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心尖上站满了我的小号——伴花失美
时间:2022-09-14 07:29:15

  玉鸢垮起脸去了,秦如轲也没怎么注意她,只又嘱咐了阮云禾两句便又匆匆出去。
  阮云禾没有多思他此番举动的意义,只把目光落在床头的膳谱上,昨夜她随意翻了翻,发现上头新溅了几滴油,才想起,她给太子送药膳那段时间,膳谱一直放在后厨案上……
  如此琢磨了半晌,心里起了疑。等玉鸢拿来蓝袄给她换上,她便要下地,只觉得伤口磨在布料上疼得难受,却也勉强能走动。
  玉鸢谨记世子不让她做主的话,扶着阮云禾走到廊外,便见秦如轲正在院子里看着人煎药。
  他抬起眼皮看看玉鸢与阮云禾,皱眉道:“怎么出来了?”
  还没等玉鸢解释,阮云禾抢先开口:“有些疑问,方才没来得及说,现下想请教世子。”
  秦如轲本是坐着,听她是一副要长谈的架势,便起身让玉鸢扶她过来坐下。
  “不知太子如何?昨夜的事又查得怎么样了?”
  提起昨夜的事,秦如轲慎重起来,沉吟片刻道:“太子本就是受寒还未好全,昨日不知怎么又进了寒凉之物,才连夜高烧。你那碗药膳自是没有问题,太子的饮食也有记录,太医看了并无不妥。慎刑司那边尚无消息,还要再等些时候。”
  他看了看阮云禾的表情,又道:“还得多谢你做的药膳,也是因为用了温补的药膳,太子的烧退得很快。”
  阮云禾听出他这话里的小心,无非是没话找话想哄上一哄,只是平白提什么药膳,这所谓哄人简直胜似找茬。
  “奴婢不敢居功,食材是世子带来的,奴婢做的药膳味道太差,好像也不得太子喜欢。”
  她顿了顿,又接着问:“奴婢还有一事不解。殿下怎么会突然改变想法要救奴婢?”按他的说法,太后那边是先斩后奏,那就是没有问过太后也决定保她。
  “太医说太子饮食出了问题,除了那碗药膳,其他食膳你并未沾染,自然该是冤枉的。”太医的诊治他也是今早才听到,但这是唯一能让阮云禾相信的说辞。
  饮食出了问题……阮云禾的猜测更加深了几分。此事按下不表,她却仍然有个心结。
  阮云禾侧过头去看秦如轲,他星眸熠熠,清亮纯净,仿佛不含一丝杂质。
  她知道,秦如轲跟着贤王,为了排除异己,一定不会清清白白。可有些话,她总想听秦如轲亲自说过才好。
  “殿下是觉得,冤枉了奴婢,所以连夜去救奴婢?”
  “是。若明确有冤,无论如何不该再动刑了。”秦如轲回答得干脆利索。
  阮云禾心中一动,抬头看他:“若是没能明朗,只是存疑,又当如何?”
  庭院内飘着小雪,洁白的雪花落在地上,化作点点水渍,在石砖上铺出浅浅的痕迹。煎药的小炉子火光摇曳,炉中滚烫的药汁咕噜噜沸腾,热气蒸腾而起。
  秦如轲低头望着氤氲的水汽,沉默了片刻,忽而笑了一笑:“若是存疑,自然也不该放过。”
  阮云禾的呼吸倏忽滞住。
  “昨夜,我认为你可疑,所以牵扯出了你,陛下才要将你一同送去慎刑司,这是我的态度,有疑虑我便要说出来。”
  阮云禾抿唇点了点头,他说的没错,于他也只是提出自己的疑虑。
  “对于陛下来说,身边这种事实在寻常,莫说他自己没有精力去一个个验证调查,便是让手下人去查,也只有拿下、扣押,再一个个审问,这是最便捷的法子。”
  “换了我也是一样。”
  阮云禾的语气急了起来:“为了便捷,便要对未定罪之人施以重刑?”
  秦如轲呼吸乱了一下,继续道:“自然不是!你且听我说。昨夜陛下是气急了,你也知他平日里不管这些事情,他一心想尽快查出结果,才会吩咐人施重刑。若是换做寻常,万万不会如此单刀直入。”
  “刑狱中,审问嫌犯至少有三种法子,第一便是口供,这才是主要的审问手段,辅以‘五听’断谎,许多人便是口供讯问中便招了实话,最后才会上刑,且不会超过三次。无故重刑,其实很少见。”
  秦如轲故意混淆了慎刑司与寻常刑狱,慎刑司自设立起,进去的宫女太监没有不脱层皮的。可是他没法直白地同阮云禾说,宫中人命,向来就是轻贱。
  阮云禾如此听他说完,才慢慢将胸中那口气吐了出来。
  秦如轲这会儿才敢看向她:“只盼着,我在你眼里,不要是个暴虐之人才好。”
  “殿下对我有误会,我亦误会了殿下。”她摇摇头,斟酌着开口继续道,“况且,殿下也未必全然冤枉了我,昨日太子之事,恐怕有我的责任。”
 
 
第15章 瑞王
  阮云禾将手中膳谱翻开,指向溅上好几点油污的一页纸,道:“奴婢做药膳时摊开在这一页,做好后便送去太子房中,未顾到此谱,溅了不少油污。”
  接着她又朝后翻了几页,指着簇新的纸张:“这页是奴婢后来熬的那锅草药汤,因着殿下在,厨娘们都未敢生火,所以还算干净。”
  她又往后翻了翻,书的末尾是各类药材的介绍,其中写有大黄的一页,页边赫然是一抹浅淡的油指印。
  秦如轲凝视着那抹印痕,又看了看内容,无非是大黄的药效忌用和食用方法,只在油指印旁边注有一行小字——
  外用:研末,融水,白矾调敷。
  “你的意思是,寒凉之物不是从口入?”
