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姑娘们都纷纷离开了,伶玉往回走着,拐弯处没瞧见有人一下子撞了上去,打翻了书箱。
宋如枫吓一跳赶紧去扶,“三妹妹,没事吧,都怪我走得急,真是对不住。”
“没事没事,是伶玉没看路,怪不得宋公子。”伶玉赶紧去捡地上散落的东西。
“妹妹的砚台都摔坏了,我赔给妹妹吧。”如枫捡起手边碎成两半的砚台有些自责,又见伶玉不说话,接着说道,“我前些日子得了些上好的文房四宝,我自己也用不完,闲置着也是浪费,正巧就赔给姑娘。”
伶玉收好东西赶忙道:“不用了宋公子,是伶玉自己不小心。宋公子去学堂该来不及了,快去吧。”
如枫叹了口气,走开了,边走边对身后的元子说:“元子,替我记着,回去后把父亲给我的那套墨宝收拾出来,到时候赔给伶玉姑娘”。
“知道了,郎君。只是您要亲自给伶玉姑娘吗?”
“给她她定不要的,到时你替我直接拿给馨儿姑娘吧。”
“是,公子。”
伶玉拾着破烂的笔砚回到院里,馨儿看着坏掉的砚台和掉毛的笔有些心疼,“姑娘,这砚台和毛笔是没法用了吧?”
“是啊,改日去买点吧。”伶玉方才衣衫上沾染了墨汁,此刻正换着。
“这东西还是大房送来的呢,可见他们多不把咱们放在心上,东西都是挑次的,姑娘又不敢不用,省的还要被人说不知感恩。”馨儿替伶玉整理着衣裳,“只是又得备新笔砚了,咱们有那么多钱嘛?”
“嗯…”伶玉扣着衣服的扣子,想了想,语气调皮地说,“改日还要去先生那儿,他那儿好多笔墨,我看他老人家挺喜欢桂花糕的,再买些去跟他讨些笔墨。”
馨儿嬉笑了起来,“姑娘又跟小时候一般滑头了,看到时候吕先生拆不拆穿您。”
伶玉也笑了,点了点馨儿的头,“自不会真的讨要的,我开玩笑呢,买普通笔砚的钱我还是有的!你瞧你,我哪里滑头了。”
馨儿挠了挠头,随后替伶玉打来一盆水洗手。
——
次日吕府,伶玉来找先生,两人正一道写着字。
“伶丫头这字可是进步不少啊,看来是有在好好练习。”
“那是自然,伶玉在府里也有教谕督促着呢,只是没有先生教得好罢了。”伶玉说着朝吕先生凑过去眨了眨眼笑道。
吕老被逗地也开心笑了,走到旁边桌上拿起一块砚台,递到伶玉面前,“你替先生瞧瞧这砚台的材质如何?”
伶玉端起砚台认真地端详着,不禁感叹道:“先生这块砚台纹理绮丽,重量也极轻,质地刚柔并济,触之安静无纤响,摸之如婴孩肌肤,温软嫩滑,真是不错。”
吕先生见伶玉看得还停留在表面,便耐心讲述了鉴别的方法:“这砚台好坏的鉴别不光要看,摸,还要敲。需用手指轻击之,侧耳听声响,如果是端砚,以木声为佳,瓦声次之,金声最末。如果是歙砚,以声音清脆为好,这块儿是端砚,你试着敲敲看。”
伶玉一敲果然声音闷闷的,如同敲在木头上一般。吕先生接着道;“接着还要洗,把砚台上的墨痕洗掉,还其本来面目,这样更容易看清砚台是否有损伤或修理过的痕迹。最后才是掂,掂砚台的分量,若是同样大小的歙砚,反而是重者好,轻者次之。”
伶玉恍然,点了点头,“先生真是厉害,伶玉从不知晓这些。”
“见的多了自然就了解了,这砚台是宫里的王总管送予我的,质地属实不错,只怪我这儿砚台实在是太多了,这块便忍痛给你吧。你不必担心你二姐姐,这砚台没见过的人是瞧不出来的。”
先生哪是嫌多啊,这是瞧自己喜欢得挪不开眼找个借口送给自己呢。
伶玉难掩开心还是恭敬接过,忽的听到王总管,想起了那日在他身上闻到的气味,“先生说的是圣上身边的王总管吗?”
“正是,除了他还有哪个总管,怎么?”
“我与太母寒食进宫拜见开元皇后时见过那位王总管,在他身上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正想着说来问问您呢。”
吕老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头看向伶玉,“什么意思?”
