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完周茗全方位吐槽蒋郑丹之后,温之信做出判断:“你蛮有当销售的天分。”
周茗很惶恐:“真的吗,可我好怕和那些客户打电话。”
绿灯亮起,温之信向左打方向盘:“怕没关系,会讲就可以。”
拐了个弯,再绕进一个巷子,周茗的公寓到了。
温之信前夜没睡好,今天也没什么精神,把周茗放下车,他便打算返家,可忍了一路的周茗最终还是没忍住八卦的欲望,磨磨蹭蹭没离开,在温之信疑惑的眼神下,她扒着车窗试探地问道:“之信哥,那你还喜欢那个人吗?”
温之信静了一秒,最后说:“赶紧上楼吧。”
-
周一,公司空前热闹。
早会上,关敏隆重宣布,为庆祝伟大的总裁邢健林生日,这周六将提前举行宴会。
之前在电话里,陈浠给关敏灌了不少鸡汤,告诉她拖延是成功最大的敌人,与其继续纠结在原地踏步,不如快刀斩乱麻地选一个方案出来。
于是关敏几次拒绝男友烛光晚餐的邀请,以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做好策划,再经过后续的不断完善和挑选,有了如今的最终方案。
会后,关敏要求每人提供几张以前的工作或活动照片给她。虽然没说要照片做什么,但大家也能猜出个一二,无非是要缅怀过去,渲染一下气氛,好叫邢建林满意。
叶子捣鼓半天,从电脑里翻出几张往年团建的照片给关敏,而陈浠没有存照片的习惯,最后只找到了一张不知多久之前帮邢建林和一位客户拍的合照滥竽充数。
迟些时候,陈浠去财务部找蒋郑丹查账,路过温之信办公室,看到温之信正和助理说着什么。
两人遥遥地对视了一眼,陈浠礼貌点头,很快背身离开。
不久后,她收到温之信的消息,道是已经和刘进说好生产线的事情。
陈浠删删减减,最后只回复了一个“谢谢”。
几乎是同时,她收到一个简短的“嗯”。
下午,荣光召开全员大会,讨论公司业绩下降的原因。
饶是陈浠也没想到最后会吵得这么凶。
起初,是蒋郑丹满不在乎地说业绩不行是销售组的问题。
轻飘飘的语气,即刻激起各销售经理的怒火。
一位经理不服道:“那也得有货可发,每回到关键时刻就被告知库存不足,就算提前写生产单却还是没货,多少单子因此溜掉了,上回阿森不就因为一直不发货,差点被客户退单。”
阿森点头,之前他手里的经销商定了一批灯,是终端客户的订单,要求半个月内发货,厂部分明承诺能够如期完成,结果整一个月都没发货,最后终端申请退单,还是陈浠出面替他协调,才挽回了那个单子。
“ 我们倒是想生产,可生产线就这么多,员工也就这么多,没日没夜生产也得时间。 ”生产老师为难道,“至于上次退掉的货,那是因为材料没到,可不是我们的问题,也不知道采购部门在搞些什么。”
“要说上次那批货是吗?好啊,我也正想说说呢!”听到自己部门被提及,池坚诚一拍桌子,气势汹汹道,“我都和原料商沟通好了,就等着汇款发货,结果财务那边非说价格高了,一直压款,让我再商量,商量到最后人家不肯和我们合作,我还没说浪费我时间精力呢!”
蒋郑丹大声说:“上回那单子就是贵了!”
“我们要的急,量又大,人家给我们做就不错了,贵点怎么了!”
“贵点就是大事!对方狮子大开口,你也敢应下,谁知道里面有没有什么弯弯绕绕。”
这话过于不留情面,陈浠皱起眉,刚想说些什么,池坚诚已经站起身吼道:“放屁!蒋郑丹,你说这话要拿出证据,否则就是诽谤!每年拿这么点工资还要被你讲,我图什么,要不然辞职好了,这个破位置谁爱坐谁坐!”
说完他就想离席,关敏眼疾手快拉住他,劝道:“别气,郑丹她开玩笑的,是吧!”
她给蒋郑丹使眼色,蒋郑丹也知道说得过火了,但拉不下脸道歉,于是僵硬地转移火力,责怪人事部门办事不力,公司离职率高,她说:“每回经理一离职,区域就没人管,客户不跑就怪了。连客户都留不住,何谈业绩。”
招聘专员辩解道:“人还不是你们自己没留住,至于区域没人管,那销售组内不能互相帮衬一下?这根本不是我们的问题,分明是公司没创新,到现在还在啃陈浠当年的老本。”
“创新?你们提的各种要求没有任何现实逻辑,我又不是叮当猫,想要什么就能拿什么来。”研发老师气笑了,靠在椅子上道,“个个说得轻巧,有本事你们自己去做,一张嘴叭叭叭的。”
旁边的设计师闻言笑出声,却遭到研发老师嫌弃:“设计部也是,几个人坐在办公室里就是画画图吹吹冷气,这哪是工作,这是享福。”
另一个设计师反驳道:“这也能怪到我们头上?那你怎么不干脆说是邢总的问题?”
