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秦朝将她当妹妹,就不会打晕她扔出昭平关了!
今日她技不如人,等有朝一日,她定会让秦朝这个狗东西付出代价!
等出了青洲,她这才觉出些趣味来,实在是这一路的景色宜人,毕竟她在昭平关待了几年,永远瞧见的都是漫无天际的黄沙。
就这般走走停停,从青洲到京都一个半月的路程让她走了两月都还没到。
幸好,秦朝将她打晕扔出昭平关的行径十分小人,可到底还顾虑了他们的兄妹情分,包袱里的银子是足够的。
五月,天气渐热,到了午时,更是晒得人背脊都起了一层薄汗。
秦筝便在路旁的一个茶棚停下,打算喝口茶再赶路,虽她是一个姑娘家,可在军营里爬摸滚打这么多年,不论是武艺还是胆子都大了不少,一点也不担心在天黑之前赶到下一个落脚之处。
“店家,来一碗茶!”
她将黑头大马栓在茶棚前的一个歪脖子树上,高声喊道。
“欸,来了来了。”
经营茶棚的是一对年迈的老人,还有一个十分壮硕的男人,看起来,应当是那对老人的儿子。
茶棚简陋,面前的桌凳更是简陋,秦筝一屁股坐下去,那长凳晃了晃,似要散架了一般。
不过,她倒是习惯了这般粗糙的生活,只端起那粗陶碗,将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那干燥冒烟的嗓子好了些,她这才坐在长凳上,慢悠悠喝着。
“哎,看见那边那个穿紫袍的男人没有?”
她前面儿坐着几位络腮胡,长相凶恶的大汉,他们中间还有一个略清秀的男人,只是一双眼睛略小,看起来有些贼眉鼠眼的。
那清秀男人漫不经心瞧了一眼秦筝,见她一副男人胡服打扮,可骨骼纤细,面部轮廓也过于柔和,便猜测到她是一个女子。
他们这里位于两洲之界,两位刺史大人都不想管这乱糟糟的交界之地,所以这里更乱了。
眼前这个女子神色镇定自若,下盘稳扎,虎口处也有一层茧,应当是个会武的。
眼瞧着自己的同伴三言两语就定下了打劫的人物,他抬手阻止道,“等一等,等那人走了再说。”
众人随他的眼神看过去,就见着神情散漫的秦筝正端着粗陶碗瞧着不远处的河流。
其中一个络腮胡当下就冷笑道,“那身板一看就是个女人,我一根手指头就能将她捏坏!孙凛,你连一个女人都怕?”
他话音一落,众人便大笑起来。
粗犷豪放的笑声似乎要将这个茶棚的顶给掀开。
“走!”
那络腮胡收了笑,扬手高声唤着自己的伙伴朝角落里那个紫衣年轻人去了。
他背对着众人,瞧不清他的面容,上好的锦衣勾勒出他的宽肩窄腰,一条长腿懒懒散散搭在长凳之上,撑着腿的手骨节分明,连那束发的冠都是成色极好的羊脂玉,在这荒郊野岭一瞧,就明明白白写着四个字,我是肥羊。
“起来!”
络腮胡手中的长刀横在他的颈边,喝道。
秦筝闻言,饶有兴趣地看着那边。
那紫色身影缓缓转过身子,露出一张惊为仙人的俊脸来,长眉如峰,眸若寒星,宛若春日里的湖水,又干净又澄澈。
秦筝喂到嘴边的粗陶碗一顿,心中微微发热,因为这少年长得实在太好看了。
军营里的男人身材健硕阳刚,她初去时虽也觉得惹人,可待久了,便知道他们不讲究,身子冒着一股臭汗味儿,就算再喜欢,相处久了也不喜欢了。
可眼前的少年,就像湖中被冲刷的最干净的玉石,干净又温润。
“大哥,怎么了?”
他声音也如清风朗朗,轻轻拂过她的耳朵,晃荡起一阵涟漪。
秦筝有些不合时宜地想笑,都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了,还一脸懵懂地问人家做什么?
络腮胡也被他这表情给弄得生气了,宽刀往他脖子一送,那修长白皙的脖子瞬间划出一道血丝,恶狠狠盯着他,“别给老子装傻!”
宋辞撑在腿上的手微微一动,正想动手,突然瞥见左侧坐着一位少年打扮的姑娘,一双眼睛亮晶晶的,饶有兴致地看着这边,他转瞬便改变了注意。
“大哥,若你不说,小弟真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他俊朗的脸上的挂着一个晃眼的笑。
秦筝放下手中的粗陶碗。
“把你的银子给老子拿出来!”
