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扬的红丝带——哈尼歌者
时间:2022-09-05 08:00:13

  “而且,即使囡囡得了艾滋病,她也有接受教育的权利,这一点是无可厚非的。”
  李占魁有些冤枉地辩解道:
  “安主任,你说的道理我都懂,艾滋病的传播途径无外乎三种,只要我们注意好别去触碰那三个途径,艾滋病就不会平白无故招惹我们的。”
  安朵看向李占魁,抬高语气道:
  “既然你都知道这些道理,作为一个村主任,你为何不出面制止?”
  李占魁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他气呼呼地说:
  “这事哪能怪我?是那些学生家长对囡囡采取了联合抵制的手段,他们说如果学校收囡囡入学读书,那么他们的孩子就一个也不来上学了。”
  李占魁停顿了一下,又恼怒地说道:
  “为了一个囡囡的上学,影响到全村的娃娃都不来上学了,这可是大事呀,我怎么担待得起。
  “所以,为了大多数学生能够按时开学就读,我们就只好牺牲囡囡一个人啦。”
  李占魁近乎完美的解释令安朵一时找不出反驳的理由,但还是把安朵整郁闷了。
  安朵情绪有些低落地对李占魁说:
  “李主任,那先这样吧,你还是带我们去见一见这个囡囡。”
  李占魁点点头,对安朵一家说:
  “囡囡的爸爸死后,囡囡就被外婆接回来了,一直和外婆生活在一起。
  “因为那可恶的艾滋病,所以婆孙俩就被囡囡的小舅一家分了户口另立门户,不准她们接触外人。”
  囡囡的小舅,安朵想起了就是那个去县殡仪馆拉棺木的那个阿丽的小弟。
  因为自己姐姐得了艾滋病,他竟然把自己的外甥女和母亲扫地出门了。
  李占魁的话把安朵听得心里酸酸的。
  庄小兵打开面包车后备箱,把那些大米、食用油、新鲜的猪肉和蔬菜拿下来,李占魁赶紧走过去帮庄小兵拎东西。
  庄妍带上自己为囡囡买的新书包和文具,紧紧跟上妈妈的脚步。
 
 
第50章 希望大家善待这个苦命的孩子
  跨过一条蜿蜒流淌的青溪,走进一户竹林遮掩的村舍,囡囡的外婆家就到了。
  这间村舍,是一间有些古旧的木屋,房顶的青瓦因为多年雨水的侵淋,显得陈旧破败。
  屋檐下长着一些密生的青苔,令地面非常湿滑。
  院落很小,杂乱地堆放着一些柴火。
  一个七十多岁的妇人,正在院落里拾掇着刚从玉米地里背回来的苞米。
  看见李占魁带着两大一小三个人朝她家进来,老妇人一时有些蒙圈。
  看穿扮这三个人是城里人,她们还拎着大袋小包的东西,就连那个小女孩也不闲着,手里拿着一些颜色鲜艳的物品。
  村里人见她们就像躲避瘟神一样,这几个人却朝着自己家走来。
  她们和我非亲非故,来我家干什么?老妇人嘀咕着。
  安朵她们进了院落,老妇人歇下手里的活计,冲着里屋喊道:
  “囡囡,家里来客人了,快把凳子拿出来,让客人坐。”
  里屋传来一个小女孩清脆的声音:
  “婆婆,来啰。”
  话音刚落,一个六七岁大、扎着两条羊角辫,有着黑黑亮亮大眼睛的女孩拿着四个小凳子从里屋出来。
  小女孩把那些小凳子一次性抱在怀里,走起路来那两条小辫子左右摇摆着,就像水田里随风摇摆的秧苗。
  安朵发现,这个小女孩就是那天去县殡仪馆接妈妈回家的囡囡。
  安朵赶紧跑过去帮囡囡的忙,她把囡囡那些椅子接过来放在地上,就势把囡囡抱了起来。
  看着面前这些人穿着漂亮的衣裳,囡囡显得有些自卑,她本想挣脱安朵,又觉得被面前这位阿姨抱着十分的舒服。
  但她还是扭捏道:
  “阿姨,放我下来吧,小心我把你漂亮的衣服弄脏了。”
  看着衣服破破烂烂、脏兮兮的囡囡,安朵心里十分难受,但她极力控制住内心的波澜,伸出右手轻轻捏了捏囡囡的鼻子,温和地说道:
  “囡囡,你好可爱,快让姨妈看看。”
  囡囡听到抱着自己的漂亮阿姨是姨妈,天真好奇地问安朵:
  “姨妈,我怎么不认识你这个姨妈?”
