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喜欢小世子,还是小郡主?”
想起不久前宋琪玉的话,她犹豫地抬眸询问,贺兰昭眼神温柔地落在她的小腹上,扬起唇角:“若是小世子我便教他骑射打猎,若是小郡主我便教她诗书礼仪。无论男女,我只希望他们能平安一世,事事顺遂。”
“侯爷一定是个好父亲。”
秦桑舒心地抱紧他,将脑袋伏在他怀中。
两人在晚霞中紧紧相依,晚风都格外地温柔,贺兰昭脑海中浮现起几个字:岁月静好,琴瑟在御。心爱的人陪在自己身旁,为自己生儿育女,原来是如此的美好。
贺兰昭贪婪地抱紧身边之人,余光却瞥见管家和石墨惊慌失措地跑来,他连忙喊住两人,不悦地训斥道:“何事慌张?没了规矩!”
年长的管家吓得白着脸跪在地上半声不吭,石墨率先平复好情绪,只是瞥见一旁的秦桑,暗暗朝贺兰昭使了个眼色。
贺兰昭知意,低头朝秦桑温柔道:“我想起来了,陛下得知侯府有喜事,赐了许多婴儿的衣物,玩具,你去挑选几样。”
秦桑嗯了一声,慢慢地走远。待她人影消失在拐角,贺兰昭立刻冷眼盯着两人:“说吧。”
“东边的湖里捞起一具女尸,好像死了许久,辨不清容貌,特意来回禀侯爷怎么处理?”
东边?
那里偏僻遥远,府内的下人平常并不过去,怎么死在那里?
贺兰昭垂眸,又想到府内接连有喜事发生,还是秘密处理此事为好。
“找个仵作过来查明死因和身份,先别声张出去,一切听我吩咐。”
......
翌日天亮,秦桑陪着长公主用了早膳,听见婢女说贺兰昭怕她在府里无聊,特意让人排了皮影戏给她。
长公主也忍不住打趣,她这个木头儿子如今为了哄妻子,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心细如发,她自己都忍不住羡慕儿媳。
秦桑羞红了脸,正不知所措,便听到碧珠从远处走来回禀:“见过长公主,大夫人。春燕和夏荷在府外求见夫人,说是进府谢恩来了。”
“谢恩?”
秦桑呢喃道,不知恩从何来。当初贺兰昭要送两人出府,她因为同情和愧疚便替两人求情,希望能好好宽待她们,可侯爷后来如此安置两人,她一直不知。
想着,她连忙起身,准备去见见两人。
望着秦桑离去的声音,长公主放下竹筷,感慨万千。
不得不说,这个二儿媳真是命好,一眼被昭儿看中,让昭儿不惜违背自己的命令也要娶她进门,婚后还让昭儿自愿将妾氏送出府。
也不知昭儿是昏了头,还是她真的好。
长公主无奈地笑了笑,心里虽有丝丝嫉妒,可更多的是羡慕。
即使富贵如她,当年嫁给老侯爷之时,也是以公主之威打发了他身边的妾氏通房,让老侯爷这些年只守着自己一人。
可她知道,老侯爷是敬畏自己,若自己只是个小官之女,怕是也不得不和一群女人分享他。
没想到自己的两个儿子,一个两个都是情种。
...噎埖....
秦桑回到东暖阁,便让碧珠带着春燕和秋蕊进屋。
几人都不是初次相见,可今日的见面,秦桑却看到两人由内而外的高兴和欢喜,不似往日勉强和胆怯地笑。
两人先是恭敬地下跪磕头道谢,说了许多感谢之词,随后秦桑命人扶起她们并赐座。
她仔细打量,两人今日虽穿着不似在侯府华丽,可衣裙裁剪新颖,还戴着新首饰,可见过得不错。
“侯爷是如何安置你们的,眼下过得可好?”
