同。
上辈子,大抵是因她悔婚另嫁,给了他羞辱,才令他疯狂折磨她。
可这一世不同,她老老实实嫁过来,又在昨夜“惨遭毒手”,陆瑾之可不得仔细着嘛。
楚宜修挪动身子,双脚落在了脚踏上,期期艾艾,“那怎的行呢?我既已是陆家妇,如何能不行敬茶礼?祖母庇佑我是一回事,可我不能不懂事呀。”
一言至此,楚宜修虚弱道:“花嬷嬷,伺候我穿衣梳妆,敬茶礼可不能废了。”
老太君,“……”这孩子,竟还是个执拗性子。
陆家娶回她,不过只是为了完成靖帝的圣旨,她又何故较真。
老太君忽然觉得,这琼华郡主就是身子弱了些,品行当真没得说。
老太君不阻挡她,而是对陆瑾之使了个眼色。
随即,陆瑾之跟着老太君暂时离开了婚房。
祖孙两人行至廊下,老太君止步,指了指陆瑾之,“老四,你可真是……”糊涂啊!
陆瑾之还是无话可说,没法替自己辩解,他也不狡辩,“皆是孙儿之过,祖母息怒。”
老太君还能说什么呢?
这个孙子从十五岁开始就担起了家主重责,如今二十有五,的确应该成婚,身边也该有知冷暖的女子陪伴。
只可惜,琼华郡主是长公主之女,不然,倒也是一桩良缘。
老太君也心疼孙子,叹了口气,“罢了,事情既已发生,多说无益,你日后……悠着点,别闹出人命!记住了,郡主这身子骨不能生育孩子,你凡事仔细着些。”
陆瑾之,“……”他错了一次,决然不会再错第二次,又哪来的孩子?祖母多虑了。
*
屋内,楚宜修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顾影自怜。
这个时辰,晨光灿漫,从茜窗泄了一地进来,照亮了缓缓浮动的小尘埃。
花嬷嬷正给楚宜修篦头,楚宜修瞧着自己的脸,不由得眼神痴痴,“长成我这般美貌可谓是世间少有,难怪老天爷会让我身子如此孱弱,总不能一切好的都给我。”
花嬷嬷觉得这话很有道理,“郡主莫要伤感了,日后好生调理身子,定会好的。”
楚宜修悠悠一叹,“就我这副身子骨,哪里会长久。嬷嬷呀,一会给我挑一套最好看的衣裳,我要每日都打扮的精致好看,才能不辜负这副好容色。”
这话依旧甚有道理,花嬷嬷应下,“郡主放心,老奴定给您挑最明艳的衣裳。”
不多时,楚宜修从婚房走出时,陆瑾之在廊下愣了一下。
仿佛在一刹那间,天光俱集聚在了这一刻,统统笼在了楚宜修身上,她单单是往那里一站,就令得春/光/失色,触目所及,唯有她。
楚宜修穿了一件桃花云雾烟罗衫,下面是牡丹薄水烟逶迤拖地长裙,她腰肢纤细,身段婀娜,玲珑有致,虽是清瘦,但半点不显干瘪。发髻上的金丝八宝攒珠钗映着晨曦,熠熠生辉。
人对极美的东西,都会不自觉的被吸引。
陆瑾之在今日之前,从未观察过美人。
而此刻,他目光落在楚宜修身上,不知在想什么。
楚宜修缓缓走来,柔柔弱弱,“夫君,让你久等了,我……我实在走不动路,你以后可不能再像昨晚那般了,嘤嘤嘤……”
美人娇滴滴的埋怨着。
眼神时而躲闪,时而嗔他。
又是各种表情情绪纠缠在一块。
陆瑾之耳根子一烫,亏得他用内力稳住了。
要不要搀扶一下她?
会摔倒么?
陆瑾之直接怀疑楚宜修压根走不到前院去。
楚宜修没开口,他也不主动。
见楚宜修迈着小碎步,陆瑾之只能放缓脚步,他是武将,自幼习武,活了这么多年,头一次这样走路,真真是急煞了。
但再急也要熬着!
谁让他自己就是罪魁祸首。
总算到了前院。
等待认亲礼的众人们早已翘首以盼。
隔着远远的距离就看见侯爷夫妇缓缓走来,等了片刻,这对新婚夫妻还在小径上行走……
老太君趁着新婚夫妇两还没到,提前敲打在场众人,“无论咱们陆家与长公主府有任何罅隙仇恨,你们都不得对郡主无礼,可听见了?”
可怜见的,郡主那丫头还能走得动么?
她那个榆木疙瘩孙子,也不知道搀扶人家一把!
终于,在众人内心焦急期待之下,新婚夫妇来到了前厅。
外面日头愈发大了,陆瑾之额头起了一层薄薄的汗,桂嬷嬷已端好喜茶,道:“侯爷,夫人,敬茶吧。”
陆家上一辈已没有男嗣,战死的战死,病逝的病逝。
老太君与三夫人萧氏坐在上首的位置上。
下首则是陆家长房的陆二郎陆渊,以及陆三郎陆延,还有陆清,陆鸢,以及陆绵绵。
陆家长房是庶出,陆大爷是老侯爷的通房丫鬟所生。
长房大郎战死,陆渊不利于行,陆延擅兵法,但论起武功,不及下面的弟弟妹妹们。
故此,当年政变之后,唯有嫡出三房的陆瑾之可以挑起大梁。
陆瑾之和楚宜修先后跪在秋香色蒲团上,给老太君与萧氏敬了茶。
老太君是个顾全大局的,表面上对孙媳妇无比慈爱。
萧氏嫉恨长公主府,可面对这么个儿媳妇,她哪里能够欺负得起来?
罢了罢了,忍着吧。
萧氏象征性的给了楚宜修一份见面礼,是一只白玉镯子,玉质一般,看得出来她甚是敷衍。
楚宜修接过玉镯,却欢喜不已,“多谢母亲一片心意,母亲虽穿着素寡,可年轻时必然是个美人,不然夫君与六妹妹岂会生得这般好看。
我一瞧见母亲,就觉得眼前一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