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女与她的纯情娇夫——受雪流云
时间:2022-09-03 06:59:39

  离善朴脚下一滞,目光不住躲闪,轻声道:“你再坚持一会儿,就快到了。”
  唐棣没有言语,滚烫的额头紧贴在离善朴的脖颈上,悠然地闭上眼睛。
  不知为何,离善朴害她受伤,她虽嘴上抱怨他,气他,可心里仍觉得有他在身边无比的安全,就快要到从栖山庄了,心里有些不舍,竟然怀念起昨日与他一起的遭遇来。
  前方不远处,石阶旁边立着个一人高的石碑,上边刻着“从栖山庄,勿近”几个字,另有一条岔路通向西边的山峰,想来从这里上去走到山顶,就能看见唐棣说的,可以俯瞰整座鄂州城的巨石了。
  离善朴停下脚步,望着岔路出神,石阶上远远走下来两个巡山的汉子,见他俊美斯文,以为他是去西边山峰赏景的。
  唐玉山有令,不得随意惊扰过往的寻常百姓,二人向石阶两旁退去,给他让出一条路来 ,等他走近了才发现他身后背着个人,竟然像是唐棣。
  二人忙小跑过去,仔细看了一眼,果真是她,看起来脸颊绯红不省人事。
  唐玉山只有唐棣这一个闺女,当个宝贝一样捧在手心里,但她并非是恃宠而骄的性子,平日里对山上的弟兄们很和善,虽时不时捉弄他们,搞得他们哭笑不得,但弟兄们都让着她,不敢也不愿让她受半点委屈,这些年来还从未见过她这副样子。
  一个汉子扑上前扯着脖子嚷嚷道:“小姐这是咋了?”
  另一个慌着跑向从栖山庄去报信。
  那汉子冒冒失失,险些碰到唐棣的伤脚,离善朴忙侧身闪了一步,神情凝重,眉头微锁,“她病了,去请个大夫来。”
  语气虽柔和,却有一股不容质疑的威严肃重,那汉子看着他愣了一瞬,转头向山上跑去。
  唐棣闭着眼睛,在离善朴的肩膀上蹭了蹭被他的发丝撩的发痒的脸颊,嘴角弯如新月。
  离善朴,你的背好暖,就是有点硌得慌。
  过了石碑,沿着石阶向上走,苍翠繁盛的草木越来越少,两旁都是悬崖峭壁,坡度更缓了些。
  小半个时辰后,离善朴背着唐棣终于走到了石阶的尽头。
  前方有一片平地,一栋大宅子挺立在山谷之中,院墙足足有五六米高,建的精巧细致,匾额上提着“从栖山庄”四个大字。
  门前铺着许多颜色各异的鹅卵石,与常人眼中的土匪窝丝毫不沾边。
  离善朴喘着粗气,捂着胸口忍不住咳嗽起来。
  从栖山庄的大门突然打开,离善朴寻声望去,五六个人簇拥着一个汉子从门里出来,那汉子四十多岁,身形健硕,剑眉虎眼,腰间挂着一条盘成圈的皮鞭,脚下生风一般向他走来,身上披着的深灰色大氅向后飘去,逼人的气势足以吞没山河。
  离善朴猜到,这人便是唐棣的父亲唐玉山。
 
 
第18章 斥责
  唐玉山疾步上前,宽厚的手掌扶住唐棣的肩膀轻推了两下,“丫头,丫头……”
  唐棣缓缓地把下巴顶在离善朴的肩上,半睁开眼,见唐玉山正一脸焦急地看着她,轻声唤道,“爹。”
  唐玉山眉头紧锁,伸手接过唐棣,将她打横抱起,低下头,长满胡须的腮帮往唐棣额头上贴去,扎的她略一缩头。
  唐玉山微扬着脸上下打量离善朴,眼底冷厉阴沉,似有几分责怪之意,离善朴面有愧色,微微颔首,“唐庄主。”
  唐玉山闭口不言,抱着唐棣转身向从栖山庄大门走去。
  唐棣无力地靠在他肩上,不舍地回头看向离善朴,“离善朴,你别走。”
  唐玉山顿住脚步,没有回头,声音低沉冷肃,“那小子,你跟我进来!”
