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春芳——云碑赋
时间:2022-08-16 06:22:15

  透过门缝向外看,赵桑月瞧见了那张熟悉的脸。二话不说拨开门后杂物,没等众人注意,赵桑月便已经将宫门开了一半。
  众人见状惊惶逃窜,生怕门开后,自己会是第一个丧命的人。
  可当赵桑月钻出门去,门外那个刀刃拖地,甲胄染血的男人,却向前倒进了她的怀里。只瞧,那人抵在赵桑月肩头,无力唤了声:“...殿...下。”
  门外不是久留之地。
  随即撑起他沉重的身躯,赵桑月用尽全身力气,将人拖回了折玉宫。待到重新将门堵上。赵桑月累的顺着门柱滑落到了地上。
  再转头看向身负重伤,歪倒在门后的竹风,她开口道了句:“小郎将,本宫知道,我们会再见的。”
 
 
第92章 尾声
  沿着暗道一路到了长秋宫外,与不凡躲在暗处。
  张邯茵瞧见李寻都的叛军,与许多身份不明的人,打成一团。
  “原来,吕弗江将固人营都安排在了这儿...”不凡脱口而出,她想难怪御前的守备那般松懈。
  听着不凡口中说什么固人营,张邯茵不解问道:“固人营是什么?”
  回头看了眼张邯茵。
  不凡觉得事已至此,没什么好在隐瞒。于是开了口:“是吕弗江豢养的固人,一共三十人,都是些训练有素的死士。不过,现在应该只剩下二十八了。”
  “你怎么知道?”看着不凡,张邯茵愈发觉得眼前这个女人,身上有着太多故事。背负着太多过去。
  可不凡却回过头去。不再多言。
  抬眼扫视一周,也未见不灭的身影。不凡觉得自己说的二十八,应是准确。
  固人营擅长的皆是些短快利落的暗杀,对于这样持久的对抗,到底是欠缺。加上分配在长秋宫外,那部分金吾卫,在叛军第一次杀进宫时元气大伤。
  所以,李寻都很快便因着势众占了上风。
  眼瞅着李寻都破开了长秋宫的门,将固人营逼到了殿前。张邯茵再也等不急,拎起长刀就要朝长秋宫奔去。还好不凡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
  “再等等,徐将军快到了。”
  张邯茵就这么攥紧了拳头,站在不凡旁边。焦急地望着长秋宫。随着耳边马蹄声愈来愈近,不凡才松开她的手腕,说道:“去吧——”
  立刻疾步向外走去,张邯茵与驾马而来的徐获,碰个正着。
  转头之间恍若隔世。
  马前的她,长刀怒持。马上的他,金戈铁马。好像人生总有很多不期而遇,可张邯茵与徐获,却总能在刚好的时间,刚好碰见。
  翻身下马,徐获这一次不再是漠然置之,而是与她紧紧相拥。
  但现在不是温情的时候,张邯茵轻轻推开徐获,道了句:“徐获,先救小南——”
  “嗯。”点头应下。转身抽出腰间佩剑,一声令下,林奇领着人同徐获和张邯茵杀进了长秋宫。
  ...
  到了殿前,三方对峙,没有一方敢轻举妄动。
  就在此时,不凡踩着院墙飞过,稳稳落在了固人营面前。众人惊诧,不凡虽然已经离开多年,但了解她当年叛逃的人,却不多。曾在营中的威望不减。他们始终是敬着她的。
  只听,众人如旧唤了声:“少使。”
  隔着叛军队伍望去,张邯茵诧异说道:“少使?”
  张邯茵想难不成?她也是吕弗江的人?可她为什么会听命于赵居云?如果真是这样,岂不是对徐获不利?
  可不凡接下来的话,很快打消了张邯茵的顾虑。
  “叛贼李寻都,刺杀主君,为祸明德。罪不容诛,杀了他,替主君报了仇,你们就自由了。”
  不凡将罪责全然推向李寻都。固人营的人,却对她的话深信不疑。他们就像是一群凶恶的狼,在得到狼王的指引后,提刀奋起,目标明确,直冲李寻都而去。
  刹那间,杀气充斥在长秋宫的每一寸角落。
  张邯茵与徐获在后,相视一眼就明了。两个人转身随即加入了混斗之中。
  ...
