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落一听老太太瞬间蔫了,心里有气说不出,只好任凭吩咐了。
昨晚池水太凉,伶玉还是有些许受了寒,彩鹮给伶玉喂了热水,煮了粥。
而留香阁里余氏脚伤未愈还卧在床上下不了地。
“夫人放心吧,姑娘那里都安顿好了。”落梅回去给余氏说着,“只是姑娘好似有些感染了风寒,许是过几天才能来看您。”
“什么?”余氏一下子坐了起来,“怎么这么不小心,不是叫你去接她的吗?”
“是奴婢的错,路上有事耽搁了,一到就瞧见..三姑娘掉进水葭池里了。”
“都怪我,要不是我这腿,伶儿就不会受这般苦了。”余氏说着,眼里尽是心疼。
“这回这事儿,都是姑娘笔墨不佳造成的。咱们姑娘实诚,也不敢不用那大房送的次品,轻易就不好使了。”
余氏想起嫁妆有套上好的文房四宝,便立即吩咐落梅去将那唯一的一套文房四宝拿去给伶玉。
——
宋如枫还是如常去孟府找孟瑾文,四处张望了一下没见着伶玉。
其实他来之前心里也早就有了数,元子已经同他说过了,是伶玉姑娘把错都揽下了,如枫心里很不是滋味,觉得自己害了她。
曹昌玘中第后封了官,现下已经前往定州了,曹昌玹只得一人来找教谕。
二虎替曹三放好了笔墨,附在他耳边说着,“昨日替三哥儿回来取落下的书,回去的路上正巧碰见伶玉姑娘落水了。”
“她还真是笨啊,不知师父怎么的,收养了这么个傻小鹿。”曹三满不在乎地磨着墨戏谑地说。
二虎顿了顿,随即严肃地说道,“只是凑巧似乎还见着了二姑娘。”
曹三一抬眼,手上的动作放慢了许多,只是面上看着毫无波澜。二虎继续说着,“当时下人们见有人落水便纷纷去救,场面极度混乱,再加上天色已深,许是没人注意。但奴才站得远,得以见全貌,便只见二姑娘被她身边的樱珠搀着从人群中溜了。”
“小傻鹿那边什么动静?”曹三继续手上的动作。
“早上来的时候打听过了,说是三姑娘跪了三日腿脚麻木了,不小心失足掉进了水里,不过幸而及时救上来了,没什么大问题。”二虎接着道,“而且,这次的事儿,听说和您还有几分关系。”
第16章 蛛丝马迹
与他有关系?曹昌玹不禁挑了挑眉,随即点点头叫二虎去后面坐了。宋如枫留意听见了全部,决定查出琰玉。
散学后,宋如枫疾步来到葭池,曹昌玹也在。
“如枫!这都快戌时了还不回去?”曹昌玹有些惊讶。
“玹兄!你怎么也在这里?”
曹昌玹示意二虎不要说,“没事儿,就是来这葭池看看,荷花开没开,听说孟府的葭池到了夏天可美了!可惜了,才是花苞。”
“哈哈,这还没立夏,玹兄也太着急了。”
“是啊,那我就先告辞了,如枫你继续!”说着,昌玹准备带着二虎离开,突然又回过头来,“对了如枫,三妹妹现在手上的端砚是我送的,不过是这些年在真定未曾回来看望师父,心有愧疚,赔礼罢了。”
“如枫明白了。”
宋如枫说完便开始仔细查看池边的足迹,凌乱繁多,许是下人们来救三姑娘留下的,眼看没什么进展,如枫叹了口气,一转头却看见脚下有串耳环,好似是被踩进了土里,只留了一颗珠子在外面,不仔细看还发现不了。
宋如枫把耳环小心挖出来,仔细看了看,“希望这不是伶玉妹妹的。”说着把它收了起来,去了伶玉院子外头。
彩鹮接见了宋如枫,如枫惊讶,“馨儿姑娘呢?”
彩鹮恭敬地说:“馨儿暂时去了厨房做苦力,宋公子有什么事同奴婢说就行,奴婢叫彩鹮,现在近身服侍三姑娘。只是我家主子感染了风寒,不便出来见客。”
“无妨,我来就是想问问你家主子昨日有没有丢耳环,像这样的。”宋如枫眉头紧锁,心里似有些紧张。
彩鹮仔细看了看宋如枫手上的耳环,摇摇头,“奴婢不知道这是不是我家姑娘的耳环,不过昨日替姑娘换衣服,姑娘两只耳环俱在。”
宋如枫舒了口气,明白自己已经抓到了蛛丝马迹,便不久留告辞了。
天边的夜色慢慢延伸过来,笼罩着孟府,宋如枫的脸色慢慢变得难看。
元子被打得不轻,还在休养,身边顶替的男丁紧张地询问道:“郎君何时回,这天色已晚,再不回去恐怕老爷要责怪。”
宋如枫看都没看他,只顾自己走着,“你要是怕就先回去吧,我还有事。”
男丁看主子坚定的样子也不敢多说什么,只顾跟在他身后。
与此同时,琰玉正为丢了的耳环焦急,“樱珠,找到了吗?”
