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十四立即去办了。
柳云转头望了一眼依旧低着头自言自语的女人,轻轻叹了口气,席地而坐,任由女人继续拉着他的衣袖。
在屋外观望的官差很是震惊。
这还是他们那个行事果决,冷酷无情的柳君吗?
只有同柳云共事了十几年的十一望着屋里的两人,叹了一口气。
柳君这是又想起了往事吧。
十四刚刚策马来到宫门前,就遇见了从宫里出来的江温远。
今日皇兄召他入宫,本是想着他难得清闲,兄弟俩能聚一聚,喝喝茶,下下棋,却不想这棋才下了一半,就听见了鼓声。
鸣冤鼓响,兹事体大。
皇兄立即正色道:“阿远,尽快查清楚是何事。”
他当即领命,策马出宫。
十四见到他,连忙骑马同行,顺便将方才大理寺前发生的事情同他说了。
江温远皱眉,官差问话却不能正常地回答,这可有些棘手。
两人都很着急,策马疾驰,忽地在街上遇见了一辆马车。
十四和江温远猛地勒紧缰绳,马儿长鸣一声,抬起前蹄,堪堪停了下来。
“桉儿,这鸣冤鼓响,定然有大事发生,近日你便呆在府里,别出门了。”听到鼓声后,沈君漓便带着沈瑶桉出了茶楼,乘马车回府。
沈君漓一路上都眉头紧锁,这会儿还是忍不住又交代了沈瑶桉一遍。
沈瑶桉正要答话,马车突然往前一倾,她猝不及防地往前倒去,眼看着就要摔出马车,还好沈君漓眼疾手快地拉了她一把。
待沈瑶桉坐稳,沈君漓掀开车帘,沉声道:“怎么回事?”
然后,他就对上了江温远略带歉意的目光。
“……阿远?”沈君漓迟疑地唤道。
江温远没想到马车里的人会是沈君漓。
虽然多年未见,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对方,遂道:“阿漓,实在抱歉,我遇到了些急事,方才多有冲撞。”
沈君漓记得如今江温远领着大理寺卿一职,当即明了,遂道:“没关系,既然有急事,两位便去忙吧。”
江温远点头,在与马车擦肩而过时,忽地听见了一道女声:“哥哥,怎么了?”
这声音……不是沈姑娘吗?
江温远想起之前沈瑶桉那些审讯人的手段,突然灵光一闪。
他调转马头,拍了拍马车的车窗,唤道:“等等!”
马车停下来,沈君漓掀开车帘,望向江温远:“阿远还有何事?”
“阿漓,沈姑娘是不是也在车上?”江温远问。
“是,你问这个做甚?”沈君漓疑惑道。
“沈姑娘,不知你可否愿意帮本王一个忙?”江温远问。
“殿下有何事需要我帮忙?”沈瑶桉凑到窗前问。
“一两句解释不清楚,还请姑娘同本王回一趟大理寺。”江温远道。
“哎,阿远,我妹妹一姑娘家,哪能帮上你的忙啊?”沈君漓挡住沈瑶桉,道,“况且大理寺那种地方,她去合适吗?”
沈瑶桉听到他们俩的对话,颇有些意外。
哥哥同殿下是熟识吗?
她见沈君漓一副护犊子的模样,连忙从他身后探出个头来,对江温远道:“殿下,我同你回去。”
说着,便准备下马车。
沈君漓拉住她,脸上满是不解:“小团子,你……”
沈瑶桉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道:“哥哥,放心吧,我去去就回,你帮我和爹爹说一声,今晚怕是不能回家吃饭了。”
沈君漓闻言,下意识松开了手,沈瑶桉趁机跳下马车,轻车熟路地上了江温远的马。
三人策马离开。
待他们都走没影了沈君漓才反应过来。
什么情况,江温远居然当着他的面拐跑了小团子?!
而且,他们还是骑同一匹马离开的!
他不在京城的时候,都发生了什么啊!
沈君漓一面怀疑着人生,一面回到了候府。
他才踏进厅堂,一个不明物体就朝他飞来。
沈君漓眼疾手快地将那不明物体接住,才发现那是一个茶杯。
他抬起头,就见沈珺意怒气冲冲地坐在上首。
他将茶杯拿在手上,玩笑道:“怎么,老头儿,你这是想谋/杀亲儿子吗?”
