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生活日志——川不辞盈
时间:2022-08-02 06:55:47

  随后她又猛的一甩头笑了,心想:还羡慕啥啊?她现在可不是孤儿林青玉了。
  这样一想,心里也彻底踏实了。毕竟这一回,等她人到中年的时候也有爹娘叫她丫头呢。
  在她作为孤儿林青玉的时候,这平常人家最平常的一幕是永远不可能发生在她身上的。那时候的她虽然心里羡慕人家亲人之间的温情,可表面上她看着对啥都是淡淡的。因为她从小就暗示自己,那些东西她不需要。
  甚至长大了还自欺欺人笑话别人:一回家就被催婚催生催一切,还不够烦恼的呢?哪像她,想干啥干啥,谁也管不着,一个人多自由。
  可当她也拥有了后,现在,此刻,她格外期待珍惜这烦恼。
  “怎么了?”徐榛年看林青玉发愣,就凑近,拍了拍她的肩膀。
  林青玉回过神,眼前是放大的俊脸。
  “没事,觉得开心而已。”
  看吧,她现在不仅有家人,还有丈夫和孩子呢。
  林青玉上前走到林建友身边,仰头笑着,真就跟个孩子似的,“爹,我相中那条裙子了,给掏钱呗!”
  林建友赶紧地,他把榕榕放林青晨怀里。然后就解开衬衣,他的钱放在背心兜里,早上孩他娘才给缝上的。
  从背心兜里拿出一沓钱放手里攥着,林建友站在柜台前冲李月娥和丈母娘招呼着:“这都卖女人衣裳的,孩他娘你带着娘也过来选选呗。”
  说着他又往旁边看了看,那是卖男士衬衣的柜台,于是招呼徐榛年,“榛年啊,你也过来选选。你以前都是军装,现在得多买两件换着穿。”
  徐榛年赶紧应和:“知道了爹。”一点儿没客气,他知道此刻老丈人最需要家人的认可!
  当林家人都在挑选衣服鞋子的时候,徐榛年趁着他们不注意的时候跟开票的售货员打商量,商量什么呢?
  他让人家所有东西都按三分之一的价格开票,少的他补。
  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他怕过后花太多钱老人家受不住,心里压力大。再一个也真是不想这么花老人的钱。
  一整个上午,百货大楼几层楼,他们都逛遍了。直到老爷子开始喘气,时不时咳嗽两声的,他们才撤了。
  来的时候车里除了坐人,其他地方都空着呢。回去时,后备箱却几乎要塞满了。
  李月娥都不愿意回头看了,一看她就心痛。也不知道刚才怎么就五迷三道的买了那老些。
  林青玉和林建友看她这样子,父女俩都笑了。
  “看看,还得是我爹能干大事儿,娘,你得习惯习惯。”
  “就你啥话都有!”说完又觉得在姑爷面前这样不好,李月娥又赶紧补充道:“榛年,娘没心疼钱。就是说好给你们买的,结果这都是俺们的东西。”
  徐榛年很认真的回答:“我知道,不过给谁买不是买。我们年轻穿啥吃啥用啥都行。”
  后排的老太太和老爷子虽然也心疼,但是他们看得开。自己儿子/闺女一辈子有几次这么花钱的时候啊。
  “老亲家,今儿真是长见识了。没来前我还以为就跟县里逛供销社一样呢,呵呵。咱们这许多,得花个三四百吧?月娥这可享福了。”
  三四百?加个零吧。
  林青旸是看着妹夫去补钱的,他寻思等下次分钱的时候得还妹夫。
  “亲家你要是唠这个,我都抬不起头了。月娥来我们家这么多年,真是没享过什么福。还因为我,受拖累……”
  “爹,您说啥的。我可从来没觉得受苦,孩子们都在呢。您俩啊可别唠这陈芝麻烂稻谷的了。哎哟,咋又来这儿了?回去吃呗,我给你们做。”说话间李月娥看到窗外的景儿,连忙扒着驾驶座椅对着徐榛年道。
  “娘,爷爷和姥姥都爱吃烤鸭,趁在京都的多吃几顿呗。”徐榛年边熄火边说道。
  她还要再说就被林建友拦住了,“行了,听孩子的吧。”
  林青晨是最高兴的,不仅老人爱吃,他也爱吃啊。姐夫都领他来过多少回啦,一进店,林青晨就熟络地点菜。
  老太太就夸,“咱们晨晨有出息,走哪都不慌。真好,跟他哥哥姐姐一样一样的。”
  饱餐过后一大家子就回去了。
  李月娥进屋就开始拆包,刚才她闺女给她挑了好几身衣服呢。她一套套试,试了还问林建友意见。没几天闺女就要嫁了,她穿啥好呢?
