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确实有些过头了,她有些意犹未尽的咂咂嘴,打了个呵欠,跟着起身向众人告辞。
毕竟蹭鼻子上脸,把狗男人惹急了可不行。
作者有话说:
第二十三章
篝火燎燎里, 苏梦芸抱着手臂,随着其他人的视线一起投向韩祎,脸上仍旧是轻柔的笑容, 就像是石刻的壁画固生在那处。
凉夜里烤暖了身子,焦炭迸出的火星子从火苗顶端炸上去, ‘毕毕剥剥’的响声中, 人也跟着闲适放松, 都看着两人错前差后起身,起先没人讲话, 半响李敬然笑出声,“怎么聊几句, 你们两个就都要去休息了?”
郁桃停住脚步, 犹豫要不要再留下来坐会儿, 反正人也不困, 马车上坐着确实无趣。
她想着,正要坐回去, 落在她身后半步的韩祎突然开了口。
“休息一刻出发。”
他的声音出来,免不了一群人怨声载道, 抱怨他铁打的身子,路上跑马赶路跑了小半天呢, 给人地儿都没坐热忽又要继续。
因为赶路, 几架空马车和行头走的是另外的道, 而他们为了早些便各自骑马先行。
苏梦芸轻声道:“表哥,马车还没到呢,再休息下吧。”
苏柯迁支起腿, 瞧着苏梦芸的空档站起来, 语气挺无所谓, “你去跟着舒舒坐就好了,马我叫人给你牵着便是。”
“那表哥怎么办?”苏梦芸露出担忧的神色,“咱们只是跑了白日里,但是表哥连着这两天都没怎么歇息。”
“那不简单。”李敬然敲着扇子笑:“您这位姑奶奶就跟郁小姐搭个伴,再让韩兄坐进郡主的马车中休息会儿。”
他朝韩姯舒扬了扬头,“咱们小郡主不是想骑马来着,这儿都不是外人,挑个人带着正好在外头玩会儿,再说,咱们哥几个跑到天亮都不是事儿。”
“那谁带着我啊?”韩姯舒探出个小脑袋,看向对面的人。
“我来。”
“我可以。”
几乎是同时的,郁哲宏与苏柯迁同时开口,分明是友善谦和的气氛,却突然在两人眼神相撞的刹那,短暂凝滞。
苏柯迁懒洋洋的掀起眼皮,看了眼郁哲宏笑了:“就这娇贵的小祖宗,还有人乐意伺候呢?夜里路可不好,跑的急了抖了,小郡主撒金豆豆你哄的住?”
他说话的口气极随意,手指勾着鞭子,也不管郁哲宏那双小眼睛里敌视的目光,转头朝向缩成一小团的韩姯舒,抬手在她头上揉了揉,弯起一双桃花眼,“小祖宗走,哥哥带你骑马去?”
郁桃站在高处,清晰瞧见自家堂哥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黑了下去。
俨然这一点小岔子,除了那两位和郁桃,其他人根本没有察觉。护卫熄了烧的正热的火,几个人各自站在马前。
郁桃从旁边穿过,瞅见一匹浑身悍金的大马,小厮正举着桶喂水。她多看了两眼,还真是有些棕有些金的颜色,毛发生的极浅。
另外一头,苏柯迁举着小姯舒放在大马上,拿着缰绳慢吞吞带着人绕圈,声音半是耐心半是哄,搭上那张长得精致过分的脸,小姑娘很是受用,举起手一阵一阵的欢呼。
等郁哲宏像只受气的鹌鹑蹲在她身后,浑身都是一股子怨气的时候,郁桃笑了:“拿你收拾我的脾气出来呀,怎么了?不会这就怕了吧?”
郁哲宏憋屈的要死,听见她这阴阳怪气的语气,转头就爬进了马车。他怕自己再在那里呆上一刻,拳头就会落在郁桃脑袋顶上,把她砸成桃核。
郁桃落井下石正高兴,何况她今晚还打了场不错的嘴仗,越说越高兴,一边摸着肌理分明的大马,一边继续:“......也不用太自卑,虽然这位苏公子确实长得英俊潇洒,风度翩翩,就单看那双眼睛笑起来像桃花,我都快陷进去了,你说你对阵失败,也是情理之中。”
她说完,郁哲宏连声都没吱,气儿都没喘下。事出反常必有因,郁桃有些担心,自己说的太过火把自家堂哥气哭了。
“你不会是哭了吧?”
她扭过头,相当自然的抬眼,嘴里念念叨叨:“怎么哭的,给我看......”
——韩祎立在她身后,下颚低着,面色瞧着不算好,也不算不好,但郁桃明显感知到他周身的微微的热气中又轻微透着点儿凉意。
更准确的应当是,就像是人坐在冰原上烤火,火虽大,但明显冰更多。
郁桃心里的小人已经抬手疯狂薅头发,啊啊啊啊啊啊啊,她刚刚说了什么!!
