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索性一用力,把他整个人推倒下去,伏在他胸前,笑笑地看他。
他慌了神,忙道:“那个……夫人……其实……我突然想起来,前头还有些公务,没处理完……”
说着,他撑起身体,笑容尴尬,俯首一躬行了拜别礼,几乎是落荒而逃。
等他走后,我趴在床上,笑得锤得床棱子砰砰响。
受了这么多天窝囊气,小胜一场,身心舒畅啊……
第5章 你,你不是去姑苏了吗?
乐归乐,这种大绝也不是天天能放的。
我在床上躺了一宿,脑子中沙盘推演各种桥段,准备如果金光瑶再来套话要怎么应对。
我还在枕头底下藏了一罐子桂花糖,如果他又在药里加什么不知名的东西,好歹喝完之后能赶紧缓解缓解。
午时,他没来。
未时,他没来。
申时,他没来。
我伸着脖子往殿外看。
这每天按时出现的人突然一下不出现,还真有点让人惦记。
后来,我问了侍女,说是泽芜君造访。
我心里一咯噔。
不过蓝曦臣来了,也不错啊,横竖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让他俩慢慢搅合去吧。
我盘算着,我既然穿越到金家密室,那说不定里头有什么东西能让我回去?之前听金光瑶说,金家密室我也能出入,也不知是真的,还是他顺口搪塞之词。
管他呢,死马当活马医,怎么都得试试。
就在我试图去寻找那面大镜子时,路过会客室,听见里头传来谈话。
“二哥,雷泽广大,妖兽横行,我想围着雷泽,二十座瞭望台并不算多。”
我躲在回廊里,挑挑眉,我还真冤枉他了,他跟蓝曦臣是在谈事情,不是谈恋爱。
不过我又想,谁知道,心里有意思的人,谈什么都是谈恋爱。
“阿瑶说的,我当然明白,”温雅男声,正是上次我也见过的蓝曦臣,“可毕竟不能牛不喝水强按头,要建在当地七家家主境内,他们不同意,阿瑶要如何呢?”
我在心里道,说实话,金光瑶建瞭望台,固然确有造福苍生的效果,但另一面,安排金家修士驻守,又是对各家的情报收集监控,也难怪人家抗议。
“七家一起,同气连声,确实不好谈下来,”金光瑶的声音,“可是依我看,本不是七家都反对得那么坚决的,大抵还是因为那渔阳姚氏的宗主牵头,号称什么七宗之盟,才把事情闹得这么大。”
渔阳姚氏?我心想,难道是原著那位姚宗主?这种人煽风点火,偏偏又总满口仁义道德,最是难缠,好比我先前看韩剧《王国》,里头官吏本来要烧了丧尸,偏偏一个诰命夫人出来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结果晚上丧尸屠城。况且他一家倒也罢了,若联合七家,确实让人头大。
果然,只听蓝曦臣叹了一声:“背后不该语人是非,所以对姚宗主此人,我就不评价了。阿瑶要应对他,还真是辛苦了。”
“有二哥支应着,便不辛苦,”金光瑶笑道,“其实上次金麟台百家清谈会,本来想恳请二哥跟其中三家谈谈,泽芜君的面子,想必大家还给几分。没想到,又搞出搜查芳菲殿的一出,就没顾上。”
“阿瑶……”蓝曦臣的声音,没有说下去,似有愧意。
“罢了罢了,是我不好,不该提这茬,”金光瑶又笑,“也不知你家忘机,如何会跟那被逐出金麟台的莫玄羽搅在一处?”
“我亦不知,忘机的心思从小执拗……”蓝曦臣道,声音中透着痛心。
“对那莫玄羽,我多少还了解几分,要不,我跟二哥去一趟姑苏?”
若说之前的话,我都还只是随便听听,金光瑶这一句,对我来说才是纶音佛旨。
我在听到的一瞬,立即有一只摇滚乐队在心中嘶吼:
去!赶紧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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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我好容易熬到听说他出发了的消息,立刻斥退下人,独自去摆弄那面大镜子。
我寻思着,原著里他怎么打开密室的?好像就只写了用掌印合入。
敢情还是个指纹锁?