众人:“……”
周茗觉得眼前仿佛出现一口锅,被人甩来甩去,到最后也没个着落。
#自看禁转#
第21章 月老
一场会开完,全公司陷入低气压,个个黑着脸不说话,陈浠更是头大得无以复加。
她私以为自己现在的脾气真是顶呱呱的好,没在会上发火不说,甚至还好声好气地劝解各位,简直是领导典范,可惜推诿扯皮的问题也不是她一个主管能解决的,就连温之信这个总监可能也没法解决。
不过温之信明智的很,从头到尾没出现在会议上,躲过这场硝烟,独留陈浠和其余几个主管承受这一切,还要他们会后给个简单总结。
可陈浠觉得并无内容可总结,除了蒋郑丹指责池坚诚的那句话太过火,会上所有人说的话都有所道理,尤其是最后那位胆大的设计师所说:怎么不说是邢总的问题?
确实就是邢建林的问题。
所有人心知肚明,温之信也不例外。
邢建林的性格以及荣光的运行模式从来没变过——古板吝啬、说一不二、不肯放权、不做变通。
在温之信回国以前,邢建林不是没有想过招几个经验丰富的高层领导,可工资不够可观,优秀的人员怎么肯来,即便是来了,在感受一个月荣光的企业文化后,他们也都甩袖走人,公司情况可见一斑。
以前陈浠也会向邢建林提出一些建设性的建议,希望能从根本上改变某些制度与框架,但人都是会变的,撞了几次南墙后,如今的她只想拿好该是她的那份工资,剩下时候当个青灯古佛的咸鱼,有效减少患乳腺癌的几率。
当然,如果能顺便带出几个优秀的销售,也算有成就感,那最好不过了。
人要知足,陈浠深刻贯彻。
-
邢建林生日宴会那天,大家换下工作服,个个精心打扮。
陈浠出门前也整理了一下仪容,省得被人说不尊重邢建林。
关敏策划的流程并不复杂,先是所有人轮流在酒店大厅的签名板上签名,再拍摄合照,然后进入宴会厅各自落座,再由另一位总裁秘书主持宴会,众人一同欣赏几个简短的舞台表演。
时间过得很快,没多久就进行到最后一个节目。
厅里的灯全部关上,只剩舞台后的大屏幕在不断频闪,先前收集的照片出现在画面里。
想必关敏也费了不少心思整理,视频里有不少过去的集体照,年代一个赛一个久远,照片里每个人陈浠大部分还能叫得出名字,但其中半数已经离职,甚至有一位因为意外去世,而留下的小部分人如今早已升职。
周茗看着某张一闪而过的照片,悄悄问旁边的陈浠:“组长,刚刚那个是不是你?”
“哪个?我怎么没看见。”
“就是在公园里的集体照那张,那个站在角落的。”
“应该是我,眼睛真尖。”
周茗嘿嘿一笑,陈浠也笑,两人继续看视频。
视频播放结束后,邢建林站在舞台中央,表情感慨,眼角隐隐有泪花,一副有所触动的模样,之后举着话筒发表了一场长达一个小时的宣讲,看样子对今晚的安排十分满意。
等到正式开餐,已经将近七点。
鉴于公司的主要工作人员齐聚,人数过多而关敏又想节省,因此每一桌都有十几个人。
二组与三组五组被安排在同一桌,陈浠与三组组长关系尚可,虽说免不了小争吵,但年纪相仿,也算有共同话题,而伟亮则刚好和五组一位区域经理在合作一个项目,因此他们这桌相较其他桌还算热闹,时不时传杯换盏。
酒过三巡,桌上有人提议玩一玩酒桌游戏活跃气氛。
陈浠对此毫无兴趣,借口上厕所溜了出来。
卫生间的镜子里倒映着她绯红的脸庞,是喝了不少酒的原因。
平常陈浠总是和人起争执,公司不少人对她颇有微词,这种场合他们理所当然不会放过她,就算隔了千山万水也要过来敬酒,从开宴到现在没多久,她已经闷了不下五杯红酒,再加上零零散散的啤酒下肚,如今浑身发热,头脑发昏。
从卫生间出来后,陈浠去了酒店当中的露天平台透气,这里安静如水,夏夜的燥热在一阵阵微风中逐渐抚平,等酒气散得差不多她才离开。
回去路上,陈浠看见了温之信。视线落在他手中的香烟上停了两秒,惊讶地扬了扬眉,然后在温之信看过来前,陈浠转身回宴会厅。
-
走廊尽头窗户大开,酒店里的冷气大肆往外跑去。
温之信出来透气,却被刘进喊住。刘进烟瘾大,两人聊没多久,他已经接连抽了两根烟,还玩笑似的问温之信要不要也来一根。温之信说可以。
“真抽啊。”刘进有点惊讶,“我记得你以前不会吸烟的。”
“有人说不抽烟不喝酒当不了好销售。”
刘进笑了:“谁啊,这话说得有点绝对了。”
温之信没回答,接了烟点燃,神色掩在烟雾后,看起来有些莫测。
刘进还在发愁陈浠那个项目,眼见开标时间逼近,他生怕中间出现什么岔子。温之信让他放心生产,真出事他来顶。
刘进点头,吸了一口烟:“对了,之信,你今年多大了?”
