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看伶玉姑娘有些不对劲,提醒三哥一下,伶玉妹妹是好姑娘,您真心喜欢人家的话,何不找媒婆去孟府说亲呢?”
“哎呀,好了好了,我怎么可能喜欢那头傻小鹿呢!来来来,尝尝这糕点,属实不错!”曹昌玹拿了块糕点递给曹昌玘,曹昌玘看了看三哥满不在乎的样子,无奈吃下了糕点。
伶玉一路上脸都是红彤彤的,馨儿不知发生了何事,也不敢多问,只瞧她们三步并作两步,不多久便回到了伯爵府。
虽说是伯爵府,但毕竟不是在京城,整个厅堂里的陈设倒还不如孟家。正上头一方赤金大匾,匾上斗大的三个字“荣武堂”,两边一对珐琅彩英戏双联瓶便是这厅内最华丽的装饰了。
此刻瞧着余箬溪敬了杯茶给堂上的余老伯爷和余老太太,“孙女回府,敬祖父太母的茶!”
转身再跪,“敬父亲母亲的茶。”
“好了,起来吧,箬溪,让太母看看瘦没瘦。”余老太太拉住箬溪的手,“怎么看着憔悴了些,吃的不好吗?”
“没有,孙女天天吃得好喝得好,可舒服了,姑母知道的。”余箬溪温柔地说着看向了余氏。
余氏也开口笑笑,“是啊,母亲别担心了,有我照拂呢。”
余箬溪母亲王氏一听开口道:“谁不知大姐在孟府的境地,也不知谁照拂谁呢!”
王氏心疼女儿,觉得女儿嫁过去是为了给无夫无子的余氏撑腰的,便打心眼里不待见余氏。虽说也是自己夫君的嫡姐,但说的话还都是带刺儿的。
伶玉此刻在旁边听着心里也很不是滋味,默默伸出手轻轻放在了母亲肩上。
座上余老太爷咳嗽了两声,“婧琳啊,你弟弟新晋了正三品上,有没有带些什么贺礼啊!”
余氏方才听到王氏的话笑容有些僵硬了,随即又看向父亲,“女儿叫伶玉去街上选了些好布匹,送给弟弟祝贺。”
伶玉赶紧把布匹递过去。
王氏满脸不屑,余老爷也不敢收,余老太太则皱眉道,“子媚,你姐姐送了就收下,一片心意。”
“是啊,母亲,姑母一片心意,礼轻情意重嘛!”余箬溪也帮衬道。
王氏不乐意地收下了布匹,余老爷随即开口道:“多谢大姐姐。”
余老伯爷挺了挺身子,“二哥儿,随我去书房聊聊。你们娘俩许久未见好好聊聊,我们先回房处理公务了。”
随后王氏也起身离开了,“母亲,我与箬溪许久未见,我带她回房间说说体己话。”
“去吧!娘俩儿好好说说话。”
余氏看着父亲,弟弟弟妹都离开了才缓缓抬起头。
余老太太招招手,“这是伶丫头吧,来,让我老太太瞧瞧。”
伶玉迈着小碎步走到老太太跟前,心里还有些忐忑。
“长得真是俊俏,记得还是你好小的时候,外太母抱过你,还有印象吗?”余老太太说着眼里尽是温柔,伶玉也放松下来。
伶玉眨眨眼睛称道不记得了,余氏看母亲这样爱惜伶玉,有些禁不住,眼泪流了下来。
余老太太注意到了,“哈哈,记不得没关系,去吧,去把你母亲搀过来。”
余氏走到母亲跟前,余老太太拍拍她的肩膀,语气温和,“怎么啦?许久未见,这样脆弱了?”
余老太太拿手帕帮女儿擦擦泪,余氏便附在母亲跟前,老太太继续道:“我知道你心里苦,一个人在孟府不好受吧,没有丈夫,没有亲生孩子,这也是我同意箬溪嫁过去的理由之一。”
伶玉看着母亲缓缓拉过自己的手,心里也难过起来,自父亲去世后,母亲在府里真真算是无亲无故了,除了自己便无人可以依靠。
“我有伶玉,她是我的亲生女儿。”余氏坚定地看着伶玉。
伶玉更加握紧了母亲的手,“我也把母亲看做自己的亲生母亲,一生不变。”
余老太太欣慰地笑笑,“好啊,你身边有这样一个贴心的孩子,我也放心。你弟妹方才说的话你别在意,她心气高,毕竟是太师之女,还有你父亲,他老了,有时说话不中听,别往心里去啊!”
