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的,他可是个大麻烦。”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李寻都听见徐获的名号,拍着王位上的龙头站起身,问道:“他手里有多少人?”
“一...一个营...”说起这人数,差使都不好意思作答。
李寻都与众部将闻言,哄堂大笑。
再望向殿下人,李寻都不屑开口:“虽说他徐获是个战无不胜的能人,但这般不自量力,敢来挑战我明州十万大军,那就叫他有来无回。咱们走,这回老子要捉活的——”
李寻都高傲地走下王位,走出大殿。众人跟着追随而去。
...
躲在后头寝殿的梁上,不凡鄙夷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可好在徐获来了。不然,她是不会介意将李寻都也刺死在王座上。
纵身稳稳跃下,不凡从殿后的院子里,疾步飞上宫墙。
可刚踩着墙头走了两步,不凡就感到身后一股杀意。蓦然回首,清冷的刀尖,距离她眉间只有不到半寸。向后撤去,看清楚那人的脸。
不凡开口道:“我们终于还是碰面了。”
将长刀收回,不灭直视不凡。沉声问道:“你杀了主君。”
“你都看到了?那就不必废话了。”随着夹住剑柄的手指,缓缓划向夜空,不凡的笑在嘴角扬起。跟着极快的剑刺去,不灭竟没有闪躲。
好在不凡眼疾手快,将剑偏移,只划伤了他的脸颊。血腥瞬间蔓延在剑锋,不凡不解问道:“为何不躲?”
“你说过,你与我再见时,只能活一个。”
经年一别,当那晚在普济寺,不灭知道她还活着,就一直期待着再次碰面。
可惜,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
墙下全闻带着追凶的队伍,看见了墙上对峙的两个人,大声斥道:“人在那——”
在不凡回眸的时候,不灭却提起他刀。
看着不凡的背影,他开了口:“虽然我很想问问,那时候你到底为什么叛逃?但...似乎你做了对的选择。所以这答案,知与不知,也没那么重要了。”
“走吧,不凡。替兄弟们,也替我。好好到这世间走一遭。”
“这些人交给我了。留守晟宫,是主君交代给我最后的任务。咱们就此别过,你好好活。”
情况紧急,还未等不凡反应过来,不灭就已飞身跃下宫墙。向全闻他们提刀杀去。
站在墙头,遥遥看去。不凡紧握手中的剑,道了句:“就此别过。”
...
昭台外,乱糟糟。
张邯茵被关在此处已有半月余。
拖着疲惫的身子,循声朝院门走去。抬手推门时,沉重的锁链栓在门外,发出了刺耳的响。
张邯茵透过狭小的门缝向外看去,宫人都在朝着一个方向拼命奔跑。只见,忽然有人在人群中摔倒,随之就被追赶上来的叛军,就地斩杀。
鲜血飞溅上张邯茵的鼻梁,门外的叛军,在拔剑后离开。
松手退后,张邯茵站在原地心有余悸。很快她就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她清楚这样残暴的行径,根本不会是徐获的后骁军。
张邯茵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
她要弄清楚,外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要知道徐柳南的安危...
于是她赶忙动身,从屋内搬出了那张破木桌,搁在了院墙下。等到爬上破木桌,张邯茵察觉自己与墙头,仍是差些距离。可这昭台宛如冷宫,没有什么能再垫脚的东西。
一时间,张邯茵犯了难。
突然,有人在她头顶说了句:“需要帮忙吗?”
闻声看去,不凡一脸凶恶站在墙头,往她那看。认出她就是那晚普济寺,赵居云身边的人。张邯茵赶忙回道:“帮帮我,我要去救小南——”
跳上破木桌,不凡二话不说,搂着张邯茵出了昭台,落在了墙外。
“多谢。”仓促言谢,张邯茵转身就要朝叛军追去的方向奔跑。却被不凡拦下。
“你是要去送死?”不凡言语犀利,但说的是实话。
“小南,还在长秋宫。那是我们的孩子,我必须保护好她。”张邯茵哪里顾得上那么多,她眼下心里只有闺女的安危,就算是送死,她也必须到徐柳南身边。
说话间,不凡还没来得及回答。她身后走来个落单的叛军,提刀就要向她砍去。
“小心。”张邯茵开口提醒。
不凡像是早有预判。霎时,抽出长剑,转身便抵上了叛军的刀。只看,她剑出剑落,人死魂升。
不凡不屑地看向地上的叛军。再俯身,拾起那人掉落的长刀,丢向张邯茵怀中。
她开口问道:“杀过人吗?敢用刀吗?”