  林建友刚才喝了酒,这会儿有点上头,想睡觉吧,他婆娘动不动就喊他一声。
  他本想说,都老黄瓜了还想刷层绿漆是怎么样啊,痛快睡觉吧。可当他看到李月娥黑发中的白发时,沉默了。
  二十多年了,她也从嫁他时的小姑娘成孩他娘了。
  难得他媳妇高兴,他还睡什么,就这样吧。
  林青玉屋里。
  俩孩子吃饱喝足都睡午觉了。林青玉有点吃撑了就寻思,趁着功夫,她和徐榛年出去走走消消食呗。
  却不想,才手牵手的走到客厅,电话响了,她就听到徐榛年对着那边说马上过来。听语气还有些兴奋。
  “干啥去啊你?”
  徐榛年转身轻掐了把林青玉的脸颊:“你不是说我是无业游民吗?我琢磨了一活干,等办成了再和你说。乖,我先走了。你就在咱家院子里走走吧。”
  九月二十一,距离结婚的日子就剩下九天。
  徐榛年从那天后就早出晚归的,很少见人影,直到这一天中午,他突然回来,又神神秘秘地拉着林青玉出去。
  最后皇冠车停在一逼仄的胡同口。
  徐榛年牵着她走进胡同,敲响了一民居。很快出来一个盘着发,穿着老式旗袍的妇人。那妇人一看到徐榛年就笑开了:
  “榛年来了?快进来。”
  徐榛年笑着道,“白姨,这是我媳妇林青玉。”
  被叫做白姨的女人笑了笑,夸道,“真标志。”然后就引他们进去。
  直到走进屋内,林青玉才知道徐榛年带她来是为了什么。
  这儿竟然是定制旗袍的!
  白姨拿着一件礼服出来,随后用夹子别在架子上让他们看清楚。
  大红的新娘礼服华美至极,广袖对襟翟衣,绣的是对称的吉祥花色,有代表多子多福的石榴,还有代表百年好合的鸳鸯喜鹊等。裙摆特意做成波浪形状来代表海浪,上面还绣了一圈活灵活现的金色小鲤鱼,裙边儿则是用金丝锁边。
  林青玉微张着嘴,完全震惊到了。
  “这裙子我们几个人一起一直忙活了三个多月到今儿上午才算彻底完工呢。瞧瞧,喜欢吗?”白姨道。
  怎么会不喜欢,林青玉直到抱着嫁衣坐在车里后才算是缓过劲来。
  “你怎么想到做这个?”林青玉问,她还以为这年代结婚就是比平时穿好点呢。
  “我们要结婚当然该这么讲究,不过媳妇,凤冠是真没有,用这个凑合凑合吧。”
  徐榛年长臂一伸,突然从后座拿了个盒子出来递给林青玉。
  他曾经说过的小鱼戒指还有一顶镂空的金皇冠。皇冠的边缘有细细的链子连着一颗颗小金鱼。
  “这……”
  “青玉嫁我委屈你了。要是我们正常的相遇,你就不会遭遇那些事了。你不该因为怀孕害怕,不该因为怀孕就觉得丢人,更不会因为怀孕被别人看不起。
  就是现在,我知道还有人说咱俩结婚是因为孩子。可我知道,你也知道,不是。我们结婚是因为。”徐榛年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他注视着林青玉的眼睛:
  “是因为我爱你,你也爱我。虽然金钱并不能证明什么,可大多数人都会在意这些。我就是想让他们知道你有多受重视……怎么还哭了呢,我说认真的。来媳妇,戴起来试试?”
  林青玉流着泪任他摆弄自己,“你这段时间是不是忙这个了,还骗我搞事业是不是?你还瞒着我什么了?上次那存折就有小二十万了,你哪来这么多钱?”
  徐榛年没回答,反而说,“哎呀,我媳妇长得就是带劲儿!真好看。”
  他这态度,林青玉急眼了,伸手就要拧他。
  “别拧别拧,我说!我之前和你说的前些年做生意没骗你。只不过当时干的有点大,咳咳,和你去苏国那性质差不多。以前在边境出任务的时候,机缘巧合认识了当地一包矿的,具体的以后和你说,反正现在就是和我表哥合作着,在港城那边开了金店。”
  林青玉哼了一声,“以后都给我交代清楚了。”
  说着又把皇冠摘下小心地放回盒子,然后说:“你替我戴戒指。”
  徐榛年笑着点头,取出戒指给林青玉戴在无名指上,戴好后就握着她的手放到了嘴边儿亲了一下。
  “还有皇冠呢,怎么收起来了。你不喜欢啊?”
  “谁能拒绝这个啊。这不是太高调了嘛!咱在家里戴戴就成了。”
 
 
第47章 
  徐家客厅一派热闹景象,寒暄的,吵嚷的笑声泛滥着。时不时还有孩子跑跑来跑去,大人斥责的声音。
  明儿结婚,今儿来的不是关系极其亲近的就是大院里处得好的邻居。
  白舅舅的大儿子徐榛年的表哥白文佑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跟大家伙白话着港城的人情风貌。
  徐榛年正要趁着热闹时偷偷溜走,就被眼尖的白文佑看到,他当即大嗓门问:“榛年,你这是这要去哪儿,你可是主角啊,不陪着说话啦?”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他。
  就是徐榛年也被这么多打趣的眼神看的脸颊发热起来。
  连夜开车赶回来的徐枫年给他弟弟解围:“表哥,新娘那边爷爷姥姥都在,榛年过去看看老人送些什么也正常。”
  白舅妈爽朗地大笑:“正常是正常,不过我刚才听你们母亲说这婚礼流程都是榛年定的,我看很多都是古礼,过去不是讲究新郎新娘婚前不见面的吗?榛年,单这条不遵守啦?”
