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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一生一世一双人:纳兰性德《画堂春》
大难临头各自飞:元代无名氏《冯玉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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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南叉腰:你老婆跟我跑了
萧长雪得意:你老婆在我家
承煜:满头黑线jpg.
xia yi juan zhi tong che biubiubiu
# 最终卷
第59章 伍玖·酿冬
三个月后——
“阿沐!”
门毫无预兆地被推开,我一惊,手中的木剑顿时跌落在地,砸在了脚上。
萧长雪推门而入,见状,顿时跑了过来,一捧起我受伤的脚,剥落鞋袜,一边责怪道:“这回又是哪个胆大的给你拿的剑,你身子不好,剑呀刀呀的这些便不要碰了,若是觉得无聊,我送你去青庐,找南先生弹弹琴也好。”
我苦笑:“平白扰了人家的清静。”
木剑较轻,脚背微微泛红,并无大碍。他一个城主,捧个姑娘家的足来回查看,被下人撞见实在有失体统,我抽回脚,兀自套上鞋袜,说:“风风火火的,可是有什么事?”
萧长雪严肃说:“之前在郊外,发现了十八具狼猎人的尸体,伤口细小,绝不是猛兽所伤。我上报给了朝廷,朝廷会派大理寺的人来查,在此之前中州得先把事情搞明白。”
我说:“大理寺一群酒囊饭袋,禁不住指望的。”
“你闲着也是闲着,有没有兴趣参与?”
我笑道:“刚才还叫我不许乱动,怎么,萧城主遇到了困难?”
“大大的困难,”萧长雪挠了挠头,“你知道,我这个城主当的不怎么顺心。听查院的几个老家伙不务正业,成天编排我,想为我娶妻纳妾,为此,扰得我心不安宁。我封你个听查使,你去替我治治他们好不好?”
“你也学会借刀杀人了。”
萧长雪笑道:“过奖,你要是能把那几个老家伙制得没话说,算是帮了我大大的忙,年后雪化了,你带你去爬西北天山。”
我想了想,觉得不吃亏:“一言为定。”
那日在枫令一别,萧长雪祭奠兄长后,便琢磨着城主之位,萧长雪先以门客的身份,进了城主府。城主一听说他是萧长安的弟弟,立马摘了乌纱帽,双手奉上。萧长雪问是何故,城主泣涕涟涟,说中州匪盗多无赖,实在是贼大欺官,行路难哉。
树倒猢狲散,霍钰失势,中州彻底乱成一锅粥。
朝廷有意坐收渔翁之利,并未出兵管辖。各匪首自立为王,行为猖獗,见着漂亮的女人,立马掳至山上,见着金银财宝,不由分说便抢。萧长雪接下了这个烂摊子,旧臣不服他,匪盗不知他,内忧外患,萧长雪忙得焦头烂额,不过,也正是如此,他才闯出了名号。
与八匪家约于天山,萧长雪单挑二十三位英杰,一番惊险的打斗后,萧长雪胜出。八匪家纵心有不愿,可也敬佩萧长雪的少年英勇,同意缔结和平盟约。
夜里,我偷偷摸摸爬起来,从床底下掏出阿爹留下的龙舌弓,月光下,弓身圆润,弦长如虹,我贪恋地摩挲着,忍不住伸手去撑。
弓弦纹丝不动,我如梦初醒,叹了声气,颓废地倒在了床上。
我面上不在乎,可次日清晨,还是早早地到了听查院。
小院清幽,门前栽了两棵枣树,树上挂着零零碎碎的枯叶。我尝试这叩门,无人回应,也是我耐心好,又叩了三下,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仍不见人。
侍从说:“姑娘何必久等,不如咱们先回去吧。”
“嘘。”
我把耳朵贴在门上,隐约听见笑语欢声,于是我又贴近了些。
“熊大人,我怎么听见有人敲门啊。”
“还能是谁,不就是咱们城主大人派过来的亲使嘛,听说呀,还是个女人。”那人哼了一声,“不是本官瞧不起女子,邱家姑娘大家知道吧,人家上过战场,不比男人差,可世上有几个邱家好儿郎,娇滴滴的大姑娘可干不了咱们听查院的活。”
“可咱……也不能老晾着人家吧。”
“有何不能,王大人,你是京城人,不懂中州的规矩,新官走马上任哪有那么容易的。王大人,咱不用理她,来,玩牌!”
