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妾(双重生)——三白天
时间:2022-08-20 06:22:04

  所以陆皇后就连死后,都没有一个人按照她希望的模样,为她规规矩矩地哭一场。
 
 
第55章 除夕夜(十)
  除夕夜、梅园。
  陈海持灯走在前面, 睿宗走在后面。
  “老奴听闻,宫内曾有位娘娘,生前最喜梅花。”
  睿宗挑眉, 抬手摸了摸下巴,只是笑。
  陈海走到一处开阔处, 眼前是一株开得极为漂亮的梅花。枝干遒劲有力,密密麻麻地交织在一起,每朵梅花都开到有碗口那般大、红极艳极, 重重叠叠。
  也正因此,它失掉了梅花本该有的高雅洁净,流于俗艳。而那艳丽到近乎暗黑的红色,在这灰蒙蒙的天与满枝满地白雪的掩映下, 透露出些许不详。
  陈海将灯挂到树梢上,从袖口间掏出一四方的红色绸缎, 铺在树下,朝睿宗施一礼, 又看向他身后, “娘娘请。”
  睿宗身后、披着纯黑大氅的女人,颤抖着身子, 从他身后慢慢走出来。
  大氅下伸出一只裸足, 踏上那血色的绸缎,顺着脚踝继续向上, 是光滑洁白的小腿、膝盖、大腿、腰臀,……
  陈海面不改色地捧走被女子脱下的大氅,朝二人再次行礼后, 这才施施然离开。
  “跪吧。”
  男子的声音响起, 不咸不淡, 听不出什么兴奋的意味,反而透着几分懒散。
  周莹微仰躺在绸缎上,那薄薄的缎子,很快便被地上的雪水浸湿,直接粘在她的腰背腿臀上。听见睿宗的吩咐,她顺从地转过身,跪趴在绸缎上。
  “不要挣扎、不要尖叫、不要流露出情愿或者不情愿。”
  “也许你能活过去吧。”
  虽然至今为止,没有被选中的宫妃,能活过这一夜。
  对于那些无权无势的宫妃来说,选进宫里,若是遇上了明君,便是相伴天子的贵人;若是碰上豺狼野兽,她们便是最可被理所当然折磨绞杀的蓬蒿、低贱至此,却不敢反抗。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痛楚呢,周莹微的口舌都被牢牢绑住,她没有办法痛哭,只能任由眼泪流下,喉间时不时逸出几声痛到极致、濒死般的哀鸣。
  泪眼朦胧间,她在头顶的梅花丛里,看见一个美得惊人的女人。
  她没有梳发髻,任由黑发长长顺顺地披在肩头,整张脸未施脂粉,却更显得整个人娇艳异常。那双眼里盈盈地淌着波光,杏仁眼柔媚至极,琼鼻樱唇,上唇饱满的唇珠,丰满精致,像一颗妖冶异常的红色珍珠。
  她裹在纯白色的大氅里,兔毛围在颈侧,显得格外清纯无辜、却又反衬得那张脸愈发美到张扬妖冶。
  这是官念,却又不像官念。
  她身上已经失掉了少女该有的青涩纯美,反而变成了一颗熟透了的葡萄,散发出成熟到近乎腐烂的香气。
  她伸出一根手指,抵到唇珠上,作噤声状,顺便朝周莹微递过去一个绝艳动人的笑容。
  周莹微笑不出来,她已然失去了下半身的全部知觉。
