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意味深重,有些担忧。
“我感觉你最近心情不太好,要不要休息几天,让吴炫带你下山玩会儿?”
说实话,沁江镇也没什么好玩的,江南古镇大差不差,商业气息越来越浓,早就没有了当年的古道西风瘦马、小桥流水人家。
但为了眼不见心不烦。
叶萦萦:“好啊。”
总导演都说话了,阚冰阳也不能再说什么。
这个山,她是下定了。
并且连着好几天都不用看他那张冷若冰霜死气沉沉的脸了。
吴炫一听,这正中他下怀。
他立刻洋洋洒洒地走过来说:“没问题,沁江镇鱼目混杂,总要有人罩着她。”
说着,双手犯贱,直接揽上叶萦萦的肩头。
吴炫力气颇大,叶萦萦怎么反抗得了,甚至不等她反应,就被他拽进了怀里。
此刻,橖顶阔台,桃花映衬。
不大不小的场地,阳伞下的人都在木樨花落,信马由缰。
怀中美玉尚未捂热。
下一秒,就有人又将叶萦萦拽了回去。
像个钟摆,来回不定。
摆到哪里,是哪里。
阚冰阳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掩在自己身后,一双黑眸深邃不谙,看向了吴炫。
吴炫遽然懵了。
因为只这一个眼神,恍惚间的一秒钟对视,就让自己不敌而退、溃不成军。
阚冰阳面无表情,不容置喙。
“我带她下山。”
作者有话说:
下山了,超甜
第15章
录完节目,卫蔓凝回到后台。
一双长腿,侧蜷坐着,丝袜晶光点点。
她跟化妆师比了个等一下的手势,然后攥着手机,给赵丞打了一个电话。
“赵导,我是卫蔓凝。”
赵丞心中咯嘣,但又不好糊弄敷衍,只好笑脸相迎曲意奉承:“叶太太,什么事呀?”
卫蔓凝沉吟道:“昨晚上我跟你说的事,你办妥了吗?”
昨夜她就瞧出叶萦萦心神不宁,那种目光秋波的感觉,分明就是少女初心萌动,喜欢上了什么人。
她自己没有孩子,所以喜欢叶萦萦喜欢得紧,既然女儿有喜欢的人了,那么她就得帮她一把。
面对那番询问,卫蔓凝自己也知道,叶萦萦什么都不会跟她说。
所以她昨晚没有再逼问她。
但是呢,纵观整个摄制组,与她年龄相仿又兴趣相投的,就只有一个人。
卫蔓凝几乎不假思索,叶萦萦肯定喜欢上了……
吴炫!
两个人都是十九岁,正是春心荡漾的时候。
暗生情愫,这是难免的。
越想越激动,她都能预见叶萦萦身披婚纱出嫁的场景了。
再过几年,啊,抱个外孙,虎头虎脑的。
于是她找到赵丞,让他安排撮合一下,怂恿吴炫带叶萦萦下山玩两天,别老被她那个不苟言笑不近人情的师父圈着。
赵丞没多想,立刻就答应了下来。
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阚冰阳会当着众人的面半路截胡,将人给拦了下来。
真的是,
一点面子都不给。
权衡利弊,他还是不能得罪沈禾风的儿子,毕竟人家背后是在江城鼎立几代人的沈氏家族。
正儿八经的old money。
放眼全国,屈指可数,凤毛麟角。
赵丞思忖着,为难道:“办妥了,但是带她下山的是……”
听到“办妥”两个字的时候,卫蔓凝的心终于放下去了,可等她听到“但是”的时候,又陡然悬了回去。
她心肝都颤了,“是谁?”
赵丞叹了一口气,“阚冰阳。”
-
沁江镇不大,却五脏俱全。
小桥流水,冗长廊坊,点缀彩灯的酒吧传来金属风暴的音乐,还有浓郁的红酒味和牛排香从两岸的西餐厅里隐隐飘来。
叶萦萦坐在小舟上。
晃着,飘着。
明明那些靡靡之音触手可及,却只能看着船夫摇橹唱着吴侬软语的民歌。
无聊得要、死、了。
她眼睛到处乱瞟,正好就与身边的男人对上了眼。
阚冰阳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她也怒目而视,咬着下唇瞪了回去。
真不知道这男人发得哪门子骚,明明赵丞交代的是吴炫,可他非要横插一脚,亲自带她下山玩。
然而,看看,这叫玩吗?
