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言辞犀利不留情面地点出了一切,瞬间让宋淇玉面色如纸,惊得双唇张得老大,脸也拉得老长,顿时不知如何是好。
长公主不悦地打断,厉声道:“别再提那个女人!她害得毅儿还不够惨吗?况且此一时彼一时,你都有孩子了,毅儿说不定也改变了想法!秦桑的孩子生下后,让你大儿媳抚养也不耽误你们见到孩子,陪着孩子,只是多几步路而已。”
“不行!”贺兰昭挺身往前,语气决绝,“母亲若是要继承大哥这房的香火,旁支有那么多孩子可以选择,为何得理不饶人,况且大哥从不在乎世俗眼光,你觉得他会费尽心思托梦让你给他送个便宜孩子吗?”
“你——”
长公主气得伸手指着他说不出话,竟想不出一句辩解的话。
“若是大哥亲自托梦给我或者托梦给母亲,那我便信。”
贺兰昭说完冷冷盯着宋淇玉许久,警告道:“若是被我发现有人搬弄是非,以权谋私,我便让她滚出侯府,颜面无存!”
他威胁完,便拉着秦桑径直出了门,只留下一个嚣张的背影。
长公主气得哑口无言,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直跺脚。
宋淇玉被贺兰昭的口无遮拦吓到,又瞧见长公主三言两语就落了下风,不免暗道无能,酝酿了许久跪下哭哭啼啼地挽回颜面。
“让母亲为难了......就当儿媳没有提及此事,若是夫君再入我的梦中,我便劝夫君死了这条心......莫要让侯爷为难。”
她断断续续的哭声令人心烦,长公主被哭得心乱如麻,沉声道:“莫在哭了!身为侯府的大夫人,遇事只会哭哭啼啼,毫无端庄稳重!”
“儿媳错了......”
“你回去吧,此事我好好考虑!”
宋淇玉温顺地行了礼,转身离去的刹那却换了一副咬牙切齿的怒冲冲模样,等到她出了院子,便对着路旁的树干又打又踹,面露凶光。
“老虔婆!怪不得死了儿子丈夫!应该绝后才好!有气只会向我发火,连个儿子都管教不好!”
她在长公主面前装了许久的温顺懂事,可既没有得到管家权,也没有得到她的偏爱,心中的怨恨和愤怒早就遮掩不住,即使知道她是自己在侯府的唯一靠山,可心里还是怒不可遏!
宋淇玉发泄了许久,骂了许多粗鄙之言,终于觉得心中舒爽,才快步离去。
.......
冬暖阁内,贺兰昭陪着秦桑用着点心,可两人都兴致怏怏,对长公主的那番话依旧如芒在背。
瞧见秦桑心神不宁,贺兰昭握紧她的手安慰道:“母亲她会想明白的,只要我不愿意,谁也不能抢走咱们的孩子。”
秦桑心事重重地点了点头,轻轻地抚上小腹,失落道:“同为母亲,我知道母亲她伤心难过,可我舍不得让我的孩子叫另一个人娘,即使她是表姐,是舅舅的女儿。”
“放心,我会圆满解决此事。”
他揉了揉秦桑的脑袋笑道,随后想到此事都是宋淇玉搞的鬼,瞬间面色一沉,咬牙道:“以后不要再和你表姐来往,她心思深沉,却不是良善之辈,你顾念着亲情,可也别忘了她是怎么的为人!”
秦桑长舒一口气,想起她在宋府时被欺负的时光,双手不禁紧张地握紧裙子,可又想到进府后她并没有做过坏事,不免摇了摇头:“我知道她贪财,胆怯,善妒,害怕自己往后在侯府没有立身之处,可我进府后,她并未对我有过害人之心,我想她应该是改变了不少.......”
“狗改不了吃屎!”
贺兰昭锤着桌子,愤愤道。
东边湖里捞出的尸体他已经查明了身份,就是宋淇玉身边的侍女,若不是怕吓到秦桑,真想将此事告诉她。
那侍女脖子被拧断,故意造成溺死的假相,肯定和宋淇玉脱不了干系!
等他查清其中的隐情,便揭穿她的狐狸面孔,也好让秦桑开开眼。
“侯爷,你怎么能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么粗鲁的话?会教坏孩子的。”
秦桑摸着肚子不满地看他,贺兰昭瞥见她隆起的腹部讪讪一笑,连忙露出歉疚的笑容,靠近肚子道:“好,不说了不说了。”
.......
贺兰昭严词厉色地拒绝了长公主的提议,还请了几位神神秘秘的道士进府做法事,他们犀利地指出了是宋琪玉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便好心地给她画了几枚符纸烧成灰让她喝掉。
宋琪玉怒不可遏,可贺兰昭拿出长公主和死去的大哥压她,逼得她不得不苦着脸喝完了符水,当场就干呕不止。
见她受了苦,贺兰昭顿时觉得胸口的阴郁之气一扫而空,并在她偃旗息鼓修养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从旁支子弟中选了一位两岁的孩子带到侯府。
这孩子模样像极了死去的贺兰毅,而贺兰昭又信誓旦旦地说这孩子由大师算过,和大哥极为有缘。
长公主顿时将孩子抱起,细细打量,许久后露出一个欣慰而伤感的笑容:“真真像极了毅儿!”