  这般强硬的语气让离善朴有些不适应,怔了一瞬,占五忙上前,躬身道:“离公子,请随我到浩风堂稍坐。”
  离善朴点头,唐棣毕竟是因为他才生病受伤,他必须要给唐玉山一个交代,跟着占五一路走到浩风堂前,望着唐玉山抱着唐棣远去的身影,神色怅然若失。
  唐玉山把唐棣抱到他房中放在榻上,杨君兰忙放下手中的账本迎上来,见唐棣脸颊绯红,有气无力,平日隐藏惯了的温情与宠爱瞬间浮上眼底,
  微凉的手背探上唐棣的额头,脱下裹在她身上宽大的青衫,命侍女取来被子给她盖上。
  唐棣昨晚彻夜未归,担心杨君兰会像上次一样大发雷霆,怯怯地叫了声娘,见杨君兰并没有动怒,满眼关切地望着她,才放心下,懒懒地闭上眼睛睡去。
  她自幼很少发烧,但每次一发烧就嗜睡,直到烧退的差不多了才会彻底清醒过来。
  唐玉山双手掐在腰间,焦急地走来走去,拉开门冲着外面大吼了一声,“大夫呢?咋他妈还不来?”
  门外的侍女吓得一抖,赶忙跑去出打听。
  杨君兰看着唐棣病恹恹的样子本就焦心,被他搅的更加心烦起来,一把拉住他,“棣儿昨天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离公子送她回来的?”
  唐玉山撤下大氅扔在一边,坐在榻旁,沉着脸,“是那小子把丫头背回来的,在浩风堂坐着呢,等一会儿我再收拾他!”
  提到离善朴,他嗓门虽大,语气中却鲜少有怒意。
  昨夜他还信誓旦旦地让杨君兰不必担心,说唐棣一定不会有事,今日回来就成了这副样子,心里难免责怪离善朴没能照顾好她,
  但见离善朴面色苍白,这样寒凉的天气只穿着里衣,把外袍裹在唐棣身上,又背着她上山来,气早已消了大半。
  只是看见闺女趴在离善朴的背上,被他亲手抱过来还望向离善朴,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难受,像是生命中的至宝被人夺去,心里空落落的。
  大夫进来仔细给唐棣看过,说她风寒虽然不轻,但平日里身子健朗,不会有大碍,脚踝处的伤没有伤到骨头,只是需要多养些日子,开了几副医治风寒、跌打的药,嘱咐让她多喝些水。
  杨君兰松了口气,命侍女马上去煎药送过来。
  唐玉山面色亦和缓了些,站起身披上大氅就要出门,杨君兰忙拉着他嘱咐道:“见了离公子先问清楚再说,别上来就大嗓门子嚷嚷,吓到人家。”
  唐玉山点头答应,推开门向浩风堂走去。
  浩风堂正中间的地上摆着一个暖炉,离善朴身上披着占五取来的斗篷,坐在侧首的位子上咳嗽不止,身边的茶桌上放着一盏刚煮好的茶,还冒着热气。
  唐玉山大步进来,看着离善朴苍白的脸,心中不忍,假装不小心踢到暖炉,把暖炉踢到他跟前,大氅向后一扬,歪坐在梨花椅上。
  离善朴起身颔首,“唐庄主。”举手投足间从容不迫,大方得体,贵气又温和。
  唐玉山眉目舒展,一手摸着下巴,双眼将他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一番,心道这小子长得确实挺俊,难怪丫头看上他,就是太瘦了点儿。
  离善朴见他半晌没有说话,抬头看着他,唐玉山忙移开眼,轻咳一声,故意板着脸,摆摆手让他坐下,接过占五递过来的茶嘬了一口,当的一声放在小几上。
  “那小子,说吧,咋回事?”