于是我伸开手掌,往镜子上各处去合。
没想到,金家的密室还真像他说的,是他跟秦愫都可以进入的。
我把掌印合在镜子上,镜子打开得太急,我跌进去,差点摔了一个狗吃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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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室里有许多奇珍异宝,不过我对它们没兴趣。这个世界我不过是个过客,我只想找到什么禁术机关,送我回去。
于是我又察看藏书,这密室的藏书量也真是可怕。而且都是竖版文言文,繁体字,里头时不时还来个通假字。
我不由想起庄子那句,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
现代一般把这句话作为劝人向学的名句,但是原版分明是: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
目前这情况,我要是能把这藏书都读了,结局一定是那俩字:殆已!
抱怨归抱怨,好比陈近南跟韦小宝说的,这些书,你看了,九死一生,不看,十死无生。我还是一面囫囵吞枣翻着,一面把说不定有用的几本往怀里藏。
拿了几本,我心里突然觉得不对。
金光瑶说这密室是他跟秦愫共享的,可这里原来可是放着聂明玦脑袋的地方,他真能让秦愫发现么?
可要是不能,我是咋进来的?我也不过就拿掌印摆弄了一下。
我腿肚子开始转筋了。
这八成有套,我还是赶紧出去……
于是我从双面的架子上抽出最后一本黑皮的厚书,塞在怀里,打算开溜。
在那本书被抽而腾出的空隙里,我看见了一个人的脸。
妈呀,不是聂明玦的脸吧?我吓得赶紧把书放回去,掩耳盗铃,当没看见。
然而,那本书从另一侧被抽走了,缝隙里露出的,是一张这几天已经十分熟悉了的笑脸。
他喵的我宁可看见聂明玦……
我哆嗦着,撑着身后的木栏,才不至于倒在地上,挤出一个尴尬不失礼貌的微笑:“你,你不是去姑苏了吗?”
“我不去姑苏,哪能发现有人惦记我这密室啊?
第6章 我跟仙督落英文
金光瑶笑吟吟地看着我,从书架后头转出,一步一步地踱过来。
我腿都软了,撑着身后的木栏,才不至于倒在地上,挤出一个尴尬不失礼貌的微笑:。
“你,你不是去姑苏了吗?”
“我不去姑苏,哪能发现有人惦记我这密室啊?” 他走过来,嘴角上勾,语气甚至带着笑意。即使他并不很高,还是比我高多了,火光在他背后,把阴影投在我脸上,带着一种巨大的压迫感。
然后他又笑道:“阿愫啊,你知道我不想伤你,但近来的事,你多少该给个解释吧?”
说话时,他手指间,似乎有什么极细的东西泛着光。
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他不是拿那玩意来给我弹《广陵散》的……
我很努力地想止住发抖,把脸部肌肉拉起来,缓和气氛。
这么多天战战兢兢,所以掉马这件事我在沙盘推演里肯定也想过。
于是我就尽了全身力气,喊出来十个字。
“我不是秦愫!但但但我对你有用!”
嗯……我知道这不是十个字,但磕巴不算。
我人生的信条,所向披靡。
人生来就是要有利用价值的。
我从来为此而骄傲。
果然,他脚下稍微缓了一缓,看着我,眉头微挑:“怎么说?”
“我知道我接下来说的话听起来很荒谬,但还请你给我个机会,把它听完,”我一股脑说下去,“我不是秦愫,我甚至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是未来来的,所以我知道很多事情的走向,你说,这难道不是很有用吗?”
“别的世界?” 他脸上现出略微困惑的表情——我特别能理解这一点。
“我的世界,在你这个世界的上千年以后,”我回答道。
他直直盯着我,似乎想在我脸上找到说谎的迹象。
可惜我说的是真的。
面对一个说谎的专家时,我还没找到比诚实更好的选择。
我又问,“你见没见过金发碧眼的罗刹国女子,皮肤黝黑的昆仑奴?”
他点了点头。
“你想,罗刹国与华夏语言、人种、饮食,都不相似,某种意义上,对你也是一个不同的世界,跟你的世界同时存在,但是地点不同……”我话到一半,却被他打断。
他接过下半句,问:“你的意思是:而你的世界,跟我的世界地点一样,却是时间不同?”