  血液浸透血红色的绸缎,浸染了身下苍白至极的冬雪。静默到极致的女人乌发散乱地仰躺其上,肌肤晶莹、柔韧细长的双腿上沾染着未干的血痕,凄迷又艳美。
  睿宗起身,指尖修长,漫不经心地系着腰带。
  官白纻告诉官念,睿宗有个极为隐秘的癖好。每年的除夕梅园,都会有美人,被睿宗挑去赏梅,顺便去做那棵最大、最艳的梅树的花肥。这习惯,被宫里的老人称为除夕夜的“折花”。
  一般被选中的女子,都是长相美艳,家中又无权势的。这些人,便是生杀予夺的权力都在睿宗手中,她们连被询问的机会都不会有。
  只是在除夕宫宴上,谁被睿宗偶然挑中带走,所有知情人便心照不宣地知道,这位美人被睿宗“折”去养花,且再也不会出现了。
  “怕吗?现在反悔,我就去找旁人。”
  这是官白纻问她的话。
  官念也不是很害怕。入宫的时间纵然不长,可她却总是茫然间觉得自己已经度过半生。每次揽镜,她都会惊异于镜中人的年轻娇艳。明明感觉自己已经很老了,可是脸皮还是光洁柔嫩。
  这样的日子,有什么意思呢?更何况,她还想和睿宗讨要一样东西,自然不会甘愿被就此埋没在深宫中。
  “堂姐为何如此笃定,陛下会喜欢我。到时见了陛下,我又该如何做,才能讨得他的欢心。”
  “这些事情,我却是不如你”,官白纻蹙眉,将手里的小纸包递过来,“若是你撞破后,他起了杀意,你便服毒自尽吧。如此,还能死得畅快些。”
  官念冷眼看着树下的一幕,垂眸瞧了瞧自己指甲里夹着的些许白色粉末。直到树下的声音平复下来,她才拢起厚重的衣袍,喊出声:“慢着。”
  睿宗闻声转过身来,就看见一女子黑发飘散在身后,生着一张至浓至艳的美人脸,俏生生地立在一地狼藉的梅花树下。
  就像那桃花树成精,生出的妖怪。
  “你是何人?此刻出现在此处,又出言不逊,可知罪?”
  官念拢着大氅走上来,脸上露出些许娇憨的委屈:“妾身入宫来,没人同妾身讲过梅园的规矩。方才正好端端地在树上瞧花,树下忽然就生出诸多嘈杂,扰了妾身赏花的兴致。”
  睿宗现下没什么心情同女人调情,方才疏解下去的戾气,此刻再度积郁于肺腑间。他两眼沉沉地扫过来,已然动了杀心。
  官念指尖收紧,忽而一步探出去,凑到睿宗近前,踮起脚,两只手环住他的脖子,张口朝他的唇瓣咬上去。
  很淡很淡的酒气,还有一股子浓郁的血腥气,这人刚刚兴奋到咬破了自己的舌头。她熟稔至极地去勾他的舌头,抵着他的上颚,轻轻地笑和喘息。
  睿宗攥住她的下巴,将二人的口舌分开。
  他定定端详了她几瞬,整个神情已然改变,两眼里写满了令人心惊的欲念和恶意。俯身将她拦腰抱起,直直朝梅园深处走去。
  官念没有消停,她想着那人教自己的样子,用湿湿的牙关叼住他的耳垂,含在口腔中,觉出他愈发明显的情动,自己反倒先含混不清地笑起来。
  梅园深处的倚梅殿,她被白色的大氅裹着抵在殿外的柱子上,两腿打开,用脚尖勾着柱子两边的栏杆。
  身下的雪地里,也有几抹艳红的颜色。
  有一下被咬疼了,她蹙起眉,揪着睿宗的头发,娇气中带着几分委屈:“轻一点,疼,便不快活了。”
 
 
第56章 西南遥(一)
  “啐!”
