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地瞧见像是有个步辇停在门口,占五和泓澄还有几个侍卫在门外私语。
走上前一问,占五躬身回唐玉山已经抓了朱锦融和余望言回来,请离公子到北面山上去。
唐棣又怒又喜,这两个人险些害死了离善朴,一刀杀了的确太便宜他们了!
她进卧房帮离善朴穿好外袍,让泓澄带着几个离府的侍卫把步辇抬到床边,扶着离善朴坐上。
唐棣本想跟着一道去,占五担心被杨君兰责骂,不敢带着她去看那般血腥的场面,好说歹说才劝住了她。
初升的太阳被厚厚的云层遮挡,天空阴沉沉的。
占五引着着泓澄和离府的八个侍卫抬着离善朴沿着北面的山路登向山顶。
沿途的风景不及西门外一直到巨石边那样的秀美宜人,坡度陡了不少,多了几分巍峨险峻。
山上的树木被风吹的呜呜直响,越靠近山顶风越大,像是野兽齐声嚎叫一般。
一行人在山里走了小半个时辰,离善朴仰头望去,前方没有树木的遮挡,越发敞亮,山风卷着或有似无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山顶有一块空地,立着一座高约一丈的石板墙,从中间到底下密密麻麻地插着一尺多长,铜钱粗的钢钉,钉尖摩的极为锋利。
石板墙只有顶部还能看出原本的清灰色,中部向下,直到地上黑乎乎的一片,由于积了太厚的血渍,雨水已经难以冲刷掉,离老远就能闻到一股腥腐的臭气。顶部挂着一条铁索,下面垂着两只铁圈,用来锁住人的手腕。
这里专门用于惩治山上的叛徒及唐玉山最痛恨的敌人,二十年来,死在这面钉墙上的不下三百人。
第67章 哀嚎
石板墙的两边站着昨夜与唐玉山一起下山的弟兄们,中间跪着朱锦融和余望言。
唐玉山远远地站着,眉眼间充斥着森然杀意,攥着鞭子的手负在身后,深灰色的大氅在风中撕扯。
余望言生无可恋,头发乱糟糟的,额头几乎要贴在地上,干瘪的身子缩成一团,一身官服上沾满泥污,往日的忿恨与不甘荡然无存。
朱锦融微扬着头,一双桃花眼麻木中带着阴森的笑意。
“姓唐的,当初你骗了我,唐棣那个死丫头又和姓离的一起算计我,把我害成这副模样,我只恨没能杀了那个死丫头!不过有姓离的给我陪葬也不亏了!”
唐玉山看都懒得看朱锦融一眼,双眸狠狠地盯着石板墙,右手攥得鞭子吱吱作响。
他不屑告诉朱锦融离善朴还活着,更不想再听见朱锦融这等龌龊之人口中说出唐棣和离善朴的名字,只想用最残忍的手段折磨死他,为离善朴报一箭之仇。
他大手一挥,两个膀大腰圆的弟兄上前将朱锦融和余望言拖到石板墙边,拽着胳膊高高拎起。
抓过石板墙上方垂下的两只铁圈,一人一只锁住手碗。
一松手,二人的身体登时像荡秋千一样被铁索拽着向钉墙上荡去。
锋利的钢钉噗的一声刺入二人后背和大腿,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两个弟兄手上没有用力,二人身型干瘦,荡在钢钉上的力量不大,钢钉只刺进了皮肉,没有伤及内脏,剧痛难忍却一时半刻死不了。
他们痛苦地挣扎,手腕被铁圈勒得血肉模糊,越用力挣扎钢钉刺的越深,鲜血顺着脚后跟滴在地上,渗入一片黑乎乎、满是腥腐血垢的泥土里。
不远处,一行人抬着离善朴的步辇缓缓登上山顶,插满钢钉的石板墙映入眼帘,两个血葫芦一般的身体扎在钢钉上痛苦地抽搐。
离善朴不由得眸中一紧,泓澄和众侍卫见了无不惊叹一声。
余望言双眼紧闭,头无力地垂在胸口,只求早死早解脱,结束这炼狱一般的折磨。
朱锦融痛苦的惨叫声在他瞥见离善朴的那一刻戛然而止,一双血红的桃花眼瞪的滚圆,呆愣了片刻后,用尽全身的力气不甘地挣扎扭动,嘶哑的嗓音犹如恶鬼哀嚎。
“离善朴,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两个弟兄上前拎起二人的双脚,把他们的身体从钢钉上拽下来,再向钉墙上荡去,再拖拽,再荡去。
几十个来回过后,二人手腕处被铁环勒得血肉模糊,露出森森白骨。
身上布满了血窟窿,满是孔洞的衣袍被鲜血浸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凄厉的惨叫声在山间回响。
唐玉山转头看了眼离善朴,攥着皮鞭的手一扬。
钉墙两旁的弟兄躬身领命,怒瞪着双目,高高地拎起朱锦融和余望言的双腿,猛地向钉墙荡去。
顷刻间,二人的身体被牢牢地挂在钉墙之上,身上被密密麻麻的钢钉刺穿,从身前穿出二寸有余。
血水四处喷溅,黑乎乎的石板墙边缘再次被染成血红色,地上像是下了血雨一般。
朱锦融身型高大,手臂修长,被铁环吊起后身子略微靠下,一根钢钉恰好从他口中穿出,头颅被牢牢地钉在墙上,血红的双眼瞪着,整张脸狰狞可怖,血肉模糊。
余望言个子矮小,吊得靠上,脖颈以上没有被钢钉刺到,头颅被强行掰的咯噔一声靠在石板墙上,一张皮包骨的脸上,常年紧蹙的眉间出奇地放松开,面色痛苦中带着释然与解脱。
石板墙下,黑乎乎的污血混合着一大滩鲜血,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气。
离善朴听唐棣说起过这座用于惩治罪大恶极之人的钉墙,知道定是极为血腥的,但当他看到眼前的一幕,仍免不得心头一紧。
众侍卫见惯了生死,却从未见过如此残酷的刑罚,无不惊得目瞪口呆。
唐玉山阴沉的脸上涌起一抹快意,转身走向离善朴,脱下大氅给他盖在身上。
“小子,回家!”
