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木栓下落,命路将定。
此间晚风忽起,晌午的那场雪,早就消失了所有痕迹。就好似从未来过。曹生娇任由风,撩拨起她的衣裙。
廊下的她,虽在夜色里沉默,却又好像说了很多。只看她那双媚眼,已然生出许多恶果来。
“菊秋,过来帮忙。”芍春唤了菊秋帮忙。菊秋将门关好,便朝廊下走去。同芍春合力把荷夏抬进库房后,她识相地退了出去。
库房外,看见曹生娇欲言又止,菊秋就先开了口:“奴什么都不会说,也什么都不会问。您放心。但奴只多说一句,您做的事,可千万别叫陈姨娘担心。”
“阿娘,她...”曹生娇本想将曹家的事告诉她,可想了想却只应了声:“好。”
菊秋不再多言,俯身告退。曹生娇也转了身,往库房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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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追书的朋友们,是不是有很多疑问?嘿嘿,请不要着急。
剧情等小碑一点点铺开!期待回归跟大家见面,感谢。
第58章 入局
库房内,芍春将荷夏绑在了架子边上。
曹生娇走进来,拎起门口装满水的瓢,径直朝荷夏走去。近前后,她抬手一泼,淋了荷夏满头。
季冬清寒,那瓢水凉的刺骨,寒意蔓延。荷夏清醒过来。
水顺着她的眉梢滑落,荷夏只觉得麻木。
“果然是你,荷夏。”曹生娇的指尖掐上荷夏的下巴,她傲慢俯视,故意试探道:“你什么时候做了云家的鹰犬?还是说,你一直都是?”
荷夏抬起了头,鄙弃地看着曹生娇开口:“曹氏,真没想到,你竟有这样的胆量,敢去动云依...”
曹生娇不说话,她撇去手中水瓢,腾开手二话不说朝荷夏就是一掌。掌声清脆,芍春在曹生娇身后瞧得真切。荷夏的脸上,瞬间生出了几道鲜红的印子。
只见荷夏狂笑起来,她试图去掩饰自己的心虚。曹生娇没恼,也没开口,而是又打了一掌在她的脸上。
荷夏口角染血,没了方才的威风,不再叫嚣。只是用恶狠的眼神盯着曹生娇。
“还说吗?”曹生娇直立起身,走向一旁的木凳上坐下后,开口:“我竟不知,你对我有这么大的怨?平日里,可是我对你们不好?”
说着曹生娇转头瞥了眼芍春,芍春装作没看见。可她心里已是狠狠咒了曹生娇一番,在她身边这三年,芍春不知自己受了曹生娇多少冤枉气。
“你到底想要什么?你就算是抓了我,害死了云依,这将军府的主母还真的,能轮到你来做?”荷夏顺势挣扎了两下,可芍春打的结实在太紧。
“你是觉得我不配?若我不配,她们便配吗?”曹生娇忽的冷笑一声,被荷夏说的,她差点就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成为这将军府的主母。
荷夏觉得可笑,却丝毫没看出曹生娇的破绽,她驳斥道:“那侧夫人可千万当心,别贪心不足,引火上身。”
“荷夏,你的生死现在置于我手。我劝你先担心担心自己。从今天开始,你不得再离开这里一步,你——可不要想着逃。”曹生娇戏演够了,起身头也不回的往屋外走去。
芍春看了眼荷夏,跟着也退出了库房。
将库房的门落锁,芍春转身,瞧见曹生娇已经走到了漪澜斋的门口,她赶忙追去,心中有许多疑惑未解。
芍春正巧站在了廊外的阴暗处,她开口叫了声:“侧夫人。”
曹生娇欲将推门的手停滞,她没回身,只听芍春继续说道:“您是如何知道荷夏是云太傅安插在漪澜斋的人?”
“猜的。”曹生娇说着回了头,她似乎有所隐瞒。
芍春对曹生娇的大胆,感到无言。芍春到现在也不曾看明白她的复仇之路,到底要如何去走?芍春只天真的希望自己到最后能身退。她不愿再深陷这漩涡之中了。
“既然如此,您何必大费周章,演这么一出戏给她看?将人直接抓了就好。您...该不会真的要——”芍春问的越多,就离事情的真相越近。
曹生娇又怎会轻易作答,她只当芍春是敌,不是友。
只看她眼神凌厉,低声警告起芍春:“你若不想死在我前头,最好什么都不要问。”
芍春惶恐,她只是出于好奇,却不知过剩的好奇心,只会害了自己。她不再敢吭声,垂眸道了句:“是奴多嘴。您早些休息,看守荷夏的事交给我!”
“嗯。”曹生娇转了身,伸手将漪澜斋的门推开。抬脚时,垂落的裙摆拂过门槛。她又开了口:“芍春,这世间黑白颠倒,却又黑白分明。你想我说过的那些话里,又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曹生娇点拨过芍春,便开始自说自话起来:“眼下,只差徐获那一步了。”
没想到,芍春竟斗胆上了两级台阶,追问道:“您就这么确定,将军会帮您?”