“当时我没立刻回想起来,回去后我仔细想了想,那味道很像九年前暗杀您的刺客身上的味道。”
吕先生点了点头,示意伶玉继续说下去,伶玉便继续开口,“那回父亲抱着我正走在巷子里,前面是押送您前往商州的队伍。忽的一群黑衣人从房檐上跳下来,拦住了先生您的去路,父亲把我放在旁边一间茅草屋便前去营救您,一行人打的热火朝天,十分激烈。而从进入巷子时我便闻见一股很刺鼻的气味,那群黑衣人下来后那气味更浓烈了,令伶玉险些作呕。”
“是什么样的气味?”吕先生眼神里透露出紧张,面上还是一片安静。
“分不清是铁锈味还是血腥味。”伶玉仔细闭着眼睛思索,吕先生也微皱了皱眉,陷入了沉思。
“伶丫头!饭做好了,快和父亲来吃吧!”外头一句洪亮的声音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罢了,不必想了。时间过去这么久了,也难为你还能记起来。”
二人不再说话,只见是吕鸿一蹦一跳地进来了,拉起伶玉就要往外走,伶玉拉住他看向吕先生,“先生。”
“罢了,他我是管不动了,眼里终归只有伶丫头,吃饭去吧!”说着先生便往外走了,伶玉抿了抿嘴也和吕鸿跟着出去了,“先生真会说笑,鸿弟是知晓您放纵他呢,这才有些没规矩了。”
“我怎么没规矩了?伶丫头,你说你哪次来我不是好好招待你!”吕鸿不服气地昂着头。
“是啊,没规矩着呢!伶丫头,日后恐怕只有你能管动他了。”吕老笑着缕缕自己的白胡子,伶玉也宠溺地看着身边笑得灿烂的吕鸿,三人其乐融融地一道走着。
饭毕,伶玉同先生告别,“多谢先生的砚台,伶玉今日先回去了。”
“你回去好生用着吧,最近你家大哥儿要办婚事,府里应忙着,你就不必想着来给我问安了,得空了再来我老头这儿聚聚。”吕先生又从下人手上拿了一盒糕点,“你师娘又提前做了点你爱吃的绿豆糕,带着回去吃。”
“多谢先生,也替我谢谢师娘,师娘的手艺可以说真是京城一绝了,伶玉每日都想着。”
“好了,我定把话给你带到,快回府吧。”
“嗯,对了,先生还是多注意着点王总管吧,伶玉总觉着心里不安。”
“我心里有数的。”
一考完殿试,孟府这边就紧锣密鼓地给孟瑾文举行婚礼,热闹极了。
不久殿试结果便出来了,孟家大哥儿进二甲,授予从六品官儿,曹家五哥儿进一甲,授予从四品官儿。一家人喜庆过后,圣上设琼林宴款待。
曹昌玘吃着酒想去解手,晚上路太黑,一下子撞上了赵灵,两人都一屁股跌在了地上。
“哎哟喂,谁敢撞本郡主!”赵灵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
曹昌玘倒在地上,因为喝醉了酒开始有些糊涂,“呀呀!来人呐,有人跌倒了!”见没人来便依旧自顾自地叫着。
赵灵借着月色上前查看,一见是曹家五哥儿,笑得直不起腰,“哈哈哈,是你呀,哈哈哈,你这样子也太好笑了吧,哈哈,没想到平日里咬文嚼字的人现在倒在地上起不来了!”
曹昌玘一下子被笑得有些清醒了,盯着面前的郡主,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先是恭敬地行了礼随后便准备逃走,却一把被赵灵拉了回来,“你干嘛去!”
“回郡主,我去赴琼林宴。方才出来醒酒,现下酒醒的差不多该回去了。”
曹昌玘的脸红彤彤的,眼眸也迷离着,模样十分可爱。按理说曹昌玘是曹家哥儿里头最正经的一个,素来不爱喝酒,今日定是中榜高兴至极才喝得这样可爱吧。也是巧得很,曹昌玘回回碰见灵郡主都是这副慌里慌张的模样,惹得郡主喜笑颜开。
赵灵眨着一双含笑的桃花眼,“你跑什么呀,你中榜啦!我得恭喜你呀,曹家五哥儿!”
曹昌玘一听,放下手别到身后,咳了两声,强装正经道:“多谢郡主贺喜,不知郡主还有什么事吗?”
“没事儿,就是你刚刚撞了我,我现在屁股还痛呢!”赵灵皱了皱眉假装很疼的样子。
其实方才赵灵跌在了草丛里,身旁又有侍女扶着倒也摔得不是很厉害。此刻,她只想逗逗这个看似不正经又很正经的少年。
“那郡主,我给您找个大夫来?”曹昌玘一直低着头不敢与郡主直视。
“人家高中多开心的事情啊,我这时候请大夫不是扫了大家的兴嘛!不用了不用了。”
曹昌玘抿了抿嘴不知该说什么。
赵灵偷笑道:“反正你欠我个人情,日后来还吧!”
“好嘞,在下告辞!”昌玘赶紧灰头土脸地溜了。
灵郡主看他跌跌撞撞的样子噗嗤又笑了,随即憋着笑大喊一声,“你别忘了啊!”