“我知道,父亲觉得我丢伯爵府的脸面了,但是女儿心甘情愿,虽然官人去了那么多年了,我过得也很幸福的,母亲。”余氏拭去眼泪诚恳说道。
“嗯,你的幸福只有你自己知道,旁人无法体会也不便同情。罢了,你和伶丫头还没收拾呢吧,去吧,袁妈妈已经把房间整理好了,快去歇歇吧。”
“是,母亲。”
时间一晃便至夜半,家家都熄火休息了,伯爵府的前厅依旧灯明火亮,伶玉伏在母亲身旁打着瞌睡。突然看门的下人们火急火燎地进来喊着,“老太爷,老爷,不好了!西军打到这里来了!”,伶玉一下子醒了。
一家人方才正围坐一块唠着家常,气氛和谐着,这会子全部严肃起来,连动都不敢动。
“而且,而且现在外头在杀人呢!好像是打进来了!”说话的人腿都软了,说话哆哆嗦嗦的。
“胡说!定州城池坚固,岂是他们说打就能打进来的!”余老伯爷想着忽然皱了皱眉,伸出手掌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定是先前来的那支西人商队,借从商名义实则探入定州内部来了!进城前竟没搜查清楚。”
余老爷有些惊慌,而老伯爷作为一家之主随即起身,布置院子里的防卫,“吩咐下人们把家里大大小小的门都守住了,别让一只苍蝇飞进来!”随后便和余老爷一道换铠甲带侍卫出门了。
王氏惊慌了,“这么快就打到我们这里了,母亲,你说我们不会…”
“别胡说,把心放到肚子里,你父亲和你官人会打退的!”余老太太镇定自若地说道。
“现在外面本就动乱不安,这里又是边缘地带,很容易被西军攻击。”余氏也冷静地说道。
伶玉没见过打仗,此刻心里也有些慌,不过怕制造紧张情绪没表现出来。
只是突然余箬溪肚子疼痛大叫晕了过去,众人惊慌失措,府里乱作一团。
第19章 救命稻草
“都别叫了!”王氏大声吼道,“快去请大夫啊!还有你们愣着干嘛?把姑娘送回房间!”
“可现下外面动荡,恐怕请不到大夫了。”伶玉沉着说道。
“这可怎么办,家里也没有人会医术。”余氏也有些急了。
老太太攥着手里的帕子,脑门上有汗珠滴落,还是强装镇定道:“袁妈妈,去叫人上街请大夫。”
外头天早已黑透了,时而有打杀声,救命声,而院子里却是静的吓人,烛光的影子在人脸上跳动,气氛诡异。
众人在家里焦急等待了好久,结果等来的是袁妈妈自己。
“老太太,现在外面喊打喊杀,根本找不到大夫,府里也没人敢出去送死啊。”袁妈妈说着急得像是要哭出来了。
伶玉心里也暗暗着急,只听王氏像发了疯地扯着嗓门大喊道:“这什么杀千刀的世道,官府是没人了吗?我女儿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信不信我把整个伯爵府的下人拿来陪葬!”
“闭嘴!糊涂!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余老太太气的捂住心脏,余氏赶紧扶她坐下,替她顺着气息,“母亲,别着急,弟妹也是担心箬溪。”
“姐姐还有脸说!箬溪这些日子可都是在孟府呢,姐姐不知道箬溪现在有什么事儿吗?”王氏急得咬起了余氏,余氏有些委屈。
伶玉一听紧锁眉头赶紧想办法,突然脑海中浮现出曹昌玹的名字,便要咬咬牙准备去试一试。
“我去找,定能带个大夫回来!”
余氏赶紧喝止伶玉,“你别胡闹,你不知道外面什么状况,让下人们去!”
王氏则是有些吃惊,她没想到眼前这个小姑娘竟胆子这样大。
“没事的母亲,今日遇见曹三公子,听说如今定州刺史乃是曹家五哥儿曹昌玘,我去找他,他定有办法的。”伶玉上前拍拍母亲示意她放心,她不想母亲被王氏怼得那么难看。
“西人此次的目的不在杀人,而是想借此动乱来干扰定州都尉的心,让他分心担忧百姓,从而顾不上城外的部署,”伶玉沉着冷静地分析道,“但他们不知道定州新上任一位刺史,现下定已经派人追杀西人,就算外面现在埋伏着西人,他们寡不敌众也不敢轻易杀人,太易暴露了。”
伶玉这些年跟着吕先生读书,学到不少东西。只见众人都听懵了,余氏也很惊讶于女儿的沉着聪慧。
老太太则是赞许地点点头,连忙吩咐袁妈妈派几个忠心的跟着,“去找几个忠心的壮丁保护伶丫头。”
伶玉刚准备出发,一英姿飒爽的青年从外头急匆匆进来了,“太母,母亲,我回来了!”