“没有啊,姑娘,池子边,房里都找了,许是掉进池子里啦?”
“我也希望如此啊,可是不看到它我始终不放心,你再去院子里找找有没有。”孟琰玉急得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此时宋如枫脚步匆匆到了琰玉的院子外。
樱珠赶紧上前问好,“宋公子,您怎么来了,姑娘刚刚用完膳。”
“我不是来吃饭的,想请您家姑娘出来一见。”
樱珠高兴地赶紧去找琰玉姑娘,琰玉抚了抚发髻走出来了,边走还边摸着耳饰,“如枫哥哥这么晚找琰玉什么事情呀?”
宋如枫紧盯着孟琰玉的耳环,面色难看,“聊聊我家元子和你家三妹妹的女使馨儿的事。”
琰玉一听有些失望,“俩下人的事情有什么好聊的呀,如枫哥哥,我新写了副字,你要不要来帮我看看。”
如枫无情地打断她,“不知琰玉姑娘是否认得它!”
琰玉一看正是自己丢的那只耳环,一下子心里慌了神,但表面上还是波澜不惊,“这是…耳饰?如枫哥哥莫不是觉得路上捡来的什么玩意儿都是我的吧,这样式的耳环,我看三妹妹哪儿也有不少呢,不如去问问她?”
宋如枫有些急了,“我正是从三妹妹那儿来,她耳饰俱在。不过我看刚刚樱珠在院子里寻着什么,不是在找这只耳环吗?”
樱珠看琰玉慌了,拉住她,自己去房里拿另一只耳饰,“宋公子一来就这般严肃,不如我去给公子沏壶茶歇歇神。”
宋如枫接着道:“恐怕另一只现下还没来得及处理吧。”
如枫身边的男丁拉住去房里的樱珠。
琰玉自知宋如枫已经知道了,不想瞒了,“你什么意思,非要这样步步紧逼吗?”
“不是我逼你,你断不会承认,昨晚是你推了伶玉妹妹吧,她才会掉进池子里,感染风寒。”宋如枫冷冷地看着孟琰玉,“曹三哥儿身边的二虎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孟琰玉上前拉住如枫,一脸楚楚可怜的样子,“如枫哥哥,我不是故意的,我是看她摔倒了想去拉她,她自己不小心掉进池子里了。”
宋如枫一把甩开,“那你为何在她掉进水里后落荒而逃?别以为没人瞧见!没想到你对自己的妹妹如此不堪!不知孟老太太和孟伯伯知道后会作何感想!”
孟琰玉一下子瘫坐在后面的石凳上,后又颤颤巍巍站起来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宋如枫狠狠盯着她,“我送三妹妹的砚台本就是赔与她的,丝毫没有旁的想法,不料却被你拿来另做文章!希望琰玉姑娘能去孟大老爷那里说明事情原委,还伶玉妹妹一个清白。”
“好一个清白,宋公子一口一个伶玉妹妹叫的多亲密呀,还特地为此事来找我,不知旁人看了是否还觉得清白?”
宋如枫皱了皱眉,“看来琰玉姑娘不愿说明真相,那我就亲自去找孟伯伯!”
“不必了,我自会讲明!”孟琰玉不再掩饰自己的坏心眼,“不知道伶玉这个野丫头有什么好的,你们这样喜欢他。不过宋尚书一定不喜欢这样没有来源的人做新妇吧!”
宋如枫本不想回答,只是这孟琰玉竟在他的伤口上撒盐,咬牙切齿道:“身份,并不代表一切,有些人再尊贵也难掩骨子里的自卑龌龊。”
说到后面宋如枫已经走远了,孟琰玉在原地急眼了,“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樱珠连忙安慰道:“姑娘,别听他胡说,您是孟府嫡长女,将来什么好人家没得选啊!”
孟琰玉咬咬牙,昂了昂头,眼神从生气又转为不屑。区区一个尚书之子罢了,我孟琰玉不稀罕!
次日,孟琰玉无奈向父亲说清了砚台事情的原委,孟老太太也得知帕子不是樱珠从假山后拿的,处置了樱珠。
孟大老爷知晓了真相,心里愧疚,这会子来看望伶玉。
“琰儿都同我说了,红丝砚是宋公子打翻了你的笔墨赔给你的,是她误会了,那帕子樱珠也承认不是在那块儿拾到的,是大伯和大伯母错怪你了。对了,还有那端砚,曹三公子说了,自你父亲去世后他很少回来拜见,恐失了作为徒弟的礼数,也是赔礼道歉的!”
