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柿——不似桂酒
时间:2022-08-09 06:54:19

  桌上放了杯热茶,岳金銮赶紧取来喝了一口,被香的打了个激灵,满足地抱着小杯子长叹一声。
  “好好喝呀,秦恕,你在里面放了桂花吗?”
  秦恕头也不抬地“嗯”了声,往砚中添水。
  二人倒是默契,一人倒茶,一人饮茶,谁也没有问,那杯茶究竟是给谁喝的。
  岳金銮绷直了足尖,猫一样伸了个懒腰,才走到秦恕身边,好奇地看他书桌上的摆设。
  没什么值钱的物件,瞧着却意外的舒服好看。
  岳金銮把玩着他的竹笔,伏在书桌上,仰头看着秦恕睫毛轻垂的弯度,他的睫毛又长又密,数不清到底有多少根,“你别生气,那个宫女我帮你罚了,我罚她去给你扫茅厕,刷恭桶。”
  秦恕指尖一滞,“不用了 ……”
  “什么不用呀,你别不好意思,欺负你的人就该受罚!”岳金銮道。
  秦恕抬手,砚台中墨色浓郁,已然足以蘸取写字,他放置好墨锭,撩清水洗手,淡声道:“岳金銮,你若是将惦记人家恭桶的心思分一半放在算术上,也不至于茫然至此了。”
  岳金銮忽然有些无言。
  算术题很难,秦恕看过一遍,兀自在另一张纸上写了答案,却不肯往题册上写。
  岳金銮够着眼睛想去看答案,却被秦恕用笔杆轻敲了一下头,“不许看。”
  岳金銮抱着头,委屈道:“你不把答案给我,我怎么誊抄上去?”
  秦恕坐在她的对面,手上的书卷字眼密密麻麻,岳金銮一个也看不懂,“谁说我要你誊抄了,今日若借你抄了,这题你永远学不会,自己写,不会的我再解析给你听。”
  岳金銮蔫了。
  她只好继续研究那个老鼠打洞的问题,越想,越觉得画脂的答案很对。
  就是应该灭鼠,这好好的老鼠打什么洞,害得她在这儿生不如死,问题的源头就出在老鼠身上。
  没有老鼠,便没有算术题了!
  岳金銮小声骂道:“臭老鼠。”
  秦恕翻页的手止了一瞬,无声地放下。
  那头笔尖磨在纸上,发出窸窸窣窣的细声,隐约可听出执笔者的愤怒与烦躁。
  秦恕看书的心思忽然远了,盯着书上的字半晌,才发觉自己走神,而书的背后,已经没了写字的声音。
  他放下书看了一眼,见岳金銮趴在桌上,睡得不省人事。
  睡着还说着梦话,“臭老鼠,我让你没有好果子吃!”
  秦恕揉了揉眉心。
  还真是个涂满了金漆的朽木——
  墙角大摇大摆的走出一只老鼠,冷宫里的老鼠,自然也瘦骨嶙峋,它嗅到秦恕脚跟前,一人一鼠对视一眼,默契地看向了呼呼大睡的岳金銮。
  老鼠骂骂咧咧地走了。
  秦恕面无表情地拍了拍岳金銮的肩,“醒醒,你的题还没做完。”
  何止是没做完,简直一个字没动。
  岳金銮冬眠似的,眼睛也不睁开,扭头朝着另一个方向继续睡了。
  算术对她真的有催眠的能力,岳金銮梦里梦见自己被一群大老鼠追着咬,头都要炸开了。
  “别咬别咬!”
  她梦呓很轻,秦恕听不清,皱眉俯身道:“你说什么?”
  他淡淡的气息拂进梦里,大老鼠们抱头跑了个干净,岳金銮睡得踏实不少,梦里从地上爬了起来。
  只见秦恕从天上飘了下来,浑身散发着真龙金光,脚踏紫气,好似天庭仙君。
  岳金銮“哇”的一声扑过去,树袋熊一样挂在秦恕身上,抽抽搭搭的诉苦,“大老鼠,咬我……”
  她蹭了蹭秦恕的衣襟,转而又笑了,“你来了就好了。”
  秦恕看着她,神情仍是淡淡的,一个字也不说。
  梦里的秦恕是二十岁的秦恕,生的那叫一个标致绝色,简直是个小仙男,岳金銮看痴了,摸着他脸喃喃,“秦恕,你可真好看,你也太好看了吧?”
