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俩真是天生一对。”罗芮对此做出了如上评价。
为了避免一成不变的生活,会使自己分分钟陷入消极情绪之中,庄斐主动约着罗芮出来吃了一顿午餐。
餐厅的装修和服务很配得上店内的人均,自打和汤秉文在一起后,庄斐几乎就没来过这种餐厅了。
“那为什么还会分手。”庄斐似乎完全没听出来这话是在消遣她。
“怎么说呢,就……你俩和任何一个人在一起,都不会产生这么别扭的矛盾,只有和彼此才会变成这样。从这个角度来说,你俩也算绝配。”罗芮为难地帮她解释了一番。
“我还没怪你呢,你们上次说的都是些什么屁话。这下好了,分手了,你们开心了。”庄斐后知后觉地埋怨了一声。
“他自己心眼比针小,这也能怪我们?”罗芮又开始胡扯,“你看那些‘死鬼’‘淘气鬼’‘爱哭鬼’之类的,不都是爱称吗,‘穷鬼’也是咯,没有恶意的啦。”
“滚。”庄斐没好气地回了她一句。
“不过球球我和你说,他真的配不上你。”罗芮向来心大,被骂了也不恼,掰着手指开始替她分析,“不仅仅是家境的差距,毕竟灰姑娘配王子的故事也没少看,主要是他的心态真的有问题。
“他就是那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典型。明明服个软,接受点帮助,生活会好受很多,可他偏不。
“他死扒着那点可怜的自尊,就指望能和你平起平坐了,可能吗?你别嫌我说话直接,他这种乡巴子,能被你看上,真的是祖坟都冒青烟了。
“所以他这次为什么又抱着猫回来找你,一定是暗戳戳地求复合。我告诉你球球,你千万不能心软,你不挫一挫他的锐气,让他低个头,回头真复合了,他肯定又隔三岔五给你甩脸子。”
“为什么要他给我低头。”庄斐漫不经心地啃着沙拉里的生菜,小声道。
“啥?”罗芮满脸无语,合着自己刚刚分析了那么一大通,庄斐压根没听进去。
庄斐定定地思考了几秒:“其实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我被他的朋友那么说,我应该也会很生气……”
“你完了球球!”罗芮拿着餐刀径直指向她,画面乍一看怪吓人的,“你被那个穷鬼洗脑了吧!”
“啊。”庄斐吓得一缩脖子,茫然地看着她,“有吗?”
“能为了这点破事和你提分手,证明他也没有多爱你。你还想主动向他低头?那你以后一辈子都会被这个穷鬼拿捏得死死的。”罗芮简直恨铁不成钢,“你从小生活顺遂,没见识过这种人。一路摸爬滚打上来,心机比谁都深,就指着玩这套欲擒故纵,好一劳永逸地抓牢你。”
“你倒也不用担心这点。”庄斐苦笑了下,“我没打算和他复合。我确实挺喜欢他的,但我也知道我们俩不适合,这么些年过下来,我突然有点累了,或者说对这段感情绝望了。
“但是我和他在一起四年多啊……你那么多段恋爱没有一个超过四个月的吧?所以你可能没法理解,我需要好长一段时间来重新适应一个人的生活。欸,主要是他那破猫还在我家,每次看到都会想起他,烦死了。”
罗芮舔了下后槽牙,似乎是在思考,半晌后一拍手道:“我是没谈过那么久的恋爱,对着一张脸那么久,早就腻了。但你知道走出一段感情最快的方法是什么吗?”
“什么?”庄斐确实很好奇。
罗芮坏笑着冲她一挑眉:“就是走入下一段感情啊。”
“……”庄斐别过头无语地笑了。
“我远房表哥,海归一个,好像是在澳洲留的学,去年刚回国。”罗芮说着便介绍上了,“他也是单身,要不你俩认识一下?”
庄斐本能地就想拒绝,可半张着嘴,竟半天没说出话来。
周日,庄斐给汤秉文去了一通电话:“你今天什么时候来。”
“稍微有点事,可能得下午吧。”
“哦,随便你。不过我建议你最好早点,不然你的猫就要挨饿了。开门密码我没改。”
“你要出门吗?”