“事已至此,不过是做个赌徒。一场输赢而已,我也没什么能失去的...芍春,你可问的太多——”曹生娇笑了起来,她不再想答了。
背身将门合上,她锐利的眼神刺破黑暗,也刺破了自己。
芍春困在原地,寒意从心口扩散,她甚至开始惧怕曹生娇。她记忆中那个只是有些骄纵妖媚的曹生娇,好像已经不复存在,褪去那副皮囊之后,展露出的灵魂浑浊不堪。
院中静寂。菊秋倚靠在东边耳房外头,轻轻唤了声:“芍春。”
退下台阶,芍春疲惫望向菊秋,没有开口,她心神不宁,她忽然觉得自己前路渺茫。
菊秋读出了她眼神中的惆怅,平日里虽寡言孤僻的菊秋,却能静下来观察漪澜斋中的每一个人。
“你不了解四姑娘,你若拥有和她同样的人生,你只会比她更狠绝。”风中的菊秋,那双淡漠的眼,静静凝望着漪澜斋的屋门。
叫起曹生娇的旧称时,菊秋并不是在为她辩白,而是将陈述事实。撇开眼前飘忽不定的碎发,菊秋开了口:“照她说的去做吧,你能活下去。”
“时候不早了,歇了吧。”菊秋语气轻轻,脚步轻轻。就连转身离去时也一样悄无声息。
芍春孤身站在庭院,将信将疑,却又别无选择。她也只能寄希望于菊秋今夜说过的话。抬手压灭庭中石灯两三盏,芍春推了房门,漪澜斋的夜依旧静谧。
...
晨起,心中堆积的事情太多,曹生娇这一夜睡的并不安稳。
她赤脚踩在床前的织毯上,在不经意看向窗台时,忽发现窗台上有阳光折射出的光斑。于是,曹生娇仔细去看,那块她求徐获取来的鸳鸯佩,就搁在那里。
曹生娇不知为何哼了一声,她或许是觉得自己赌赢了。徐获也一同入了局。
顾不上穿鞋,她赤着脚踩上冰冷的地板走向窗台。拿起那块鸳鸯佩,曹生娇望向庭后,眼神被恨意填满,她执迷不悟,如此一意孤行的走了下去。
当漪澜斋的门打开,她将伪装换上,朝院中的芍春说了句:“许久不曾给夫人请安,随我去趟倦春芳。”
“是。”芍春不再追问许多事情的原由。菊秋的话,她听了进去。
曹生娇刚迈下台阶,便听库房传来荷夏的叫嚣:“曹氏,你迟早是会后悔的——”
曹生娇还未发号施令,菊秋就先识相地开了口:“奴去将她的嘴堵上,您放心去倦春芳。”
曹生娇不再理会,走出漪澜斋向倦春芳去了。
刚到了院外,曹生娇瞧着院门虚掩,里头听着乱哄哄一片。她如常不通传便推门,院内却无人,曹生娇越往主屋走,就越听婴儿啼哭声越来越大。
“侧夫人?”平英急匆匆从前屋端着水盆走出来,正巧碰见曹生娇。
曹生娇笑着朝平英问道:“里头这是怎么了?”
“大小姐不知怎的,从昨夜里就开始发热,一直到现在都不见退。这会儿,夫人跟张姨娘正在里头。”平英说着焦灼地往主屋望了望,“这孙大夫怎么还不来?可愁死人了。”
“莫急,说不定在路上了。走,我也进去看看。”曹生娇装的一副关心模样,同平英一块进了屋。
“平英,可是孙先生来了——”主屋的门打开,云依还以为是平英带了孙籍过来。可抬眼一瞧是曹生娇,她就不作声了。
曹生娇见了这场面,嗔怪了句:“怎么?夫人瞧见是我来了,便如此怠慢。我可也是担忧着大小姐呢!”