张邯茵接过长刀愣了一下后,才明白不凡这么问,是准备帮她。
于是赶忙回道:“敢!”
随便转了两下,手中的剑。不凡笑而不语,抬脚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对于晟宫了如指掌的不凡,之所以,没有选择那条人人都熟知的路。是因为,在宫门后的甬道上,有着一条,更快更安全的捷径。
张邯茵见状没有多问,提起长刀,追了上去。
一路顺利清除,零落的叛军阻碍。她二人穿过夹道,不凡在前,望着寂静的甬道。朝身后的张邯茵嘱咐道:“跟紧我,一口气走到对面,无论发生什么都别回头。”
“好。”张邯茵望着对面那堵墙,点了点头。
不凡在她应声后动身,张邯茵紧随其后。两个人就这么迅速通过甬道,直冲那堵墙而去。
抬手用剑启动暗门。不凡侧身而入。
“阿茵——”
正当张邯茵跟着将要进入时,忽而远处宫门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唤,让她下意识回了头。
第91章 久别
四个时辰前的临安城外。
当李寻都攻城的时候,徐获其实就已经赶回了临安。但他并未贸然涉险。而是领着手头的这一个营人,从沐山小路,迂回进了荒废的普济寺。
蛰伏不动,徐获像是在寻找一个时机。
期间,林奇和姬红绫巡察轮替,每个人都认认真真做着手头的事。没有人多去过问。
直到,一只飞奴穿过硝烟,展翅而来。稳稳落在徐获的小臂。迅速抽出绑在其身上的纸条,徐获瞧见上头书着四个字:援军已到。
再抬手,放任飞奴远走。徐获起身,朝众人高声下令道:“出发——”
由此开始徐获站在了明州叛军的对立面。他就这么带着“勤王救驾”的任务,向着临安城杀去。
城门之上,从宫内闻讯赶来的李寻都自大轻敌。与徐获对阵叫嚣。
可他不知,此时南边徐褚正带着他的凌云铁骑直冲临安,夹击而来。
在尚州落进绝境的徐获,迫不得已修书去了南达。这是他孤独人生中,第一次需要父亲,也是最后一次。
接到儿子的书信,徐褚第一时间就去见了南达皇帝多传。
多传明面上不想参与明德内乱,实际却也想将这趟水搅浑。但多传表现的犹豫不决。这么多年未曾尽过责任的徐褚,因着对徐获的愧疚,便将一切罪责拦下。
已己之名,出兵驰援明德。
凌云铁骑来势汹汹,南达人的好战善战,是出了名的。纵使手握十万大军的李寻都,也是为之胆寒。况且他还有三四万兵力,留守宁州未归。
余下临安城的这六七万,根本不是徐褚的对手。
见势不对,李寻都赶紧让人到明州报信调兵,自己则从城门撤下向晟宫退去。
可还没等送信的人出城,徐获就领着人从城西杀进了城。
凌云铁骑在城外拖着叛军,以至其无力分散兵力,回救晟宫。徐褚在得到消息后脱阵,将战事交予副将,自己策马入城追徐获而去。
...
“安儿——”
遥遥一声久别的呼唤,徐获勒马回头。
自徐获十岁之后,徐褚就再没见过自己这个长子。尽管如此,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眼中烽火灼透曾经的繁华王都,在长街的那头徐获看见,徐褚骑马背持长矛款款而来。到底是父子,同样的意气风发,同样的快意杀伐。
默然望去。徐获记忆中的那声父亲,已是十数载不曾说出口。
等人到了跟前,他最终还是唤了句:“信王殿下。”
听见徐获这样称呼他,徐褚开口问道:“一别数年。安儿,你还在怪我?”
“信王,眼下要是想说这些事,那就恕在下不能奉陪。”徐获没什么闲工夫叙旧。驾马回身,就要离去。
看着徐获决绝的背影,徐褚高声道:“现在不说,你与为父还有再见的机会吗——”
紧攥着缰绳,停止不前。望着远处的晟宫,徐获一言不发。
瞧他有所停顿,徐褚接着开了口:“我与你母亲,其实不过是皇权下的牺牲品。我们的那场关系里,没有谁对,也没有谁错了。只能说那时候我们都太年轻,喜欢较真。横生出许多怨怼来,久而久之,积怨祸起。才闹到了现在这般,但为父一直想告诉安儿你,不要带着仇恨活下去。放过你母亲与我,也放过自己。”
一通话说下来,徐获听出他心有愧疚,但无悔意。他的辩白,也只不过是为了自己心安。徐获都明白。
其实,如果在没遇见张邯茵前,他一定会驳斥上一句:“那我呢?”