  上辈子秦恕二十岁时,她是个鬼,视力又不好,什么都看不清。
  也就重生前看了他一眼。
  但隔着灵位,烟雾缭绕的,也不算清晰。
  怎么有现在大活人站在眼前近在咫尺的视觉冲击力强。
  她上辈子果然瞎了,居然看不见如此绝色,爱上了那个一无是处的废物太子。
  想她十几个好友,周则宁不谈,小将军叶枕戈,小公爷燕礼,梁王世子秦师道……谁不比太子美多了。
  梦外,秦恕听得直皱眉。
  他有这么好看?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秦恕摸了摸岳金銮的额头,还行,没烧,怎么人就傻了呢?
  岳金銮梦里见小仙君居然摸了把自己的额头,还含情脉脉的,被迷得失了智,抱着他就狠狠亲了一口,“仙君你好香香,再来一口!”
  “唉哟——”
  岳金銮突然疼醒了。
  她睁眼,看见自己坐在地上,尾椎骨都快被摔断了。
  秦恕又回到了十二岁的模样,冷眉冷眼、居高临下盯着她看,还捂着自己的脸颊。
  梦来得快去的也快,醒来她便不留什么印象了,只依稀记得梦里有个长得与二十岁秦恕一模一样的小仙男。
  岳金銮揉了揉尾椎骨,“我怎么在地上了,你捂着脸干什么?”
  椅子也摔在地上,估计她就是从椅子上掉下来的。
  秦恕脸色深沉,“你刚才亲了我,你全忘了?”
  岳金銮茫然地摸脑袋,“唔,好像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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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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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秦恕耳尖红了,脸却苍白,“你不记得了?”
  不知道为什么,岳金銮忽而觉得,他像被人强占了清白似的。
  可她当真不记得了。
  她承认,那梦里的仙君的确是美,的确是香,可她到底是一个要体面的人,怎么会控制不住自己强亲他?
  岳金銮把椅子扶起来,又坐了上去,比谁都委屈,“我确实不记得了,我怎么可能会亲你,你可是我的好兄弟。”
  她刚刚坐好,椅子被秦恕一抽,整个人又摔在了地上。
  岳金銮冬衣穿的绵实,才不至于摔疼了,她咬咬牙又爬了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不敢再坐了。
  她终于知道自己梦里是怎么摔的了。
  秦恕推的!
  秦恕冷笑一声,“你再说一次,你不记得了?”
  岳金銮:……
  她身体里拥有一个十五岁的灵魂,虽然不算特别成熟,可也不会对十二岁的秦恕见色起意。
  她是恶霸,又不是禽兽!
  岳金銮低着头,绞了绞手指,眼泪都快被问出来了,“可是我真的不……”
  她突然不敢说下去了,因为脖子里多了只手。
  少年的手又冰又冷,瓷玉制的一般,冻得她温暖的小颈子一哆嗦,往毛领里陷了陷。
  呜呜呜,又来了又来了,这人怎么这样!
  秦恕的指尖搭在她颈脉上,随心跳而起伏的脉络,在他指腹下柔弱地跃动着。
  岳金銮的脖子生的又细又白又软,像白玉糕做的,轻轻一捏便会粉碎。
  他比上一回留了力道,指尖松松地搭在其上,只做了一个威胁的手势。
  ——可能是怕玷污了他清白的人死了,他就被白占便宜了。
  秦恕冷声:“你再撒谎?”
  “我没有——咕!”岳金銮被掐得咕叫了一声。
  秦恕拇指抵着她的喉结,但凡听见他不想听到的话,都会掐一下她的声带,然后岳金銮会“咕”一下,紧接着发不出声音了。
  他拇指松了几分,目光沉冽,“老实交代。”
  岳金銮气得呜呜叫,“我怎么可能亲你——咕!”
  秦恕掐住。
  “秦恕你这个坏蛋——咕!”
  秦恕再掐。
  “我疯了才会亲你——咕!”
  秦恕又掐。
  咕了好几下,岳金銮也累了,狠狠瞪着掐着自己声带的秦恕,心里升起一股壮士赴死的悲壮,脸色突变,讨好地蹭了蹭他的手。
  秦恕于是松开拇指,淡淡道:“最后一次机会。”
  岳金銮闭上眼睛,认命道:“对,是我亲了你,我罪无可赦!”
  她实在不想再鸡叫了!
  还不如直接把她掐死算了,这个臭秦恕,怎么比老鼠还讨厌!
  秦恕这才松开手。
  察觉到颈上的威胁不在了,岳金銮长舒口气,谁知脸上一凉,秦恕的手落在了她的脸庞上。
  秦恕虽然才十二岁,指尖已有了薄茧,倒比他指节更有温度些。
  岳金銮瞪大了眼睛看他,不知道他又要耍什么花招。
  秦恕却只是摸了摸她的脸。
  温柔的、轻轻的摸了摸,好像在记一样东西,留一个痕迹。
  他的目光很深,漆黑的眸里好像涌动着别的什么,岳金銮屏住呼吸,不敢动弹。
  她看见秦恕的唇珠,颜色淡,但形状煞是好看,像一粒悬在唇央的花蕾,岳金銮突然伸手,摸上了他的唇,指尖轻轻戳了一下那粒小唇珠,傻兮兮道:“手感还不错。”
  秦恕:?
