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谢清纬后头的季风顺嘴解释道,旋即把一包分割好的鹿肉搁在桌上。
“谢公子听说大家都受伤了,回来路上顺手就猎了只鹿,正好分给大家补补,这些给你,剩下两包我拿去给殿下。”
季风说着转身就走。
“不能去!”
裴玖舞快步挡在门口。
季风眨了下眼,“为什么?”
“因为,呃……”
裴玖舞想到萧珩那寒气逼人的眼神,痛下决心一定要藏好秘密,眼睛一转道:“你看都这么晚了,殿下肯定也歇着了,明日再去吧。”
季风咧嘴一笑,“多谢裴姑娘提醒,不过我家殿下向来睡得晚,这会儿对我家殿下来说还早呢。”
又绕开裴玖舞往外走。
“榆木脑袋!”
裴玖舞忍不住啐了一声,“你家殿下受了伤,这精力怎么能和往常相提并论呢?”
季风恍然大悟,“……还是裴姑娘心细!”
旋即拎起鹿肉,“那我更应该给殿下送过去,吃完补补,正好能睡个好觉。”
裴玖舞干脆直接上手摁住季风的肩头,“真不能去!信我的,他已经睡了!”
一旁的谢清纬看着她们闹,很快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
他坐的位置正好能看到帘子缝隙,透过这点缝隙,可以看清斜对面闪烁的微弱火光。
若没记错的话,那是萧珩的主帐。
里面的人分明还没歇下呢。
而裴玖舞还在百般阻挠季风过去。
凭他多年吃瓜经验来看,绝对有古怪。
谢清纬缓缓放下茶杯,站起身,贴着边缘轻手轻脚地靠近门口。
这边裴玖舞还在和季风扯皮:“好弟弟,听姐姐的话,你也陪着谢清纬一路奔波辛苦了,快回去收拾收拾歇着吧。”
季风纳闷地摸摸后脑勺,虽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看她情真意切的,还是妥协了。
“那我明日再去给殿下问安。”
裴玖舞正想松口气,就听季风话锋一转,“不过我听沈将军密信里说,郡主也来了,反正这两包鹿肉烤都烤好了,不如就先给郡主送去吧。”
“!”
裴玖舞心脏差点跳出来,厉声道:“不行!”
季风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裴姑娘,您今日是怎么了?可是殿下和郡主出了什么事?”
“那个……”
裴玖舞张了张嘴,“就是、就是郡……沈姑娘,现在也歇下了。”
“都歇下了?”
季风更加摸不着头脑。
往常在府上的时候,他们两都不是这个作息啊。
他正想得出身,手中油纸包忽然被人抢了去。
“唉!”
谢清纬抢过之后朝季风扬了扬,嬉皮笑脸道:“我帮你送啊!”然后拔腿往外跑。
“谢清纬!”
裴玖舞这会儿是彻底大惊失色,顾不上季风便咆哮着赶紧追出去。
另一边,被逮了个正着的当事人尴尬至极。
长宁推开萧珩坐起身,恨不得立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捂脸羞愤了好半晌,才讷讷道:“……怎么办?”
萧珩亦是红着脸,但显然比长宁淡定许多,“放心,裴玖舞不会乱说的,等西蜀的王府安顿好之后,我想……”
他话音顿住,有些不好意思地瞄了长宁一眼。
他是想等安顿好之后便来迎娶她,但这一刻他才恍然想起,他们中间还隔着身份和另一桩婚事。
长宁垂下眼睛,小脸红得快滴出血,“……我既不是阿爹的亲女儿,皇爷爷的遗诏,怕是不能遵从了,这件事我会解释清楚的。”
萧珩沉吟片刻:“别冲动,我来解决。”
长宁被东宫抱养一事,恐怕只有怀明太子和沈氏才知道内情,如今他们二位不在,贸然说及此事,即便错不在她,也难保皇帝会不会一个不高兴,就给她扣上欺君之名。
他还需一个稳妥的时机。
“听你的。”长宁乖巧应下,目光掠过萧珩敞开的衣襟,“方才的药洒了,我去看看煎好了没……”
她撑着床沿下榻,被萧珩抓住手腕。
她诧异回眸。
萧珩神情专注地望着她:“不急,还要一个时辰。”
“噢……”
长宁将刚伸到半空的脚收回,可又不好意思再上去,只好双腿并拢,笔直地靠在一边。
瞧她螓首微垂,双颊绯红,萧珩像是中了蛊,喉中又是一番燥热。
营帐里静得只剩呼吸声。
长宁犹豫一会儿,侧过身道:“那我给你换药吧。”说着起身去拿药箱。
外头的谢清纬正朝这边而来。
“他营帐里的灯都还亮着呢,歇什么歇。”语气格外地欠。
眼看他离主账越来越近,裴玖舞急得满头大汗,低呵道:“快回来!不要过去找死了!”