“是啊,我一见这孩子便觉得亲切,有股熟悉的感觉。大师也说,他的八字与大哥有缘,就让这孩子过继给大哥吧。”
贺兰昭洋洋洒洒地感慨着,宋琪玉白了脸,她含恨地望着长公主抱着小男孩又哭又亲,心里暗道:完了,都完了,她的苦心谋划就被贺兰昭四两拨千斤搅合了。
“赶紧择个黄道吉日给这孩子上族谱,孩子的名字就叫长志,希望他能继承毅儿的果敢意志,做个有骨气的孩子。”
长公主抱紧孩子爱不释手,余光瞥见沉默的宋琪玉,便笑着将孩子递给她:“这孩子和毅儿像极了,以后由你好好养育他,你的下半辈子也有盼头了。”
长公主心里也隐约知道托梦一事并不能完全相信,猜到宋淇玉想有个子嗣傍身的念头,如今这孩子给她养育,也希望她不要多想。
宋琪玉低眉笑道,温柔地抱过孩子,可心里却厌恶不已,小孩子最是难养,动辄生病发热,况且这孩子也是旁支,以后侯爷的爵位根本轮不到他身上,只是聊胜于无吧。
贺兰昭玩味地盯着她的神情,冷不丁地出声:“大嫂毕竟没有生养过孩子,怕是并不知道怎么照顾孩子,不如将孩子放在母亲这,再多选几个乳母照顾,这样一来减轻了大嫂的负担,二来母亲也能含饴弄孙,享受天伦之乐。”
长公主思索着看向宋琪玉,见她抱着孩子都不稳当,又没有生养过,难免对孩子照顾不周。更何况她不是孩子的生母,只怕并不上心,于是长公主宽慰了她一番,采用了贺兰昭的建议。
宋琪玉拉长了脸,恨得想要一口咬死贺兰昭。
这孩子不养在自己院子,那又怎么算得上她的养子?
罢了,她也不想养个便宜孩子,省了心烦。
第62章 劝分
时光飞逝, 两个月后,毓菀郡主十里红妆,声势浩大的嫁到永安伯府。
两家旗鼓相对,皆是簪缨世家, 这样般配的婚事, 外人万分羡慕,直道郎才女貌, 珠联璧合。
上门恭贺的亲友同僚也是说尽了溢美之词, 听得永安伯夫人忘却了心里的嫌隙, 笑得合不拢口, 似乎也觉得毓菀郡主这样好的家世即使性子刁蛮一些也值了。
婚礼热热闹闹地闹到了夜晚,等到宾客散去,裴玉安才醉醺醺地被送到了洞房。
永安伯夫人放下心来, 和长公主说些了感谢的话, 将她们送出府。
“多谢嫂子帮我操劳许多, 过两日我带着两个孩子亲自上门感谢去。”
长公主客气笑着,心里却想:阿弥陀佛,以后可别出幺蛾子,玉安那放荡的性子配上毓菀郡主莽撞的脾气, 但愿不要出事, 不然侯府也跟着善后。
两人分道扬镳,宋琪玉余光瞥向不远处的新房,看到隐约的两个人影,悠悠地吐出一口气。
.......
“累不累。”
贺兰昭抱着困倦的秦桑柔声询问, 她眼皮也不抬, 哈气连天地恩了一声, 模样带着几分傻气和可爱, 贺兰昭盯了片刻情不自禁地嘬了一口。
“别闹了,我困了。”
“这几日好好休息,后日表弟还要上门拜访,那日你还得辛苦一下。”
闻言,秦桑睡眼惺忪地抬起眼皮,弯了弯唇角:“我不累,只是嗜觉。侯爷说后日表弟要上门,也不知他和毓菀相处的怎么样….....那毓菀郡主之前可是倾心于你,如今却成了你的表弟媳。”
“那又如何?倾心我的女子多了去了,我若是都得顾忌,岂不累死。”说着他露出一副伤感的神情,“不过毓菀郡主刁蛮无比,怕是表弟拿捏不住她,恶人自有恶人磨啊….....”