但遇见张邯茵之后,徐获对从前的那些旧闻,早就不再执着挂怀了。
于是他背对着徐褚,淡淡道:“我不恨你,更不恨她。你能来帮我,我很感谢你。那些前尘的恩怨,就不要再提,你过好自己的人生。我们不会再见了。”
“就此别过了,父亲。”
或许,可以将这声父亲当做徐获与自己的和解,与他们的和解。总之再抬眼时,遥远晟宫里的牵挂,才是徐获人生中真正光亮。
所以,他没再犹豫,迫不及待驾马向光奔去。
“就此别过了...安儿。”
徐褚说着骑马转身,向着与徐获相反的方向走去。
对徐获成长缺失的弥补,徐褚这次会替他收拾好,临安的乱摊子再离开。但就如徐获所说的,他们不会再见了。
现在的他们,已然有了各自的生活。不必打扰,各自安好吧。
...
当下形势不利,李寻都手中需要些能与徐获谈判的筹码。所以他撤进晟宫后,直奔长秋宫而去。
追击而来的徐获,方破开宫门。
便在甬道上,见到了他生命中的那束光,遥遥一眼便可相认。
如常唤了声张邯茵的名。
可她刚转头,还未来及回应,就被不凡一把拽进了暗门里,门随即关闭。黑暗之中,张邯茵用力拍了拍坚硬的石壁,叫了声:“徐获——”
循着声音走来,徐获掌心贴着石壁的外头,开口问道:“阿茵,你在哪?”
“徐获,我和那晚在普济寺遇见的人在一起。我们要去长秋宫救小南——”张邯茵说着,转头看着黑暗,向不凡开口,“这门不能打开吗?”
抽出火折,不凡吹了两下。暗道中总算有了些光亮。
“门是单向的,你让徐将军到长秋宫与我们集合便是。”不凡说罢转身,往分叉路走去。
张邯茵见状赶忙拍门高声道:“徐获,到长秋宫去,我到那等你。我们一起去接闺女。”
“好。”掌心离开石壁,徐获转身去骑了马。
姬红绫在身侧,朝徐获开口:“将军,你们去长秋宫,我到德曜殿打探打探李寻都的行踪,再同你们汇合。”
姬红绫跟着徐获进过宫几回,所以这御前跟后宫的路,她也算熟知一二。
徐获点头应允。姬红绫骑马就要动身。
“我跟你同去。”林奇不放心,要跟着同去。却被姬红绫拒绝了请求,“你保护好将军,我随后就来。”
“红绫——”还没等林奇反应过来,姬红绫便迅速驾马离去。
徐获在旁看得出,林奇对姬红绫的意思。这一路上他对姬红绫可谓是关怀备至,姬红绫呢?倒对他也不算排斥。可眼下不是谈说这些的时候。
徐获便朝林奇说道:“红绫轻功了得,只要不硬碰硬。没人能伤的了她。走吧,先去长秋宫。”
“是,将军。”徐获都这么说,林奇还能如何,只能应下。
徐获不再多言,带着队伍向长秋宫与张邯茵汇合而去。
...
与此同时,折玉宫那边。
从宫里动乱开始,赵桑月就领着封凌她们一起将宫门堵了去。好不容易等到外头静下来,封凌却仍在院内不停地走来走去。
坐在院门口石阶上,气定神闲的赵桑月,终于忍不住睁眼道:“够了,给本宫站那别动。”
封凌一惊,愣在原地。
缓过神后,她转眼看向赵桑月,没好气地开口:“都这时候了,你还想摆公主架子拿捏我?别做梦了,赵桑月。就算你是什么兴陵公主。今日之后,也得尸骨无存的死在这儿——”
赵桑月站起身,抖了抖裙上风尘。
抬脚走到封凌面前,用恶狠的眼神,盯着她慢慢开口道:“本宫忍你很久了。你最好识相些,不然,本宫可以提前送你上路。”
“疯女人,我看你敢?”封凌嘴上说着,却被她的气势,压得向后退了退。
赵桑月被封凌惹恼,不顾众人劝阻,拽起她的手腕,向宫门走去。到了门前,用脚踢开挡在门口那些阻碍,预备将封凌丢出门去。
封凌见状,用力挣扎道:“你疯了吗?你想让我和他们陪你一起送死是吗?”
赵桑月紧紧拽着封凌不松,一句话也不说。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刀刃拖地滑行的声音,折玉宫里的众人,瞬间噤了声。甚至不敢大口呼吸。
那响声愈来愈近。赵桑月扒着门,松开了封凌的手腕。封凌赶忙退回院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