  离善朴把昨日与唐棣在小河边遇到刺客、不得已躲在河里、去破庙过夜的事说给唐玉山听。
  “刺客?”唐玉山惊的额角青筋毕露,双手攥的咔咔作响,“老子的地盘,还有人敢动我闺女!老子在他身上戳他妈几百个窟窿!”
  声音冷冽如冰,阴沉的双眼扫向离善朴,“几个活腻的?”
  “只见到一个。”
  离善朴强忍着咳嗽,蹙着眉接着道:“唐庄主,晚辈以为刺客未必是冲着唐姑娘而来,或许是晚辈连累了她。”
  他微低着头,眼底满是歉疚不安。
  唐玉山抬手在腰间的皮鞭上摩挲,沉默不语,适才他听说有刺客,为唐棣后怕,一时心急没有多想,此时方才静下心来沉思。
  若说与他有仇怨的,马本初当属第一个,但那孙子惦记的是离川海手里的萼州城,必定不敢在此时对付唐棣,与他唐玉山彻底撕破脸。
  听说离川海前几日带兵北上,马本初确有可能趁着他不在,对他家小子下手。唐玉山看向离善朴的目光柔和了不少,欣赏他遇事头脑冷静,机敏果决,难怪离川海放心把萼州城交到他手上,
  心底又隐隐为他担心,见他遇到危险时那般护着唐棣,心中感激,嘴上却不愿承认,抬起一只脚踩在梨花椅上,扯着嗓子嚷嚷起来,
  “一个活腻的就把你追得屁滚尿流的,还害了我闺女,读那些书有啥用!武功不行就回去多找几个信得过的,把你家那院子里里外外围严实喽!”
  离善朴自然听得出他言语中的关切,嘴角轻提,“晚辈知道了。”
  晌午将至,唐玉山不让离善朴离去,强留他在山上用膳,吩咐占五去备些酒肉来,离善朴不好推辞,只得谢过。
  一会儿工夫,两个汉子搬过来一张方桌,大碟小碗的摆了一桌子肉,占五拎了两个一尺多高的酒坛来,倒了满满两碗酒,退到一旁。
  唐玉山见了酒眼馋,离善朴又是晚辈,顾不得与他客套,端起碗两口咽下,又拎起酒坛亲自倒了一碗,
  扫了一眼桌上的碗碟,伸手胡乱摆弄一通,故意把他自己最爱吃的野鹿肉推到离善朴面前,看着他连吃了两口,一脸欣然,端起酒碗上前,“来,喝酒!”
  这酒与醉春楼的菊花酿不同,闻着便有一股刺鼻的辛辣感,呛得离善朴想咳嗽,直言道:“前辈,晚辈不会饮酒。”
  唐玉山目光一滞,随即嚷道:“哪有爷们不喝酒的!别磨磨唧唧的,赶紧干了!”
  唐玉山端着酒碗的手悬在半空中不肯放下,离善朴神色有些尴尬无奈,只得端起碗喝了一口。
  酒刚一入口便灼的喉咙连带着鼻腔像火烧一般,强忍着咽下去,滚烫的似乎能穿肠破肚,他忍不住咳嗽不止,苍白的脸上瞬间涌上一抹红晕。
  唐玉山斜眼瞟着他,一脸嫌弃地把茶杯推到他面前,离善朴忙接过猛喝了几口,喉咙与腹内的灼烧感减轻了不少,渐渐觉得身体飘忽不受控制,眼前一片模糊不清。
  唐玉山无奈摇头,不再让他喝酒,自己端起碗一饮而尽,咣当一声扔回桌上,突然开口道:“那小子!我问你,是不是看上我闺女了?”
  话刚一出口,就见离善朴突然趴在桌上一动不动。
  唐玉山平生还没见过酒量如他这般差的,愣了一瞬,伸手在他肩上推了两下,“那小子!唉……”
  离善朴被他推的头歪向一边,脸颊到脖颈通红一片,趴在桌上昏睡不醒。
  唐玉山眉间皱成一团,叹了口气,向占五挥手,“赶紧抬走抬走!”