秦桑沉默,心里也生出了同情。
这两人一个千娇万宠,一个掌上明珠,都被家中养得任性自我,骤然被勉强成了夫妻,怕是又要重蹈永安伯夫人的婚姻生活。
众人怀着好奇而不安的情绪,终于迎来了后日——裴玉安携妻上门拜见的日子。
长公主亲自操办家宴,多方打听了毓菀郡主的口味让厨子精心准备。
等到了巳时,永安伯府的马车停在了威远侯府门前。
长公主等人坐在正厅内翘首以盼,终于看到永安伯夫人带着儿子儿媳走近。
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扫向新婚的两人,只见他们一个冷着脸,一个红着眼,皆神色黯然,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毓菀郡主穿着新裁的红色襦裙,面上敷了香粉,可遮不住她微红的双眼和气鼓鼓的嘴。
长公主心里叹气,今日的家宴怕是要凉。
两家人先是热络地行礼问好,又昧着良心地夸赞了新婚夫妻的般配,好话说完,厅内顿时陷入死寂。
几人有些尴尬,好在此刻仆妇送来茶水点心,缓解了安静的气氛。
秦桑捂着噗通乱跳的心口,拿起一块桃酥送入口中压惊,余光不经意瞥见毓菀郡主投来的眼神,她抬眸迎去,却见她飞快地挪过了目光。
她看着坐在一旁的贺兰昭,暗道:难道毓菀郡主还没有死心?那待会用膳的时候得离她坐远点。
秦桑心乱如麻地看着长公主和永安伯夫人你来我往,滔滔不绝地说话,可几个小辈宛如哑巴一般不接话,导致她们格外地口干舌燥,茶水一杯也接一杯地灌入口中。
许是长公主受不了这样窒息地气氛,善解人意地开口:“毓菀郡主没有来过侯府,不如让玉安带她四处走走。”
众人附和:“甚好。”
裴玉安不情不愿地起身朝毓菀郡主伸出手,她瞥了一眼冷哼出声,大踏步迈出长厅。他气得直瞪眼,可永安伯夫人依旧给他使眼色:“还不快追上去!”
闻言,裴玉安长叹一口气,怏怏不乐地往前走,脚步故意慢下来,直到看不见毓菀郡主的身影。
见状,永安伯夫人瞬间捂脸哀嚎:“作孽啊!让我如何是好,这对冤家!”
长公主知道又要听她的家长里短,心里一沉,转眸看向长厅的宋琪玉和秦桑,道:“你们跟上去看看,安抚一下毓菀郡主,别由着她胡来。”
小辈们全离开,永安伯夫人开始大倒苦水,捶着桌子吐槽:“这两人新婚之夜就吵了起来,一个要闹着和离,一个要闹着纳妾,简直要上天啊。”
长公主叹气,这两人石头碰石头,火花四溅是当然的。
“夫妻间讲究以柔克刚,毓菀郡主性格张扬是改不了的,还是劝劝玉安先低头将和,赶紧培养感情才是。”
“怎么培养?两人都没有圆房,喜帕都没有落红呢。”
长公主掖着眉心,压着耐心安慰:“那就先圆房,床第间最好生出感情,若毓菀郡主不愿意,这便是她的过错。”
永安伯夫人沉思,她那样的性子难道能被压着同房吗?还是想个法子?
对了,不如给她用点药….....
.......
毓菀郡主气呼呼地往前横冲直撞,黑着脸像是黑罗刹一般,吓得迎面而来的婢子小厮们纷纷避让。
裴玉安早就没了耐心哄她,又想到在舅母府中她丝毫不给自己留情面,不由得愤恨,于是直接大步追上前,伸手朝她拦住,哄道:“这儿不是你家,由不得你发大小姐脾气,给我安分点!”
“你什么东西,也该教训我!”毓菀郡主瞪着他,小脸气得绯红一片,“有本事你就别让我过来,这儿是你的亲戚可不是我的!况且你也不是个要脸的人,否则也不会毁了我的清白!”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见她气得语无伦次,什么话都敢说,裴玉安立刻伸手捂住她喋喋不休的嘴。
毓菀郡主挣扎不开,情急之下啪得就是一巴掌。
裴玉安仿佛被打蒙了头,怔了许久才反应过来,瞬间牙呲目裂,想要上手。
“杀人啦,杀人啦。”
毓菀郡主索性破罐子破摔,恨不得喊得全天下都过来见证。
宋琪玉和秦桑闻言赶过去,看到两人扭打成一团忙让人拉开他们。
毓菀郡主依旧哭闹不止,不依不挠:“你们合起火来欺负我!我要回家!”
说着她拔腿离开,秦桑连忙派人拦住她,心里叹个不停。
“我去看看她,表姐你再劝劝表弟。”秦桑说完便小心翼翼地被搀扶着离去,心里暗道这叫什么事。
人群散去,裴玉安冷哼一声整理衣领,余光瞥见宋琪玉打量的眼神,瞬间面色更沉。
“她怎么能打你呢?有她这样做妻子的吗?”
宋琪玉心里憋着笑,却装出一副柔情似水的模样心疼道。
裴玉安想到脸上挨得巴掌,不由得想到被赶出门的秋蕊,温柔小意,柔媚可人,再想想现在的母老虎,顿觉得窒息。
“你帮我和母亲还有姑母说一声,这饭我吃不下去了,我要出门透透气,至于那个母老虎她爱咋咋地!”
与此同时,毓菀郡主声嘶力竭地蹲在假山旁抹眼泪,虽然刚刚她打赢了,可一想到金枝玉叶的自己嫁给了这样的纨绔,不禁悲从中来,眼泪仿佛开了闸门似的奔流向前。
秦桑远远看着,想前去安抚,可又害怕她发疯将自己打了,正犹豫不决时就看到贺兰昭下了值远远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