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的桎梏,蛊毒的限制,使得他确实少于这方面的经验,不知轻重。
倒苦了她小小年纪,就这样迫于命运,跟了他,中了蛊毒。
或许,他是该对她包容些。
清凉的药膏涂到腕间,慢慢缓解了那阵不适的阵痛。
初沅掀起睫羽,安静地瞧着他。
男人低垂眼睑,敛去了眉目间的不羁和风措后,是无声的温柔。
一瞬的打量之后,初沅侧眸看往别处,唇角微不可查地,翘起浅淡弧度。
***
马车在青石道上辘辘驶了半刻钟,最终停在了水云居门前。
初沅跟着谢言岐,提裙下了车。
现如今,她离开了刺史府,自然便就是谢言岐的人。
但奚平还是有些拿不准她现在的身份,请示过谢言岐的意思之后,便将她安顿在水云居二楼的一处厢房——也就是谢言岐的隔壁。
看着小姑娘三步一回头地上了楼,谢言岐勾了勾唇角,也随之跟上,先回了屋。
门扉在身后被风阖上,他撩起衣摆落座案前,若有所思地提起了紫毫笔。
眼下,人是跟他一起回来了,但情况却复杂了许多。
下笔的瞬间,谢言岐恍然又记起了昨夜,小姑娘在他身前晕倒的情形。
——整个人像是从水中捞出来的似的,额间鼻尖都挂着虚虚的汗,濡得睫羽分外浓黑。
脆弱得仿若世间最精贵的瓷器,一碰即碎。
到了那一刻,他如何还能继续?
他被蛊毒困扰数年,早已久病成医,几乎是在把手搭在她腕间的同时,便明白了一切——
她体内除了蛊毒,还多了另外一味毒.药,这两种毒相克相冲,当她处在剧烈的冲击中时,便难免承不住,就此失去了意识。
思及此,谢言岐抬手捏了捏眉心。
想来,是刺史府为了控制她,要挟他,特意而下的毒。
不然那个姓庞的,也不可能这么轻易的,就放他们离开。
谢言岐思忖着写下方子,正要起身将其交给厨房时,窗外突然起了阵动静。
——“抓住他!快帮我抓住他!那个人他偷了我的钱袋!”
桌案就设在支摘窗的不远处,只要他一转头,便能将楼下的纷乱景象尽收眼底。
只见熙熙攘攘的人潮中,身宽体胖的中年男子指着前边狂奔的少年,一边扬声高呼,一边气喘吁吁地追着。
少年衣衫褴褛,满身脏污,跑到精疲力竭之时,双手撑着膝盖停在了楼下。
他回首的那一刹,风拨开他脸上的乱发,露出了一张清秀至极的面庞来。
格外的熟悉。
见此,谢言岐屈指敲了敲窗棱,忽而提唇一笑。
——又见面了。
幸存的“花鸟使”。
作者有话说:
应该再过一两个大剧情就回宫了~尽量在十五万字以前吧
我也很想早点写矜贵世子为爱当三(当然不一定有我只是提前想想),但该有的铺垫还是不能少的呜呜呜
我真的有在加快进度了,你们看,除了两个人的对手戏,多余的剧情我都没有写的orz
第三十四章
似乎对他的打量如有所感, 楼下的少年浑身一僵,随即抬起了头,仰首望来的目光, 恰和支摘窗后的谢言岐撞了个正着。
四目相接之时,谢言岐唇角微勾, 敲了敲窗棂低声唤道:“十五。”
随他话音的落下, 一道黑影从天而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俯冲飞向少年。
行动间带起的风, 逼得少年节节后退。
身前, 是突然冒出来的,意图不明的暗卫。
身后, 则是对他穷追不舍的中年男子。
进退两难之下,少年显然是走到了路的尽头。
他环视一圈, 最后将视线定格在道旁的护城河。
几乎没有做任何的迟疑, 少年咬咬牙,下一刻,便三步并做两步地奔往河畔,纵身跳了下去。
伴随着“噗通”一声, 水花四溅,他的身影也彻底没入了汩汩流动的护城河中,不见了踪迹。
气喘吁吁追来的中年男子就这样扑了个空, 不经拍遍栏杆, 怒骂道:“这个该死的小畜生, 敢偷老子钱袋, 淹死算了!”
