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制执行人——大姑娘
时间:2022-07-30 06:45:59

  【这里的特产咸鱼不错,要么?】
  【快点答复!在线等,挺急的!】
  早晨在食堂里,秦兰剥着煮鸡蛋笑道:“邵法官在我心目中的形象直线下降啊,就是一直男!”
  袁绮差点被一口粥噎住:“怎么讲?”
  “你想呀!你报道第一天,就唱着很想和你再去吹吹风。”秦兰分析:“他也不怕你误会。”
  袁绮“切”一声:“邵法官是抛砖引玉,想让我年会出节目代替他。”
  秦兰道:“哪有领导给下属带咸鱼的,不讨彩头吧!”
  袁绮也笑了:“你还挺迷信!我让他带三条咸鱼,替你带了一条,不要就算了!”
  秦兰立刻没啥尊严说:“要要要,姆妈一直讲要做咸鱼梅香蒸肉饼,就缺一条好咸鱼。”
 
 
第十章 秦姗强执案
  袁绮吃完早饭来到办公室,李元正复印资料,见她道:“秦姗案子的强执申请人已经来了,现在约谈室里等着。”
  “这么早?!”袁绮抬头看钟,约好十点的,才刚到上班时间,李元啧啧两声:“还有更早的,上趟有个案子,人家五点钟就在法院门口等。尤其这些年级大的爷叔阿姨,心底装不了事,一整夜困不着。”
  李元复印好资料,把案卷还给袁绮,两人一起往约淡室,离很远就听吵吵闹闹的,到跟前后,袁绮先敲敲门,顿时安静无声,方才推门而入。一位五十岁朝上的爷叔率先站起来打招呼:“袁法官好!我们皆来了。”
  袁绮点点头,让他们坐,自己调整好执法记录仪,先把工作证和执行公务证给他们看过,并讲明:“秦姗案子承办法官是邵杰,我是他的助理,邵法官在外地办案,先行约谈由我和李书记员负责。”她先确认申请人姓名:“张根发。”
  “在!”袁绮抬眼望望他,人很瘦,颧骨高耸,眼睛圆瞪瞪的,香烟抽多了,笑起来牙齿乌黑。发量稀薄头势清爽,穿黑呢大衣,里面西装领带,有点像旧派的上海滩“打桩模子”。她又道:“张如珍!”
  张根发说:“张如珍是我三妹妹,五年前煤气中毒死了,今天妹夫跑出租没空,他的女儿沈莲做代表过来。”
  沈莲一直看手机,听叫名字才懒洋洋“嗯”了一声,复又低下头去。
  “张惠珍!”
  “是我!”张惠珍嗓门响亮,她排行老四,忍不住大声问:“张淑芬和秦姗呢?今天到底来不来?”
  张根发皱眉道:“急吼吼做啥?让人家法官点好名再讲!”
  “张成英。”
  “在的!”张成英排行老五,头发染烫过,黄蜡蜡堆在头顶像朵枯菊,纹的眉毛眼线久了,偏墨绿色,涂着口红,面无表情。
  “强制执行人秦姗,欠张根发一百二十万、张如珍五十万、张惠珍一百万、张成英三十万。”
  “对的!”五人异口同声:“没错!”
  袁绮核对无误,说道:“秦姗通过查控系统显示,属外籍人员、在国内没有资产,我们下发给她的通知书、传票以邮寄、手机短信及上门递送的方式,但手机显示空号,居住地属伪造,无法联络,她的母亲张淑芬,手机一直无人接听。你们如知道秦姗母女行踪或其它有用的线索,也可随时告知我们,以便案件尽快顺利了结。”
  张惠珍一拍桌子,大声道:“我明白了,原来那也不晓张淑芬和秦姗躲到啥地方去了?还来问我们,我们问啥人去?”
  张成英也附和:“我们要晓得她们行踪,早找上门讨债去哩,还来法院作啥!”
  沈莲背起包问:“我好先走么?和朋友约好看电影。”
  张惠珍突然激动起来,从椅上滑到地下打滚,不停拍打胸脯,哇啦大哭道:“我的一百万,一辈子血汗钞票,法院都讨不回来,我就死在此地块算啦!”
  沈莲吓唬住了,半天嘀咕一句:“难看相!”