说完,高大的身躯挺的笔直,负手向山下走去。
离善朴知道唐玉山这两日一直在派人寻找朱锦融和余望言的下落,却没想到,他竟会为了自己连夜带着弟兄去蟹钳帮抓人,还用从栖山对付罪大恶极的仇人的残忍方式为自己报一箭之仇。
他曾听唐玉山说过,哪个活腻的敢动他的宝贝女儿,他必定会在那人身上戳出几百个窟窿,没想到,他也会为了自己做到如此。
离善朴心里无比感激,但看着余望言血红的尸体,不禁苦笑一声。
梁王亲派的萼州司马惨死在任上,需得尽快给父亲修书一封,请他向梁王解释了。
昨夜唐玉山与蟹钳帮打斗时袍子上沾了血,担心杨君兰见了害怕,从北面山顶下来后不敢回房,跑到浩风堂东边的暖阁里取一件干净的袍子换上。
北面的院子里,两个侍女正在清扫门前的石子路。
正房的窗子开着,杨君兰穿着一身碧色的家常袍裙站在窗边向外望,唐玉山嬉笑着进门,拉着她到榻边坐下。
“夫人,咋不多睡会儿?大风天的,站窗口干啥?”
他带着弟兄们下山去为离善朴讨公道,彻夜未归,杨君兰早早地醒了,听侍从说他已经回来了,便站在窗边等他。
“伤了离公子那两个人抓回来了?”
“夫人放心,你爷们亲自下山,还能抓不到那俩活腻的!”
唐玉山脱了鞋歪在榻上,“我叫人把那小子抬山上去了,当他面儿把那俩活腻的挂墙上了,给他出出气。”
杨君兰听说过北面山顶上立着钉墙的事,虽然从未见过,但也能想象到那里是极为血腥可怖的。
她柳眉一挑,“你这糙汉见惯了腥风血雨,离公子那般温润儒雅,如何能跟你比?别再给他吓着了!”
唐玉山见杨君兰像是有些不快,忙笑嘻嘻地起身挽着她,“夫人放心吧,那小子是个领兵的,啥场面没见过,吓不着他。”
入夜,离善朴的伤口不怎么疼了,坐在床上宠溺地望着唐棣,任由她靠在他肩上胡乱摆弄着他的头发。
在从栖山庄养伤的这几日,是他近年来极少有的闲暇时光,不需要为军中之事操劳,又有心爱之人陪在身边。
他甚至希望永远不再回到刺史府去,从此与她一起过着山水田园的日子。
但想象归想象,萼州军民还需要他,出来好几日了,也该回去了。
他唇角的笑容逝去,看着唐棣的眼神中浮现出几分不舍。
“棣儿,我军中还有事,明日得回去了。”
“哦。”
离善朴的伤势好些了,他迟早是要回去的,唐棣并不意外,只是有些失落地应着。
外面传来一阵急促又轻快的脚步声,唐玉山亲自拎着个大大的食盒进来,离善朴掀去被子正要起身,被唐玉山摸着鞭子沉声喝止,只得乖乖地坐在床上。
看着唐玉山把晚膳一碟一碟摆在床边的桌上,离善朴抑制不住地腹中上下翻腾,斜眼悄悄瞟着,还好里面没有野鹿肉。
他脸上漾起一抹从未有过的恣意笑容,不似平日里那样温煦淡雅,倒像是个被宠坏了的孩子,自由自在,毫不顾忌。
唐玉山与唐棣一起摆好了晚膳,转身便要出门。
离善朴忙唤住他,略一颔首,“唐伯伯,晚辈的伤没大碍了,明早打算回萼州去,谢过伯伯……”
“别磨磨唧唧的!”
唐玉山听他又要说些客套话,不耐烦地打断。
瞟了眼一脸不舍的唐棣,声音轻缓了些,“明早让丫头陪你一起回去照看两天,等你伤好再回来。”
唐棣喜的连连点头,挽着离善朴的胳膊靠在他肩膀上。
唐玉山话一出口便觉得不妥,嘴角抽动了两下,不安地向北面正房走去。
女儿去离府照顾离善朴这等大事,杨君兰不开口他如何敢做主?
