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厨艺上还算有些心得。
但姜窈担心裴珏口刁,做好了也没有往前院送。
鼓捣了两日,阿云都被她哄着喝了不少汤。
“奴婢就盼着阿梨姐姐快些回来,这汤可不能让我一个人喝。”
姜窈待阿梨、阿云宽厚,阿梨还好,阿云在她面前就尤为自在,说话也没什么忌讳。
听了阿云这话,姜窈故作不满地哼了哼,道:“你的意思是我炖的汤都很难喝?”
阿云连连摆手,“不难喝,奴婢觉得味道还成。但是您炖的汤都是大补的,婢女连喝了两日,再喝下去,就得流鼻血了。”
姜窈想了想,好像是这个理。补汤不能多喝,喝多了气血旺,是会流鼻血。
“那行,你别喝了。”
主仆俩正说着,阿梨还真就回来了。
姜窈笑了起来,让阿云盛了碗汤给阿梨。阿梨没想到一回来就有这等待遇,一时有些受宠若惊。
她不知道汤是姜窈炖的,一口气喝完,便赞了句好喝。
姜窈顿时心情大好,轻哼着小调,打算今晚去前院找裴珏。
不过这会儿还不到午时,刚炖的汤到了晚上就不鲜了。
姜窈便张罗着准备食材,下午重新炖。
忙活完这些,姜窈空闲下来,拉着阿梨问她家中情况。
阿梨有些强颜欢笑,“奴婢的弟弟懂事,我不在家,他也每日温书,先生也夸了他。”
姜窈不解,“这是好事啊,可我怎么瞧着你心神不宁似的?”
阿梨的心情不是不好,而是堵得慌,姜窈问起,她也没瞒着,“不瞒姑娘,奴婢原本打算昨儿就回来的,可邻舍张大娘前夜里突然发病,突然就去了,张郎君不在家,我便张罗了她的后事。”
阿梨来这里的第一日,姜窈便听她说起过那位张郎君,说他天资极佳,又说他今年参加春闱,肯定会有个好名次。
春闱后便是殿试,殿试上由皇帝圈定名次、授官。
姜窈当时也没多想,但仔细想想,殿试一般是在四月初,放榜时五月初。但眼下已经是九月中旬了,按理说那张郎君若得了名次,早就该传回延平府了。
姜窈问阿梨,“按说殿试早就结束了,那张郎君是高中还是落第,总该有消息回来才是。”
阿梨目露哀戚之色,“昨儿才听我弟弟说,他高中了,是什么三甲第二十。”
姜窈暗忖,状元、榜眼还有探花为一甲,接着便是二甲、三甲。
那张郎君能中三甲第二十,也已经算很不错了。
“你们之前都不知道?”
阿梨摇头,“一直没有听说,我弟弟还是从他们书院先生那里听了一耳朵,这才知道的。”
姜窈有些唏嘘。
“那张大娘也是命苦。”
阿梨点头,“姑娘刚才说得对,五月放榜,这都九月中旬了,他竟然连一点消息也没传回来,张大娘日日翘首以盼,可最终还是没等到。姑娘您说,他是不是高中就不认他母亲了?”
姜窈心道,多半是这样的。
她只从戏文里听过有人中举后抛弃糟糠之妻的,这还是头回听说有人连娘都不认的——
从中举到现在,已有四个多月,那张郎君但凡有心,早就遣人回来接他母亲了。就算一时不便,不把人接过去,但总得报个信儿吧。
姜窈知道阿梨心系那张郎君,这会儿看清了他的为人,心里只怕是又气又难受。
她也不好多说什么,担心说得越多,阿梨越难受。
……
姜窈的汤炖了两个时辰,夜幕降临后,裴珏还没回来,那汤便一直放在灶上煨着。
她没去前院等,只遣了阿云过去望风,只要裴珏一回来,就回来告诉她。
快到亥时,阿云回来说裴珏回来了。
姜窈遂去厨房盛了汤,再挑了些点心,一道放进了食盒,拎着去前院找裴珏。
她这两日都没过来,荣安也有两日没见过她了,见她来了,殷勤地迎了上来。
“姜姑娘来了,郎君刚回来。”
姜窈看了眼那灯火通明的屋子,柔柔地笑了,“知道,我这就去寻他。”
姜窈拎着食盒往屋里走,荣安拍了拍脑袋,想起什么似的想要叫住姜窈,却见她已经推门进去了。
她进了屋,屋子里却空无一人。
姜窈把食盒放在桌上,疑惑地四处看了看。
都没有裴珏的身影。
她正疑惑时,忽听得屏风后传来一阵水声,淅淅沥沥的。
姜窈脸一热,猜到裴珏是在里头沐浴。
她抚上双颊,只觉得两边都滚烫不已。她是真没想到,来这一趟,竟然能撞见裴珏沐浴。
当然,说是撞见也不准确,她也没真的看见。
姜窈咬着下唇,坐在屋中等他。
男子沐浴比女子快,换作是姜窈,没半个时辰不会出来,但裴珏一刻钟就洗好了。
水声停了,裴珏却没出来。他那清润的声音自屏风后传出来,“去橱柜里拿条中裤。”
拿、拿中裤?!
