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见摆放在床头的拨浪鼓,笑道:“这算什么?本该是冬儿为我们的孩子做的。”
沈融冬原本倚靠在雕花床栏前,晏君怀颀长的身子伫立在榻前,遮住她一大片的烛光。
他的气息迫近,沈融冬惊得往床榻里缩:“殿下,你喝醉了,臣妾的身子还未完全好…”
晏君怀修长的指探向沈融冬的腰间,摸索到她的系带,想也不想便三两下扯开,看见眼前的人几近气息困难,他笑道:“等等。”
沈融冬原本以为逃过一劫。
可是她随后听见,晏君怀声色俱厉,脸上似是完全没有了那份酒气,朝着殿外喊:“那帮在听墙角的狗奴才,送元帕进来。”
第37章
晏君怀的眸光阴鸷, 沈融冬光是照见他的一双眸子,都止不住心惊胆寒。
刘裁和其他宫人听见吩咐,立刻进来,刘裁为首, 脸上挂着笑问:“殿下, 这是?”
“没听见吗?”晏君怀说话时完全没了醉意, 他慢悠悠的, 当着众人的面, 毫不犹豫地再重复那一枚词,“元帕。”
听在耳朵里, 甚是刺耳。
沈融冬几乎缩在床榻的最里边, 她见到这些宫人进来,只能抓起被褥拦在自己身前, 看着浑身泛着酒气的晏君怀, 当众毫不迟疑地折辱她。
宫人们的动作很快,元帕被呈上来,晏君怀满意接过,命其他人都撤出去。
他回身, 眸光里的阴骘更重了几分,沈融冬藏身在被褥里的脚趾头都接近蜷缩起来,任凭他在她的脸面上不停打量,竭力不动声色。
“你在害怕孤?”晏君怀似不敢置信, 他问道,接着又充满了柔情那般,“别怕, 冬儿。”
沉重的殿门关合时发出巨大声响, 沈融冬眼睫轻颤, 从一丝光阴里看见晏君怀不紧不慢,将手里洁白柔软的元帕摊开,缓慢铺垫在床榻的正中央,犹如是在一刀一刀凌迟她。
他俯身上榻,见她垂落在身前的青丝有些碍眼,便一点一点拂往她身后,同时笑意愈深:“冬儿,届时你的肚子里若是有孩儿了,盼儿不会与他争抢位置,你大可放心。”
说着,他便去扯自身中单的系带,修长的指节动作迅捷,只不过一眨眼间,他皙白瘦弱的胸膛袒露出一小部分在她的眼前,她平时里未见晏君怀舞刀弄剑,因此胸膛未显精壮,可是他始终是一个男人,女人若是想要用力量抗衡男人,始终只会落得下风。
沈融冬深深喘息过后,沉下心道:“殿下,若是您就此强迫臣妾,是否在殿下您的眼中,只是将臣妾当作了玩物?”
晏君怀眸光微眯,似笑非笑,沈融冬忽然意识到了他的深意,似乎是觉得她本来便如同玩物。
她闭上了眼,手往后探寻,触摸到床头的那一方玉枕,心里便有了几分底。
“冬儿,”晏君怀朝她靠得越来越近,安慰着她道,“无论如何,夫妻之间本就该行房,不是吗?”
沈融冬觉得他是在趁酒发疯,她的眼中映入那一匹洁白的元帕,心里早就凉上了半截。
她抓住被褥的十指僵硬,想要再往后退,可是身后的腰肢触碰到结实的墙面,俨然是已经无路可退。
待到晏君怀倾身过来,唇挨上她的脸侧,沈融冬的身子控制不住颤抖起来。
晏君怀的吻同晏迟很不一样,晏迟在吻她时,虽然她知道他没有什么感情,可至少能感受到他有怜惜和柔情在。
可晏君怀不一样,他大力烙在脸侧轮廓的吻冰冷,非同一般的粗暴。若说要用什么去形容,沈融冬只能痛苦地想到,晏君怀是想要刻意洗去什么印记,吻她时,带有浓烈的报复意图在里面。
报复?
沈融冬的眼睑闭得更深,再次犹豫摸索到了藏于被褥下方的那一方玉枕,冰冷到令她一时进退两难,在心里迟迟不能够下决定。
晏君怀在耳畔的嗓音冰凉而残忍,响起时,犹如炼狱修罗恶鬼那般:“冬儿,其他人,有没有这样对待过你?”
沈融冬浑身一激灵,望向晏君怀,神色里全是不敢置信。
晏君怀笑了笑,丝毫不带犹疑,将她连人带被一把捞起,沈融冬躲避不及,只等他的薄唇烙印到她耳旁,手指轻易扯开了她重新松垮系上的系带,要往里探寻。
沈融冬触摸着那一方玉枕,在晏君怀的吻要接触往她的脖颈时,正要扬起。
他忽然停顿住,沈融冬同时也感受到了那一阵来源于自身的气息困难,她睁大眼眸,从晏君怀狭长的风眸里,看见了正如同筛糠般发抖,脸上脖颈上亦爬满了可怖红疹的她自己。
“怎会如此?”晏君怀的兴致被打断,整个人沉着脸,音色低沉,意味不明着道,“不是早已大好?”