  他的脸色微微变了。
  岳金銮立刻收手,狠狠打了一下自己不安分的爪子,故作大度道:“好了好了,别生气了,不就亲了你一下吗,念叨这么久,你是不是还嫌不够,没关系,我这个人唯一的优点就是大方,买一送一,再亲你一下!”
  秦恕:??
  岳金銮才不管那么多,她只想着赶紧哄好眼前这尊大佛。
  一个亲亲罢了。
  她严肃地抱住秦恕的脸,迫使他低下头,然后郑重地像完成神圣的加冕般,在他眉心亲了一口。
  秦恕:???
  他板着脸,直起身体,耳根通红的看着岳金銮,“你——”
  秦恕唇珠稍抿,长眉轻拧,迟疑良久,好像想骂人,又骂不出什么,垂眸轻声道:“咳,你虽然年纪小,可也不要乱亲。”
  秦恕说得很委婉,但岳金銮听明白了。
  意思就是她亲错了,秦恕不要她亲!
  惹祸了——
  岳金銮小身板一凛,嘴角扯出个无辜的笑,小手规矩的别在身后,“好好好,我知道了,我下次一定亲别人。”
  她朝着秦恕九十度鞠躬,大声道歉,“对不起秦恕,我再也不亲你啦!”
  小姑娘的声音又清又甜,如同敲玉。
  秦恕面容一滞,错愕地看着她,胸口沉闷半晌,鼻尖溢出气笑来,“你亲了我还想亲别人,岳金銮,你是色中饿鬼吗!”
  岳金銮一看他生气,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吓得转身就跑。
  亲也不是,不亲也不是,这个善变的男人到底要怎么样!
  岳金銮腿短,秦恕沉着脸,三步并两步便追上了她。
  他单手一提,拽住了她的兔毛领子,犹如追命修罗,音色森然,“题目还没做完,你想去什么地方,去亲谁?”
  “不不不,我不做题了,我也不亲了,你放过我吧!”
  岳金銮犹如待宰的大肥兔,一脸惊恐地抱着秦恕的大腿。
  却还是被一点点拖进了殿里。
  殿门“砰”一声关上,门里很快便传来了岳金銮的哭声。
  姮娘站在殿外,好像完全听不见一样,笑眯眯的,“两位小主子相处的可真好呀。”
  ·
  岳金銮在常宁殿补习班恶补了三天,回去时消瘦了一圈,人已经神志不清了。
  口中还呆滞的念着九九歌。
  “六九五十四、七九六十三……九九八十一。”
  岳贵妃看着她写得满满当当,没有一道错题的算术题册,喜极而泣。
  岳金銮好几日都没缓过来,不用岳贵妃禁足,她便已沉浸在奥妙的算术中无法自拔了。
  这阵子下了初雪,外间愈发冷了。
  宫外那些个贵族成日里在家闲的长草,一见下雪了,都兴致勃勃要弄个什么烤肉宴,办在郊区的温泉庄子里,借用的是越国公家的地儿。
  岳金銮听说了,可她不想去,有些贵族闺秀一向是不爱同她顽的。
  长得没她好看,还总爱酸不溜秋的说她坏话。
  但卫燕礼一道请柬送到她面前,她不好不卖这个面子。
  卫燕礼便是越国公的长子,没入宫前,岳金銮之前与他一道上树掏鸟蛋,下水捞小鱼过,是实实在在的青梅竹马。
  实则他们不光请了岳金銮,也请了江犁雨,还有几位皇子殿下。
  赴宴那日,姮娘一早便把她叫起来梳妆了。
  她穿着件云锦圆领长袄,下系蜜腊黄底缕金柿蒂纹裙子①,赤金掐丝的镯儿戴了好几个,发上别着金丝银杏的钗环,发如乌丹、眸如点漆。
  姮娘又往她眉心贴了眉小金芙,花瓣舒展,甚是好看。
  岳金銮对着镜子臭美了好久,才去正殿给岳贵妃请安。
  岳贵妃身有寒症,入了冬便虚弱,正殿里炭盆烧着,汤婆子煨着,可她脸色还是苍白。
  就着小豆的手服了药,她笑吟吟看着走进来的,一身黄澄澄的岳金銮,拉着她的手左看右看,“我家阿柿真好看。”
  “姑母的手怎么这么凉呀?”岳金銮爬上榻,将她的双手放在自己的小袄里,“姑母,我今日不去了好不好,我在宫里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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