姜窈怔愣了下,随后反应过来,裴珏是以为荣安还在这屋子里,那话也是吩咐荣安的。
□□安现在不在,在屋子里的,是她。
姜窈便是再想讨好裴珏,也做不出亲手给他拿中裤的事。
他这会儿可光着呢。
姜窈起身,蹑手蹑脚地去了门边,想叫荣安进屋来。
□□安早在她进屋后,就跑了。
院子里空荡荡的,哪儿还有荣安的身影。
姜窈扒着那门,有些进退两难。
屏风后,裴珏又吩咐了一声。
姜窈不想去拿,可眼下天气转凉,裴珏若不及时穿上中裤,只怕是会着凉。
当然,着凉还是其次,万一他久久得不到回应,就那么出来了呢?
思及此,姜窈也不再犹豫,去橱柜给他拿中裤。
裴珏爱整洁,橱柜也被拾掇得整整齐齐,衣裳也分门别类地放着。
姜窈拿了条中裤,红着脸走到了屏风前,把那中裤递了过去。
裴珏没多想,拿过裤子穿上。
屏风围成了小小的空间,充作浴房,待久了有些闷。
裴珏穿好中衣中裤后,就转了出来。
待他看到背对着他坐着的姜窈,迅速掩好中衣,声音也冷了下来,“你什么时候来的?”
姜窈呆坐着,不敢回头,“有一会儿了。”
裴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方才那中裤只怕也是她拿的。
荣安是小厮、是男子,给他拿中裤没什么。可这事儿发生在男女之间,那就显得过于亲密了。
裴珏久久不语,姜窈拿不准他的心思,只得先站了起来,转身看向他。
她结结巴巴地道:“我不是故意的,我来给你送汤,不知道你在、在沐浴。荣安不在,我怕你着凉,便拿了中裤。”
她越说头低得越厉害,最后留给裴珏的,只有那两只通红的耳朵。
裴珏身材高大,轻轻松松就把姜窈所有的神色都收于眼底了。
见她害羞了,裴珏反倒不好再说什么。毕竟,姜窈也说了,她是怕他着凉。
裴珏又看了她一眼,拿了外袍穿上,这才又朝姜窈走过去。
姜窈偷偷看他,见他神色虽淡,但是没有要生气的意思,方缓了口气。
偌大的食盒放在桌上,很是显眼。裴珏没动,只问她:“你来送吃的?”
姜窈连连点头,过来揭开食盒的盖子,先把上面那盛着点心的碟子拿了出来,然后才揭开中间那层遮挡,拿出汤盅。
这汤炖了两个时辰、又煨了许久,很鲜。几乎是在姜窈揭开食盒盖子那一刹那,裴珏便闻到了香味。
他这阵子早出晚归,在吃食上也不讲究,骤然闻到汤的鲜味,还真有些食指大动。
姜窈给他盛了一碗,“郎君尝尝?”
裴珏接过去,先道了谢,也没用那汤匙,直接就着碗喝完了。
放下汤碗后,裴珏正对上姜窈期待的眼神。有了上回的经验,他也懂了姜窈的意思。
这又是问他好不好喝了。
“好喝。”
不待姜窈问,裴珏便先她一步开口。
姜窈顿时笑得眉眼弯弯的。
因那她笑,裴珏有片刻的怔愣,她好像一直都是这般,只要他待她稍微好些,她便会心满意足。
裴珏的眼神从她那张芙蓉面上划过,不经意瞥到她撑着下颌的手时,却又停顿了。
她那手掌临近手腕的地方,有一道划痕。
姜窈顺着她的眼神看去,随后抚着那道划痕,嘟着嘴,娇声道:“这是下午炖汤时弄伤的,也没顾得上。”
她说着,便把手伸到裴珏眼前,“要不郎君替我吹吹?”
裴珏眼神一闪,然后倏地站了起来。
他没理睬她,姜窈觉得有些尴尬,也有些气闷。
裴珏若当真这么看不上她,那还说什么带她回京城?
带她回去做什么?听从母命娶她?娶了呢?把她当成摆设供起来?