宋辞这般漂亮的脸虽对秦筝有用,可对这些土匪来说,就越发令人讨厌了。
络腮胡身旁的一个壮汉将他这般不上道,举起宽刀正要砍在宋辞旁边的长凳上以示警告,就被那黝黑的老店家笑眯眯地拦住,“周二,打劫可以,可不能毁了我的东西。”
哟,还是一个黑店呢。
秦筝看了一眼那有些佝偻的老头,眼中兴味大增。
不过倒不是所有旅客都像她这般胆大,有几个瞧着不会武艺的普通人已经惴惴地放下茶钱,想要从角落里溜走了。
“今天老子看看谁敢走!”
周二没砍成长凳,一肚子火气正无处发,此刻见着居然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溜走,顿时将亮锃锃的刀指着他们。
溜走的几个人被吓得两股战战,颤抖着从怀中掏出银子放在斑驳的木桌上,连连求饶,“好汉饶命好汉饶命,钱都给您。”
周二走过去,刀尖在木桌上一堆铜钱上划拉划拉,又看向求饶的几个人,见他们衣着普通,一双手粗糙皴裂,顿时瞪着一双骇人的牛眼喝道,“谁要你们的钱!拿回去!”
那几个人一愣,倒是一旁的秦筝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土匪还知道只劫富呢。
“你笑什么!”
周二吓唬完几个普通人又来到秦筝面前,有些发卷的刀刃直指秦筝的额头。
秦筝先时还笑着,此刻被周二指着额头,蓦然就想起秦朝那厮,每回与他比试输了之后,他便会用□□指着她的额头,得意洋洋地笑道,“阿筝,说你认输!”
见她抿着唇不说话,秦朝便会将□□又抵近些,“说话!”
“说话!”
周二宽刀抵近,喝道。
刚刚还带着笑的小姑娘瞬间冷了脸色,他还未反应过来,就见她一手抓着木桌边缘,身子蓦地后仰躲过他的宽刀,眼前寒光一闪,一柄软剑闪电般刺向他的眉间。
一股寒意从额头瞬间钻遍全身,周二顿时僵住了。
“放了他们。”
秦筝眼皮轻掀,看向愣住的众人,淡声道。
“你放了周二!”
络腮胡将长刀往宋辞的颈里又送了送。
秦筝看着那漂亮的脖颈上顿时渗出了血,她眉头紧皱,手中的剑便又使了两分力气,周二的额头上同样渗出了血。
“周四,你要害死老子?!”
周二怒道。
一边又转向秦筝,急急道,“女侠饶命,我这就让他们放了那小白……小公子。”
他长得壮实,秦筝虽不纤瘦,可在他面前就像是大树旁的一棵小草似的。
偏偏这魁梧的大树又好声好气地求饶,秦筝有些想笑,可她知道此刻的气势十分重要,便冷冷瞥了他一眼,“嗯,让茶棚里的人都走。”
“走走走……”
周四恨恨看了秦筝一阵,然后挥挥手让人走了。
眨眼之间,刚刚还有些热闹的茶棚顿时只有剩下了他们几人。
“你怎么还不走?”
秦筝转头看向站在自己身旁的漂亮公子,疑惑开口。
“我若走了,你怎么办?”宋辞觉得这姑娘可真是有点莽,他再走了,她不就一个人面对这土匪窝子了?
秦筝不知宋辞所想,只觉得眼前这少年不光长得漂亮,还十分漂亮,明明自己都不能自保了,还想着别人。
于是,她放软了语气,“我没事,你先走吧。”
宋辞摇了摇头。
秦筝无奈,还想要劝说,毕竟等会儿打起来,她可顾不上这漂亮的少年,他留在这里,只会影响她打人的速度。
“喂!”
周二受不了了,自己还被刀指着,这两人居然在他面前明晃晃地眉来眼去?
他们这里就这么让人不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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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周一到周五都有,没有周六周天,因为它们两个要休假,哈哈哈
第78章 秦筝-宋辞(2)
秦筝对上少年澄澈的眼睛,算了算了,等会儿她护着他就是了。
“怎么了?”
听着周二的吼声,她转过身淡淡问道。
……
周二实在不能理解,眼前这姑娘怎么还有两幅面孔,对着那小白脸就和和气气的,一和他们说话,脸上冷得要冻死人。
“他们走了,你先放开我。”
周二梗着脖子道。
秦筝眨眨眼,视线落在对面对自己虎视眈眈的几位壮汉身上,又看向那一家三口。
这会儿茶棚里的人已经走了,他们就如同看戏一般坐在对面的长凳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
“你是他们的老大?”
秦筝并未立刻放开周二,而是好奇问他。
“不是。”周二老老实实回答。
不是?秦筝觉得有些奇怪,那为何她一擒了周二,这些人就不动了,连店家几人都没有任何异动。
周二瞧着她略疑惑的眉眼,莫名其妙生出几分得意,她武功再好又怎么样,还不是有不知道的事情。
秦筝自然也注意到了他的神色,又将视线落到对面几个举刀和她对峙的几人身上,除却那个较为俊秀的青年人躲在他们身后之外,其他几个都横眉竖眼地瞪着她。
只是不过才这么一会儿,那刀就有些晃悠了。
秦筝嗤笑一声,“你们出来打劫,不会就你一个会武,其他几个都是样子货吧?”