  占五得令,小心地背起离善朴,将他安置在客房内。唐玉山一路跟去,站在客房门口向里面望着,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占五见了忙上前问道:“庄主还有何吩咐?”唐玉山扫了他一眼,没有做声,背着手向北边正房走去。
 
 
第19章 不舍
  唐棣晌午用了些米汤,刚吃过药,烧还没有退,脚上敷过药后又沉沉地睡去,杨君兰怕她睡在榻上受凉,命人把她抱到里间的床上,用帕子帮她擦拭额头和双手。
  唐玉山进房去看过女儿后,被杨君兰拉到外间,问道:“离公子呢?他怎么说?”
  唐玉山故意装出一副厌弃的样子,双手插在腰间,扯开嗓门,“那小子……”
  刚一开口就被杨君兰一个瞪眼吓的赶忙闭嘴,伸头向里间看了一眼,唐棣微微动了动,好在没有醒。
  他脖子一缩,压低了声音道:“那小子不会武功,让一个活腻的给追的到处乱跑,连累了咱闺女。”
  杨君兰惊的眉头一挑,“你是说有刺客?”
  她虽说做了二十年的压寨夫人,但自打认识唐玉山起,唐玉山每次出手杀人都会刻意避着她,有敌人来犯时,便把她藏进通往山下的密道之中,等清理干净了山上的尸首和血迹再接她回来,
  包括他当年劫了杨家的送亲队,把杨君兰强抢上山,也刻意护着她,这些年来从未让她看见过血腥的场面。
  唐玉山怕吓到她,拥着她坐下,“放心吧,不是冲咱闺女来的,他们离家又不缺会功夫的,没事儿。”
  见杨君兰平复了些,接着道:“我看那小子护着咱闺女那架势,八成是看上咱闺女了。”
  杨君兰神色一喜,扭头看着唐玉山,“当真?”
  她含笑着起身,“离公子呢?我去看看他。”
  “客房眯着呢,一口酒就闷倒了”,唐玉山撇着嘴,一脸鄙夷,摸着下巴偷偷瞥了杨君兰一眼,嗓门故意放大了些,“用不着给他加暖炉,爷们家的怕冷像什么话!”
  杨君兰一听,气的在他肩上推了一把,“唐玉山!你以为人家像你这个糙汉似的?棣儿身上的袍子是他的吧?这么凉的天别给他冻坏了!”
  说着,狠狠地瞪了唐玉山一眼,出去叫占五备了暖炉,向客房走去。唐玉山站在窗边向外望着,神色欣喜中带着几分失落与不舍。
  占五推开客房的门,依从杨君兰的吩咐,把暖炉摆在离善朴的床边,杨君兰站在门口,瞧见离善朴满脸绯红,醉得人事不省,时不时咳嗽几声,眉头不禁蹙起,
  问过占五,说还没找大夫来瞧过,气得她在心里骂了唐玉山无数遍,忙命人去请大夫,听大夫说离善朴并无大碍,又开了药才放心。
  从栖山上的汉子大多毛手毛脚,杨君兰担心他们服侍不好,把占五留在客房内照料离善朴,连暖炉内加炭火的事都亲自安排下才回房去,
  路过客房的窗前忍不住驻足向里边瞧了一眼,眉眼含笑,这离公子果然同传言中一样,人品相貌都是极好的,棣儿又喜欢他,只可惜他已有婚约,但若是他与棣儿两情相悦,到时候不妨再试着与离川海说和说和。
  傍晚,离善朴咳嗽不止,微微睁开眼,占五忙端着药给他服下,他捂着胸口迷迷糊糊地问道:“唐姑娘呢?好些了吗?”
  占五道:“刚才夫人来过,说小姐还烧着,不过公子放心,大夫说没有大碍。”
  离善朴点头睡去。
  夜里,占五又扶起他喂过一次药,直到第二天天明他才清醒过来。
  占五捧着浆洗好的青色外袍进来服侍他更衣,梳洗过后,离善朴来不及用早膳便急着要回府去,离川海带兵出征,萼州的军务由他全权负责,出来近两日,他放心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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