“过完生日二十七。”
“接下来你都留在这边?”
“嗯。”
按照当年合同的要求,被公司派出去脱产进修两年,需要留在荣光为邢建林工作至少六年,这也就意味着,就算公司走下坡路,就算公司内部再糟糕,温之信也得驻扎在岗位上,捧着烫手山芋。
刘进:“那有没有找对象的打算?”
温之信看他一眼:“怎么了?”
“我朋友的妹妹,今年大学毕业,人长得很漂亮,家里条件也不错,我就想介绍一下。”刘进笑着撞了撞温之信,“那姑娘可优秀了,他哥生怕妹妹被社会上坏男人骗走,就想问我有没有靠谱的,我想来想去,就你又帅又靠谱。”
“没打算。”
“为什么?”
“我还年轻。”
刘进被这个理由整得发懵,年轻也是理由吗,不就是因为年轻才要多谈恋爱感受青春嘛。他愣半天才说:“这个年纪差不多了,我在你这个年纪都准备结婚了。你总得预留点时间和对方相处相处,看看合不合适,对吗?”
温之信语气微妙道:“刘进,你上辈子是月老吗?”
刘进气笑了:“是啊,不行吗?”
“行,就是牵红线的技术有待加强。”
“怎么说?”
“牵错了。”
“谁牵错了?”
温之信:“我。”
刘进翻了个白眼:“哦,那不然你想和谁牵?”
温之信哼笑:“反正不是你说的那个。”
“……”
营销中心的群聊里有人往里发了晚上的照片,刘进看到温之信点开群聊,但没点开照片,只是十分随意地上下翻看,之后又回到聊天记录的最上端,重新往下翻,但速度比之前慢了许多。
刘进脱口而出:“你是在找谁吗?”
温之信镇定自若地收起手机:“没有。”
-
回到座位后,陈浠发现酒桌游戏已经结束,少数几个举着酒杯去别桌闹腾了,而如今还留在位置上的大多面色涨红,看样子比她喝得还多。
紧接着陈浠又发现伟亮已经醉得上头,抱着旁边的阿森大骂蒋郑丹脑子有病,又卡他客户的回款,而另一桌的蒋郑丹脸色僵硬,非装得没听见,用更大的声音说有些经理货没发出几个,客户的钱倒欠了不少。
两人隔空对骂,生怕别人听不清。
陈浠有些头疼,怀疑今晚过后,伟亮客户的款会卡得更厉害。
周茗坐在原位上,心不在焉地喝着海鲜汤。
叶子奇怪道:“小茗,你今天心情不好吗?”
“没有,怎么了?”
“我看你都没怎么吃东西。”
周茗干巴巴地笑了一下:“没有,就是没什么胃口。”
实际上她只是遇到了一点小疑问。
一个小时前,周茗去上了一趟洗手间,碰上正在帮关敏收电脑的前台小姐姐。
周茗指着一个文件夹问她,这些是不是晚上播放的照片。对方摇头说另一个文件夹里的才是,她指的那些是筛出去的照片,是拍得不好不适合播放出来的。
周茗好奇心重,便问她能不能看一看。
前台小姐姐说可以,只让周茗别动另一个文件夹,以后可能还有用。
周茗看了一眼身边揉太阳穴的陈浠,想起不久前在那个文件夹里看到的一张照片。
那张照片被筛除是有其原因的,大概是摄影者晃了手,照片倾斜且有些模糊,勉强能看出是在一座山上,照片里大半的人都闭着眼睛,而陈浠站在最角落的位置,面色发红,脚步趔趄,一旁有条手臂快速地向她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