“嗯,我要去约会,现在在外面挑衣服呢。”
那头沉默了很久,庄斐脸上的表情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扭曲得很。
森林突然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庄斐睁大眼,气得想一脚把它踹走。
“商场里怎么还有野猫,保安都不管的吗。”庄斐牵强地找补道。
汤秉文轻轻笑了声:“我知道了,我马上就到。”
第9章
庄斐确实打算赴约,连时间地点也定好了。可汤秉文迟迟不来,惹得她把午餐推迟成了下午茶。
为什么自己一定要见到汤秉文呢,庄斐心不在焉地晃着猫玩具逗森林,心里发闷。
临近一点时分,汤秉文才姗姗来迟。又到了柳絮漫天飞舞的季节,庄斐略略一眼,还以为他忽然白了鬓角。
汤秉文一推门便唤了声森林,而后埋头开始换鞋。换完后,他干脆蹲在玄关逗了一分钟森林,待他走进客厅时,才看到一直坐在沙发上的庄斐。
“你……”汤秉文眯了眯眼,险些以为自己看错了,“你约会结束了吗?”
庄斐像是一瞬间出了神,隔了几秒才应声:“没有。呃,他飞机误点,改成下午茶了,我就直接从商场先回来了。”
“哦,那你岂不是还没吃午饭。”汤秉文走上前去,边换猫砂边随口问道。
“是啊。”
“你什么时候出门?”换完猫砂后,汤秉文继续给森林的饮水机换水,哪怕庄斐其实早上刚换过。
“怎么?”
“没什么,要是太迟的话,不如稍微吃点东西垫一下。”
“家里……”庄斐话还没说完,空中忽然飞来一包饼干,她本能地伸手去接,是包原味的苏打饼干。
“新租的房子路线还不太熟悉,时间总协调不来。因为经常来不及吃早饭,我就买了点饼干随身备着。”汤秉文低头将自己的电脑包合上,“听说苏打饼干对胃好,也不知道真假,聊胜于无吧。”
庄斐撕开包装纸,清脆地咬了一口:“嗯。”
将森林的东西都新备好后,汤秉文直起身来:“那我带森林去洗澡了。之前那个人也不知道对它做了什么,毛都有些打结了。”
“嗯,卡就在鞋柜上。”庄斐伸手一指鞋柜上的宠物店卡,顿了顿又补充道,“要我送你吗?”
因为公交地铁不让带宠物,汤秉文又没有私家车,偶尔庄斐把车开走了,他又要带森林去宠物店时,基本都是步行一小时过去。
“不用了。”汤秉文笑了下,“我一下午都很闲,慢慢走过去也行,不然要是耽误了你约会不太好。”
“是哦。”庄斐装模做样地看了眼时钟,“那你走吧,我要理下头发。”
汤秉文走得很干脆,便使得庄斐的愤怒变得异常可笑。
她想汤秉文算是一个合格的前任,不会随意纠缠,始终保持着礼貌的距离,除了森林这个特殊因素,一切都做得很完美。
可她想看汤秉文失态的样子。
再推迟下去就太不礼貌了,庄斐整理好心情,简单捯饬了一下便出了门。
地点改在了一处位置僻静的咖啡店内,女低音哼着婉转的蓝调,咖啡香伴着甜品香氤氲了满屋。庄斐在服务员的带领下,找到了那位正坐在窗边的高先生。
听罗芮所说,这人只比自己长了三四岁,不过这成熟的派头,乍一看还以为已逾而立之年。
油光水滑的背头,整洁挺阔的衬衫配西装裤,袖口被挽起了一截,露出一块款式低调,但价格应该不太低调的腕表。
相比之下,到现在还没正儿八经工作过的庄斐,依然是一副学生的派头。
“你好。”庄斐刚刚落座,对方便主动伸出了手,“我叫高景行,很高兴认识你。”
“你好。”庄斐蜻蜓点水般和对方握了下手,脸上的微笑僵硬得很明显,“我叫庄斐。”
“不用紧张。”高景行从服务员手里接过菜单,递了一份过去,“咱们随便吃一吃、聊一聊。”
也不知是不是那一小袋苏打饼干过分当饱,庄斐看什么都没有食欲,最后,只简单点了杯拿铁。
“是没有喜欢吃的吗?”高景行把她的一切表情都尽收眼底,关切地问道。
“没有。”庄斐慌慌张张地一耸肩,“只是……不太饿。”
“噢。”高景行贴心地没再多问,另起了一个话题,“听说你之前也有留过学,是在哪个国家?”
“嗯……英国。”
“英国啊,我去过三趟英国。前两趟都是旅游,第三趟……算是年少轻狂吧,是为了挽回前女友。”明明是在回忆,可高景行的目光一直向着庄斐,“当然最后失败了,那时候正巧是圣诞节,我就在酒店里一个人看完了《真爱至上》——你看过这部电影吗?”