“鸿儿,你怎么回来了,现在定州战乱,你回来干什么!”王氏着急地上前抓住男子的衣袖。
这位青年是伯爵府嫡孙余若鸿,在梓州任观察使,也是位俊郎儿。
“我正休沐,想着回来看看你们,结果刚到就听说西军攻境。”
余若鸿眼里尽是焦急,转头看见昏迷的箬溪,一下子眉头更加紧锁,“妹妹这是…”
“就是不知怎么了,你伶玉妹妹正准备出去给你二妹妹找大夫,你陪她一道去吧,两个人相互有个照应。”老太太说道。
余若鸿看妹妹卧床不醒,情况又十分危急,一口答应了,两人话不多说便出发了。
外面大街上一片狼藉,零星的铺架,破败的店家,角落里还鲜有几个尸体。
大家环顾了下四周,若鸿身边的保二说道:“郎君,看样子方才刚刚打过去,应该不会有事了。”
话毕,一支长箭神不知鬼不觉射在了两人旁边的摊子上,“那是谁还在外面游荡,不怕死的就出来!”
几个壮丁四下逃窜,也惊得余若鸿带着伶玉和馨儿赶紧逃进了一间破庙。
“这下怎么办,外面都是官兵,也不管我们是敌是友。”伶玉紧锁眉头,手心里已全都是汗了。
“西人定也是穿着我朝的服饰,不过外面的是我州的兵,我是伯爵府嫡孙,他们应是知晓我身份的,我掩护你走。”
伶玉看着余若鸿,见他一副坚定不容人质疑的样子,也没有说话便答应了。
馨儿被留在了原地,余若鸿便护着伶玉出去。官兵果不其然叫住了他们,余若鸿镇定地拿出腰牌。正欲走,官兵又警惕地拦住伶玉,“这位是…”
“她是…我二妹妹。”
士兵仔细打量了伶玉一番便放两人走了,“余公子,现下外头动乱不安,西人还未悉数灭尽,还是不要乱跑的好。”
“我明白。”
随即两人继续赶路。月光渐隐入云层,路上漆黑一片。
两人走了许久,发现了两名落单的西人,四人都不敢轻举妄动,只管对峙着。
忽的只听其中一人似是用西语在说‘此人身份贵重,抓住他便可立功。’
两西人又仔细打量了一番,便不顾一切冲上去了。余若鸿上前拼命阻挡,示意伶玉快逃。伶玉犹豫再三还是赶紧逃走了,去找人来救。
伶玉一路上跌跌撞撞,终于在亥时赶到了刺史府,只是无论怎么敲门都无人应答,伶玉在门口四下张望,手足无措。
“拜托,快开门吧!求求您了。”
曹昌玹这时正匆忙骑马赶来刺史府与曹昌玘商量对战政策,刚到便看见跪在地上的伶玉。
“傻小鹿,你怎么在这里啊,现在外面西军肆虐,跑出来找死吗?”
曹昌玹说着从马上下来,把马匆匆一系,便跑来看伶玉。
伶玉已经累得坐了下来,看见曹昌玹就像看见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抓着他的衣摆。
“三玹!快,救救我表哥和表姐,快!”
曹昌玹托住伶玉的手臂微微一颤,“三玹”,是幼时她对他的称呼。曹昌玹看着眼前楚楚可怜的伶玉眼角挂着的泪有些神情恍惚,随即清醒过来,“来,起来,进去说,外面危险。”
曹昌玘此刻也正为战乱担忧,想着怎样才能护住定州全部百姓的性命。这会子瞧见曹昌玹带着伶玉进来了,心中更是慌乱不已。
伶玉赶紧将来意说明,“我表姐肚子疼得昏了过去,表哥和我一起来找您帮忙,结果表哥在路上被几个西人困住了。拜托您了,曹刺史,帮帮我们!”
曹昌玘明白过来随即点点头,“伶玉妹妹,我们本就是好友,不必如此客气,我现在就把府上的大夫送去伯爵府。你大哥哥在哪里,还烦请伶玉妹妹带我们去找他。”
“你这武功还是别出去了,好好在这里部署吧,派大夫去伯爵府就好。我现在骑马带她去找余大公子,这样快些。”曹昌玹说完便急忙拉着伶玉出去了。
曹昌玘喊着,“诶!三哥!你一个人去啊!”
曹昌玹此时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昌玘无奈,只好先派大夫去了伯爵府。
曹昌玹一把将伶玉抱上马,随后也坐在伶玉身后,这是两人继上次在猎场后第二次贴得如此之近,只是上次情况紧急,两人都没有反应过来,这下倒有些神情恍惚。但随即曹昌玹勒马上路,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带路。”
“前面巷口左拐不远,有家破庙,应该就在那附近。”伶玉也回过神,重新绷紧了神经。
两人策马奔腾,回到原地,却不见了余若鸿的身影,一下子焦急难耐。
余家大哥儿在伶玉逃跑后便一直和那两个落下的西人周旋,只是两人言语不通,也不轻举妄动。余若鸿趁势提起旁边的刀防身,可见那两人没有动作便也不动手,刚准备逃跑,那两人便挥刀砍来,余若鸿一个闪身躲开了,三人打了起来。可是那两个小兵怎么打的过观察使,几下便被余若鸿撂倒了,只是很快远处似是西人的一小支队伍杀了过来,余若鸿只能赶紧上了方才那西兵的马逃往反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