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不再做妾——赵安雨
时间:2022-08-06 07:38:53

  不多时,母女俩哭得累了,娴姐儿指挥小丫鬟端来热水,服侍母亲和外祖母洗脸、梳头、擦粉,又亲手把热茶捧给马太太。
  马太太怀里搂着昭哥儿,拉着娴姐儿的手,“我的儿!你母亲也算享上你的福了。”又上下打量:娴姐儿一件右衽湖蓝色绣宝蓝色鲲鱼春衫,宝蓝色裙子,颈间挂着赤金锁片,腰间悬着一块牡丹花羊脂玉佩,垂着翠绿色的络子。
  “上回见,只有这么高。”马太太用手比划一下,摸摸娴姐儿衣摆:“真是精巧,京城物华天宝,流行的花样和我们那里大不相同。”
  马丽娘满脸与有荣焉,“娘,这衣裳啊,是我们姐儿自己想出来的,连我这身衣裳也是娴姐儿带人做的。”
  马太太惊讶地看女儿一眼:马丽娘今天穿着大红绣百蝶穿花夹袄,鹅黄色绣折纸花马面裙,碧汪汪的翡翠禁步垂着大红流苏,衬得她面色红润,气色极好。
  马太太喜得合不拢嘴:“好好好,好孩子,针线上的事学到家了,你娘像你这么大,连个荷包都绣不好。记着,别累着,仔细眼睛,以后日子长着呢。”
  立在屋角的红叶垂下头。
  娴姐儿得意地依偎在母亲身边,昭哥儿见了,伸胳膊吵着要抱,马太太叫着“乖孙”搂紧他不放,一时间,正房热闹得像过年。
  好不容易有个空儿,徐妈妈进来屈膝:“老太太,二爷二夫人,二少爷、三小姐连两位姨娘在外面候着,想给老太太请个安。”
  马太太在椅中坐正身体,说声“快叫进来”,朝带来的丫鬟使个眼色。
  很快,旭哥儿、慧姐儿端端正正给马太太磕头,说着“外祖母安好”的吉利话。
  在立法上,庶子庶女是正室夫人的子女,也叫马太太一声“外祖母”。
  马太太笑容满面地应了,赏旭哥儿一套文房四宝,叮嘱“好好用功”,给慧姐儿一个鼓囊囊的荷包“姐儿拿着玩吧”。
  到了两位姨娘,马太太仔细打量一番,才各赏了一个荷包。
  原是马丽娘陪嫁丫鬟的马姨娘非常激动,连声叫着“老夫人”,马太太对她也比孙姨娘亲热的多,连声说“好,好!”
  徐妈妈趁机说“老太太来了,我们做下人的盼星星盼月亮,借光也给老太太行个礼。”
  不用多说,马丽娘屋里大大小小的丫鬟在前,娴姐儿、昭哥儿身边的人在后,齐刷刷拜倒一地。
  马太太挨个打量,徐妈妈在旁一一指点,“夫人屋里的绿云秀莲,管着夫人身边的事;双福,伺候衣裳的,彩燕,伺候吃食的....”
  每见一个,马太太便点点头,各赏两个元宝银锞子。
  到了红叶,徐妈妈加重语气“红叶,吕大强的闺女,娘是洗衣房的冯春梅,您还记得不?”
  马太太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上上下下打量红叶:“这么大了?真是认不出了。”
  徐妈妈笑道:“红叶如今灵巧得很,我们屋里和大小姐针线上的事,都是红叶管着。”
  马太太一下子明白了,笑呵呵地看了娴姐儿一眼,“赏,赏个双份儿,好好伺候夫人和二小姐。”
  马太太带来的丫头便又递给红叶两个银锞子。
  算一算,一天得了四两雪花银,着实发了财,可红叶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原来的世界,马丽娘死后,马太太对昭哥儿和娴姐儿百般呵护,对她这个姨娘也是时时有赏赐。
  当时的红叶被感动了,加倍和苏氏对着干,苏氏嘲讽:马家真是不讲究,干脆认了姨娘当小姐,说出去多好听啊!
