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为了给她送药来的。
难怪这么乖呀。
岳金銮心里美的咕咚咕咚冒泡,扯住秦恕的衣袖,“回答我!”
秦恕极少遇到那么烦的人。
他所见到的,除了要打骂他,便是把他当作瘟疫般避开的人。
没有人会温言软语拉着他的衣袖,牵着他的手,给他金子,给他红烧肉,给他新衣裳。
尤其这个人还是曾经欺凌他最凶的那个。
秦恕有些烦躁地甩开她的手,苍白的脸显出刻意的凶煞,像只被惹毛的小犬。
凶是凶,还有点奇怪的可爱。
“还你东西而已。”他冷冷道。
岳金銮注意到他身上的衣裳,都换了新的,竹纹青袍上绣着流云滚边,与他白皙肤色身为相衬。
他是在还她送东西的恩情?
她的计划,好像初步试探成功了。
岳金銮转而勾住他的新腰带,笑得得意,“一瓶伤药就算还清了?”
秦恕折眉,居然真被她吃住,乖乖止了步子,沉沉看着她,“你还想要我如何,说吧。”
今天的秦恕真是听话的过分了。
因为甚少得到旁人的好,连稍微受一点恩情,都不敢心安理得,想要倍还。
岳金銮不是七岁,想看清一个孩子不算难,她忽然觉得秦恕很可怜,心有几分动了。
——大约是女人拥有的母性本能吧。
十岁的秦恕很有意思,比长大后那个冷面王有意思的多。
岳金銮存心想逗他,指尖绕过腰带去拽他的袍子,一拽,便拽动了。
他在依着她。
“我要你帮我捏腿,我被太子摔了,你也知道吧,摔的我可疼了,你帮我捏一捏,捏一捏就不疼了。”
她软软说着,已然自觉趴在了美人榻上,舒服得闭上眼睛。
“快点呀!”
想使唤以后的秦恕估计没可能了,趁他年纪小,能欺负再欺负一点。
想想未来皇帝帮她捏腿,光从心理上,岳金銮就获得了极大的舒适。
秦恕的目光从她背脊滑到凹下的纤腰,便不再看了,他轻轻别开眼,低声道,“你不要得寸进尺。”
岳金銮踢开绣鞋,穿着白色羊绒袜的小足在空中得意地一翘一翘,“你可别忘了,你身上穿的,嘴里吃的,读书用的,可都是我为你求来的,这么多东西,你怎么还呀?只要你为我捏捏腿,我就和你一笔勾销,这买卖不亏,我可没有强迫你。”
秦恕盯着那两只白白小小的袜子,声凉的像冰棱上化出的水,“我记得,前几日你是很怕我的。”
岳金銮之前当然怕了,可她现在不怕了。
她有信心,能养熟这只小狼崽!
“可这是眉寿殿,我是宝宁郡主,你说说,我有什么好怕你的?”
她有恃无恐,恃的便是秦恕报恩的心。
少女得意洋洋,眉眼都映上了细碎的流光,瞳若琉璃。
秦恕平静地垂下眼帘,走到她身侧,俯身按住了她的腰,“好,我帮你捏。不过我不是为了一笔勾销。”
岳金銮腰上一酸,娇叱道:“你捏错地方了!”
秦恕恍若未闻,指尖凝力往她腰上揉去,“我是为了让你后悔。岳金銮,你今日所作所为,来日可千万不要后悔。”
岳金銮脸色一变,“等等,我不要你捏了——”
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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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秦恕:一号技师为您服务
岳金銮:?没事我先走了
抱住小天使,并想请求留下你美好的收藏与评论~
第12章
秦恕年纪小,手劲不小。
岳金銮被捏得像条小泥鳅,滑来滑去。
秦恕根本不打算放开她,岳金銮泫然欲泣,“痛痛痛痛痛……”
她后悔了!
非常、非常后悔!
能当上皇帝的人,果然连按摩的水平也非同一般。
这真龙天气之力岂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秦恕的手削薄冷硬,像是小玉碾,要将岳金銮压成张薄软的桃花纸一般。
指尖所及之处,都疼得岳金銮觉得自己要碎出裂纹了。
她可怜巴巴地捏紧小拳头,小鸡啄米一样磕着软枕,“我错了秦恕,我再也不敢了!换我给你捏,我给你捏好不好!”
秦恕捏得倒是很卖力,淡淡道:“你是尊贵的宝宁郡主,怎么敢劳动你的大驾,能为郡主揉腰,是我的荣幸。”
岳金銮从他口中听出浓浓的嘲讽。
她咬着一口小白牙,哽咽道:“我让你捏腿,不是让你揉腰,你这是伺机报复!你无耻!”