两人相视一笑,皆点了点头。
“谢夫人和侯爷的恩德,侯爷归还了我们的奴契,并将我们嫁给了军中家境殷实的将士,他们虽不是高官厚禄,看着也五大三粗,但比平头百姓强上不少,对我们都很好。”
得知她们婚后和谐,秦桑也为她们高兴。
贺兰昭亲自赐婚,想必那两位将士也是不敢怠慢她们,而且将来他们若是立了功名,春燕和夏荷的日子还会更好。
这样,自己也不会因此愧疚了。
秦桑笑容不绝,又命碧珠给两人各自赏赐百两作为陪嫁。春燕和夏荷惊喜连连,皆感激地行礼谢恩。
当初她们被送出府时,都哭得伤心不已,却没想到侯爷给两人准备了丰厚的嫁妆,看着可怕的夫婿也是个疼人的,于是也想开了。
与其做看人眼色的妾氏,不如光明正大当个家境殷实的正头夫人。
身份不再对立,秦桑又拉着两人问了许多婚后的生活,闲聊了许久,两人才谢恩离去。
第59章 报复
碧珠送她们出了府, 两人欢欢喜喜地带着赏银在街上有说有笑。所谓背靠大树好乘凉,她们的夫婿在侯爷手底下建功立业,若她们如果能在侯夫人面前混个脸熟,以后也会多个贵人, 日子便更好过了。
“我去买点下酒菜, 看看我爹和大哥。”春燕紧紧握着手中的钱袋,笑得合不拢嘴, 她原来被买到侯府做妾时, 都不敢回家看望父兄, 唯恐被人背后说闲话, 如今嫁给保家卫国的将士,她也能正大光明地回家看看父亲了。
“等等我,我也给我家男人加加菜。”
夏荷甩着帕子风风火火地往前走, 生活的希望让她变得爽朗而明媚, 人也不再矫揉造作。
两人财大气粗地花着银子, 背脊挺得笔直,靠谱的丈夫和恩宠的侯府让她们格外有底气。
大包小包地买了许多,两人正满载而归往回走,忽然听到女子的痛哭声不知从何传来, 而且格外的熟悉。
春燕环顾四周, 循着哭声打量远处,只见馄饨摊前一虎背熊腰的男子正拿着鞭子抽打着地上哭喊求饶的女子,那女子衣衫褴褛,蓬头垢面, 躲避间露出了一张惨白的面孔。
春燕吓得尖叫出声, 这不是秋蕊吗?难道是自己看花了眼?
她立刻揉了揉眼睛, 发现那哭喊的女子确实是秋蕊无误, 她和夏荷对视一眼,连忙赶上前制止。
“大哥别打了!再打就把她打死了。”
春燕安抚住生气的男人,夏荷则蹲下身子拨开秋蕊的头发,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人。
四目相对,秋蕊也认出了她们,哭着拉住她们呼喊救命,露出的手腕全是新旧不一的伤痕。
“你怎么会这样?你不是在侯府过好日子吗?”
两人哽咽地问道。
“伯爷定了亲,未进门的夫人不让我在她前头有孕,哄我喝下堕药,还将我送出了府不管我的死活!”她哭得绝望,含恨道,“那堕药药性太强,我再也不能生养了,便对伯爷发了些脾气,永安伯夫人知道后便差人发卖了我….....我被卖了几次,被这个老鳏夫买下,他动不动就拿我泄愤,生意差打我,喝醉了打我,赌输了也打我…....你们救救我吧——”
她哭得绝望,死死地拉着夏荷的手想要脱离这地狱般的日子。
一旁的两人也被吓得哭成泪人,她们几人一同进了侯府,一同教导规矩,本以为姐妹中她是过得最好的,没想到……那伯爷心真狠啊,竟然发卖了秋蕊,她往日多标致的姑娘,如今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了。
“救救我,带我离开这…....”
秋蕊哀求道,止不住地颤抖。
春燕擦了擦眼泪,望着一旁五大三粗一脸横肉的男人,又望着跪着的瑟瑟发抖的秋蕊,终于心不忍,开口道:“大哥,你要多少银子能放人!”
那男人笑道猥琐:“三十两!”
“什么?三十两!你信口雌黄!”
买个女子哪怕身家清白,花容月貌的也顶多十两,何况秋蕊如今变成这样,怕是三两也没有人愿意买的,这男人在讹钱!
三十两可是一笔不少的数目,夏荷面色犹豫,有些动摇地松开秋蕊的手。
绝望的秋蕊再次朝两人磕头哀求:“我做牛做马报答你们,别留我在这,我真的生不如死——”
春燕心软,捏了捏钱袋眼一闭咬牙道:“三十两就三十两,我买了!”
闻言,秋蕊立刻给她磕头,激动地哭出来,夏荷连忙扶起她,准备离开这。
几人来不及欢喜,又陷入一个难题。
秋蕊虽然被救出苦海,可天大地方能去哪儿呢。
“你打算去投奔谁呢?”
“我落得这副模样,我爹和后娘是不会让我回家的,他们只会觉得我给他们丢人。”她伤心地哭出声来,为自己身为女子哭,更为父亲的薄情哭。
春燕和夏荷对视一眼,皆面露无奈,对她虽感到同情却也无能为力。
“我大嫂自从生了小侄子后,身子一直不利爽,曾想买个妾氏伺候我哥哥…....”春燕试探地开口,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神色,“不过我大嫂性格直爽大度,我大哥也是会疼人的,你若愿意,我劝劝嫂子同意纳你为平妻…....”
秋蕊沉思半晌,无奈地点点头,心里也知道这是她最好的归宿,毕竟她不能再生养,除了当妾室没有其他路,平妻总比妾室好。
可即使当平妻,她也总归矮了一头的。
她不禁又想起往日在侯府的时光,和裴玉安厮守的日子,简直像是一场梦,醒来才知道他是如何的狠心,眼睁睁看着自己喝了药被赶了出府,连问都不问!
他给的那些温柔,疼爱,都是假的!亏自己一腔心思都是他,真傻啊。
......