沈珺意气急败坏地吼道:“你个臭小子,回了京城都不知道先进宫面圣,反倒拉着桉儿出去瞎逛,宫里的圣旨都送到本侯这里了!”
沈君漓“啊”了一声,耸了耸肩:“见到小团子太激动,把这事忘了。”
“你个臭小子!”沈珺意正要发作,忽地察觉了什么,“桉儿呢?她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沈君漓叹息一声,道:“小团子被殿下拐走了。”
“什么?”沈珺意一下子愣住了,一时没能消化沈君漓的话。
沈君漓趁他愣神之际,脚底抹油溜走了,手上还拿着那个茶杯。
他将茶杯放在厅堂外的花圃边,晃晃悠悠朝府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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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解密语言
江温远一行人抵达大理寺后,十四便领着两人直奔休息的暖阁。
三人走进暖阁时,坐在地上的柳云站起身来,朝江温远行了个礼:“殿下。”
柳云的动作惊动了女人,她拽着衣袖的手抖了抖,下意识加大了力度,拽得柳云一个趔趄。
他弯下身子安抚女人:“别怕,他们是来帮你的。”
女人闻言,迟缓地转头望向门口的人。
见他们都很和善,犹豫半天,才慢慢松开了衣袖,两手放在大腿上,绞在一起。
沈瑶桉打量着女人,心下有了思量。
女人方才望向他们时,面露惊恐,放开柳云的衣袖后,她双手绞在一起,流露出强烈的不安。
如此看来,女人之前应当经历了一些很不好的事情,导致她现在如惊弓之鸟,对所有人都抱着惶恐和不安。
但她看得出来,女人对柳云有一种说不清的信任感。
沈瑶桉微微侧头,对江温远道:“殿下,让我单独同她说说话吧。”
江温远点头,朝柳云打了个手势,示意他过来。
柳云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脚朝江温远走去。
女人见柳云离开,抬起手想要拉住他,却没来得及,她眼里的惊恐更甚,屁股扭动了一下,像是想要站起来。
沈瑶桉察觉到她的情绪波动,快步走上前去,将手搭在女人的肩膀上,阻止了她想要逃跑的动作。
“别怕。”沈瑶桉柔声道。
江温远三人走出暖阁,还将门关上了。
屋里一时只剩沈瑶桉和女人。
女人转头望了望屋门,缓缓地坐回软榻上。
她没像之前那般颤抖,肩膀一塌,比之前放松了许多。
沈瑶桉顺着她的视线望了望屋门,又转头看女人。
三个男子走后,她似乎如释重负。
所以,让她感到不安的,是男子吗?
沈瑶桉又拍了拍女人的肩膀,见女人对她没有抗拒,便坐到女人身旁,轻轻握住女人的手。
那双手粗糙不堪,沈瑶桉垂眸,发现女人的双手上全是密密麻麻的伤口,有些是旧伤痕,有些却才刚刚结痂。
沈瑶桉的睫毛微颤,不忍地移开目光,柔声问:“夫人,你从哪里来?”
女人瑟缩了一下,动了动嘴唇,喃喃道:“清河镇……回……回家……”
沈瑶桉细细观察着女人的神情,见她双目无神,呆呆地盯着脚下的地毯,似乎并没有听见自己的话,微微皱起眉头。
沈瑶桉回想起第一眼见到女人时,她种种反常的举动。
她原本以为,女人只是在陌生的环境里很不安,但如今看来,她可能精神不太正常,甚至无法与人沟通和交流。
女人更像是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担惊受怕。
沈瑶桉叹息一声。
若想在女人这里得到有用的线索,怕是要费些功夫了。
女人与正常人不同,她自然也不能用与普通人沟通的方式与她沟通。
她必须找到女人的语言体系,顺着对方的逻辑才能得到准确信息。
沈瑶桉将视线往下移了移,发现女人脖子后面的领口上绣了一个字。
但她的衣裳实在太脏,那字被污泥遮盖,沈瑶桉看了半天才勉强认出那个“眠”字。
她试探地唤了声:“眠儿?”