我听得明明白白,冷笑:“一群老头吃着官粮,在里头耍牌呢。”
侍从名叫诗晓卫,诗晓卫忙说:“娘娘有所不知,听查院懒散惯了,有时候日上三竿都没人来,今儿算是好时候了。听查院什么事都管,小到王村丢一只鸡,大到山上死的狼猎人,照理应该是最忙的,可这几位主事的大人……您也看到的,是什么模样。城主有心管,可他们是老人,动又动不得。”
“优柔寡断,自然做不成事,城主既把此事交给了我,我便得使些手段,治治他们身上的惰性。”我盘算片刻,吩咐道,“他们不肯开门是吧,晓卫,去街市养蜂人那儿买一袋蜂窝,速去速回。”
诗晓卫乐了:“姑娘智勇!”
晓卫扛着蜂袋,爬到墙头,把袋口的系绳一解,胆大的蜜蜂率先探出头来,嗡嗡个不停,晓卫怕蜇着自己,连忙把蜂袋抖落个干净。
听到蜂窝滚地声,我轻轻一笑,心中暗数:一、二……
“救命啊!哪里来的蜂?”
“快,快开门?什么,门被堵住了?谁他妈堵住的!”
“熊大人是您亲自堵的啊,您说您说怕那个……”
“住嘴,还不过来开门!”
突然,大门砰的一声敞开,一伙人拥挤在一块,脚绊脚手缠手,一起摔在了听查院门前。他们抬起脸,呲牙咧嘴,正好对上我的微笑。
“各位大人,早上好啊,在下乃萧城主亲封听查院使,今日走马上任,”我深深一揖,“小使虽然官职比诸位大人高那么一点点,可年纪轻,属实不敢受诸位大人此等大礼。”
黄蜂散尽,大人们缓了口气,各自红着脸,没事人似的起来梳理行装。
头前的那位大人身材墩胖,白发须眉,颅顶炸了两缕呆毛,和飞扬的眉毛相得益彰,怎么看怎么不觉得老,那大人仰脸瞅了我一眼,心虚地说:“小使远道而来,嗯我等嗯有失远迎。”
“大人如何称呼?”
“熊韬,不是雄韬武略的雄,是雄韬武略的韬。”
底下传来扑哧的笑声,我故意看了一眼熊韬额角微微肿起的脓包:“啧,诸位大人是怎么了,一个个脸上直冒泡?”
一起这个,七八个人顿时怨声载道。
“谁说不是呢,大冬天哪来的蜂,还跑听查院来了,难不成蜜蜂也有冤情?”
“混蛋,蜜蜂哪来的冤情,一定是有人故意放进来的!”
“那是谁放进来的?”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了我,我摸了摸下巴,不置可否:“熊大人,咱别站说呀,进屋,本官尝尝您的新茶。”
熊大人:“小使说笑,蓬门陋屋,何来新茶。”
“哦?”我指了指他,笑道,“熊大人深藏不露,走罢,我们且去瞧一瞧。”
我也不让,踢开了半开的大门,走了进去。
进去一瞧,呦呵,大开眼界。墙角落里堆了足足二三十尊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雪人,红鼻子,橘眼睛,五官四肢样样不缺。熊韬一脸肃然,指着雪人挨个解释:“小使请看,此‘人’是在逃采花贼,年三十左右,这是他常年背着的刀,”熊韬正了正雪人手中的扫帚,“小使小心,此刀锋利的很啊。”
我眼尾抽了抽,把欲碰‘刀’的手收了回去。
走到一个四不像的雪团进前,刚想寻问,熊韬抢身拦在我的身前,看他神经紧张的模样,我问:“熊大人,怎么了?”
熊韬说:“小使,这可不得了啊。”
“……怎么个不得了?”
“这是近来天山狼猎人案的嫌疑犯,年十二,杀人于无形,一夕之间十八名狼猎人丧身,简直丧心病狂。”
年十二?到底谁更丧心病狂一点。
熊韬继续说:“小使你瞧,它的牙齿。它的牙齿和其余同类有异,呈锯齿状,齿根含有毒素,触之必死。你瞧它的脚,如人腿般修长有力,从它留下来的脚印来看,我们怀疑是外来入侵的品种。”
“所以……你说的是一种动物。”
“狼!”熊韬加重了语气,“只有天山天狼才有如此的力量,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1。”
我说:“既是狼,为何不吃掉狼猎人,而只使他们死亡,甚至肉-身保存得还很完美。”
熊韬呆滞了半响,说:“可能……也是品种相关吧。”
绕过那些奇形怪状的“嫌疑犯们”,一座小亭矗立在溪间,亭中一张石几,摆满了骨牌,还有瓜子糖块一些小吃,一片狼藉。熊韬耸耸肩,见我没说什么,又挺了挺胸脯。
进了屋子,熊韬倒很主动地吩咐人为我奉茶。
我剥开糖纸,含了一块糖,甜香肆意,驱散了屋中劣质熏香。整块糖在口中融化,我才开口说道:“正式介绍一下,在下姓陈,单名一个穆字,称谓什么的我不在乎,我来,是为了查案的。要查什么案子,方才熊大人也替我介绍过了——天山狼猎人。”
熊韬突然泄了身子,大声说了一句。
“那您白来了,这案啊,没法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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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预祝端午节快乐!