众人闻言一愣,连周二有些心虚地咽了咽口水,他们来这里也才一个月,打劫了也有两三次,前几个大男人都没瞧出来的事情,她这个小姑娘怎么知道?
“放你娘的屁!”
一旁的壮汉似被说中一般恼羞成怒地扬起手中大锤狠狠朝旁边的木桌砸过去,顿时木屑四飞。
头发花白老妇人站起身,抬起手欲言又止,还是一旁老头拉住她的手腕,摇了摇头。
“嗯,气势挺足,就是你手有些抖。”
秦筝将视线从那破烂的木桌上移到手拿大锤的壮汉脸上,说道。
“你!”
壮汉没想到,自己这般凶恶了,还没吓到眼前这个黄毛丫头,不由得又要抡起大锤,叫他们身后的那个青年人拦住了,“周三,我们不是这位姑娘的对手,让他们走吧。”
秦筝一愣,竟真如她所想,这几人还真是几个愣头青,又忍不住感叹这几人也是大胆,就仗着自己长得凶恶些,就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地打劫,也亏得是他们运气好,之前没遇到懂行的,不然此刻他们哪里还有命在这里和她说话。
周姓几兄弟虽不甘心,可也知道孙凛说的是实话,他们中的确就周二会点功夫,连他都这般轻易被这姑娘擒住,自己肯定也不是对手。
瞧着他们不再用武器对着自己,秦筝便也收回剑,一脚踹在周二的屁股上,将他踢了一个踉跄,嘲讽道,“女人一根手指头也能将你们捏坏。”
周四几人见秦筝这般侮辱他们,顿时气得眼眶发红,提着刀又跃跃欲试。
“觉得被侮辱了?那以后说话就得过过脑子!”
秦筝嗤笑一声,一脚踏在长凳上,用手中的剑一个一个点过去。
对面的姑娘一副利索少年打扮,乌黑的长发用一根青色的绸布高高束起,露出两道英气十足的剑眉,一双眸子倒是瞧着有几分娇,却透着小兽般的野性。
周二瞧着她嚣张的模样,这才反应过来,刚刚他们的谈话竟被她听了去。
他摸了摸生疼的屁股,这姑娘力气也着实大得很,抬手拦住了要冲过去的几位大汉,拱手道,“今日多有得罪,姑娘走吧。”
秦筝收起踏在凳上的长腿,看了一眼周二,她还以为今日要打一架呢。
不过,既然人家放她走,她自然也乐得轻松,还要赶路,再打一架不是耽搁时间么,鼻间轻“嗯”了一声,将剑收回腰间,便去了那棵歪脖子树解下马绳,她踩着马蹬,翻身而上,忽地回头看向茶棚里的几位壮汉,“做土匪总不是长久之计,何不如用你们那身力气上阵杀敌,保家卫国。”
她坐在高头大马之上,声音朗而清越,叫一旁的宋辞微微一愣。
不过,不等他做出其他反应,就见那姑娘微微俯身,朝他伸出手,“走吧。”
他仰头,就对上她微挑的眉毛,还有那双侵略意味十足的眸子。
宋辞嘴角带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搭上了那只带有茧的手,翻身上马,稳稳坐在她身后。
过了茶棚之后,一路上便荒无人烟了,五月的花草茂盛,褐色的马蹄淌过清澈见底的小溪,没进青翠欲滴的草丛,也曾拂过点点如星的小野花,惊起几只翩跹的蝴蝶跟随着他们。
秦筝原想着找个地方将他放下,两人也好各自赶路,谁知一路上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地方。
“要不,我就在前边儿将你放下吧?”秦筝微微侧身,问着身后的人。
她身上没有熏香,只一股清清淡淡的气味,就像是雨后的青草地,宋辞微微往后仰了仰,这才躲开。
“今日耽搁了时辰,应当是到不了下一个歇脚的地方了,姑娘一个人在这荒郊野岭也不甚安全,等明日天一亮,我们再分开吧。”
他道。
秦筝抬头瞧了瞧渐渐暗下来的天色,想了一阵也点头应下,这公子瞧着实在漂亮,若没有照应,的确有些危险。
两人便策着马在河边一棵大树下落了脚,秦筝牵着马儿喝了水,又让它吃了些草饱腹,这才将它系在不远处。
等她走过去,就见刚刚坐在一块石头上的宋辞不见了,她抬眼望向前面的山林,黑色渐渐将天地侵蚀,只余一片朦胧,风将枝叶挤得簌簌作响,更显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