谢清纬回头朝她飞了一下眉毛,“我偏不,你肯定藏了什么秘密,我也要知道!”
他一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架势。
听他如此不识好人心,裴玖舞索性停下脚步,狠狠一跺脚:“不管你了!”转身便走。
此刻主账里,长宁准备好了金疮药和纱布,正小心解开萧珩的里衣。
萧珩端坐着,感受着轻轻挠过唇瓣的发丝,颇有几分心旌摇曳。
指尖触及他胸膛,长宁能明显感觉指下的肌肉瞬间紧绷起来,甚至泛着薄薄一层红晕。
她听着耳畔毫无规律的呼吸,眼睫一闪,“你……可以放松一点儿。”
她的轻柔安抚,却像羽毛一般撩人心弦,令人不自觉荡漾起来。
萧珩嗅着那股浅淡甜香,借着清冷嗓音掩饰内心的紧张:“……我很放松。”
长宁:“……”
好吧。
她低头兀自认真地给他换药,缠纱布。
最后绕到他腰窝处打结时,头顶传来一声闷哼。
长宁手一顿,下意识问;“太紧了?还是把你弄疼了?”
眼里满满的担忧关切。
萧珩忽然默了一会儿。
刚凑到营帐前的谢清纬顿时笑容碎了一地。
他,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萧珩忍着身上的隐隐疼痛,吸了口气,淡定道:“……没有。”
长宁不敢乱动,试探道:“那……继续?”
萧珩红着脸,僵硬地点了下头,努力摒除杂念。
直到长宁帮他拢住衣襟,他才彻底松了口气。
偏那只撩拨人心的小手又捏着帕子贴了上来。
长宁发誓,她真的只是想给他擦个汗。
某人却是覆上她的手指,将她的手贴在脸侧,轻声叹道:“我好像在做梦……”
趁她没反应过来,萧珩张口咬住她的手。
靠近手心的部位痒痒的,一阵湿热。
长宁手一抖,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这会儿小脸又开始发烫了。
“是你做梦,咬我有什么用?”
漆黑的眸子射来,一贯的专注深邃,只是比起以往,萧珩眼里的情意不再掩藏,更多了直白的温柔缱绻。
他哑着声:“……这不是没法咬我自己吗?”
热烈的目光在她唇上流连。
长宁指节微蜷,没来由地领悟了他话中深意,咽了口唾沫,凑上前亲住他的唇,略一犹豫,贝齿才轻轻咬了一下,旋即飞快起身。
“清、清醒了吗?”
她好像一紧张就会结巴。
萧珩还握着她的手,嘴角弧度越发上扬,摇摇头。
长宁羞赧,干脆抽回手不去看他,“……那你继续呆着吧,我睡了。”
她绕过萧珩钻进被窝。
不知不觉就偷听起墙角的谢清纬彻底呆若木鸡。
这这这,里面的人究竟在做什么啊!
他还想再凑近一点,便听见里面响起萧珩的声音,“睡吧,我先去把谢清纬的头拧下来。”
冷冷的声音,全然不似方才温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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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解释一下,小谢并不是古代土著
第75章 乌龙
长宁刚躺下,闻言蹭地一下坐起来。
外面居然有人,什么时候的事?
谢清纬也是吓得虎躯一震,转身逃命,身后却是冷气逼人,跑没两步便被萧珩一把揪住后领。
“我错了……”
谢清纬追悔莫及,恨自己为什么不听劝告非要作死。
他哆嗦着扭过头,脑子飞转,将油纸包举起,“大哥,我就是来送吃的,真的,我发誓。”
“那你跑什么?”萧珩沉着脸,显然不信。
谢清纬一噎,用油纸包挡住脸嘴硬道:“还、还不是因为你恐吓我。”
萧珩拿过油纸包,斜了他一眼,“管好嘴,若是敢到处乱说……”
“不说不说!”