  远处偏殿里,当所有人都害怕地躲在里屋时。
  只有宁梧静静矗立在紧闭的窗前,漠然看着外头发生的一切。可当她看见张邯茵与徐获并肩而战,却不知为何握紧了拳。
  她的怨,她的恨。渐渐蔓延开来。这是她第一次对徐获感到不满。
  忽然,里屋传来一阵哭闹。
  宁梧回头瞧见赤着脚的徐柳南,正向虚掩的殿门跑去。看护她的宫人,许是顾及自身安危,无人敢来追。
  善落恶生,一念之间。
  宁梧此刻被怨念填满。她竟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徐柳南跑了出去,没有阻拦。
  还不懂什么是危险的徐柳南,站在殿外,放声大哭。却不小心吸引了叛军的目光,有人提刀而来。
  良心终究战胜了心魔,宁梧根本不是做恶人的料,她还是心软了。
  只看她一个箭步冲出偏殿,准备将徐柳南抱回殿内,可叛军的刀似乎更快些。那刀将要劈下,宁梧来不及躲闪,只能低着头将徐柳南紧紧护在怀里。
  可谁成想,宁诚空不知从何处而来,冲上去替她们挡下了这致命的一刀。
  温热的血,洒落宁梧的脸颊,腥气蔓延进她的嘴巴。抬头看着熟悉的身影坠地,眼角的泪混合着他的血落下,抱着徐柳南,宁梧撕心裂肺地喊了声:“阿爹——”
  方才循着哭声找了半天的张邯茵,来到偏殿,快刀将叛军诛杀后,说道:“你带着小南先进殿,这里交给我。”
  背身对着宁梧,张邯茵没看清倒在地上的人是谁。
  可许久都不见有人应答,张邯茵回头说了句:“还愣着做什么?快啊——”
  等她察觉到,地上躺着的是宁诚空时,张邯茵赶忙走上前,安抚道:“你来抱小南,我帮你将大长秋弄进去。”
  说着将刀递给宁梧,张邯茵伸手托起宁诚空的身子,迅速将其拖进了偏殿。
  宁梧神情恍惚,但还是听了她的话,抱着小南进了殿。
  将门落锁,张邯茵转过身,立刻去抱了宁梧怀里的小南。见到阿娘的小南,终于不再哭闹,将脑袋埋进张邯茵的肩头,委屈巴巴地不说话。
  张邯茵揉了揉闺女的头,安慰道:“我的小南,真勇敢。都是阿娘和爹爹错了,阿娘和爹爹不会再让小南,离开我们了。小南,原谅阿娘和爹爹好不好?”
  徐柳南好像是听懂了似的,贴着张邯茵的脖子蹭了两下。
  轻轻拍了拍徐柳南的背,张邯茵柔声回答:“谢谢小南,原谅阿娘。”
  安抚好闺女。
  张邯茵转头看向,跪在宁诚空身边一言不发的宁梧。她在自责,她想若不是自己生了坑害徐柳南的心思,也许,宁诚空就不会出事。
  瞧着宁梧这副不振的样子,张邯茵开口道:“眼下怕是寻不到太医,来救治大长秋了,但再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这偏殿可有什么止血的疮药?”
  听了张邯茵的话,宁梧总算回过神来。
  她刚想起身去寻疮药,便被地上的宁诚空拉住了手腕。只听他有气无力地说了句:“宁丫头,算了...留下陪阿爹...说说话...”
  张邯茵见状,按了按宁梧的肩,说道:“你陪着大长秋,千万别让他昏过去。我去替你找药。”
  语毕,张邯茵抱着徐柳南到里屋寻药去了。
  留下宁梧跪在门前,握着宁诚空渐渐发凉的手掌,说道:“阿爹,想和女儿说什么?”
  “就说些...宁丫头问了阿爹许多遍的事吧...”宁诚空眼神迷离,望向宁梧。
  那个隐瞒了二十几年的秘密,到了这般也该说于她听了。
  “阿爹小时候家里穷,经常吃不饱。邻居家的莲儿姐...人美心善,总时不时...送些吃食给阿爹。那样的年月,若不是靠她救济,阿爹恐怕...早就一命呜呼了。”
  “后来,阿爹被家里人送进了宫。莲儿姐也嫁了人,生了...孩子。可头胎生的是个女孩,她那夫家...恶毒,竟叫莲儿姐将孩子送人。不然便要...将孩子掐死。莲儿姐哪里舍得看着...自己的骨肉丧命,于是便辗转托人找到了阿爹。看看阿爹...能不能,给那孩子寻个活着的机会...”
  “为了报答莲儿姐的恩情,最后...阿爹便将那女孩,收了下来...”
  说到此处,宁梧已经听出来,当初宁诚空收养的女孩,便是自己。而那莲儿就是自己的亲娘。
  可她仍噙着泪配合地问道:“那之后呢...您的莲儿姐如何了?”
  轻咳两声,将头转回,望着偏殿的房梁,宁诚空开了口:“莲儿姐,故去了吧...不过,阿爹应该很快就能同她重逢了...待阿爹见到她时,也能有个交代了。”
  其实,关于莲儿的故事,并没有结束。但宁诚空却不想将最真实的部分说与她听。
  他不想告诉宁梧,莲儿回去后,又因诞下一女,被夫家失手打死。他不想告诉宁梧,是自己打点了衙门的人,才将她的亲生父亲处以极刑,族亲流放。
  或许,留些空白给宁梧,才是对她最好的保护。
  就到这儿吧。
  “宁丫头,往前阿爹只教你忍,却从未考虑过你的感受。阿爹错了...从今往后...阿爹...希望你...为了自己活...”