  她把这话告诉娴姐儿,娴姐儿跑到苏氏面前大吵一架,又到孔连捷处告状,孔连捷对苏氏发一顿脾气,过不几天又和好了。娴姐儿是出嫁女,苏氏拿她没办法,便朝红叶撒气。
  现在想一想,真是不值得,红叶苦涩地想。
  马老爷马太太就这样留在京城,与伯爵府走动起来,拜访孔老太太和赵氏,邀请一家人到马府做客。
  娴姐儿忙忙碌碌,红叶乐得清静,留在正房带着四位绣娘做衣裳。
  到了三月十二日,娴姐儿参加马丽娘一个闺蜜女儿的生日宴,不在府里,红叶到沁芳斋与丹姐儿身边的丫鬟讨了几枚珐琅扣子,时近中午,慢慢走向偏僻处的假山。
  展南屏已经等在那里了,就像南弦传过来的消息,前天才回到府里,风尘仆仆地,满脸风霜之色。
  他也在打量红叶:依然是内院有等级丫鬟的青缎比甲,大概是今年新做的春衫,崭新缎面镶了石榴红的芽边,玉色百褶裙,鬓边戴一朵石榴红绢花,一朵精致的珠花。
  两人相对而立,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红叶小心翼翼地,“听南弦说,你去了湖广?”
  展南屏点点头,指一指南边方向:“跟着世子爷走的,先是骑马,之后行船,走的时候天还冷着,现在已经穿夹衣了。”
  原来的世界里,红叶一个丫鬟老家就在湖广,家里穷,卖到人牙子手里,辗转落到京城。
  她便说:“湖广啊?我院里有个姐妹就是湖广的,听她说,那边夏天热得像火炉,冬天又很冷,夏天吃莲藕,有一道叫热干面的菜,放了酱和萝卜干。”
  展南屏惊讶地睁大眼睛,一下子放松下来:想不到,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知道的还不少。
  他便双手比划:“这次我们去,休息的时候去尝了热干面,这么大一碗,那边吃什么都要加辣椒。”
  又问,“你那个姐妹,在什么地方?”
  红叶便答:“武汉东边一个县城,名字我没记住。”
  展南屏说“我跟世子爷去过一次武汉,有个叫黄鹤楼的地方,很有名,很多文人写过诗。”
  红叶仰着头回忆:“陪二小姐三小姐上课的时候,先生像是说过什么,故人西辞黄鹤楼....我只记得这一句。”
  缘分是件很奇妙的事情:一个是在外宅行走的武人,一个是伺候太太小姐的丫鬟,见过四次面,恳谈过一次,如今说起话,一个惊喜一个细心,奇迹般的非常合拍。
  听他见完这一次的见闻,红叶也把这段时间的经历娓娓道来:“我们家的老爷老太太来了京城,第二天就到府里来,见过老太太和世子夫人,吃过晚饭才走。我们家老太太还记得我,赏了我这个。”
  她拿出上次得的四个银锞子,献宝似的捧在手心。
  展南屏不由自主微微笑,一边叮嘱“收好,莫丢了”,一边也从衣袋取出一个蓝布包,“这次去湖广买的,我们队里大多是成了家的,大周给他媳妇带的,我也顺路买了一个。”
  红叶小心翼翼接过来,打开一瞧,是一面红漆绘栀子花梳篦,做工不如太太小姐用的,颜色倒很鲜亮。
  “谢谢。”她满脸喜悦,立刻握在手里:“我很喜欢。”
  展南屏生平第一次有“给家里人带了东西”的感觉,胸中满满当当,令他陌生而喜悦。