她竟然当着狗男人的面夸了别的男人,虽然是为了刺激郁哲宏,但是很明显这位爷是从她下半句开始突然出现的。
郁桃有些心虚的盯了眼男人,回头摸摸大马,没听到声儿又转头看了眼男人。
她撑着笑:“我就夸夸苏公子......没有什么别的想法。”
马喝饱水,仰头一声鼻响,蹄子在地上蹬了下,郁桃下意识的拎起裙幅挪开了点儿。
这一下,凑到了男人眼皮子底下,近到她能清晰的数清楚他眼上的睫毛以及沉沉的眸色。
郁桃挺茫然。
“你不高兴?”
男人的睫毛颤了下,下一刻嗤笑出声。
他掀起薄唇丢出几个字:“让开,挡住了。”
郁桃毫不在意他的嗤笑,挪开了点,看着男人绕过她,面色平静的打发掉小厮,伸手去齐理马鞍与缰绳。
—— 终究是马色动人心。
郁桃瞧着他的动作,凑过去,“这是你的马呀?”
其实她也是好奇问问,毕竟那些马和猫猫狗狗没什么太大的区别,无非什么踏雪飞鸿惊雁,顶多了韩祎这匹马挂了汗血的名号,比寻常的要珍贵得多得多。
男人‘嗯’了声,直接终止对谈。
郁桃心痒痒,实在想不通这人什么时候能多说几个字,想着就忍不住把手搭在马上,遮挡住他大半视线,在他看过来时,眨了眨眼睛,将话题又兜回去。
“你刚才真的没生气吗?”
她半个身子靠在马上,脸上张扬着斗志昂扬。
韩祎缓缓撑起一只手臂搭她头顶的马背上,阴影笼罩着郁桃全身,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生什么气?”
郁桃也笑笑,“你说呢?”
韩祎不说话,她似有意无意的左瞧瞧右看看,“就怎么说呢......以前觉的世子哥哥真好看,但是说句实话呢,苏公子的长相明显要更漂亮些。”
“嗯,他是好看。”
郁桃听见这一句,脑袋突然顿住,目光定在韩祎的脸上。
只见男人垂眸睨着她,忽的轻飘飘的笑了,“你要是实在喜欢得紧,或许去跟他说说,苏郁两家也未尝结不成这段姻缘。”
郁桃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这句话能从狗男人的口中如此自如的说出来。
“去就去呗。”她梗着脖子,挺无畏的口气,“好歹苏公子见人就笑,和善可亲,知书达理。”
她还悄咪咪掀起眼皮偷瞄,一面小声抱怨:“又不像有些人,成天冷着张脸,好像谁欠了他几万辆银票一样......”
男人低着头,听她的抱怨,无动于衷。
郁桃突然停下来来,莫名揣着股子气,‘哼’了声,突然转身朝着苏柯迁那边迈出一大步。
那就如你所愿吧,狗男人!
但下一刻,她感觉到一只大手罩在了自己头上,就像是猫猫被遏住了命运的头颅,举步难行之间,还被凭空调转方向。
她抬着手,闭着眼,耳边一道沉沉的声音贴近:“你知道苏柯迁家中豢养了百余伶人吗?还上赶着往前送?”
“啊?”
她下意识的偏了偏头,一股温热带着微甜的酒气擦过脸颊,在她眨眼时突然消失。
郁桃挺好奇仰起头看向男人:“苏家还准苏柯迁养这么多伶人呀?”
“嗯。”
韩祎掀了下睫,视线从她脸上移开,沉默少焉,他突然问:“要骑马吗?”
“啥?”郁桃的脑子还停留在苏柯迁和百余名伶人的画面中,许久才迟缓的眨了眨眼睛,重复道:“骑马?”
韩祎淡淡‘嗯’了声。
她眨了眨眼,带着点娇气试探道:“可是......我很久没骑了呀”
“无妨。”
男人拍了拍马背,这匹从头至尾都表现得桀骜不驯的大马,在他的手下却突然弓下了身子,不算太多,但恰好足够郁桃借着韩祎的力翻身上马。
说着,他伸出一只手臂放在她肩侧,供她借力。
郁桃目光落在那只指节修长的手上,满腹狐疑,“这不是你心爱的马吗?”
“嗯,是。”
她眼睛从男人身上打了个圈,突然恍然大悟:“噢......你该不会是想看我怎么从马上摔下来吧?”不然总不能是狗男人突然良心发现,大彻大悟了呀。
“......”
韩祎沉默的瞧着她,将手臂往回收。郁桃猛地一把抱住,十分利索的一撑,踩上马镫翻身坐下,弯着眼睛笑。
“世子哥哥真好。”
这声音腻的像是在糖霜里打了个滚,韩祎抿着唇没说。
见他无动于衷,郁桃摸摸马头,甜滋滋道:“世子哥哥的马也特别好。”
韩祎眉心一跳,平静道:“郁桃。”
“嗯!”
郁桃笑眼盈盈,正想说‘世子哥哥天下最好’。却只见一身黑衣的男子面无情绪,丢下两个字。
“安静。”
“......”