坐着一艘嘎吱嘎吱快要散架的小船,游在波光浅影的河里,看鱼、看虾。
旁边还有当地居民淘米洗衣,见着她顺便打个招呼问要不要合影,十块钱一张,拍两张送一张。
合个头啊合,她哪有心情合影。
叶萦萦抱着手臂,趴在船窗边,百无聊赖地回头问道:“师父,我能去舞厅蹦会儿吗?”
意料之中。
“不行。”
她抿抿嘴,满脸埋怨,凑近些,“那酒吧呢?”
阚冰阳冷着声音:“女孩子喝什么酒,醉了谁扛你?”
叶萦萦怔住。
女孩子就不能喝酒了?
什么年代了,大清都亡了,还有人像个老古董一样陈旧保守。
你下载国家反诈中心了吗?
电信诈骗的都知道你用花呗买性用品。
“你……”
叶萦萦叽里咕噜腹诽,仔细想想又把一肚子话咽了回去。
她咬紧后槽牙,戳了戳他的胳膊,声音娇娇软软:“就喝一杯?”
“……”
“就喝一丢丢嘛……”
“……”
他没什么反应,她干脆抱着他的胳膊使劲晃,“师父,你徒儿饿了,你得给我喂饱了。”
说到饿,阚冰阳其实也有点。
他看了一眼时间,正值傍晚,便问:“想吃什么?”
叶萦萦顺着他的话立刻道:“撸串儿!来个百八十串的,配上啤酒!我请你?”
她就认准了这些乌七八糟的。
摊手。
阚冰阳看着她,目光几不可查地停留在她攀在自己胳膊上的手上,眼中三分凉薄淡去,淡淡道:“不用,我请。”
话音刚落,叶萦萦得意朝他一笑。
像是鲜花耀眼,笑靥满面。
“我可是叶明诚的女儿,连赵丞都让着我,你还不是得听我的。”
她在他眼前轻轻挑眉,挑衅似的眨了眨眼。
她就知道阚冰阳会开这个口。
但她不知道的是,他只是吃不消她撒娇。
-
小吃一条街在沁江镇的西栅。
熙来攘往,人声鼎沸。
叶萦萦一路上拖着阚冰阳的胳膊,按照路边为数不多的指示牌,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烧烤店。
不愧是江南水乡,文人雅士,骚客盘踞,连撸串儿都是雕栏玉砌的包厢。
推开窗,入眼纸伞船桨、花团锦簇,双目生辉。
遥遥瞧着对面的舞台正开嗓子,背后贴了八个大字:佳偶天成,良缘地就。
她点了满满一桌,“噗呲”打开一听啤酒,沾了一手白沫子,然后推到他面前。
“今晚我们不是师徒,只是道儿上的好朋友,不醉不归,大哥,我敬你。”
“……”
阚冰阳皱着眉接过。
这小姑娘,明明养得骄矜贵气,怎么跟个混社会的似的,这都从哪学来的词儿,乌烟瘴气的。
他喝了口啤酒,随手拿了一串鱿鱼丝问她:“吃吗?”
“吃!”叶萦萦笑嘻嘻地点点头。
阚冰阳的本意只是递给她,可没想到的是,她就这么直接凑到他面前,张开嘴,等着他喂。
阚冰阳愣滞了一瞬。
也确实,她在船上的时候就说要他喂饱她,现在不就逼他兑现了么。
难哄,还难伺候。
他沉了沉气,没说话,将鱿鱼串儿放在她嘴边。
叶萦萦盯着他,红润的双唇缓缓张开,齿白如贝,将鱿鱼咬下来,还带起一丝甜涎。
几番多次,她将鱿鱼串吃完,仰着头道:“好像不太辣,要不要多加点辣椒面?”
“不了。”阚冰阳摇头。
他弯身,把竹签扔在脚下的垃圾桶里。
刚抬头,就瞧见叶萦萦正仰着头喝酒。
女孩的脖子近在咫尺,滚滚下咽,线条细若美瓷,一如天鹅玉颈生香,白皙,颀长。
许是有些热,她微微发汗,锁骨处的晶莹,竟让人忍不住想去拭拂探勘。
叶萦萦毫无察觉。
她喝完,将易拉罐一把捏爆。
“嘎嚓,哧溜——”带了一声刺响。
阚冰阳:“……”
她又开了一听,忽地就看到对面男人面色复杂地看着她。
“你怎么不吃啊!”