  之后红叶也取出一个湖蓝素面荷包,打开递给他:是一串不太起眼的檀木佛珠,“月初去大相国寺请的,你没在。你....日日在外面,风餐露宿地,带着吧。”
  展南屏嗯一声,小心翼翼把佛珠放回去,荷包塞进怀里。
  荷包是她绣的,红叶以前生怕被别人抓住“私相授受”的把柄,现在不一样,两家长辈说定了,有了婚约,便是未婚夫妻了,便是马丽娘叫她做妾,她也能理直气壮地顶回去,什么都不怕了。
  可惜,她白天忙着干活儿,晚间怕费眼睛,只敢打打络子,聊聊天,那个荷包是以前随便绣的,先将就了。
  以后有了空儿,给他好好做个荷包。
  东拉西扯地,时间不早,展南屏看看天色,略带不舍地说“得回去了。”
  红叶这才发觉,连忙说“先走了”,提着裙摆匆匆踏上小路,展南屏跟在后头,脚步咯吱咯吱,令人格外安心。
 
 
第17章 
  暖风吹遍京城,杏花、桃花开满枝头,芍药牡丹竞相绽放,大大小小的公卿之家、官员夫人打首饰、做新衫,相约踏青、郊游,长春院的人却高兴不起来:
  马丽娘病了。
  三月马家来到京城,马丽娘高兴极了,带着娴姐儿昭哥儿回娘家,陪母亲去大相国寺,到相熟的人家拜访,大概是累到了,三月二十七日不知怎么,忽然起不来了。
  这一回,赵氏介绍的医生依旧来了,依旧是针灸汤剂齐下,效果却没上次那么立竿见影,直到四月初,马丽娘依然歇在正房,连府里的后花园都去不成。
  孔老夫人和赵氏常来探望,当面安慰一番,离开长春院,婆媳俩互相看看,都没说话。
  马太太自然十分忧心,人迅速憔悴下来,十天倒有七天到伯爵府,陪女儿说话,指点娴姐儿功课,帮着带昭哥儿。
  孔连捷每日到正屋陪伴妻子,陪岳母说说话,看看女儿的功课,哄一哄儿子,再挑剔的人也说不出什么
  娴姐儿哭了几天,乖巧地像个大人,日日不离马丽娘左右,催着红叶“需得把娘生辰的衣服做出来”。
  红叶已经忙起来了,湖绿色的绸缎底子,前襟、后襟、两片衣袖分别安排给绣娘,按照娴姐儿定下来的花样绣个不停。
  除了衣裳,配套的帕子、鞋子、络子也得做起来。
  就像生怕红叶不够忙似的,马丽娘时不时把她招过来,想起什么就安排什么,都是给娴姐儿的:
  “过几日,娴姐儿要跟着她大伯母和丹姐儿去李阁老母亲寿宴,你到她屋里找一找,穿一身喜庆点的。”
  红叶应了,和娴姐儿身边的双玉找出一件大红色绣宝瓶柿蒂纹妆花衣裳,配宝蓝色柿蒂纹马面裙,戴赤金项圈;
  “四月十七,娴姐儿表姐及笄,天气热起来,找几件清凉的衫子,也别太素淡了。”
  红叶便找了一件淡紫色右衽纱衫,搭配藕荷色绣缠枝花百褶裙,配一块羊脂玉禁步;
  “娴姐儿舅母送了一批料子来,你清点清点,今年是来不及了,明年给姐儿做春衫吧。”
  红叶一瞧,琳琅满目什么都有:月白、玫瑰红、杨妃红、湖蓝、玉色、雨过天青、荷叶绿、松柏绿、姜黄色、秋香色、宝蓝色、靛蓝色、石青色、佛头青....
  焦布、银条纱、绫罗绸缎,另有四匹蜀绣、四匹妆花,都是上好的料子。
  红叶把颜色娇嫩的给了娴姐儿,颜色深些的另分一堆,留给马丽娘:“奴婢给您也做几件衣裳。”
  马丽娘显然是满意的,马太太也难得露出一个笑容,把红叶叫到身边细细打量:“是个好孩子。好好服侍,你主子看在眼里呢!”