可他也是因为心疼离善朴重伤未愈,女儿与他难舍难分才擅自做的决定。
如今他话都已经说出去了,若是被杨君兰驳回,他在离善朴面前算是彻底丢了脸面了。
唐玉山缩头缩脑地进房,小心地关好房门,陪笑着与杨君兰说起此事。
杨君兰并没有反对,她已经把离善朴当做亲生儿子看待,况且离善朴亲手写下庚帖,说离川海这几日便会回萼州来,意思是离川海近几日就会来从栖山提亲。
女儿去离府照顾他也无可厚非,只要多派几个人保护着,天黑前回来便是了。
这还是二十年来唐玉山头一次擅作主张没有被骂,喜的虎目眯成一条细缝,挽着杨君兰的手轻声细语地哄个不停。
次日一早,马车沿着从栖山脚下向萼州东门驶去,泓澄与八个侍卫骑着马随护在两侧。
唐棣靠在离善朴的肩上,愉悦地顺着车窗向外望,从栖山的悬崖峭壁上山花朵朵,娇艳欲滴。
离善朴伸手探进前襟里摸了摸,没有摸到绣着棣字的月白帕子。
“棣儿,你见到我的帕子了吗?”
唐棣转回头笑道:“让我扔了。”
“为何?”
那方帕子虽然绣工粗糙了些,却早已被离善朴当做他与唐棣的定情信物了。
“那帕子脏了,留着做什么?你若喜欢,我再绣一方给你就是了。”
唐棣嬉笑着挽起离善朴的胳膊,心虚地抿抿嘴。
以前她每年还能绣两幅绣品,如今大半年没拿过绣花针了,怕是连那样粗糙的帕子都绣不出来了。
不过没关系,得空了练练就好了。
嗯,得空了再说。
第68章 脸红
离府院子里的梧桐树重新裹上一层绿衣,树下新长出来的小草绿的发亮,伴着春风奋力地向上伸展,给这座空荡荡,没有人气的院子填了一丝活力。
离善朴伤势未愈,马车一直驶进内院,到他的卧房门外才停下。
唐棣轻快地跳下车,回头拉着离善朴的手扶他下来。
泓澄先一步推开房门,立起翠玉屏风,陪着离善朴进内室去更衣。
唐棣长这么大,除了唐武那个又脏又乱无处下脚的猪窝外,这还是第一次进年轻公子的房间。
四下望去,外间墙面空无一物,除了书桌、茶案和一座三尺高的柜子外没有任何摆设。
片刻功夫,泓澄撤去屏风,请唐棣进去。
只见里间靠角落放着一张四脚的黄杨木床,旁边立着一座一人高的龙门架,横杆上搭着一件绯色的官服,中间摆着一座圆桌和两个脚凳。
整间屋子只让唐棣联想到两个字:无趣。
除了床边坐着的面色苍白,俊美的像玉雕一般的心爱之人,再也没有什么能吸引她注意的东西了。
唐棣搬来脚凳坐在床边,与离善朴议论起卧房的布置来。
离善朴连连点头,等他与唐棣成了亲,这里就是他们的洞房,她想布置成什么样都随她,只要她喜欢就好。
泓澄端来一盘洗净的苹果放在床边,凑到离善朴耳边轻语了两句,离善朴选了个最红的苹果放在唐棣手中,与泓澄一起奔书房去了。
唐棣独自待在房里没事可做,抱着红苹果啃了一口,里面果肉橙黄,甜美多汁。
正要啃第二口,手上一滑,苹果咚的一声掉在她的鞋尖上,咕噜噜滚到床下去了。
唐棣俯身看去,苹果被床下的什么东西挡住,没有滚的太远,就在伸手能够到的地方。
她撩起裙摆蹲在地上,伸手去捡苹果,只见床下放着个一尺见方的小书箱,上面已经积了不少灰尘。
放在床底下吃灰的书,一定是离善朴平日里最不喜欢看的。
唐棣正好闲来无事,捡起苹果放到一边,拽出书箱掀开盖子,只见里面整齐地码着一摞书,最上面一本是论语。
她拿起书坐回脚凳上翻看着。
这本书她都不知道读了多少遍了,随手翻了几页就没了兴趣,想必离善朴也是因为倒背如流了才放到床下去的。
唐棣把论语扔回书箱,上下翻了翻,只见一本书的封面被撕去了,只留下一张脏兮兮的白色扉页。
撕口处还有不少碎纸屑压在封线下,右下方的书角全部向上卷翘着。
离善朴一向爱惜他的藏书,书房里的书即便是年代久远到变了颜色,也都整整齐齐,没有一页折角,这本书怎么会破成这样?
唐棣好奇地抽出来放在腿上,随便翻开一看,登时惊到了。
里面整页都是绘图,图中的男女□□着抱在一起,私密之处画的极为清晰。
女人沉迷地舔舐男人的耳垂,男人紧闭双眼,满脸销魂荡魄之态。
唐棣羞的满脸通红,心里怦怦乱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