侯府风平浪静地过了一月,盛夏时节,永安伯夫人择了个黄道吉日,炸了炮竹,薰了艾草,便带着裴玉安住进了新建的永安伯府。
当晚,府内大摆宴席,宴请亲朋好友,长公主领着家眷,浩浩荡荡地前去恭贺。
晚宴上,裴玉安冷着脸意兴阑珊,在灯火照耀下显得几分落寞。
宋琪玉远远地睨了几眼,不由得心情大好。
不多久毓菀郡主就要过门,怕是这永安伯府更加没有安宁,即使自己不动手,裴玉安也不会有安稳日子过的。
想着,她将眼神落到一旁秦桑的肚子上,眼底不由得浮上丝丝不安。
秦桑的身孕已有五个月了,若是真的让她生下世子,长公主一高兴,想必直接将管家权给她,那自己再争也迟了。
可在府里,侯爷和长公主将她看得紧紧地,自己也下不了手啊。
怎么办呢?
她心烦意乱,一杯接一杯地饮酒下肚。
“表姐,你身子才刚好,少喝些酒吧。”秦桑递上豌豆糕,柔声劝道。
又假惺惺在众人面前表现!
宋琪玉暗暗骂道,却笑着接过点心:“多谢表妹关心,这豌豆糕我记得安儿也很爱吃。”
“是啊,上个月他进府时,我还给他带了许多回去。”秦桑说起安安儿,眼神变得温柔,“半个月不见,我又想他了,也不知舅舅近日可好。”
闻言,宋琪玉豁然开朗,忽然找到了法子,笑靥如花道:“我也很久没有回府看看他们了。如今我病好了,你的胎像也很稳,不如咱们回府瞧瞧去吧。”
秦桑双眼张大,闪出激动的光芒,显然她也很想回宋府看望安儿和舅父。
自她有孕后,侯府的人只敢陪着她在园子里散步,像今日赴宴都是少之又少,何况回宋府。
而且她的胎像如今稳定,想必去趟宋府也是可以的。
“有我陪着你同去,你怕什么?”宋琪玉再次相劝,希望进一步打动她。
“那等我回去和侯爷商量一下。”秦桑犹豫道。
宋琪玉暗暗翻了个白眼,暗骂道:不过坏了个孩子而已,至于这么娇贵吗?又不是别人没有怀过。
想着,她心里一沉,不经意想起往事。
因为那晚在无量寺,自己的一时疏忽,才让沈从阳糟践了自己,害得自己落胎后再也不能生养,所以才不得不配阴婚。
那晚本该是秦桑受苦!
她所有承受的苦难都是拜秦桑所有!
恨意再次涌上心房,宋琪玉痛苦地握紧拳头,将指甲嵌入手心,掐出血丝,可还是不解恨,又猛灌了几口酒。
秦桑再次投来关心的眼神,她恨得不想搭理,只能起身离开席位去远处透风醒酒。
晚风带着暑气,令人心静不下来。
宋琪玉独自踱着步子,渐离噪杂欢快的人群,靠在廊下的红色漆柱上沉思。
若是秦桑不愿出侯府,只能祈祷她肚子里是个女孩儿,这样对她暂时没有威胁,还能继续和她斗一斗。
她转念一想,心里升起一股悲凉。
秦桑家世不如她,可却命好嫁给了侯爷,眼下母凭子贵,事事都能有侯爷和长公主撑腰。不像自己,嫁给牌位谁都指望不上,还被裴玉安惹了一身臊。
她正伤春悲秋着,突然被一双手紧紧抱住,宋琪玉吓得三魂没了七魄,连话都喊不出,直到耳边传来熟悉的嬉笑声,她才松了口气。
“从今日起,我可就见不到你了。”
裴玉安咬着她的耳朵轻笑,透着浓浓的酒气,宋琪玉含恨地想推开他,却纹丝不动。
“快放开我,被人发现可就糟了。”
“客人都在前厅,怎么会跑到这。”裴玉按淡定地亲了亲她的脸颊,面色惆怅,“明日你可就看不到我了,今晚不表示一番吗?”
宋琪玉惊慌失措地四处张望,惊恐道:“你想干嘛?”
“又不是头一回了,你害怕什么?”
裴玉安暧昧笑着,接着搂着她的腰将她拖拽去了一旁偏僻的屋子,宋琪玉生怕引来其他人,不敢伸张,只能又踢又打地发泄怒火。
两人进屋后,裴玉安飞快阖上门,便准备共赴巫山。
自从秋蕊被打发走后,永安伯夫人也不准他拈花惹草,府内的婢女看着他都绕路走,他清心寡欲了许久,今日多喝了些酒,便胆子大了些。
一炷香后,两人气喘吁吁地躺在床上,宋琪玉趴在他的胸口上闭眼小憩。
今晚的裴玉安格外温柔,让自己不禁没有感到痛苦,竟也感受到夫妻敦伦的美好。
可惜这也改变不了他是个混球的事实,宋琪玉讥讽地扬起唇角,心里却感到异样的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