  张成英则啪啪拍桌子:“你们法官就晓得推卸责任,我要投诉。”
  李元连忙去相扶张惠珍,劝她好生调解,耍无赖没用场,还伤己伤身,她愈发叫地响:
  “我耍无赖,那法官把一百万讨回来,我还耍啥无赖。”
  袁绮看向张根发,见他只摇头叹气,并无阻止的意思,暗让自己心境沉稳不慌,语气不轻不重道:“要是大吵大闹能把钞票讨回来,随便那吵那闹。现在案子才刚开始调查,我想大家一起发力,多条线索多条路,总能找到突破口,早些寻到她们,那的钞票还有希望,既然不愿配合,也没关系,我们还是会尽到自己的职责去督办。要么今天到此结束,等你们回去情绪平复后,还想约谈,再安排。”话讲完,把资料整理齐,做离开的准备。
  张根发显然是个老江湖,最会看山水,连忙朝张惠珍喝道:“袁法官讲得有道理,你又哭又闹解决不了问题,配合执法才正确。拖久了她们逃到外国去,我们一分都不要想讨回来。”
  袁绮道:“逃到外国不可能,已经加入失信名单。”
  张根发“哦”一声:“逃到外地去也吃不消。”
  张惠珍立刻爬起来坐好,掏出纸巾擦眼泪,李元去给她倒了杯热水。
  袁绮抓紧机会问:“那最后见到她们是什么时候?”
  张根发先讲:“给钞票的时候见过姗姗一面,后首就没见过,都是同二妹张淑芬联系,最后一趟见是清明节去苏州扫墓。”他问另两个阿妹:“是吧?!”张惠珍张成英点头:“没错,扫墓过后就再联系不上了。”
  袁绮立刻问:“给钞票是啥意思?”张根发道:“给钞票就是给现金呀!”
  “给现金?一百二十万现金给到秦姗?”
  “对!”张根发道:“三妹四妹五妹也一样,我们是同天当着二妹的面、亲手交把姗姗的。”
  张惠珍张成英附和:“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现金。”
  袁绮和李元面面相觑,李元奇怪地问:“为啥不通过转帐的方式?不是更便当和安全?”
  张根发连连摇头:“现在电信诈骗多猖狂,我们中老年人被骗不计其数,前两天同小区里有个老太婆,接到冒充孙子的电话,让伊转二十万过去,伊真相信了,捏着棺材本去银行转帐,柜员还有保安一直劝,硬劲不听,转过去才发现被骗精光,当晚就跳楼了。”
  袁绮道:“这和那的性质不同,那是亲戚间的转帐,明对明,不会出现这种问题。并且有转帐记录,可做为证据保存。”
  张根发仍旧认死理:“是亲戚间转帐,万一银行转错了算谁的?我把现金给她,她给我打收条,一样是证据!”
  张成英插话进来:“我和大阿哥想法不一样,我倒要转帐来的,这么多现金搁在包里心总归抖豁豁。姗姗讲伊银行卡是外国办的,和国内的银行卡不通,只能给现金、再去存起来。”
 
 
第十一章 秦姗的亲戚
  袁绮边记录边告知:“找到秦姗后,如果她拒不执行,法院将根据情节轻重,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留或罚金。”
  张根发摆摆手道:“倒不必这样无情。我们只想寻到她们母女,坐下来好好谈谈,商量出还钱的办法,哪怕撤诉也甘愿。”
  “别我们我们!你的想法只代表你,不代表我。”张惠珍才平复的情绪又激动起来:“袁法官我跟你讲,我强烈要求把秦姗枪毙,坑娘舅阿姨的血汗钱,禽兽不如,不好留世间再骗人。”
  张根发撇嘴:“又来了。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你二阿姐的面子,也不好把事体做的太绝。”
  “你来的会装老好人。”张惠珍气的面红脖子粗:“秦姗赖掉我们三百万的时候,二阿姐怎么屁也不放一声,现在连人都失踪了。她无情我无义,一切依法律来严惩。”
  张根发板起面孔:“好好好,你最厉害,跟你没啥好讲头,一点都不懂舍小义为大家。”起身朝袁绮道:“袁法官,我心脏做过搭桥,再待下去命都没了,保命要紧,有事电话联系。”头也不回地朝外门走,李元唉哟一声:“还没签字哩!爷叔,等等我.....”推开椅跑在后面追出去。
  沈莲收起手机挎着包起身:“没事情我也要走了。”
  张惠珍看着她道:“三十几岁的人,每月吃光用光,男朋友也不找,那姆妈要活着,也要被侬气死。”
  沈莲一脸不高兴:“多管闲事,又不是我骗你一百万,朝我撒气做啥啦?”
  袁绮让她签过字再走,再检查记的笔录,看还有啥遗漏的。
  “当今这些小青年,真是看不懂......"张惠珍还要讲,被张成英打断:“阿姐就是沉不住气,在家里讲过多少遍,见到法官要心平气和,以解决问题为主,你看又搞成这副样子。”
  张惠珍还有余怒,绷着脸不说话,拿起纸杯去饮水机前接水。
  张成英看向袁绮:“袁法官,我可以再多讲两句吧?”袁绮点头:“你有啥想讲或不明白的地方,尽管提出来。”
  张成英叹了口气:“袁法官要是知道其中经历,就会原谅我们今天的失态。”她接着说:“我那二阿姐1968年14岁去的新疆建设兵团,在那里当知青。”
  “阿尔泰北屯农十师兵团。”张惠珍走过来补充:“当年皆是我跑邮电局去收发,记得来的牢!”