果然,郁桃看透了他。狗男人的温柔是不存在的,能让他存在的只有自己保持安静罢了。
她噘着嘴有些不高兴的用力拉了两下缰绳。
缰绳的另一头握在韩祎手中,猛地被一扯,他慢慢抬起头朝缘端看去。
郁桃冷不丁被瞧着,脸上带着点儿茫然的表情回看他。男人深邃的眸,挺拔的鼻梁,走势利落的唇峰......
突然,她眼睛定在一处,大约是愣谁都无法注意到,他藏在夜色中耳朵尖上的一点红。
郁桃俯下身,凑近了点,在闻见些微不大明显的酒味后,忍不住偷乐。
噢,怪不得呢。
作者有话说:
QAQ早班车嘟嘟嘟嘟
这里对之前小郡主的部分设定做了修改(可以不重看),年纪13-14,只是生的嫩,比较可爱幼稚纯真。
另附,郁哲宏与苏柯迁大概是19-20岁左右。
女主15-16岁
男主20岁
第二十四章
郁桃坐在马上, 头顶着广袤无垠的天际,那些星辰像是近到支手可摘。
她看看天又看看靠在一边的男人,从身边的荷包掏出两颗梅子塞进嘴里, 没忘记朝韩祎伸手:“吃吗?酸梅干。”
韩祎看着梅干,面无表情。
郁桃趴的腰酸, 直接朝男人嘴边拿近。她没怎么注意自己的动作, 韩祎不张嘴, 她甚至不耐烦的催促:“你快点张嘴吃吧,怎么动作慢腾腾的呀。”
男人下意识咬住那支嫩白的小手中的酸梅, 冷不丁耳边一道软绵绵的声音,顺着耳机糯湿的扑来, 他明显一愣, 掀起眼皮去看马背上的姑娘。
小姑娘砸吧着殷红的小嘴, 已经‘吧唧吧唧’吃完一颗, 正低头嘀嘀咕咕的在荷包里想摸点别的尝尝。
当然也没有忘记塞给韩祎。
像郁桃平日里和张锦菱相处惯了,对于韩祎的态度也是同样。小姑娘家嘛拿着点好吃的好玩的总喜欢和身边的人分享, 抱着想从别人脸上得到同样反馈的心态。
两片儿黄桃干,郁桃吃了小的, 大的留给了韩祎。
她撑着手趴在马背上,跟只尝了蜂蜜的狐狸似的, 笑眯眯的瞅着男人, “是不是很好吃, 有点甜又有点酸,你要是喜欢甜口还能沾着糖霜吃,但是我觉得这样正好, 是不是?”
她趴下去的动作, 几乎整个人都伏在马背上, 两只脚没有规矩的踩着马踏,而是从裙子里露出粉色的绣鞋,在半空中晃啊晃。
她生的秾丽,带着点稚气的风情,意外勾人。小脸凑在他面前,唇上亮晶晶,扑着甜津津的味道,一个劲儿问他。
韩祎向来平静的心绪被扰乱。
他有点不耐烦:“不好好坐着就下来。”
声音拔凉,跟这夜色似的。
说实在,郁桃有被打击到。她给他喂了自己最喜欢的果脯,但是她没从那张脸上收获到任何有关分享的快乐。
甚至他的语气除了不耐烦,还有些凶。
于是她安静了,把头偏向了另外一边,手指勾着缰绳一圈圈在手指上缠着,眼睛的余光却在看身后正在玩闹的苏柯迁和韩姯舒。
此时此刻,苏柯迁在那匹黑马的一侧捏着缰绳,脸上带着懒洋洋又有点儿坏的笑容,勾了勾手指朝小姯舒说了句什么,小丫头低下头,他就突然伸手扯了下韩姯舒旁边的小辫,然后跳开。
后头基本是韩姯舒被逗得满脸通红,眼睛都带上泪花了。
但是苏柯迁仍旧孜孜不倦的哄着,然后继续屡教不改。看的郁桃都有点替韩姯舒着急,这样的男人哦,怪不得家里能养一百个伶人。
但是不知道苏柯迁后来说了什么,韩姯舒又笑了,收起眼里的泪花,乖乖朝他低头,苏柯迁故技重施揪了下小姑娘头上的啾啾,但在她瞪大眼睛要哭出来时......男人从袖子掏出一根簪子,扶着韩姯舒的头,小心翼翼的别进发中。
郁桃嘴里一酸,把那颗梅子咽下去,忍住不拿自己亲手挑着身旁的这根尊贵的木头桩子与旁人比较。
但是她制止不住自己的眼神。
韩祎明显能感觉到,自从小姑娘头扭过去又扭回来之后,看他的眼神就隐含着一种幽怨,上次感受到这种眼神,还是在白家府邸中,下人撤走了桌上没有用尽的晚膳。
他有点头疼。
但是郁桃明显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她只会觉得男人低下头,只是为了躲开她。而从心底里延伸而出想法,只会让她矫揉造作的更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