——
而这日,樱珠听了馨儿的墙角,得知她今晚要去见人,赶紧回去告诉孟琰玉,“姑娘,您不是一直看不惯那三姑娘嘛,这会子机会来了,我瞧那馨儿鬼鬼祟祟,定是要帮她家姑娘去私会那曹三公子!”
琰玉一听高兴极了,便想好了晚上引一家子去抓她个现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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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伶玉说不跟吕先生讨要,结果还要了最好的!哈哈,不过还好这材质低调,又好得稀有,不易被旁人觉察。
第14章 污蔑
今夜星星月亮是几年难遇的明亮,孟琰玉便邀了孟大老爷,孟大夫人,二夫人去赏月。孟琰玉特意引大家路过西院后门,樱珠耳语说就在附近,琰玉顺势假装往四周瞧了瞧,目光落在一座假山后叫了起来,“咦?三妹妹!那好像是三妹妹啊,三妹妹!”
一家子便跟着孟琰玉走去,余氏一听急得崴了脚,一下子无法走路了,众人瞬间惊慌了起来,假山后的人也不敢多动。
“快来人,先把弟妹送回院里请大夫医治!”
余氏无奈被抬回去请大夫医治脚了,而这边众人便去到了假山后面,见到的却是伶玉姑娘身边的馨儿和宋如枫的下人元子。原来是宋如枫叫元子悄悄送砚台来赔给伶玉了。
孟琰玉微微皱了下眉,难掩心底的失落,“是馨儿啊,天太黑我竟认错人了。”
韩氏瞧着不对劲,“你们两个这么晚了在这里做什么!”
孟长柳眼眸暗了下来,声音低沉,“去前厅说吧,月也别赏了!”
——
书宝斋里,烛火微微随风摇曳,炭盆里的火星子时不时飞溅出来,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伶玉,坐。”伶玉很快便被叫了过来,孟大老爷正招手示意她坐下。
伶玉一看堂下的情势便大概明白了,心里隐隐不安。
“这么好的东西,怕不是一个下人可以拿的吧。”孟大老爷拿出刚刚二人传递的物品—红丝砚。
韩氏打量了元子几眼,开口道:“你是宋家公子的人?”
“是,大夫人,小的元子,是宋尚书家的小厮儿。”元子颤颤巍巍地说着,馨儿也吓得不轻,低着头没有出声。
“看样子,这东西不是你能偷的,这是…你家公子托你给伶玉的?”孟长柳一听便明白了。
馨儿一听赶忙磕头维护伶玉,“大老爷,我家姑娘不知道此事,是我私自做主收下的。”
元子抿了抿嘴,咬咬牙开口,“回孟老爷,是我邀馨儿姑娘一见,她并不知是何事,其实是我家公子前些日子…”
“哪有你这个下人说话的地儿,”孟琰玉立刻打断元子,“三妹妹,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私下与宋公子交换信物!”没有抓着伶玉和曹家公子,宋公子也不错,否则孟琰玉今日这趟不是白走了。
交换?只一红丝砚,哪来的交换?伶玉正疑惑着,便见樱珠匆忙从外头赶进来,将一个手帕递上,交换的信物来了!
“老爷夫人,这是奴婢方才在假山后头捡到的贴身帕子,许是馨儿拿去的,看情势不对便偷藏在了山后。”
韩氏拿过帕子一瞧,一对鸳鸯戏水,好不亲昵,随即气得拍案而起,声音尖锐,“好啊!老爷,你看看这害臊的东西!不管是他们两个下人私会还是伶丫头与男子私交,都罪该万死!”
馨儿瞧着那帕子压根不是她的,更不是姑娘的,一下子有苦难说,急得直拉伶玉的衣袖。伶玉看着帕子也咽了咽口水,这下子是诚心要栽赃了。
伶玉起身跪下,正欲解释,“大伯,伶玉…,”却立刻被孟琰玉打断,“父亲,那天我看伶玉的笔墨用着不顺,耽误了交卷,还被教谕批评了呢,这红丝砚定是她去找宋公子讨要的!”
馨儿看伶玉被污蔑激动起来,“二姑娘,您胡说什么话呢!还有这帕子也压根不是咱们的!”
“闭嘴!一个女使在堂上怎敢这样放肆!”韩氏气急败坏死瞪着馨儿,面目狰狞,“你的意思是樱珠污蔑你们了?她一个孟府嫡女的贴身女使,好端端的为何要污蔑你们?”
伶玉已经有口难辩了,这样的场面她早已见怪不怪,说再多都无济于事。
余氏的侄女余箬溪嫁入孟家也几日了,方才一直待在旁边,此刻赶紧开口道:“父亲,箬溪觉得这件事以现下的证据看来不足以定伶玉妹妹那样的罪,这红丝砚归根结底也就是寻常男女的礼尚往来罢了,还有这帕子,捡来的也无法证明就是馨儿身上掉的呀!”
孟琰玉有父母撑腰,底气足了些,方又想起什么,嘴角微微上扬,“礼尚往来?嫂嫂可是清楚地知道三妹妹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