女人蓦地转头望向她,似乎听懂了她的话。
沈瑶桉松了口气,看来猜对了,女人叫眠儿。
眠儿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又低下头去不停地念叨什么。
沈瑶桉凑近了些,仔细辨认着她说的话。
她断断续续地听清了“榕树镇”、“大胡子”、“清河镇”等词。
若换作旁人,定然会把这些话当成眠儿的疯言疯语,可对沈瑶桉来说,这三个词却是非常重要的信息。
眠儿已经神志不清,但却对这几个词念念不忘,这说明,这些词一定代表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于是沈瑶桉顺着她的话问:“清荷镇是哪里?你的家乡吗?”
眠儿在听到“清河镇”三个字时,面露惊恐,双手猛地抱住头,嘴里发出尖叫。
“不……不要抓我回去!”眠儿将自己缩成一团,浑身发抖。
沈瑶桉抿了抿嘴,看来这清河镇对眠儿来说,是个很不好的地方。
她又试探地道:“大胡子?”
这回眠儿抖得更猛了,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她一面将自己往角落里缩,一面重复地念叨着什么。
沈瑶桉仔细地听着,分辨出了她的话。
她不停地说着“不要……骗子,锁链捆……捆着我,不要……去……清河镇”
沈瑶桉脸色一沉。
一些事情似乎逐渐变得清晰。
为何眠儿会如此恐惧“大胡子”?为何不想回“清河镇”?
她不停地说“骗子”,“锁链”,这让沈瑶桉联想到了绑架和拐卖。
沈瑶桉最后说了一个词:“榕树镇。”
眠儿突然将抱着头的手放下来,爬到她的身边,抓住她的手,喃喃道:“回家……送我回家……”
眠儿的眼中全是悲凄和恳求,泪水还在不停地往下掉。
她像是溺水的人,望见了唯一一个救命的浮木,用尽全力扑棱过去,死死抓住。
沈瑶桉安抚地握住她的手,温声道:“别怕,我会送你回家的。”
她耐心地哄了眠儿好一阵,后者大约是累了,逐渐睡了过去。
沈瑶桉从暖阁里找了条薄毯盖在眠儿身上,悄无声息地出了暖阁。
她将门轻轻关上,一转身,眼里的柔情便尽数褪去,愤怒涌上心头。
从方才的那段对话里,她大概能推测出事情的前因经过。
这应该是个拐卖案。
眠儿原本应该是榕树镇的人,被“大胡子”以某种方式诱骗,然后被卖到了清河镇。
而若是她猜的没错的话,在清河镇里,一定有一个买家。
那个买家待眠儿极差,而眠儿不愿接受被拐卖的命运,一直在尝试逃跑。
跑一次,就被抓回去一次,也许还被买家用锁链拴着,囚/禁在某处。
她手上那些伤,应该是每次为了解开锁链,逃跑出来弄的。
沈瑶桉深吸一口气,忍不住骂道:“畜牲!”
江温远见沈瑶桉出来了,便想上去询问情况,却不想会听到小姑娘骂人。
他垂眸,就见沈瑶桉脸色阴沉,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着,怒火仿佛要从她的眼中喷出来。
他上前,温声问:“沈姑娘,你还好吗?”
沈瑶桉一抬头就对上了江温远关切的目光。
她又深吸了一口气,硬生生将怒火压了下去,道:“我没事。”
她抬脚往办案的地方走去,浑身绷紧。
江温远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
他望着小姑娘努力装镇定的模样,眼里闪过深思。
之前小姑娘被污蔑成杀人犯的时候都不曾这般动怒,她方才到底听到了什么?
沈瑶桉确实快要气死了。
一想到眠儿可能受到种种非人的对待,她便忍不住心里的怒火。
从业十几年,她最痛恨的,就是妇女拐卖。
那些原本该在阳光之下快乐地生活的女孩,就因为一部分人的利益熏心,就因为这种肮脏的产业链的存在,而永远被困在黑暗里,痛苦煎熬,不得脱身。
沈瑶桉走进办案处,对着里面的官差道:“我需要笔墨纸砚。”
十四和十一望着她冷若冰霜的脸,齐齐抖了抖。
十四悄悄拉了拉十一的衣袖,弱弱道:“我怎么觉得,沈姑娘像是来这儿讨命的?”
他们一口气还没吐出来,江温远也走了进来。
后者淡淡道:“还不快去拿沈姑娘要的东西?”
“是!”十四一个激灵,麻溜地将笔墨纸砚拿来,为沈瑶桉摆好。
沈瑶桉在椅子上坐下,提笔写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