姜窈轻抚着伤口,她其实早就发现那里有划痕,她故意不处理,就是为了让裴珏发现的。
他也确实如她所愿,看到了那道划痕。可于裴珏而言,就算这是为了替他炖汤才伤了的,他也不放在心上。
姜窈待不下去了,她收了食盒,径直朝门外走去,却恰与裴珏碰了个正着。
“去哪儿?”
第11章 上药
裴珏脸上仍旧没什么表情,神色淡淡一如往常。换作平日,姜窈还能打起精神敷衍他两句,可她这会儿心里存着莫名的气,便也不想理会他。
她拎着食盒,微微垂头,没看他,只低声说道:“夜深了,我该回去了。”
她脸色不佳,裴珏虽不知她为何如此,但看得出她不高兴。
她在他面前,总是娇气的、绵软的,如眼下这般置气,倒还是头一回。
她想走,裴珏当然不会拦她,只淡声道:“回去记得上药。”
上药?
姜窈狐疑地看过去,这才看到他手里拿了个小瓷瓶。
原来他方才一言不发就走,是为了去给她拿药。
姜窈心中的郁气散了些,却也没吭声。
裴珏眼神一暗,接过她手里的食盒,又放回了桌上。
“手。”
姜窈低着头,把手伸了过去。
裴珏微怔,他本意是让她伸手拿药,可她却把那伤了的地方递到了他面前。
他沉吟了会儿,最终还是掸了些药粉到那伤口上,但随后,他便听到了几声压抑的低吟。
裴珏没想到这么点伤口,上药也会疼,她还是太娇气了。
替她上完药,裴珏把瓷瓶给了姜窈,“伤口虽小,也不可轻视,明后两日都要记得上药。”
姜窈微微颔首,屈膝道谢。
姜窈之前也对他道过谢,但每次都是笑着的,这会儿却带着些疏离。
裴珏知她心思敏感,他既然决意要管她,也没想让她憋出病来。
他指了指一旁的椅子,让姜窈坐下,问:“不高兴了?”
眼前的小娘子仍微微垂着头,挺翘的睫毛一颤一颤的。
她闷声道:“没有不高兴,就是担心惹了郎君心烦。”
裴珏不明白她的意思,“我为何要心烦?”
姜窈嘟着嘴,娇态毕现,她抬眼看着裴珏,颇为委屈地道:“我猜的。我让郎君替我吹吹,郎君没理会我,还一言不发就走了,我便以为郎君心烦了。”
裴珏有些无奈,“我不是去给你拿药了吗?”
如果他真的心烦了,也不会去给她拿药。
姜窈点头,娇声道:“我知道,但手掌的伤算不得什么,郎君若肯多说两句好话,我便也不在意那伤了。可郎君偏生冷着脸,我瞧了害怕。”
姜窈说着,往裴珏身边靠了靠,委屈巴巴地道:“这两日为了给郎君炖汤,做了不少活,手都还酸软着呢。”
她说完,便将手放到了裴珏的掌心。
两人皆生得白,但裴珏是男子,就算白,那双手也是宽大的、显得孔武有力。
姜窈那双柔荑置于他的掌中,他只需微微一动,便可将其握住。
裴珏没动。
他人虽冷淡,但心细如发。他终于明白过来,姜窈不仅仅是想讨好他,她还想引诱他。
可她眼神澄澈,脸上尽是单纯之色,叫人猜不出,她是故意为之,还是不经意才做了这动作。
裴珏没动,姜窈那莹润可爱的小指却不安分地在他掌心轻划,给他带去了阵阵痒意。
裴珏喉头微动,向姜窈投去警告的眼神,可她却已缓缓闭了眼,软软地倒在了他身上。
她竟然睡着了。
裴珏可没想到她这么快就睡着了,还靠在了他身上。
他轻轻晃了晃她,叫了她好几声,她都没反应。
裴珏蹙眉,低头看她,却瞥见了她眼底难以遮掩的青色。
她说她这两日都忙着给他炖汤,想来也没怎么休息好。
裴珏瞥向那食盒,她忙活了两日,可今日才过来找他,想来是为了把最好的给他。
屋内烛火跳动着,男女相偎的身影投映在窗户上,显得这夜晚格外的静谧。
姜窈睡着了,但夜还长着,总不能让她一直这么睡着。
裴珏叫不醒她,只得一手托着她的背,一手绕到她的腿弯处,把她抱了起来。
姜窈睡得很熟,裴珏将她腾空抱起,她也没什么反应,乖巧地靠在他的胸口。
姜窈小巧玲珑,裴珏抱着她没有任何压力。
她住的院子距前院不远,没一会儿就到了。
她没回去,阿梨和阿云也没睡下,一直在等她。可等来等去,却等来了裴珏。
两人忙屈膝行礼,“裴郎君。”
裴珏没理会她们,抱着姜窈径直去了里屋。
阿梨和阿云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