  一大口浓痰落在薛七声的脚尖儿前。
  他面不改色地跨过去, 擦去脸上的汗珠,黑瘦的脸上露出一个谄媚又谦卑的笑来,朝迎过来的小宦官深深躬身, “临阳知县薛七声,前来拜会杨税监。”
  这话是将自己的姿态低到了那尘埃里。
  小宦官见惯了鼻孔朝天的官老爷, 来西南后随着杨琦,亦打杀不少官员,挫了这些官员的气焰。可终归是他们是不顺服的, 瞧不起他们这些阉人。
  如今有个这么懂事的“老爷”,他竟难得给了个好脸。
  “大人是临阳知县,这里是溧阳,大人为何偏要见杨公公。”
  “在下听闻杨公公杀伐果决、英名在外, 又绘得一手好丹青,文武兼备, 倾慕已久,因此今日前来拜会。”
  薛七声抖着脸上的胡子, 两眼笑得眯起来, 瞧着极为恳切。
  他是那种黑瘦干枯的模样,是那种板起脸能把小孩儿吓哭的威严面相。
  可当他露出一副谄媚讨好的样子时, 小宦官非但没有觉得别扭, 反而更为畅快。他扭着屁股甩了甩手里的拂尘,转头斜了薛七声一眼, “今儿咱家心情好,你便随咱家进来。”
  薛七声乐颠颠地走上两步,将袖子里捂出汗的小布包递过去。那宦官收进手里, 当着薛七声的面颠了两下, 眼里是不加遮掩的嫌弃和嘲讽, “咱家先谢过薛县令了。”
  税监署外围着一圈的侍卫,内里也有许多手持刀枪、面露凶光的恶汉来回穿梭守卫。
  虽说是署衙,其实更像是这群宦官的私宅。雕梁画栋、青山绿水,都是极为雅致精贵。
  那栏杆都是白玉雕的,脚下踩着的青砖镶嵌着翡翠珠宝,各色珍奇花卉吐艳,那红彤彤的一朵牡丹开得要比寻常人的脑袋都大。
  薛七声时不时扭头看看两侧,脸上流露出艳羡又惊叹的神色。
  越往里走,越能听到许多细声细气的呢喃和环佩碰撞的响动。
  小太监走到花园被纱幔罩着的亭子里,掀开轻纱和内里的层层珠帘。
  “谁呀?”
  杨琦有气无力的尖细嗓音传出来。
  “是临阳县令,想要见公公。”
  “不见。”
  “公公,这位大人有意思得紧,小的觉得他定能入公公的眼,您还是瞧瞧吧。”
  薛七声站在亭外,从那午后站到晚霞都出现在天边儿,小宦官才擦着嘴角慢吞吞地走出来,“公公要见你。”
  薛七声抬脚进去,最先入眼的,自然是杨琦肥硕油润的身躯,那白花花的皮肉,柔嫩得如同牛乳。
  他斜卧在榻上,身后跪着几个唇红齿白的小宦官,脚边是几个衣着凌乱、环钗散乱的女人。
  这些女子神情呆滞,脸上犹有啼痕。她们见有外男进来,也不作遮掩,仍旧大剌剌地敞怀,默默揉捏着杨琦的下肢。
  薛七声跪在地上,结结实实嗑了个头,“临阳县令薛七声,拜见杨税监。”
  “县令是朝廷堂堂正正的七品官吏,咱家无品无级,当不得大人这般大礼。”
  “此礼并非是为品级,实是在下倾慕公公良久,情难自已所为。”
  杨琦捏着兰花指笑得花枝乱颤,他摸了摸正爬伏在自己身下的女子光裸的脊背,抿唇笑了笑,“小方子方才同咱家讲,你喜爱咱家的丹青?”
  “正是。”
  “既如此,来人,便将咱家方才所绘的这副海棠春睡图,剥去给县令罢。”
  薛七声还没反应过来,那小宦官便带着一队身形健壮的汉子应声而入。将那光着后背的女人从榻上拖下来。那女人只是凄厉地尖嚎一声,便歪头晕了过去。
  薛七声看着那细弱的女人被拽着头发从自己身侧拖走,自然也看见了她光洁脊背上那副笔触细腻的“春睡图”。
  他慌忙跪倒在地,两股战战,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滴落下来。
  “咱家最讨厌旁人扯谎”,杨琦冷着眼,身后的小宦官俯身给他度了口酒,“大人不妨直说,您忍着委屈来见咱家这种阉人,到底是图谋何事?”