第60章 陆拾·厌生
此话一出,在场人皆钳口不言,假装各忙各的。
我高挑眉梢,对熊韬说:“熊大人此话怎讲?”
一旁,又一位大人说:“过几日京里来人,咱们听查院何必扯这乱子。死的……狼猎人,十有八九,就是山里的狼代王动的手。自从萧城主来了以后,中州和天山八王定了君子盟约,井水不犯河水,若是为了几个微不足道的猎户伤了彼此的和气,便不是小小听查院能交代的了。”
“我没记错的话,您是刘大人,”我看向刘必,一字一句说,“卑、不、足、道?活生生十八条人命都是微不足道,那请刘大人告诉小使,何为大事,是王村丢的鸡,还是李家死的鹅。”
刘必闻言,有些羞愧。
熊韬说:“刘大人不是这个意思……”
“莫说只是你们的猜测,就算是证据确凿,指认凶手是天山八王,听查院也绝不能退缩。诸位大人,中州可是你们的地盘,你们就甘心把功劳白白让给大理寺?”我一拍桌子,“从今日起,给我查,年纪大的留在院里翻旧案查线索,年轻的随我上天山,违者——军法处置!”
没人应声。
血气上涌,我硬生生压住,说:“不应者,同罪。”
“啊同罪?”熊韬最先说,“听见了,我听见了。”
刘必瞥了他一眼,含声说:“下官遵命。”
后来我才知道,熊韬是少白头,实则只有二十八岁。当日在听查院打牌聊天的,年岁都不超过三十,真正难啃的老头,都藏在家中享清福呢——我也没工夫与那堆烂骨头打持久战,惹不起,躲得起。
回府后,诗晓卫眉飞色舞,把听查院发生的事一字不落地讲给了萧长雪,尤其讲到蜜蜂逼门的那一段,诗晓卫笑得合不拢嘴,按他话说,我让那群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老家伙狠很吃了一瘪。
萧长雪面带赞许:“听查院就像袋里的米虫,难以整除干净,拿蜜蜂对米虫,呵,这样的损招,也只有你能想的出。”
“那熊韬是何许人也?我见院里的大人都很听他的话。”
“熊韬啊,他早年间和土匪打成一片,也算半个匪棍,而今从了粮,身带匪气,在听查院作威作福,跟随者众。听查院另有一位人物,难道你今日没有见到么?”
“何人?”
“此人姓王名正,字殷虚,原籍京城,原职大理寺少卿。”萧长雪说,“王正可以说是听查院中的一抹清流,刚正不阿,该他管的他管,不该他管的,他碰上了也要管。虽然没入听查院几年,在院中也有一定的分量。难道你没碰上他吗?”
我望着窗前微尘,渐渐失神。
那一年风雪夜,王正与我共守灵堂,分别时,王正对我说:“大人一生高风亮节,最终却落得个英年早逝,罢免抄家的下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不负娘娘堆友人的情谊。现如今大人与世长辞,凶手却逍遥法外,敢问,您不愧么?”
我垂下了头,不觉察地叹了一声。
萧长雪并不知,说道:“你该去见一见王正,你们或许能聊的来。”
“……大抵,他不想见我。”
话音刚落,诗晓卫小跑进屋,禀道:“城主,姑娘,府外有位王大人求见,”诗晓卫抓了抓头,“这位王大人说,只想见姑娘一人。”
望见我飘忽的目光,萧长雪笑道:“既是旧人,就更该去见一见了。”
我低声说:“我问心无愧。”这话,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勇气。
我对这位王大人实则算不上熟悉,灵堂风雪共渡夜,我才看出了他官衣下的一袭文人风骨。城主府前,王正端瑾而立,见我来,王正微微颔首:“下官王殷虚,见过陈使。”
我轻愣,他唤我陈使,是否意在表明不谈往事。
“陈青……只是个挂名,王大人可不必如此称呼,显得生疏了。”我走到台下,说,“听萧城主说听查院有位王大人刚正不阿,我当时便在想,会不会是你。没想到,还真的是你,多年不见,王大人竟在中州高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