  白舅妈说完,客厅就响起一阵大笑声。那声音响得就连外面树梢上的小鸟都扑棱扑棱翅膀飞走了。
  “小叔羞羞脸咯。”圆圆喊了一句后,徐榛年更是尴尬得不行。
  白佩珍就打圆场,“好了好了,小榛你就陪着舅舅吧。嫂子啊你过来帮我看看这些这些东西都摆哪啊?”
  白舅妈满脸带笑地过去跟着白佩珍一块指挥勤务兵放东西。
  她说道:“当然是摆在明显的地方了,咱家有这些东西当然得让人看了。也省的有不长眼的看轻外甥媳妇。”
  都说华国的婚礼五十年代一张床,六十年代一包糖,七十年代一本书一个徽章,八十年代三转一响新四件。
  到徐家这儿,该有的都有,人家还有雅马哈牌的黑色钢琴,就摆在楼梯的墙角边儿。索尼牌的彩电盖着防尘布,上面还搭着手工剪的大喜字。
  甚至白舅舅从港城带来了松下牌的微波炉和烤箱。这俩被一起放在了桌边柜上,旁边是两个木质收纳盒,打眼望去一点儿也不叫人觉得是刻意摆着的。柜子旁边还摆着双鹿牌的电冰箱。
  “洗衣机算了,摆在客厅里不好看。”白佩珍寻思,太刻意也不好,就这样,人家看不出是特意的,但又显摆到了才是最恰当的。再说了,她儿媳明天得带金皇冠呢,那就是最好的证明。
  十月一日,金风送爽,秋色宜人。
  天才蒙蒙亮,徐家老宅各处就张灯结彩起来,左邻右舍也陆续收到了林家给发的喜糖喜饼和红鸡蛋。
  林青玉包着头发从浴室里出来,一张小脸被热气蒸得粉粉嫩嫩的。刚走到房间门口,她就被李月娥和梁满月一左一右地迎进去了。
  大红嫁衣一上身,她提着裙角,回眸看向母亲。
  李月娥瞬间眼泪就下来了。
  刚知道有俩孩子那阵子她是真快愁死了,就盼着女儿快找对象嫁了吧。后来知道了孩子爸是谁了吧,两家又闹成那样。那时候她就怕她家这个犯倔,真就要一个人养孩子。?
  可当她闺女要嫁人这一天真来了,舍不得的还是当娘的。李月娥用手捂着嘴哭了。
  “娘,您怎么哭了,昨晚上咱不都说话了吗?”林青玉走到李月娥身边揽着她的肩膀,“您要是舍不得我,那我不嫁了。”
  李月娥听到这话,眼里都还有泪呢,就瞪了林青玉一眼,“说啥呢,不许胡说。娘是高兴的,快摸摸头发干了没,一会子全福人就该到了。”
  人是最不经念叨的,李月娥才说完呢,林青玉大舅妈就领着一位陌生的和蔼面孔进来。她笑着介绍:“小鱼,这是你婆家请的全福人。你叫谢婶,今儿可得辛苦人家了。”
  全福人谢雅琴,白佩珍的好友,儿女双全父母俱在夫妻恩爱。
  她带着热情的笑容自我介绍,然后又有些赧然地道:
  “侄媳妇,亲家妹子。说实话我也赶鸭子上架头一回当全福人。不过榛年都把流程写清楚了,咱们就一条条地来,讨个吉祥如意。”
  说着她就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小册子,一打开,老长了。众人见此都笑了,她就笑着说:
  “亲家妹子你瞧瞧,这都是榛年写的。你这个姑爷用心哦!”
  娘家人也一起夸姑爷。林青玉低下头装作害羞的样子。实则在心里吐槽,这人真是,中式又没中到底,西式又不西式的。早知道她就不该让他一个人决定了。
  笑过后,全福人从梳妆台前拿起一把桃木梳,递到李月娥手里,“亲家妹子,开始吧。”
  李月娥一手扶着头发,一手从前往后,从上往下,力度适中的梳了三下。
  边梳嘴里还边念着顺口溜,“一梳梳到头,两梳梳到尾,三梳梳到白发与齐眉。”
  头发顺了后,就开始盘头。谢雅琴手很巧,也没见她怎么盘的,很快一个新娘发髻就出现在大家眼前。
  接着就是化妆。
  化妆提前就说好了林青玉自己来。
  化完妆,林青玉从盒子里拿出那顶皇冠戴上。
  还是那天徐榛年说,“结婚戴没事,别人只会以为是外公给的。”
  一整套的凤冠霞帔,美轮美奂。
  这次不仅是李月娥,屋里的长辈几乎都眼底微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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