  这样想倒是有几分道理,凡是涉及饮食都有记录,不该查不到一点蛛丝马迹。
  “大黄我倒是有几分了解,确实性寒,只是无论是大黄还是什么别的药材,都没有听说过外敷之后立刻伤身的,总要日积月累才能见效。所以,此人应当是有特别的药物?可若是这人有药,早该知道怎么用,怎么倒要临时翻看你的膳谱?”
  秦如轲的语速缓慢,声音也是低沉温柔,说出来的却句句在点。太子的症状,便是因为寒气浸入肺腑,一定是烈性的药,而不是在后厨抓了几个大黄这么简单。
  “这个奴婢不知,奴婢只是觉得这个指印奇怪,就算是厨娘们好奇,翻看几页也就罢了,指印这样明晰,像是重重按在此处仔细看似的。”阮云禾也在仔细回忆着,只是想不出其中关节,便只好将自己心中所想道出。
  秦如轲听她说出自己的推测,便点了点头:“眼下也只有顺着这个查,刘德安那边估计也是问不出什么。”
  “既然是外敷,便从太子净手的水查起……宫中也常用白矾净水,白矾调敷,倒是合上了。”秦如轲如此抱臂分析着,“昨日是我去给他打的水。”
  他自认从打水到进入寝宫没有出过什么岔子,那么问题只能出在贮水缸里。
  “若要查这水,前院的宫人们都要扣下,昨日后厨的厨娘们也要一一审过。”秦如轲看了眼阮云禾,咳嗽两声强调道,“只是在清延宫内问话,不会胡乱伤人,等查出个结果再禀报陛下。”
  玉鸢在一旁本也没听明白什么,此时听他说起水便好似想起什么似的,悄悄附在阮云禾耳边说:“莹儿姐姐,那水好像确实有点问题,我以前小日子都不痛的,今早腹坠疼痛,现在还有点隐隐的呢,是不是,里面有什么寒凉之物啊?”
  阮云禾拧眉点头,太子饮用的水自然是千道万道查验,净手的水却是直接从宫人们饮用的贮水缸里取用,干净自不必说,宫人们喝过,也能保证安全。
  秦如轲看她们两人咬耳朵,不由得投去目光,阮云禾抬头看他一眼:“玉鸢说,贮水缸里的水确实有问题,她昨夜喝完,有些伤身子。”
  “药性这么烈?哪里伤?”秦如轲急忙问。阮云禾现下还是宫女身份,岂不是也喝了那伤身子的水?
  阮云禾张了张嘴,随即凝住:“就是伤了。”
  秦如轲呆愣了一瞬,随即便知是这两人不愿意说,只急急问道:“你喝了没有?可有不适?”
  秦如轲这话声音不小,又是惊慌又是心疼。玉鸢眉间攒着愁意,替莹儿姐姐纠结,虽然他不像好人,但是还算知道疼人。熬药的小厮低头把个扇子扇得呼啦啦响,仿佛不忍直视。阮云禾半熄的愤怒开始死灰复燃。
  “若是伤了,殿下待如何?”
  “自然是请太医来,为你调理。”秦如轲脱口而出。
  “那玉鸢呢?”
  秦如轲终于好像有些反应过来了,动了动喉头道:“……也可一并瞧瞧。”
  阮云禾一把合上膳谱,深吸了口气:“殿下,体恤,奴婢感激不尽。就算奴婢身子不适,自己去找太医要两副药就是了,殿下大张旗鼓给奴婢请太医算是怎么回事?”
  秦如轲觉得自己有些大意了,此刻就像是凫水正欢,猛然被一个浪头打昏了头,思索着无论如何要自救一番。
  说自己是因为愧疚?可信吗?给她看脚伤尚且还能用这个理由应付一下,可刚刚他一副急切关怀的模样,实在是说不清楚。
  他也不想几天之内对着好几个女子献殷勤,实在是情之所至,由不得他去装不在乎。难道就要认下这个滥情的名头?还是再挣扎一下?