说着, 他扭头看向旁边的十五, 拱了下手,“这位仁兄,方才还真是多谢你了。”
他这话,无疑是将十五当成了路见不平的侠客,出言道谢。
但十五却显然没当回事儿,只一言不发地垂着眼帘,看底下碧波荡漾的河流。
水面波光粼粼,一眼望不到底。
少年跳水溅起的涟漪一圈圈漾开,又很快在潺潺流水中消失不见。
就像他神出鬼没的身影,转眼便没了踪迹。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已经是第二次,让这个少年,从手上逃脱了。
十五紧蹙了眉头,在中年男子絮絮叨叨的埋怨声中,抬首朝云水居二楼望去。
支摘窗半开,男人的身上半是天光半是暗影。
明明昧昧之中,他的神情亦是晦暗不清。
谢言岐若有所思地摩挲着指节,忽然就笑了。
扬州城乃四会五达之庄,其间水路纵横交叉、错综复杂。
这个年轻的“花鸟使”,倒是水性极佳,投入护城河,便是如鱼得水,顷刻之间,就隐没了踪迹。
——昨日的赏花宴途中,他也是这样,由此逃脱了暗卫们的追捕。
谢言岐居高临下遥望十五那个方向,幅度极轻地,点了下头。
得到他这样的示意,十五便也不再逗留,掠过身旁絮絮叨叨的中年男子,便折身走回了水云居。
——昨天他们就已经试过了,在水中,是没有人能追上这个少年的。
当时,他们兵分几路围追堵截,还险些为此耽搁了世子的赴宴,都无法将他的行迹捕捉。
更别说现在,他们疏于防范的情况下了。
多追无益。
十五大步流星地回到水云居,歉然拱手道:“世子,恕属下无能。”
对于这样的结果,谢言岐并不意外。
他看了眼空手而归的十五,扯了扯唇角笑道:“不急,就和他多玩玩儿,看看……他究竟还能躲到几时。”
这笼中犹斗的困兽,终是有精疲力竭、坐以待亡的时候。
没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谢言岐甩了甩手中墨迹未干的方子,转而递交给十五,道:“按这煎好药之后,直接送到隔壁去。”
隔壁指的,自然就是初沅的房间。
看着近在咫尺的药方,十五颇有些意外。
他们世子虽然会些医术,但却从不表显,也不会替旁人诊治。
更别说,像今日这样亲笔开处方了。
十五愣了片刻,正要犹豫着将其接过。
这时,那张薄薄的纸张却又被一下子撤回。
谢言岐垂下眼帘,看着纸上的“黄连”二字,眼前不可避免地,便浮现了小姑娘喝药时视死如归的模样,以及那双,微微泛红的澄澈清眸。
他微不可查地凝起眉宇,“算了。”
再改一下。
***
戌时,夜幕降临,暮色苍茫。
初沅甫一走出水雾蒸腾的盥室,便听到屋外传来的叩叩之声。
短促,低沉。
转首望去,还能隐约瞧见拓在门上的高大身影。
见此,初沅不经愣了愣。
她伸手启开房门,一抬头,便和谢言岐四目相对,“世子。”
她刚沐浴完,披肩的乌发湿漉,愈发衬得烛光下的一张小脸白生生的,好似在江南烟雨中幻化而生,温柔,又妩媚。
未曾料想,这忽然的探访,竟会撞见这样一个场景。
谢言岐将目光放到屋内,意外地挑了下眉,“我来的不是时候?”
初沅闻言一愣,抿着几分笑意缓缓摇头,“世子不一样的。”
话中之意便是:他什么时候来,都是时候。
这显而易见的卖好,使得谢言岐不经提唇低笑了声。
他一迈进屋,初沅便跟着在后边阖上了房门。
一时间,偌大的屋内就只有两人静默相对。
谢言岐转首看向她,嗓音中抑着几分晦暗不明的低哑:“不问问,我是来做什么的?”
对上他漆黑的星眸,初沅眨了下眼,顺着问道:“那……世子是来做什么的呀?”