谢清纬连声道:“绝对不会再有第五个人知晓你们的奸……感情!如果你需要的话,我还可以每天守在主帐外围,不让任何人靠近,保证万无一失!”
萧珩:“……”
他怎么感觉,这人很不靠谱。
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谢清纬逃也似的跑了。
裴玖舞并没有走远,听见那一声惨叫后就知道他玩脱了,转身回去找人,打算趁机嘲讽两句过过瘾。
临时驻扎地本就在山脚处,远离村镇,到了夜晚极难视物,裴玖舞只能凭借瞭望台上的火光摸索前路。
刚小心翼翼绕过道旁的木桩,就和突然蹿出的谢清纬撞了个满怀。
接二连三的惊吓让谢清纬脑袋一片空白,下意识环住来人,身体后仰结结实实摔了一跤。
裴玖舞被他搂着腰也朝前摔去。
懵了一瞬后,她反应过来,条件反射抬手就是一巴掌招呼过去。
“拿开你爪子!”
谢清纬刚被摔得七荤八素,尚未缓过劲又挨了一记耳光,开始眼冒金星,只能隐约看到一张模糊人脸。
见他还不松手,裴玖舞张嘴大骂:“混蛋!叫你松手听见没有!”手肘向下一顿,狠狠撞在他胸口上。
谢清纬又是惨叫一声。
这会儿他完全清醒过来,也条件反射地朝压在身上之人的胸脯就是一掌。
裴玖舞猝不及防挨了一下,身体往后跌去,接触地面的刹那,后背一阵钝痛。
一时间两人都躺在地上哀嚎。
握着泥沙的手一点点攥紧,裴玖舞咬牙切齿:“谢、清、纬!你死定了!”
她低呵一声跳起来,趁谢清纬还躺着,骑到他身上,挥舞起拳头开始揍。
谢清纬手臂左右上下不停格挡,架不住对方气势汹汹,只能讨饶:“别打脸别……啊!都跟你说别打脸了!”
“臭流氓!老娘挠死你!”
“嘶——”
谢清纬顾不得自己的俊脸,急忙伸手去捂她的嘴,然而对方不乐意,不停挣扎,他只好扯着对方的衣襟将人往下拽,低声道:“你小点声!再喊要来人了!”
万一被人瞧见,还以为他对裴玖舞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然而他的提醒还是来得太晚了。
不远处,正好起夜回来的沈青云扶着腰带,盯着地上抱在一起的两人,眼皮一眨不眨。
“你们……干啥呢?”
骤然响起的声音,终于让扭打成一团的两人冷静下来,循着声音来源转过脸望去。
谢清纬嘴唇翕动:“我……”
他刚想解释,看清他们相貌的沈青云忽然一脸微妙,“原来是你们啊……”
他不由啧了一声,“年轻人,花样还挺多。”
说完淡定地回去了。
“……”
贴在一起的两人面面相觑,旋即双双弹起,异口同声:“都怪你!”
接着又打了起来。
*
长宁中间被叫醒过一次,喝了药又迷迷糊糊睡去,翌日再睁眼时,营帐里只剩她自己。
她朝对面的罗汉塌看了一眼,被褥叠得整整齐齐。
萧珩不在。
她只好先起床,刚洗漱完,季风就端着一碗粥和一碟鹿肉进来。
长宁朝门外瞅了一眼,问道:“萧……殿下呢?”
现在她是沈姑娘,早被旁人视作萧珩的红颜知己,便不好称呼皇叔。
当然,她觉得这样也挺好。
季风会意一笑,“殿下就在隔壁帐子里,正在商议要事呢。后日裴将军便能抵达雍州,殿下的意思是让您好好养着,到时会派人护送你回京,旁的无需担忧。”
长宁小脸一白。
这么快就要让她回京了吗?
为了掩饰心里不安,长宁拿起桌上刚煮好的茶水小口小口抿着。
季风没注意她的神色,一边将早膳摆好,一边神神秘秘地道:“对了,您听说了吗?昨晚,咱们这里,出大事了。”
长宁撩起眼皮,“何事?”
季风四下张望,确信没有旁人在,便掩唇凑上前小声道:“昨晚,有一对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