秦恕了然点头,腾出一只手,精准的扼住了她白玉似的细脚踝,“我不介意两个一起。”
细长而骨节分明的直接蕴着力气,沿着脚踝按揉着小腿的穴位。
岳金銮轻轻一抖,彻底哭了出来。
她抽抽搭搭的想叫姮娘进来赶人,什么皇帝太子,她不养了不养了!
嘴巴一张,身后的少年已洞悉她的心思,居高临下道:“你敢?”
岳金銮委屈地闭上嘴巴。
这一定是报应!
揉着揉着,岳金銮突然缓过来了,腿没那么疼,腰也舒服不少。
她低头去摸自己的腰,“咦,好像真的没那么疼了,好神奇。”
不甚碰到秦恕微凉的指尖,他一顿,移开了手,“太医没告诉你,你还扭到了腰?”
岳金銮老实摇头。
太医的话她从来不听,只知道摔了屁股。
这下岳金銮恍然大悟,秦恕还真是在给她按摩。
她灵活地扭了好几下,破涕而笑,“秦恕,你的手艺怎么这么好,我真的一点都不疼了!”
岳金銮突然坐起来,双手撑着榻,眉眼弯弯地朝着秦恕笑,“你好厉害呀!”
秦恕猝不及防与她对上脸,少女甜蜜的气息在鼻尖一晃,他别开脸,“好了就行。”
岳金銮一兴奋,叨叨个不停。
发间缀的流苏宝珠叮叮当当,细细吟叫,似生了与她一般的巧舌。
“秦恕,你的手艺在什么地方学的呀,太医说的那些穴位,你都知道吗?还有,你的手——”
岳金銮牵住他垂落在衣袖中的手,由衷地发出一声轻叹,“真好看。”
她有些小小的迷信,上一世听人说,无名指长的男子,生来便更具侵略性。
她看过太子的,一般般短。
可秦恕的无名指长,且清秀好看,联想到他上一世那野心勃勃的样子,岳金銮更信了几分。
秦恕觉得她的问题太蠢,一个字也不肯回她。
直到手又被她牵住,他的五指突然紧紧扣拳,抽了回去,皱眉道:“为什么总碰我的手?”
岳金銮理所当然道:“因为喜欢你呀!”
她喜欢金子,喜欢绸缎,喜欢佳肴也喜欢权势,更喜欢长命百岁。
而这些,秦恕都可以给她。
所以这与喜欢他,又有什么差别呢?
秦恕望向别处,低声:“胡说八道。”
袍子被人轻扯,他低头看去,皎月白的小手搭在上面,黏的像糖浆。
岳金銮甜甜笑着,天真无邪,也贪得无厌。
“秦恕,下次你再帮我捏捏吧?”
虽然疼了点,可他效果好呀。
·
夜半三更,岳金銮带着姮娘与一个小太监,鬼鬼祟祟溜进了常宁殿。
自从上次她惩戒常宁殿的太监以后,那些平日欺辱秦恕的太监宫女虽然不敢来了,可也直接把他无视了,成天不见人影,岳金銮当然不怕被人看见。
但殿外的枯叶都被细细拢到角落,干净细致,不知是谁扫的。
岳金銮围着面纱,傍在桂树上嗑瓜子,时不时轻声指挥一下,“再挖再挖!”
清脆的嗑瓜子声,在静彻的夜里分外清楚。
小太监抄着把铁楸,勤勤恳恳在桂树下挖出个不大不小的坑。
“郡主,好了!”
岳金銮连忙将姮娘怀里抱着的宝珠匣子小心放进坑里,“快埋快埋!”
这匣子里便是今日她给秦恕的金子,只不过换了个匣子。他不要,她只能想这个主意。
看着在月光下被照的灿灿的宝珠匣子被埋了,岳金銮长舒一口气,掸了掸手上的瓜子屑。
秦恕太刻苦,夜里读书读到四更天,月牙都白惨了,他才灭灯睡下。
这才让岳金銮逮到机会。
她困得打跌,没了瓜子维持精神气,两只黑曜石似的眼睛迷蒙扑闪着。
姮娘见了,心疼道:“郡主,咱们回吧!”