  囡囡突然冒出来一个姨妈,不但囡囡觉得奇怪,就连囡囡的外婆也觉得诧异万分。
  安朵把囡囡放下来,搂着她坐在凳子上,对囡囡点头道:“对呀,我是你的姨妈呀,因为我是你妈妈的好姐妹
  呢。”
  安朵又指着庄小兵和庄妍对囡囡说:
  “这位是你姨爹,这位是你的姐姐。”
  囡囡奋力挣脱安朵的怀抱,警惕地四下张望着:
  “妈妈是坏妈妈,你就是坏姨妈!”
  李占魁大声呵斥囡囡:
  “囡囡,不得无礼,这个姨妈可是你们家的贵人呐。”
  安朵再次把囡囡抱住,温和地说:
  “囡囡,不要说自己的妈妈是坏妈妈,妈妈生前一直在为你挣钱,好让你长大了上学。”
  囡囡可怜兮兮地看着安朵,眼泪也在眼眶中打转,她委屈地说道:
  “你撒谎,因为妈妈是坏妈妈,所以我现在连学都上不了,小朋友们见到我都躲。”
  安朵把囡囡搂得更紧,还拿出纸巾为她擦拭眼泪,安慰道:
  “囡囡,从今天起,姨妈保证你可以去上学了,那些小朋友也都愿意和你一块玩了。”
  囡囡有些疑惑地看着安朵。
  “囡囡,我们可不能说自己的妈妈是坏妈妈,你的妈妈是天底下最好的妈妈,你看,这些都是你的妈妈给你买的。”
  安朵惊奇地发现,说出刚才一席话的,正是自己的女儿庄妍。
  庄妍说完刚才的话,还把自己精心准备好的见面礼——书包和文具递给了囡囡。
  本来是要以自己的名义送给囡囡的,可是为了证明囡囡的妈妈是天底下最好的妈妈,庄妍就把自己准备的礼物说成是囡囡妈妈买的。
  小小年纪就懂得赠人玫瑰,女儿的做法让安朵和庄小兵非常欣慰。
  囡囡拿着书包仔细地瞅着,显得爱不释手,生怕弄脏了这么漂亮的书包。
  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眼前这么漂亮的书包真是妈妈买的,有些怀疑地问庄妍:
  “姐姐,这个书包真是妈妈买的?”
  庄妍点点头。
  安朵接着说道:
  “妈妈离开你也是为了赚钱供你读书,可惜妈妈生病了,她也是累病的。”
  囡囡点点头,又摇摇头,怯怯地说:
  “可是,人家说妈妈生的是脏病,还会传染给我们。”
  安朵做了个嘘的手势,对囡囡说:
  “别人说妈妈的坏话是别人说的,姨妈可不允许囡囡说妈妈的坏话。”
  囡囡看着漂亮的书包,冲安朵点了点头:
  “我也相信妈妈是好妈妈,今后囡囡也不允许别人说妈妈是坏妈妈。”
  安朵冲囡囡温和地笑笑,还用手轻轻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
  “囡囡,这就对啰。”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外婆开口了,她郁郁地说道:
  “阿丽她可真是苦命人呐,她住院期间,做娘的何尝不想去看看自己的女儿,可是我连车费钱都没有,儿子她又不给我钱,我想去也去不了呀。”
  安朵这才知道,阿丽住院一年来,为什么她的娘一直没有去看望她,原来是没有车费钱进城去看自己的女儿。
  可怜这个七十老妇,因为几十元钱的车费拿不出来,竟然连女儿至死都没能看上一眼。
  阿丽的娘说完,忍不住难过地抽泣起来。
  囡囡懂事地走到外婆的面前,摸着外婆的脸一个劲地安慰婆婆。
  安朵看向李占魁道:
  “李主任,下午我在囡囡家安排两桌饭菜,你把村委会、小学校还有村里阿家的执事人喊过来吃饭,我有话和大家讲。”
  李占魁为难地道:
  “安主任,这大周末的,估计我也喊不来人。”
  安朵一听这个李占魁又想敷衍了事,就阻止他道:
  “李主任,你们村委的人应该都是本村的吧,即使是周末,他们除了家里,还能去哪里?
  “还有村小学校的,除了个别年轻人周末去了乡上,去了城里,我看大多数成家的教师还是住在学校吧?