  天地昏暗,宁诚空用尽全力交代完,这最后一句话,撒开了紧握宁梧的手。
  “阿爹,我不要你走。我不想自己一个人。”
  “阿爹......”
  宁梧悲痛欲绝,引得身后张邯茵愧疚不已,她没能在殿内找到疮药,甚至任何像样的药也没有。
  将小南搁下地,她俯身对闺女说道:“小南,姨娘现在很伤心,你去抱抱她好不好?”
  徐柳南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来到宁梧身边,徐柳南立刻张开怀抱,趴在宁梧的背上拍了拍。宁梧转了身,把徐柳南揽进怀里。道了句:“对不起...小南,对不起...”
  张邯茵并未在意,她抬眼观察起殿外的情况。
  只瞧,在人群中瞅准时机的不凡,刚刚向着李寻都的方向杀去,还未来得及抬剑。就见从李寻都的胸前,刺出了另一把长剑,人当即倒在了她面前。
  一抬头,与徐获正对面。不凡收剑,颔首示意。
  李寻都毙了命,他手下群龙无首的明州叛军,随之瓦解分崩。有人见势不对着,迅速缴械投诚。
  就这样,随着越来越多的叛军投降,这场闹了月余的内乱,才总算接近尾声...
 
 
第93章 怨解
  天亮之前,宫城寂静。
  推开长秋殿的门,金色铠甲映着将尽未尽的烛火,迈步绕过那张牡丹生春的屏风。徐获看见郑媛媛身着凤袍,垂眸斜靠在凤位之上。
  徐获并步而立,凝视起殿上的人,沉声唤了句:“母亲。”
  腰间佩剑撞上甲面金兽发出的声响,引得郑媛媛抬了头。她蔑尔视之,朝殿下的人斥道:“好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徐将军。你的这声母亲,不必再叫——”
  她的后梦,碎了。
  郑媛媛心中有许多不甘,所以便连带着对吕弗江的悲惋。一股脑地撒向徐获。
  徐获却好似已习惯了与郑媛媛的这种相处。他就那么平静地站在原地,没再去开口反驳。
  “吕家完了,明德亡了。可你却如愿了。”
  郑媛媛忽而狂笑,扶着凤位起身,一步一步朝殿下走去。
  站在徐获面前。郑媛媛好似掐准,徐获不会做弑母这种不忠不孝的事。所以,有恃无恐的在他面前开口:“徐白安,好谋算。接下来,你是不是准备将我这个亡国妇与那遗腹子,也一并处理掉?”
  “到现在,你竟都不觉得错。”徐获冷笑一声,不屑地看向郑媛媛。
  “你和吕弗江,总是理所应当的享受着得到的一切,却从不去担起责任。而今落得不复,就不该再抱怨。”
  不曾受过徐获指责的郑媛媛,气的捂着肚子,一句话也说不出。
  黎明到来,殿中烛火霎时燃尽。
  徐获握着长剑漠然转身,望着殿门开口道:“郑贵嫔别担心,你的荣耀还在...这江山还是他吕家的。”
  郑媛媛听到这话,抬眼望去。徐获逆光站着,只听他又开口道。
  “只要,天下太平,百姓安居。在位者是谁臣都无所谓。等少帝降世登位,臣自当尽心辅佐,还明德一个圣明的主君。所以,从今日开始,郑贵嫔就安心在长秋宫养胎。其余的事,都交给臣了。”
  徐获今日对郑媛媛说的话没有半分虚假。
  他从始至终都没想过做皇帝,对吕弗江的忤逆,也不过是被逼入绝境的反击。
  徐获毅然离开了长秋殿,没再去看身后的郑媛媛。
  可他才刚刚迈出殿门,就被飞奔而来的张邯茵,撞了满怀。只瞧张邯茵毫不顾忌,抬起双臂揽着徐获的脖子,撇了撇嘴,说道:“你去哪了?叫我好找。”
  “生气了?”徐获搂起张邯茵的腰,他那张严肃的脸,总算是见了笑意。
  将头贴着徐获的胸膛,张邯茵沉声道:“徐获,我们不要再分开了。我不想再跟你分开。我要你一直跟我在一起。”
  “我们不会再分开了。”徐获说着,轻轻扶起张邯茵的肩,望向她开口:“阿茵,等到一切安稳下来,我就娶你,做我的夫人。”
  张邯茵对上徐获真诚的目光,笑着回了句:“好,但凭夫君做主。”
  和林奇站在院中,瞧着殿前那二人你侬我侬。姬红绫终是忍不住,砸了砸嘴。
  “我说,阿蛮——”张邯茵听见动静,在徐获怀里回了头,“你们将军要娶我,怎么?你不满意?”
  还没等姬红绫开口,林奇站在一旁,接腔道:“阿蛮?你叫阿蛮吗?这名字真好听。”
  阿蛮?长秋宫门口的不凡,听见张邯茵这样称呼院中的那个女人,目光瞬间被吸引了过来。她站在宫门下,仔仔细细打量起了姬红绫。
  姬红绫看了眼林奇,没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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