“等等!”岳金銮走到窗边,小心露出一个头,用小拇指在破旧的纸窗上戳了个小洞。
她偷偷往里面看去,黑漆漆的,只能看见床上隆起的小包,安安静静。
看来真的睡下了。
岳金銮不由一笑,回身自言自语,“睡相还真乖。”
她心情大好,一如来时那样,带着恒娘与小太监悄悄走了。
次日一大早,她顶着眼下的黛色,打着哈欠,用过早膳便奔去了常宁殿。
她要送给秦恕一个天大的惊喜。
常宁殿里,少见的焚着冷香,气息韵长,清冽好闻。
岳金銮甫一进门,便看见秦恕衣冠齐楚地坐在窗前,手持一卷书,支头垂眸,看得认真。
一瞬间,岳金銮好像看见了十年以后的秦恕。
察觉到她杂乱的脚步声,秦恕转眸看她,握着书卷的指节紧了紧,“你又来做什么?”
他面庞俊净,长眉入鬓,还未有十年后的那等棱角风华,犹带几分少年独有的温和俊美,弱化了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凉薄。
最重要的是,他虽然是四更天睡的,可他居然没有黑眼圈。
岳金銮好恨!
她摸了摸自己的黑眼圈,羡慕嫉妒的走到秦恕身边,“我听宫人说,常宁殿往常住过建安朝的梅妃,她嗜酒,往地下埋了不少自己酿的花果酒,咱们一起挖开尝尝吧?”
岳金銮指指窗外光秃秃的桂树,“就在那下面!”
听见“酒”字,秦恕眸光一冷,“不去。”
岳金銮凑到他眼前,着急道:“真的不去呀?那酒可好喝了!”
她准备好的金子还在下面等着开启,秦恕不去挖,金子怎么办?
秦恕垂眸看着书卷,半个字也不应。
任是岳金銮磨了半天,他也漠然不动。
岳金銮气极,撩起衣袖,叉腰道:“你不去,我自己去,你给我等着!”
她心里的火苗噌噌噌往上弹,像个精神小狗,带着姮娘与小太监,忿忿把昨儿夜里埋的宝珠匣子挖了出来。
见了金子,她嘴角一勾,不顾上面还沾着泥尘,抱着往殿中走去。
回头才发现,秦恕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殿门外了。
他双手笼着衣袖,眉目如云般淡薄平静,“挖到什么了?”
岳金銮忘了刚才的不开心,兴冲冲将宝珠匣子送到他眼前,皮囊下藏着得意洋洋,“我没挖到酒,可我挖到好东西了!你看——”
宝珠匣子打开,一盒金子。
秦恕眼神一扫,便掠过了,目光落在她的梨涡上,“既是你挖到的,你便带走吧。”
他抬足,轻碾过坑边松软的土质,冷薄的唇扬了一下,转身往殿中走去。
岳金銮一怔,提着裙摆跟上,“你没看清这里面的是什么吗,金子!”
“我知道。”
“你知道还不要?我掐指一算,定是昨晚神仙下凡,特意埋在这儿让我俩挖出来的,一定是神仙为了补偿你才送给你的,你不留着,怎么能推给别人呢?”
秦恕停下,岳金銮冷不丁撞上他的背,少年看似清瘦,可背却意外的宽。
他淡淡回眸,“你什么时候学的算命?”
岳金銮心虚地吞吞吐吐,“我……这个不重要!”
秦恕又道:“你真信这世上有神仙吗?”
岳金銮茫然地看着他。
应该是有的吧,若无神仙,她怎么会重活一世。
“有……”
秦恕冷静地打断了她,“即便有。”他轻嘲道:“恐怕也不会比你这个‘小神仙’算的更准,所以你手里的金子,不会是神仙给的。少看些话本,神不会听你摆布。”
如果神真的存在,他曾经祈祷了千万次,神为什么不出现。
如果这金子是神的补偿,未免太敷衍也太不仁。
岳金銮晕乎乎的。
她不太明白,十岁的秦恕为什么那么难哄。
寻常的孩子十岁,信这信那,可秦恕好似什么也不愿相信。
他不信神仙,也不信帝王,不信世上一切的良善美好。
岳金銮纠结了一阵,小声问道:“那好吧,就当我是小神仙,你会信我吗?”
秦恕眯眼,声音像最低音阶的那根弦,“神仙要救人,你会救我吗?”
岳金銮像被狼盯上的羊,头皮发麻,“当然……”
“撒谎,你在害怕。”秦恕笑了笑。
这是岳金銮第二次见他笑,可惜依然不是因为开心。他笑起来虽然好看,却让人看着伤心。
秦恕道:“岳金銮,别骗我了。你当不了神仙,也救不了任何人。你目的不纯。”
岳金銮心里咯噔一下。
他看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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