高贵的白天鹅是不会徒手捏爆易拉罐的。
阚冰阳眼中的滤镜稀里哗啦碎了一地,拼都拼不回去。
他拿起一串,尝了尝,“你吃得开心就好。”
叶萦萦努着嘴,一边喝啤酒一边看着他。
这男人好像没什么别的颜色的衣服了,就算今天下山玩,也是一件宽大的纯白色休闲衬衫,配上黑色裤子,宽松简单。
唯一不同的是,开了领口一颗扣,喉结和锁骨隐隐绰绰,闷骚和内敛并驾齐驱。
嘶……真的是。
撸个串儿还能这么仙。
然而当他抬眸,看她的眼神里似乎带着淡淡的打趣,深究婉转,耐人寻味。
指尖不经意滑过喉结,停留在衣领。
他扯了扯领口,掀了掀眼皮,问她:“看什么?”
又妖又仙。
作孽啊。
叶萦萦已经喝得有些七荤八素了。
“那个,我想问问你的工作……”
阚冰阳面不改色,手指浮过一排竹签,跟挑选手术刀似的。
“江城公安局刑侦局技术组法医。”
“……”
知道你厉害,又没问你这个,起什么劲。
叶萦萦抿着唇,认真道:“不是,我是想问,你解剖尸体的时候也这么斯文吗?”
她明嘲暗讽,就看他接不接。
阚冰阳挑眉,凝视她问:“不然呢?”
叶萦萦一愣:“啊?”
他慢条斯理,打开一听啤酒,淡然道:“对待尸体,就跟正一派的炼度济人一样。”
“哪里一样?”
“超度,救赎心灵,是渡;解剖,还人真相,也是渡。恭敬是基本纲领,不斯文收敛,难道跟你一样,在尸体头上捏爆一个易拉罐吗?”
前半段还好好的,怎么后半段就变成讽刺她了?
捏易拉罐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吗?
又不是徒手捏爆一个煤气罐。
叶萦萦故作生气,歪着头娇声道:“你嫌我啊?”
他怎会嫌她。
“没有。”
她才不信,噘着嘴,据理力争:“你说了那么一大段,就是有。”
小姑娘懵懵地看着他,脸颊绯红,眼眶湿润,漂亮极了,这可比两听啤酒醉人撩心得多。
阚冰阳接得住话,却接不住眼神。
只能费劲耐心,重复几次:“真的没有。”
一桌烤串都辣得呛人。
涕泗俱下。
翻遍包厢都没有一瓶矿泉水,只能以酒代水,越喝越多。
海碗斗量的酒量,都架不住故意为之的醺醉。
叶萦萦就是想在他面前作天作地。
试探一下底线。
突破一下节操。
她喊来服务员,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不一会儿,服务员就满头大汗地跑了回来,将一个酱红色纸袋子放在桌上。
他小心翼翼打开纸袋。
“叶小姐,您查验一下。”
一瓶红酒,印刻P的红色火漆印,纸缘泛黄,复古花纹环绕葡萄酒厂的天主教老者。
1982年的柏图斯。
大五位的价格,顶级里的中下游。
先斩后奏。
看他还怎么矫枉过正。
叶萦萦站起来,得意忘形地冲他眨了眨眼,声音软糯甜腻。
“师父,我请你呀!”
明明是乖戾矫情的语气,听着却是明目张胆的勾引人。
既然有人惯会吃这一套,又怎么能虚与委蛇把持得住。
那是神,
不是人。
小姑娘拿着手机要付钱。
路过他身边,腰身曼妙,媚眼如丝,举手投足都是未满二十的纯与欲。
他阖了阖眼,借着一股难以卸枷的酒劲,一把捉了她的手。
“叶萦萦。”
天旋地转之间,
就到了男人的怀里。
“……”
叶萦萦一懵,“噌”地挺直了脊背,恰恰目光所过之处,就是他上下滚动的喉结,随着她的落座,又肆意了不少。
她瞪圆了眼睛,“你干什么?”
正欲挣扎离开,可阚冰阳单手用力掐住了她的腰,不让她离开自己的腿,然后另一只手拿出手机,眼帘一掀,问那服务员:“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