沈融冬指尖终于大方地离开那方玉枕,整个人如同花朵焉了一般松懈下来。
比起那般被他强迫,她宁愿是现下的遭遇。
-
沈融冬的病症复发,荀太医即刻赶来东宫。
殿门外的宫人原本只等着太子殿下唤水,可是此刻太子妃的病症发作,整个栖霜宫,都显得更萧条肃静了些。
荀太医为沈融冬诊过脉,清楚了她的病症,嘴边反复叹气劝道:“殿下,太子妃的身子尚未完全调理好,凡事不可操之过急。”
晏君怀始终冷着一张面,饶是听见荀太医这么说,也未表露出任何的愧疚。
待到荀太医开完药方,沈融冬喝着宫人熬好端上来的汤药,晏君怀的情绪不明,始终在低沉地看着她。
忽而,他从绿竹的手里接过汤药,拿着汤匙,自己勺了黑乎乎的汤药,亲自喂到沈融冬的唇边。
沈融冬看见是他喂的药,心里气血翻涌,打定了主意不喝。
未料到晏君怀钳制住她的下巴,压下眼底一片阴翳:“你不喝,就别怪孤再像方才一样强迫你了。”
沈融冬身子微颤,背过身去,凝滞了两下,抱歉道:“殿下,臣妾不能够服侍您,是臣妾没有尽到本分。”
“不要再说什么听着假惺惺的话,”晏君怀冷道,“相处十几载,孤还不了解你吗?怕是现在在心里乐得,终于盼到了这及时的病症,转过身来,让孤喂你。”
沈融冬只有回过身,晏君怀霸道地将汤匙喂到她的唇边,她的嘴唇方挨上,便强行撬开喂下去,一勺接着一勺。
沈融冬不自主蹙眉:“苦。”
晏君怀望着沈融冬的神色,明明是在简单地控诉,可是在他看来,她的眼眸里对他来说有了撒娇任性的味道,他看得怔住,一时间不能停下。
沈融冬喊出那一声,完全是下意识,只因她喝汤药时一直都有蜜糖辅佐,而这回荀太医给她开的汤药更是浓稠几分,苦涩的滋味加倍,令她一时忘了眼前是谁,明明是在折磨着她。
沈融冬喝着药,苦得眉头愈蹙愈深,眼见药碗见底,要探手去拿备在春凳上的蜜饯,可晏君怀端着一张脸道:“不许吃。”
沈融冬苦笑,看向他:“殿下,臣妾便是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死法也不应当是被活活苦死。”
“可是孤,”晏君怀磨着牙,目光森寒,“只想看你苦。”
沈融冬结合起他先前的言行,心中反复咀嚼,问道:“殿下若是有事的话,不妨直接言明。”
晏君怀放下汤碗,若无其事道:“睡罢,你现在身上的病症已消,孤也不会再强迫你,能安心睡上一个好觉了。”
沈融冬扯来锦帕擦嘴,待晏君怀起身离开,塞了一枚蜜饯进嘴里,苦涩的滋味稍缓,门外的小太监唱道:“移驾,褚欢阁。”
不用多想,晏君怀是在故意做给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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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没过上一阵,盼儿被丽贵妃那边的宫人给送来栖霜宫,沈融冬望见襁褓里的盼儿,拿起在床头旁的拨浪鼓给他看,盼儿早已和她相熟,又看见拨浪鼓,立马被逗笑不停。
沈融冬笑过后,便将盼儿抱给乳娘:“带下去罢,本宫方旧疾复发,怕影响到他。”
待到栖霜宫的寝殿里完全不剩一人,沈融冬宿往玉枕上,眼角潮湿,抬手去拭了拭,看见一片湿润的水意,她笑了一声,当作是没看见,继续闭着眼睛安睡。
第38章
待到翌日午后, 沈融冬脖颈脸面上的红疹尽数消退,她坐往妆奁前,由绿竹心有余悸地往她面上涂抹脂粉。
装扮完自身,走出栖霜宫, 便看见乳娘抱着晏云盼归来, 明显是玩闹够了, 现下安安静静的。
绿竹问道:“小皇孙是从哪里归来?”
乳娘讪讪, 怔怔回道:“回禀太子妃, 是孟侧妃那儿,昨夜里, 孟侧妃的储欢阁要过几次水, 因此孟侧妃一大早没什么力气,但是她又思念小皇孙, 因此老奴就将小皇孙抱到了孟侧妃眼前, 太子妃,您不会因此怪罪老奴罢?”
绿竹好气又好笑,淡淡疑惑了一声:“乳娘,莫非您是觉得, 与那孟侧妃比起来,我们太子妃在您的眼里更加没有威严?”