云依因着徐柳南的病,已经是疲惫不堪。这会儿又来了位多事之人,于是,不耐烦地斥责道:“侧夫人,请慎言。”
她二人话语间争锋。张邯茵在旁,眼神一直关注着徐柳南,根本没空去理会。这曹生娇刚想转移火力,到张邯茵身上。就见屋门被人推开。
没想到,进来的人是徐获,只见他身后还跟着个背药箱的人。
徐获没有搭理屋内的任何人,而是朝身后的人开口道:“许先生,请您给孩子瞧瞧。”
许正二话没说,卸下药箱,就朝孩子走去。云依见状,赶忙将徐柳南搁在了榻上,方便许正医治。徐获不动声色坐在了一边。
一大早收到消息,他就截了孙籍,叫人请了看儿疾出色的许正。徐获一是怕担心张邯茵忧心,二是不想再叫孙籍这种人,随意进出将军府。
“往后,除了夫人你的病事。就不要再麻烦孙大夫了。”徐获话说的不留情面,云依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可她还是应了声:“好。”
张邯茵站在榻边一言不发,她情绪不高,心从开始一直揪到了现在。徐获不由地去看,他觉得这个时候自己应当和她站在一起,但他却无法这么做。
于是,徐获起身,朝屋外走去。曹生娇察觉之后,跟着走了出去。
站在院中的梨树下,徐获不曾回头去看跟出来的曹生娇。她却自己开口:“东西,我拿到了。”
“我虽将东西给了你,但你可不要轻举妄动。”徐获假意提醒。可其实,他对曹生娇要做什么无甚关心,他从选择作壁上观后,便只要结果。
“将军要想阻止我?”曹生娇嗤笑,仿佛将一切都看破,“就不会放任我。”
徐获不屑,刚转身,屋内红绫推门出来,朝他道了句:“将军,许大夫请您进去。”
眼瞧着徐获进了主屋,曹生娇这回不再跟去。凝望起倦春芳的匾额,她忽露出一抹诡谲的笑。
转身路过那棵枯败梨树,曹生娇觉得今年的梨花可能不会开了。
第59章 雨来
自那日之后,徐柳南被诊出胆黄之症,张邯茵就开始与云依昼夜更替的亲自照拂。
云依自小胸痹,不宜劳累。但任谁劝她也不听,偏要亲力亲为。一时间,府中人人赞誉主母仁悲。可只云依自己心里明白,她是在为自己赎罪。
忧心不安,云依总怕有一日,父亲做过的恶事被揭露。她真不知到时该如何面对。
倦春芳的杂役,推门进来将汤药搁在外屋的桌案上,开口:“夫人,大小姐的药送来了。奴给您搁这儿了。”
云依坐在里屋发愣,没有理会。
杂役抬眼朝里头望了望,再次高声提醒:“夫人,大小姐的药得趁热。”
“知道了。”云依回过神来,应了声。杂役见状,转身离开。
站起身,云依不知自己最近为何,总这样恍惚,偶尔胸口发闷她也全然没在意,只以为是劳累所致,想着等到过了这些时候再请人看看。
走到外屋,伸手端起汤药,云依瞥见药碗下压着份像小药包的东西。抬脚往里屋回,将托盘搁下,她拿起小药包拆开,里头有半块鸳鸯佩,和一张字条。
“有些事,不知你想听否?若想听,酉时,赴东南。”
云依生疑,再重新拿起那半块鸳鸯佩瞧看,上头清玉二字。她只觉得熟悉,好似在哪里听过。
细细琢磨过后,云依终于想起父亲,好似是有过这样的名号。她转而又记起,曾在父亲的子规堂里,见过块一样的。
云依陷入沉思,有些事...是何事?陡然一振,她将思绪想到了长川阁的那桩事上。
“夫人,妾可以进去吗——”此时,张邯茵的声音忽然从门外传来。
云依赶忙将东西藏进衣袖,道了句:“进来吧。”
张邯茵推门而入,她这几日见云依脸色不好,所以总会多多过来分担。毕竟,照顾徐柳南,可是她这个阿娘应做的事。
近来,徐获表现的也算不错。他总在张邯茵轮值的时候,过来探望帮忙。徐获当然是操心着闺女的病,但也是担心来的少了,落了闺女她娘的埋怨。
他可才讨了张邯茵欢心,眼下二人正好着。徐获得尽心表现才是。
“正准备喂药呢?您歇着,换我来。”张邯茵轻轻撩起衣袖,手预备着去端那药碗。
云依却顺势接过药碗,说道:“还是我来吧,你去将帕子给我拿来。”
“好。”张邯茵应了声,走去架子边将帕子递去。只见云依贴着药碗边,先饮了一口试温。
“夫人,其实您不必每次都这样尝试。是药三分毒,您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张邯茵说这话也是好心,云依都明白,只是她还是一样执拗。
“孩子的口齿娇嫩,我总怕烫到她。别担心,这方子我问过许先生了,与我的胸痹之症无碍。”云依笑了笑,想叫张邯茵宽心。
话已至此,张邯茵还能说什么。只能也跟着笑了笑,道了句:“那就好。”
前几次喂药,徐柳南都会哭闹不止。这几日许是习惯了,喂药基本都是顺顺当当。张邯茵到榻边熟练抱起徐柳南,云依坐在对面喂药,一气呵成。
看着药见了底,她二人总算是松了口气。拿起帕子给徐柳南擦嘴,云依说了句:“今日,小南可能要麻烦你多照顾会儿了。”
“夫人,有事?那您尽管去就是。”张邯茵没多问当即应了,她向来对旁人的私事不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