  “大人,在下实在是倾慕……”。
  听到杨琦冷峭地轻哼,薛七声不敢隐瞒,又嗑了好几个头,这才抖着嗓子道:“在下听……同僚讲,各位公公都是乐善好施、性情慷慨之人……在下嗜赌,已然将家中老宅都典当出去……却仍是还不上欠下的银子。”
  “在下现下只剩一容身的草屋与婆娘,身无长物……若是公公能帮在下一把,在下日后便是公公牛马,任您驱使。”
  杨琦见他丑态百出,忽而收了脸上的冷色,放声大笑,“你若一来便直言来意,咱家也不会如此为难大人。”
  “咱家听闻临阳一直都没有正式开矿,皆因薛大人不肯批准税监开矿的公文,可有此事?”
  薛七声跪在地上抖作一团,却不敢吭声。
  “咱家与那临阳税监陈公公是至交,今儿咱家帮了薛大人一把,您是读书人,投桃报李的道理自然也该明白。”
  他言罢,不待薛七声反应,又伸长脖子喊了人进来。依旧是入门时的那个小宦官,两只胳膊捧着一匣子进来。他将匣子摆到薛七声面前,小心掀开,里面是一沓银票。
  “这是五万两,足够给薛大人还赌债。您若还是不解气,就将咱家的打手借过去,直接毁了那赌庄便是。”
  薛七声只是跪在地上磕头,连声道谢。杨琦见他仍不松口开矿之事,面上有了愠色,于是又将人喊进来,“来人,薛大人的画可好了。”
  另一小宦官捧着长长的匣子进来,低眉顺眼地将匣子摆到银票旁边掀开。美人皮卷成的画轴,赫然入目,其上还有未擦净的血痕。难言的腥味涌上来,阴冷又粘腻。
  薛七声定定看着那“画”上露出的几抹颜色,忽而长叹一声,躬身再次爬伏在地上,“谢公公大恩,矿税之事,在下明白该如何行事了。”
  杨琦闻言,满意地点点头,差人将薛七声送出府去。他早就知道,这天下的官儿,有几个不贪不占的,不过是好处没给够、抑或是没给对时候。
  这临阳县令一直抻着开矿一事不松口,不过是待价而沽,想寻个更大的好处。
  他今日说动薛七声,帮了陈宝儿,那陈宝儿就要领他这份心意。自己没准就能接着陈宝儿,在陈海面前露露脸,也是美事一桩。
  却说杨琦这边正得意着,那厢薛七声前脚卑躬屈膝踏出溧阳税监署,后脚便马不停蹄地奔向自己租来的马车。
  “走!”
  那车夫一愣,薛七声却一刻不肯耽搁,直接夺过缰绳,驱马离开税监署附近。
  薛七声钻进车厢内,掀开车帘探头往后瞧。
  身后先是有几束零星的火光,几息后,那火光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就像流动着火焰的长河,将那税监署逐渐包围住。
  天上寒星几点,溧阳街上的石板冷冷地映照反射着天上的光景,有一种难言的冷肃淡漠。然而逐渐,有无数双鞋履破败、甚至赤足的脚踩踏上去。
  伴随仇恨的嘶喊和吞噬所有畏惧的怒火,这些双足没有丝毫退却的意思,鲜血混合着汗液和泪水流到脚跟,最后浸入石板的缝隙里。
  溧阳的税监署变成了一片火海,每一个路过的人,都往里面扔了一根干柴。
  杨琦被那些衣衫褴褛的青壮抬出来,绑在了门口的柱子上,又在他身上泼了两桶火油。
  万民愿与之同死,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这些被贵胄视为贱民的百姓,他们不懂春秋,但是他们懂得愤怒,也从不畏惧反抗。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