“不敢,”乳娘惶恐得差点要跪倒在地上,“老奴也是听殿下的话行事, 太子妃饶命,老奴真的没有这个意思,殿下也是念着太子妃身子不好, 自从太子妃去崇恩寺里上香回来, 好不容易将身子养得好了一些, 昨夜里犯病,殿下是不愿意让太子妃惦记着小皇孙劳心费神,老奴也不想看见太子妃再次陷入病痛中。”
沈融冬笑了一声,淡淡点着头道:“知道了,你将小皇孙放进内殿,让刘裁照看着罢。”
岂料孟欢在后脚跟来,穿得秾丽,在绿竹看来,借着看望皇孙,实则是碍人眼。
沈融冬在孟欢的身旁停留了会,注意到她的不是其他,而是素常她身上那股浓烈的脂粉香味,今日罕见地替换成了莲花的香气。
绿竹的鼻子也灵,先问道:“孟侧妃的身上,怎么香味存的不是往常的胭脂香味,而是太子妃素来用的清淡莲花香?”
孟欢讪讪笑着:“莲花香莫非只许姐姐用吗?妾身用惯了那浓烈的牡丹味,也想试试清淡素雅的,又怎么了?”
“自然是不怎么样,”绿竹盯着她,悄悄道,“有些人,天生就是学人精。”
沈融冬忽然忆起,青荷去年路过孟欢的储欢阁,那时候孟欢还并不是孟侧妃,她被晏君怀收在东宫里,除了没有响亮名头,与她现下的排场无异。
青荷当时道,她听见那儿清扫的宫人在说,其实孟欢以前用的脂粉香气,并不是这般俗气的香味,诱人得刻意。
她初来时身上总是沐着一股淡淡的莲花香,短暂用过一阵,后来又改掉了,晏君怀当初从红帐里追出来,拉扯着她手辩解的那一刻,身上亦是沾满了莲花的香气。
沈融冬因此一遍又一遍骗着自己,她在初时便给晏君怀找了无数的理由,他身上有莲花的香味,那么会不会是他认错了,他把有莲花香气的孟欢看成了是她,所以才和她红浪翻滚,颠龙倒凤。
后来听到青荷说,又欺骗着自己,欺骗上了许久。
现下闻到她身上的气味,竟然平静无波,无论是莲花香味也好,牡丹香味也罢,她都已经无所谓了。
她不必再为了晏君怀辩解,不用再等着他的每一次开口,该落实自身的主意了。
想到这里,沈融冬明眸灼灼,灿若春华:“妹妹不用在本宫眼前为难自身,屡屡做戏。”
她揉了揉额穴,探到她的耳旁,嗅着她身上那股莲花的脂粉味,覆着睫轻道:“刘裁从你宫里听见蛛丝马迹了,那一日的事,是你将盼儿额头上覆了冰冷的帕子,因此导致的盼儿得了温病,想要栽赃陷害本宫,这件事我不打算告知给殿下,可是你若是再一而再再而三纠缠碍眼,那就莫要怪本宫将此事捅到陛下与母妃眼前。”
孟欢抖得如筛糠般,脸色顿时唰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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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驿馆拜会公主的半道上,绿竹仍然眉飞色舞,沉溺在解了那份气中。
忽而间,她看着路疑惑道:“太子妃,按道理说,沈小将军刚从昭狱里被放出来,您不应该第一时间去看望沈小将军吗?”
“不去,”沈融冬道,“现在本宫已经明白了,若是在心里惦记的人越多,那么到时候谁就越能利用那些人来伤害本宫。”
这是很简单的一个道理。
沈融冬同着绿竹到了驿馆,公主的侍女仍然是上一回那一个,她进去通报过后,便有请沈融冬进去,沈融冬走进去后,公主仍然像上回那般热情,迎上来笑着道:“太子妃您来了,正好帮我尝尝,这西域来的茶,究竟是如何?”
沈融冬抿了一小口,接着道:“自然是好。”
公主道:“可惜茶叶虽好,还是比不上太子妃宫中的。”
“上一回我从六公主的嘴里听说了,”公主赞扬的话说完,不紧不慢接上不客气的问句,“太子妃在打马球的时候,望向的是端王,太子妃是否早前便与端王殿下相识?”
沈融冬看向她:“六公主童言无忌,话不可尽信,那人群中人那么多,公主怎么敢断言本宫正是在望着端王殿下?”
“不管是与否,”公主笑道,“总之这件事就是些风言风语,当他过去,也已经无碍了,想必太子妃上回提前离了宴会,未曾得知陛下透露出来的意思吧?”
沈融冬道:“如何?”
公主道:“我又不是傻子,陛下也不是傻子,端王殿下的心思不在我身上,那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吗?陛下后来有意,让我和太子殿下去御花园闲逛一番,可是自端王殿下先告退后,太子殿下竟也拒绝了,说是下回再陪同我逛,便急急忙忙告退,后来陛下问了我,觉得太子如何?”
沈融冬问道:“公主怎么说?”
“我能怎么说?”公主笑道,“本来就是来和亲的,嫁给谁,都是无关紧要,端王也好,太子也好,我只是惦念着太子妃会不开心,才想着事先告诉你,其实若是论起我的脾性,端王若真长得如同画像中那般,我说不定会忤逆陛下,提出自己的一番见解。”
沈融冬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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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几日,风言风语便传遍了整座汴京城。
那日晏迟那般无视公主,陛下知道了他的心意,便没有再将公主强行许配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