第一次约会就和人聊起前任,庄斐忽然觉得这人也挺有趣的,忍不住放松地笑了,随口应道:“没有。”
当然否认完她便突然想起来,自己其实是看过的,还是和汤秉文一起看的。
那是两个人在一起没多久的时候,而且也不是应景的冬天,而是燥热的炎夏。
两人窝在宾馆的空调房里,懒得冒着大太阳回学校,在汤秉文的提议下,便一起看了这部电影打发时间。
庄斐对爱情片不太感兴趣,也很讨厌这种琐碎的拼盘式的电影,更加理解不了英式幽默。不过只要和汤秉文在一起,看什么都好。
汤秉文倒是看得很认真,甚至过分专注到几乎忘却了庄斐的存在。他入迷的时候,神情有种莫名的温柔,于是他看着电影,庄斐偷看着他。
最后作为陪看电影的奖励,庄斐收到了一支圣诞树造型的雪糕,不太好吃,但她还是全部吃完了。
“那……什么时候有空我们一起去看一看如何?我记得南街有家私人电影院很不错。”
“抱歉,我不喜欢看电影。”庄斐撒谎撒得很坦然。
“那你平时有什么兴趣爱好吗?”咖啡端了上来,高景行握着长柄勺轻轻搅了搅,微笑着发问道。
其实细究起来,庄斐好像确实是个有点无趣的人。
在和汤秉文在一起之前,她的业余爱好便是和朋友一起喝酒泡吧唱歌,每天赶场一样来来回回。
总有那么一个瞬间,思维好像突然串了片场,开始质问自己到底在做些什么。甚至偶尔半醉半醒之际,脑内也会有一个声音,发问这么做是不是真的快乐。
这些扰人的杂音一度让她很惶然,心忧自己是不是患了什么精神疾病。
而和汤秉文在一起后,她的生活产生了很大的变化。
汤秉文是个很有趣的人,需要让她用大把的时间去了解去感受。她很喜欢和汤秉文腻在一起,哪怕什么都不做,安安静静地坐上一下午都很开心。
在汤秉文忙碌的时候,她便会看些汤秉文爱看的电影,爱读的书。那些都是她之前鲜少涉猎的领域,但出于想要更加亲近汤秉文的目的,她看得很是投入。
不过自从分手之后,她便没再看过了。
或许是因为她很恐惧,自己在看的时候,总会幻想汤秉文观看的模样。当她遇到一些触动人心的片段,总觉得汤秉文能理解自己。甚至看完后,她也在幻想两个人交流读后感的场景。
所以,她又变回从前那个无趣的人了。
庄斐沉思了半晌,抿了一小口咖啡,轻轻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没有什么爱好。”
自己所有可以畅聊的话题,都被庄斐给生生掐断了。高景行苦笑了一下:“新蔚美术馆今天好像有特别画展,等会我们要不去看一看?”
庄斐也意识到自己一系列的回答过于扫兴了,她决定强迫自己一回,点点头:“好啊。”
高景行主动提出载她过去,走入地下车库一看,连轮毂都漆成黑色的RS7确实很扎眼,启动时的轰鸣声也足够引人瞩目。
这款车庄斐也曾心动过,可惜到底超了预算。但她此刻坐在副驾上,不知为何有些昏昏欲睡,若不是杯子全程不离眼,她怕是要以为里面掺了安眠药。
这是某个新锐画家的限时画展,庄斐分不清是什么流派,反正乍一看挺抽象的。
馆里人还挺多,隐隐约约的拍照声响个不停,不时有人在画作前摆出沉思或专注的造型,拍完后又匆匆奔赴下一张。
两人在馆内缓缓前进着,高景行似乎很喜欢艺术,时不时在她耳边轻声讲解、分享着,没能得到庄斐积极的回应后,便自觉地敛了声。
对于庄斐这种没太多艺术细胞的人来说,逛画展着实是件折磨人的事。身处这种应当高雅的环境里,她却总是走着走着出了神。
再次出神又回神时,庄斐分了些许目光,给这副自己无意间驻足已久的画作。
这幅画很是简约,用黑色线条构筑了一个人的轮廓,又在嘴边的位置,用红色线条画了一颗心。
是把自己的心吐给别人,还是一口吞下别人的心,一千个人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你喜欢这幅画吗?”高景行轻声问道。
“嗯,挺好看的。”庄斐随口应道。
语罢,庄斐便往前迈了半步,片刻后,又回过头来:“你说这幅画想表达些什么?”
“和一个他人眼中不存在的人产生了爱情。”是一个意料之外的第三种解释,没那么残忍,甚至还有点带着悲伤的浪漫。
庄斐再次细细欣赏着这幅画,按照高景行的想法,那个爱心便不是什么血淋淋的心脏,而是爱情的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