  马丽娘用沾着药汁的帕子擦擦嘴角,“娘,我身边的人,什么时候不放在心上了?您放心,我就这么几个人了,就像自家人似的,一个个的早都安排好了。”
  有那么一瞬间,红叶想说“我不给二爷做妾”,可马丽娘积威之下,又是病重之身,话赶话的,她不愿硬碰硬,便没吭声;另外,展南屏承诺过她,一定会把事情办好,她相信他的话。
  毕竟,现在才四月初,早得很呢。
  红叶低着头,马太太来了兴致,想问“配给哪个人”,见女儿使个眼色,便换了话题,随手端起茶盅呷了一口。
  等红叶退下,徐妈妈察言观色也退了出去,马丽娘才说:“娘,我想把红叶给了二爷。”
  马太太顿时明白了,望着女儿苍白的容颜,心里有些酸楚,叹了口气。“姑爷身边哪里还缺人?倒不如给了娴姐儿--再过两年,她就该嫁了。”
  马丽娘淡淡地笑,“娘,娴姐儿是您外孙女,昭哥儿也是我的心头肉。娴姐儿毕竟大了,等嫁出去,就是别人家的人了,昭哥儿什么都不懂,说不定,过几年不记得我了。”
  “呸呸!”马太太啐了一口,扬起手来拍打女儿两下,“说的这是什么话!医生怎么说的,忌忧思动气,你自己不把你自己的身体放在心上,还有谁惦记着你!”
  马丽娘侧过头,盯着插在天青色花瓶里的白芍药--花朵美丽而脆弱,一、两天便枯萎了,却年年盛开;自己活了二十几载,已经走到尽头。
  她不愿母亲为自己操心,强打精神,“娘,不说这个。我伺候不了二爷,孙姨娘马姨娘不中用,二爷日日歇在书房,莺歌黄鹂几个没一个省油的灯。现在我还能强压着,送避子汤过去,再过一阵,我也懒得管了。”
  马太太竖起眉毛,“不早说!哪天带过来,我给你发落了,不能惯这些狐媚子毛病!”
  马丽娘淡淡地笑,看起来,是真不在意。
  马太太只好说:“咱们家里还有几个人,改天我带过来,给你看看。”
  马丽娘笑了笑,“行啊,娘您带来,我就收下。不过,红叶的事,我是想好了的:这丫头长的出挑,性子也好,我冷眼旁观,二爷是放在心里的,碍着我身子不好,不好意思来讨。倒不如我做主,把红叶抬了姨娘。”
  “这么一来,二爷感我的情,红叶呢,心诚,老实,我给点甜头,让她护着昭哥儿--她老子娘弟弟在我手里捏着,不怕她不听话。”
  马太太点点头,有些意兴阑珊:“你定吧。对了,你屋里那个叫秀莲的,是怎么回事?”
  上个月马太太过来,给了秀莲赏赐,之后却不见这丫头踪影,屋里的事由绿云管着。
  马丽娘哼了一声,“还能怎么着,心思活了,后罩房容不下她了。”
  马太太嘟囔一句“不害臊”,小心翼翼地问:“就这么冷着她?”
  马丽娘无所谓地,“让她知道知道,别以为爬了主子的床,就能当姨娘了,二爷半个字也没提过。只要我在一天,就别想在长春院蹦跶。”
  正在后罩房的秀莲打了两个喷嚏,百无聊赖地在小小的屋子转圈--本来有同屋的丫鬟,自从在书房陪过二爷,丫鬟被挪出去,只剩她一个人。
  小茉莉探头探脑地,端了两个李子过来,个头小小的,一看就是厨房没人要的。
  秀莲不挑剔,咬一口,问了问今天院里的情况,尤其是煎药、马太太的脸色,心里有了底,微微笑着,有一些话不敢对小茉莉说:夫人大概是好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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