  “只要是在校的、在家的,你都给我请来,我和他们谈谈。”
  李占魁是脑子转得极快之人,他暗揣着,如果这个县防艾办的主任能和大家疏导疏导,也可以省去他平时做不通工作的麻烦,于是就欣然同意,马上挨家上门通知去了。
  见李占魁走了,安朵就对囡囡的外婆说:
  “婶子,我们现在就动手做饭吧,主要是我对你家的锅灶还不熟,你就在旁边指点着我,饭菜我来做。”
  安朵说完就走进厨房,手脚麻利地开始生火做饭。
  庄小兵、庄妍也兴致勃勃地加入了“煮吃”队伍,囡囡更是高兴地穿梭于姨妈和姐姐之间,抱柴禾、洗菜,还把灶窝火捅得旺旺的。
  太阳偏西,来吃饭的人也陆陆续续地到了,安朵把做好的饭菜摆上桌,招呼大家围桌而坐。
  安朵从李占魁带来的塑料壶中向大家添了酒,端起酒杯举向大家,沉声道:
  “各位父老乡亲,大家下午好,非常感谢大家能够来到婶子家,这个家过去只生活着囡囡和婶子,一直都显得冷冷清清,今天大家的到来,让这个家第一次有了烟火气。
  “为此,我敬大家一杯,希望今后大家常来婶子家,和婶子、囡囡做做伴,她们孤儿寡婆的,我们怎能够对她们生分呢。”
  安朵说完就把满满的一杯酒喝了个底朝天,接着说道:
  “也许大家并不认识我,那么我就做个自我介绍,我叫安朵,是县防艾办主任,专门从事艾滋病防治工作。”
  安朵又指着庄小兵和庄妍,对大家介绍道:
  “这位是我的丈夫庄小兵,这位是我的女儿庄妍,下面我给大家看几张照片。”
  大家这才恍然大悟,今天这个县上下来的防艾办主任就是为了死去的阿丽来的,更是为了囡囡而来。
  安朵翻出的几张照片,里面都是自己、丈夫还有女儿庄妍和阿丽生前的合影。
  照片里的阿丽和安朵一家,亲热地交谈,愉快地共同进餐,一起手拉手地互动,一点也不把阿丽当成是艾滋病病人。
  看到大家轮流传看照片,安朵趁热打铁,继续说道:
  “对,不瞒大家说,阿丽的确是因为艾滋病而离世的,但她住院期间,我们一家人一直和她有着生活接触,因为艾滋病除了那三种大家知道的传播途径外,正常的生活接触并不会传染。”
  因为大家已经看到了安朵一家和阿丽生前的合影,还听闻阿丽的后事就是这位素未平生的城里干部一手置办的。
  加上听了刚才安朵对于和艾滋病病人正常接触的正解,大家开始议论纷纷。
  安朵接着说道:
  “既然如此,那么我们就没有理由歧视囡囡,囡囡也有着和其他孩子一样上学的平等权利。”
  安朵看向那几位村小学校的老师,沉声道:
  “我想请问在坐的几位老师,根据《国家义务教育法》规定,我们家囡囡有没有权利享受到上学的权利?”
  那位小学校长尴尬地回答:
  “当然有权利啦。”
  安朵点点头,又看向那几位阿姓人家的执事者:
  “当初阿丽死后差点不能回家入土为安,都是大家对艾滋病的误解导致的,这让阿丽的娘和今后长大的囡囡情何以堪!
  “阿丽的事已经过去了,她最终得于魂归故里,我们在这里就姑且不提。
  “但是,囡囡今后无论读书还是生活,我希望大家对这个苦命的孩子给予多多的善待,给她和其他孩子一样平等的机会。”
  那些阿姓人家的执事者静静地听着,有几位年长者还偷偷地擦拭着眼泪。
  这时,一位八十多岁的老者颤巍巍地走到安朵的面前,羞愧难当地检讨道:
  “姑娘,你一个和我们阿家不沾亲不带故的人都对阿丽那样好,想到我们当初对阿丽的做法实在有点下作,和你相比可就差远了。
  “当初不让阿丽回来是我的主意,都怪我老糊涂了,我向死去的阿丽赔罪了。”
  安朵扶着老者,语气温和地说:
  “爷爷,阿丽的事情都过去了,希望我们今后不要再把囡囡见外了,这个娃儿理应得到我们更多的关怀才对。”
  老者连连点头,冲那些阿家的执事人喊道:
  “大家都给我记着了,今后,我们不能再让囡囡和阿丽的娘受委屈了。”
  安朵觉得事情基本办妥当了,就向大家告辞准备赶回县城。
  囡囡一直跟着安朵她们走出老远,一口一个“姨妈”“姐姐”地唤着。
  安朵对囡囡说:
  “乖囡囡,快回吧,姨妈和姐姐会经常来看你的,你马上就要上学了,可得努力学习呐,将来像姨妈一样当干部。”
  囡囡哭着向安朵一家挥动着可爱的双手。
  坐在车里的安朵,心里泛起一股酸涩的滋味。
 
 
第51章 每天上演的悲喜剧
  大量艾滋病病人的出现,让医院处于风声鹤唳的境地。
  尽管艾滋病“鸡尾酒疗法”的组合用药在国内逐渐生产出来,逐步投放临床。
  但是,科研周期、临床实验加上生产监管全过程,还是让国内艾滋病治疗药物的生产适应不了临床用药的需要。
  袁复生作为临床一线艾滋病治疗医师,逐渐发现艾滋病“鸡尾酒疗法”组合药物的出现在临床治疗中存在着一些亟待解决的问题,推广运用并非十分顺畅。
  为此,他经常对安朵谈起这些切身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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