伶玉心底暗暗惊讶,惊讶孟琰玉竟会坦白,惊讶曹三公子竟会替她圆谎。
孟大老爷拍拍伶玉的手,随后向下问道:“那晚救三姑娘上来的小厮儿呢,把他叫过来。”
“是。”彩鹮赶紧去杂院找来那日救伶玉的小厮儿。
一盏茶的功夫人便到了,“老爷,人带来了。”
“奴才三牛给大老爷,三姑娘请安。”那小厮儿恭敬地趴在地上。
“起来回话吧。”孟大老爷笑着说,“你是在杂院做事儿的?”
“回老爷,是。”
“杂院离府里的葭池不算近,怎么?”
“回老爷,奴才那日碰巧从杂院换班出来办事,这才碰巧遇见三姑娘落水。”
伶玉一听杂院有些敏感,觉得此人可能知道这些年是谁送东西来的,便仔细观察着他,“你来孟府几年了?”
“回三姑娘,六年了。”伶玉一惊,父亲去世到现在正好六年。
“那你…”伶玉刚想再问被孟大老爷打断,“好了,伶玉啊,我会替你好好赏他的,你风寒未愈,先好好休息吧。”
“是,大伯。”孟伶玉没问完,不甘心地盯着三牛。
那小厮儿随着孟长柳出去了,伶玉想着待会儿要好好问问他,不巧落梅拿着余氏送的羊毫笔来了。
“梅姨,您怎么来了,是母亲那边有什么事儿吗?”伶玉看见落梅以为母亲有什么事,赶紧坐直了身子。
落梅将手里的羊毫笔递给伶玉,顺势替她整理了下被褥,“没有,夫人的脚也见好了,姑娘身子如何,好些了吧?”
“嗯,本就不碍事儿。”伶玉打开了手上的盒子,“这是?”
“夫人送给姑娘的。”
“这莫不是母亲的嫁妆吧?这太贵重了,梅姨,你快拿回去给母亲,女儿哪能拿母亲的嫁妆呀!”伶玉赶紧把羊毫笔塞给落梅。
落梅又退了回来,“夫人说,这样的东西她平日里又不用,放着生灰也是不尊重。夫人的心意,姑娘就收下吧!”
伶玉犹豫着还是收下了,看着落梅,眼里有些许嗔怪的意思,“梅姨,你又跟母亲瞎说了吧!”
“怎么算瞎说,姑娘是夫人嫡女,用的东西不得有台面哪!这是夫人娘家不在京城,若是在的话,那咱们不得更加体面风光!”落梅说着又叫身后的女使拿出一袋子东西,“这是白茶,奴婢请人从长溪带的。”
“梅姨真真是懂我,许是猜到我屋里的白茶见底了!”伶玉喜笑颜开地拿过白茶。
梅姨看伶玉高兴也开心地笑了,“奴婢也就能尽自己所能做到这些小事儿了,姑娘开心就好。”
“多谢梅姨!再替我谢谢母亲,这只毛笔我会好好用的!”伶玉拿着手里的东西爱不释手。
“是,姑娘。”
过了几日,伶玉也好的差不多了,只是时而咳嗽,灵郡主来找她玩儿,两人在房里说着话。
赵灵看着伶玉的砚台有些惊讶地说道:“那曹三哥儿居然有一等端砚?我都不常见,这种砚台也就宫里多吧!”
孟伶玉看了看四周,警惕地屏退了左右。
“这,其实是,吕易之吕先生赠与我的。”伶玉犹豫再三决定说了出来。
“你是说如今辅佐许王的那位吕判官?”赵灵满眼惊讶。
“正是,我幼时拜他为师,这砚台是先生前些日子赠予我的。我本以为不仔细瞧便不会被人瞧出来,没想到二姐姐竟…”孟伶玉说着有些失落。
“确实瞧不出来,何况从未见过之人!”赵灵皱了皱眉。
“真的吗?灵儿,你也认不出来吗?”伶玉眼里的疑惑更深了。
“是啊!这砚台外观如此质朴,非得磨出墨写出字来才能知好坏吧。你二姐姐怎么可能一眼就瞧出来,除非她有火眼金睛!”
“除非…”孟伶玉听着脑子里一闪而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赵灵好奇地问:“除非什么?”
伶玉抿了抿唇没有回应,目光深不可测。
第17章 心动
赵灵有些纳闷,孟伶玉却拉着她来到外面院子里,自然地开始了她的计划。
“灵儿,咱们待会儿偷偷跑去华裕楼吃酒吧!”
“啊?现在午时去吃酒吗?”赵灵困惑。
“嗯,偷偷去,走过去。”
伶玉两只小鹿般的眼眸闪着光芒,盯着赵灵,赵灵却打了个激灵,看着四周的女使,“你疯了么?偷溜出去喝酒,不怕被你大伯母再罚跪祠堂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