  袁绮的手顿住,她一直以为种种都是巧合,却原来不是。
  “绮绮,这是奶疙瘩,买买提大叔给的,你吃。”那个叫秦姗的女孩子往她手里一塞,笑嘻嘻的,眼睛里落满夕阳的柔和余晖。
  张惠珍仍在喋喋不休:“后来知青大返城,当时我们住在弄堂里的老房子,六十平蹲了7个人。所以1982年的时候,二姐提出要回城,我们也为难!”
  “哪有7个人?”张成英问,张惠珍算给她听:“老娘、哥哥嫂嫂加侄女、这就四个人;再加三阿姐,我、你,不就7个人。”
  张成英道:“我讲你算错吧,三阿姐79年就嫁人了。”
  “有啥区别呢。”张惠珍听得不耐烦:“六十平方六个人,走路转个身都困难,就这样的条件,她来信想回上海,我们打电话把实情毫无隐瞒地讲给她听,巴掌点的地方,蹲不住人了,多一个都困难。”
  张成英看着袁绮的脸色,解释道:“再讲二阿姐寻的男人是新疆本地人,还怀了对双胞胎,按返城政策,回来也无法落户,没户口就没工作,没工资,分不到粮票,也享受不到福利分房,这样吃啥喝啥,还有小囡要养,我们就是上海最普通的家庭,房子小,人口多,阿哥在百货公司做营业员,姊妹几个在棉纺厂挡车,挣的工资吃吃穿穿就没了,哪里还养的起她们四张嘴呢!所以我们要求她自己回来、也是迫不得已!”又道:“袁法官能理解我们的无奈吧?!”
  袁绮想想问:“秦姗的妹妹叫秦洁吧?”张惠珍道:“是呀,是叫秦洁,讲起来二阿姐的两个女儿读书都好,听说秦姗在外国读的剑桥大学,徐志摩晓得哇,和她是校友。秦洁原来在华师大读研究生,后来讲有抑郁症,就休学了,一直在家里蹲,没工作。”
  袁绮迅速记下来,抬眼见张成英还在等她回话,微颌首:“我能理解,我姆妈也是知青,67届去的新疆。”
  张成英和张惠珍都怔忡道:“没办法,当年上海去的太多了,每家每户都有。”
  袁绮又问:“秦姗什么时候出的国?”
  “她去英国就早了。”张成英含混道:“我刚刚没讲完,当时二阿姐听我们这样讲,又正怀孕,就没再提了,直到93年又来信又打电话,态度坚决要回来,我呢正好办结婚,房子稍微空点,和老娘一商量,就答应她的要求了。所以讲上海滩像我们这样的兄弟姊妹算良心好的,左右邻居见到都讲,房子好容易空些,要叫旁的人,稍微自私点,就不肯让落户也没办法。”
  张惠珍插话进来:“我们一家门都信佛,初一十五都要去龙华寺烧香。”
  袁绮问:“你们有秦姗最新的照片么?合照也可以,给我们一张以便找寻比对。”
  张成英和张惠珍面面相觑,张成英道:“没有哩!没有合照过。”
  袁绮有些吃惊,这不符合常理呀,但看她们表情是真没有,只得再问:“秦洁的照片总有吧?”她俩双胞胎,长得也像。
  张惠珍撇嘴:“嗳,别提那孩子,得抑郁症后见到我们跟见到鬼似的,后来都不肯露面,还谈什么照相!”又扯起旁的来。
  袁绮耐性子听着,和申请人们约谈,东拉西扯讲不到重点是无法避免的事情。
 
 
第十二章 邵杰的能耐
  邵杰出差回来比预计的要早,袁绮刚进办公室,一股子干腥味扑面而来,三尾风鱼开膛剖肚用篾条十字撑着,尾朝上头朝下倒挂在窗处,阳光透进来,晃晃的发亮。
  一庭几个相熟的端着咖啡围在他桌前,因为是院里知名的陈年老案子,几经不同法官的手,听说解决了,都大快人心的来探问:“不容易,十年前的肇事逃逸案,只有司机的暂住证,一查名字还是假的,原告胜诉又哪能,假证件无法执行到他的财产信息,就一直搁置至今,讲讲怎么寻到他的?”
  邵杰笑道:“幸亏暂住证地址是对的,去派出所调他的信息,在执协系统里查出他的支付宝、银行、车辆还有不动产信息,通过银行流水显示他的经济来往和消费地点,缩小范围顺藤摸瓜,赶到他工作的货运公司,总算是寻到人了。”他讲的简单,但其中辛苦,法官们心知。曹法官问:“逃那么久的老赖,哪肯轻易吐出钞票来。”
  邵杰“嗯”一声:“他有钞票,就是耍无赖,不肯履行判决。先查封银行帐户,同时对其强制拘留,家里人才来付清了欠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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