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春台——一双鲤
时间:2022-08-02 06:50:35

  可惜至始至终他都没有只言片语的交代。她终究心是灰意冷,开口就向裴彦麟索要彩锦三百匹作为聘礼,并提出“保苏家无虞”的要求,答应了婚事。

  大婚那夜,她踏上同牢合卺的青毡,深坐红帐。她只有一面之缘的丈夫深吻着她,在她耳畔深情坦露心意,“宴春台上匆匆一见,我就无可救药地想要和你喜结良缘,携手百年。”

  她愕然睁眼,他的头无力地靠在她胸前,眼里嘴里流着血,脖子那还残留着青紫的勒痕……

  她再次困进了死别的噩梦里,连绵不绝的痛折磨着她的身心,动弹不得。

  血流尽了,生命从身体里缓缓流逝,她望着无边无际的漫天飞雪,积雪在身边化开。

  她终于逃离了火,撑了过来。

  “水,给我水……”她滴水未进,声音暗哑,喉咙疼得根本说不出话。

  “十九娘醒了,快拿水来。还有刚熬好的药也端过来。”河内郡夫人喜极而泣,手足无措地起身传唤婢女。

  水很快润在苏星回唇上,她尤嫌不够,无力地舔着嘴角。

  “十九娘,能动吗?”

  苏星回听到了裴彦麟的声音,她艰难地撑开眼皮,视线逐渐清晰。

  一盏金猊置在长案上,轻吐青烟,窗纱上雨雾婆娑,一树蕉叶在雨中招摇。裴彦麟就倚在床边,脸上蒙着一层氤氲的水汽。

  “下雨了吗?你从前朝来的?”她问道,却只是动了动嘴唇,发声还是干涩。

  裴彦麟俯下身,手背贴了贴她的额头,松了一口气。

  他轻抚她的额头,眼里带笑,语气前所未有的温柔,“是的,我从前朝来的,外面下了好大的雨。十九娘,你贪睡了,睡了一整天,此刻已经是晚上。”

  苏星回忍不住笑,伤口又扯着胸腔发疼。她不敢再笑,环视着一屋子的主仆,嘶哑地开口,“我好饿。”

  裴彦麟放开她,“我扶你起来吃点粥,把药喝了再睡。”婢女搴起床帏,他左手穿过她的腰身,小心将她扶坐在枕上。

  他的手臂无力,苏星回感觉到扶在背脊的手在颤抖。她牵扯住他的袖角,目露担忧,“你受伤了?”

  “已经上过药,不要紧。”裴彦麟轻描淡写地带过,亲自端过粥碗,一勺一勺喂给她吃。她的眼泪却不争气地滚在粥里面,一起吞到腹中。

  那么怕疼的人,怎么说不要紧呢。她一口也吃不下了,侧头避开粥勺,歪进他怀里揪着胸前的衣襟,苍白失色的脸上泪痕斑斑。

  “裴彦麟,伤口真的疼……”还好,你不必感知这样凿骨捣髓的痛楚。

  作者有话说:

  接下来回京,凝重暂放一边,开始写些中年夫妻的温馨时刻和中年夫妻的情感暴走。

 

 

30

  今生的苦她独尝就够了, 他和儿女都不必去承受。她甘之如饴,也非不堪一击。从死门爬回来的两次,她的心性打磨得更为坚韧, 也更加通透。

  苏星回气弱声嘶, 她的声息都被潺潺的水声覆没,思绪都被凌乱的春雨敲碎, 只有唇瓣在虚弱地张合,像是自说自话。

  她不气馁地弯弯嘴角, 坠着他的衣襟轻轻向下扯动。

  裴彦麟顺势低下头,她雪白的脸贴近他的下颌, 温热的气息和他的交织, “不要太辛苦了。你的眼睛都睁不开,何苦硬撑,躺下来歇着吧……这儿没别人。”

  烛光如烟似雾的卧室里,河内郡夫人她们已经悄然离开了多时, 只有她二人贴靠相拥的身影。是并羽飞过云隙的大雁, 不是失伴踯躅水边的孤鹤。

  裴彦麟一时想起那支染血的双雁纹螺钿梳背, 心中狂澜翻卷,几乎吞没他全部的理智。他捉住腰上无力开解腰带的指尖, “没来及盥洗, 身上脏。”

  苏星回只是想让他好好休息,谁知他还有这些考量。她促狭地偷笑, 竟有多余的力气揶揄,“没关系的,床上的气味也不好闻。望裴相公不嫌, 姑且与妾同卧一帐。”

  她拖着他要躺下, 裴彦麟真怕她这样粗枝大叶会挣开胸腹上缠固的断骨, 倒抽一丝凉气,只能稳稳托住背,如临大敌道:“十九,你不要乱动了。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样几时才能痊愈。”

  他额上反而渗出汗珠,大气不敢出。苏星回果然安分了很多,口中却还要占他的便宜,“我不动了,那你抱着我睡。”她眨着眼,手里紧攥他的袖子,“嗯?”

  她独断专行自作主张的本事一向不小,裴彦麟被她纠缠,不是一回两回,还常常是铩羽而归。他无奈地叹息,捏拢两人身上的厚褥,把她稳当地收进了怀里。

  案上兰烛孜孜不倦地燃烧,两人的呼吸一浅一深,交织起伏在潇潇雨声。

  苏星回嗅着衣上极淡的药草香,也曾努力地阖眼,奈何身体里血液亢奋,毫无睡意可言。过了半刻,两人都还睁眼望着昏沉的帐顶。

  “三郎,要不给我讲个故事吧。”苏星回突发奇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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