这理解力,刚刚的,我恨不得当场给他鼓掌。
我看着他,他眼睛里的狠厉微微褪去,泛起一股孩子式的好奇,也许他自己都没发现。
我意识到,他这个人,所谓博采众长,是很好学的,而这样的人多半对世界都有种好奇。
好像一千零一夜的故事,那个国王,为了听完故事,没有杀死讲故事的姑娘,好奇心战胜了他的戾气。
“如果用个你比较熟悉的字眼解释,应该是‘夺舍’,或者‘借尸还魂’,”我接着道,但忙伸出一只手来,“但是,我可没有主动夺秦愫的舍,我想,可能是出于什么原因,我的灵魂来到这里,而她还在世界上什么地方活着呢。”
他眼中划过一丝诧异,但比我想象的其实平和很多,用了波澜不惊的四个字回应:“挺有意思。”
我从喉咙里长长出了一口气,他平静到这种程度我都有点惊讶。我之前特别努力地不想穿帮,因为一旦穿帮,沙盘走向太难控制。我生怕他根本不听解释,直接以为我是个神经病,给我一刀。
麻蛋,早知道他接受度这么高,说不定我早点坦白,还不用喝那么多要命的中药哩……
然而,就在这时,他笑眯眯地抛出一句:“你说是其他世界来的,就是其他世界来的了?有什么证据?”
我一梗,这句话听着好耳熟……他妈的忘了,这孙子记仇。
我从牙缝里悄没声地挤出几个字:you son of bitch!
“你说什么?”他耳力好,皱了眉,问。
我骂这句,在那边是我的口头禅脏话,但是一想到中文意思,突然打了一个冷战,这要翻译出来,我再有十个脑袋也不够掉的。
我忙笑了:“没说什么,就是在千年之后的世界,除了母语,每个人还从小都得学另一门语言。”
他揉了揉眉心,突然道:“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我一愣,不知何意。
见我呆住,他笑道:“用那种语言说一遍。”
我想了想,依言道:“Outside Suzhou Hanshan Temple is in sight; Its ringing bells reach my boat at midnight.”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我微微一怔,这句刚刚不是说过吗?不知他什么意思,也只好repeat了一遍“on the mountains there are trees and on the trees there are branches; I love him but he never knows.”
“你从哪来的?”
“上千年后的世界。”
“再说一遍‘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Outside Gusu cold mountain Temple is in sight; The ringing bell reaches my boat at midnight.”
“来到这儿之前,你在做什么?”
“考虑要不要买葱……”
“再说一遍‘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I live at the Changjiang River’s source,
While you dwell at the end of its course.
Night and day to no avail of you I think,
Though the same river water we drink”
他句子与句子之间衔接得极快,几乎不给我反应的时间。而我的回答,也只能是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而我,也终于明白了他的目的。
这家伙,在公安机关干过吧?
这是交叉诘问。
即使聪明如金光瑶,也没办法在几分钟内自创一门语言。
所以如果我的表达顺畅、有所本,那很大程度上我并未说谎。
但他又防着我胡编一个答案来糊弄他听不懂,于是他故意用不同顺序重复了那些句子,特别是还在那些句子中间穿插了其他问题——当表达一个长句的时候,胡编一次容易,但你试试胡编两次,还能把你胡编出来的音节都排列在正确的位置? 所以他听到我三次重复,每次发的音都一样时,就知道我说的不是假话了。
可以啊,敛芳尊。
我刚刚还在想,我一个魂穿,毫无身外之物,要用什么证据来证明上千年后的世界,跟他描述飞机大炮坦克车?描述手机微信支付宝?第一是很难描述,第二描述完了,还是空口白牙,如何能证明我说的是真的。
想不到,他还真有本事,让我用空口白牙证明了空口白牙。
就是他这几个例句给的……我后来反过劲儿来一想,实在有点心疼。
第7章 如今咱俩一条船
我似乎终于证明了我的身份,但危机仍未解除。
“既然你不是真秦愫,可以告诉我是谁送秦愫那封信了。”
我就知道他要问这个,但我的回答是:“我不能说。”
“哦?”他精致的眉头挑起,似乎十分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