  阮云禾见他垂眸不语,又是一阵气结,抓起膳谱就要起身,脚腕处却又传来一阵阵钻心的疼痛,身子一晃,险些摔倒。
  秦如轲连忙一步跨出,一把扶住她。冬日里衣服都厚厚一层,秦如轲一手揽着她的肩,一手扶住她的手臂,觉得抱了满怀的棉花,因而未觉出自己的冒犯,只想好好扶稳了她。
  阮云禾落在他怀里,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的兰草味,脑子里嗡嗡的,又是羞又是气,可真敢抱。
  玉鸢生气啊,世子怎么了,世子就能胡作非为乱抱姑娘吗?她攒足了劲儿准备喝斥骂开他,却是有一道雷鸣般的声音自院门处先传过来——
  “秦如轲!”
  几个人都是一惊,抬头向院门望去,只见一个高瘦的中年男子怒目站在那里。
  此人身形消瘦,穿着一袭月白色长衫,面容白白净净,脸颊上还有浅浅的酒窝,一双星眸明亮有神,平添了年轻气色,和秦如轲显出六分相似,正是秦如轲的父亲瑞王。
  瑞王大步迈进了院内,一阵风似的走到近前,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秦如轲,你长本事了?太子还在里面躺着,你在外面和宫女搂搂抱抱!”
  他一把拨开秦如轲的手,阮云禾歪了歪身子,吃痛坐倒在凳子上,亏得玉鸢伸手才扶稳了她。
  秦如轲看在眼里,心里着急,不由得解释起来:“爹,这宫女是有正事要找我。”
  瑞王瞪着眼睛不肯听他多说:“你解释什么?你没抱?正事又是什么?你们就是这么谈正事的?”
  他又把目光转向阮云禾,重重叹了口气:“小姑娘,你可别瞎了眼睛被他蒙骗!前几天他找贤王要了个丫头,说是喜欢得不得了,连和他青梅竹马的小姐也不管了,非要让我去退婚,还闹到陛下面前,好不丢人!现在呢?把人丢在府里,忘了个干净!”
  说着说着他更气了,一手指了秦如轲:“这小子,不肖我!他母亲去世这么些年,我从不沾花惹草,本想着给他立个典范,谁知去北疆一趟叫他学了坏,如今心思没个定数,招蜂引蝶的!”
  瑞王虽年近不惑,长相却很年轻,人又专情,京中想做秦如轲晚娘的倒还真有不少。
  秦如轲眼前发黑,爹说的桩桩件件都是真话,可连起来便好似自己真的不是个东西。他头一次认识到,在阮云禾眼里,自己的形象恐怕早就跌至谷底了。
  阮云禾听着这话心里也是说不出的难受,她一直非常信任秦如轲,所以对他所做的这些事都是再看、再等等,可是真的积累多了,她也不由得开始怀疑自己,是真的看错了他吗?
  这时候瑞王把矛头直直指向了秦如轲:“秦如轲!你自己说,你到底怎么回事?”
  秦如轲深吸一口气,似是欲言又止,终是转了话题:“爹,你来清延宫一趟,总不会是说这些的吧。”
  瑞王一怔,气焰很快熄灭,声音也放低了:“进房去说。”
  阮云禾坐在凳子上,看着父子两人的背影,眼睛发涨,一眨眼便有两颗泪珠滚滚而落。
  “这个世子果然不是好人!连他亲爹都这样说了,可见传闻都是真的,朝三暮四之辈罢了。”玉鸢一回头看到阮云禾的泪水,连忙拿出帕子递给她,安慰道,“莹儿姐姐,你别怕,世子又怎么样?这是在宫里,他不敢对你做什么。”
  阮云禾推拒了帕子,轻声道:“我不是怕,只是有些事情,我不能再糊涂下去了。哪怕是最坏的情况,能早些认清楚,我也能早些放下。”
  玉鸢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总觉得这两人一个比一个奇怪,他们不是昨天才刚见面?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
  瑞王走进房里,整个人没了那种精神头儿,又萎靡不振起来。
  “贤王让我来的,要你给我一样贴身信物,我去吩咐刑部那边了结了扈宇。”
  秦如轲的脸立刻冷了下来:“扈宇昨天吐东西了吧?有人急了?”
  瑞王叹了口气,颓然坐下来:“差点把周鸿交代了,清醒过来嘴巴又橇不开了。说到底,死人的嘴巴才最严……他这边走不通的,赶紧灭口也省得老是惹贤王猜忌。”
  他说着说着,又抬头看秦如轲:“昨夜的事情是不是你设计的?你犯不着啊!”
  秦如轲牙关咬紧,一杯茶水全泼在地上:“我当然犯不着了,爹!闲着没事把自己放在火上烤?”
  崇华宫走水,放火之人知道十皇子住在西边,却偏偏选在十皇子去太后宫里请安的时辰放火。太子高烧,只是寒气侵体,不伤根本,两个小人偶虽然指向秦如轲,却是和闹着玩似的,三两句解释就能脱疑。
  这两场儿戏般的局,勾起了贤王的疑心。
  “他愿意疑我,怎样都是疑的。真是荒唐,我要留宫自去请旨留宫,绕这么大个圈子做什么?”
  秦如轲想起阮云禾的膳谱。下药都要找膳谱对照,可见全都是临时谋划,只因为昨日扈宇险些漏嘴,三皇子急了,贤王也急了,都要逼着他灭口。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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