话音落下时,她樱唇微启。
谢言岐抬手便将一粒糖丸,轻轻抵入了那檀口之中。
猝不及防的动作,使得初沅那双本就大的眼睛,又跟着睁大了一圈。
看着她眸中浮起的惊诧,谢言岐心情极好地翘起了嘴角,问:“什么味道?”
在他的询问中,初沅慢慢回过神来,逐渐尝到了舌尖蔓延开的淡淡苦涩,还有,一丝隐约的药味。
她微不可查地蹙起了眉。
谢言岐摩挲着指腹下的柔嫩唇瓣,“苦?”
初沅倒不是怕苦,她只是因为当年那碗绝嗣汤,对药味格外的敏锐和反感。
但这到底是他给的,再多的这份不适,也只能转瞬即逝。
她捉住抵在唇前的长指,轻轻地攥在手心。
“是有一点点……”
“但这样,或许就不苦了。”
说着,她踮起脚尖,仰首在他唇边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
但两人的身量实在差得太多,初沅一个没站稳,便又栽倒他怀中。
温香软玉盈了满怀,谢言岐甚至都不用反应,就能精准无误地扣住那把腰肢,扶她站稳。
这种投怀送抱的戏码上演的多了,别说谢言岐的眼角眉梢上抬了几分质疑,连初沅都有点不敢相信,这是个意外了。
反正事情已经发生,初沅索性就偎在了他胸前,目光澄澈地望着他。
小姑娘这点儿弯弯绕绕的心思,现在是藏都不藏一下了。
谢言岐紧扣她的腰肢,把人往怀中带了带,好笑地问道:“这么喜欢往人怀里钻?”
作者有话说:
还要往你心里钻
第三十五章
他眼眸漆黑, 就仿若夜空下微波粼粼的湖泽,流转着细碎的星光,还有几分漫不经心的, 揶揄笑意。
相隔咫尺,初沅的一呼一吸, 好像都在这亲密无间的相拥中, 被他的清冽气息占据,乱了节奏。
她卷翘的浓睫振翅微颤,轻轻眨了下眼, 颔首低声道:“嗯。”
——“因为是世子, 所以喜欢。”
慢吞吞的嗓音低柔软糯,羽毛似的, 不经意扫过他心间。
扣在她腰间的双手缓缓加重了力道,掌骨清晰, 青筋迭起。
谢言岐噙着极淡的笑意俯首睨她, 眸中的暗色越来越深。
他算是看明白了,原来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无不是诱人沉溺深陷的温柔乡。
也难怪,外边有那么多的男人, 为她神魂颠倒、念念不忘。
谢言岐抬手碰了下那扇扫得他喉咙发痒的睫羽,低沉的笑声中,抑着几分意味不明的揶揄:“你倒是挺会勾人啊。”
他的动作稍纵即逝, 却是惹得初沅不住眨眼, 蝶翼似的浓睫颤得更加厉害了。
初沅自知出身不清白, 以前在浮梦苑学的, 也尽是些狐媚手段。
但她向来只是献舞, 真正勾过的, 就唯有眼前一人。
初沅下意识攥紧他衣襟,眼波微颤,低不可闻地解释道:“可是……可是我就只会勾世子一人。”
她的话中,不难听出诚惶诚恐的委屈和可怜来。
闻言,谢言岐眉梢一抬,原本凝在胸口,那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燥郁,忽地就化作淡云轻烟,柔软地萦绕在心头某处。
他垂下眼帘,喉间溢出的轻笑极低,极肆意。
闻见他胸腔传来的轻微震动,初沅呼吸一紧,流转的眸光中,不经漾起了几分慌乱无措。
这怯生生模样实在惹人怜惜,谢言岐捏起她如玉的下颌,动作温柔地摩挲了两下,眼中笑意愈甚,问道:“真的苦?”
话题又疏忽转了回去。
初沅神情一愣,她茫然地点点头,顿了瞬息,又忙是摇头。
也不知是苦,还是不苦。
谢言岐无奈地提了下唇角,指腹上移,又抵住了那两瓣柔.嫩至极的樱唇。
——“真是娇气。”
他明明,都已经减了好几味药材了。
他的指腹带着薄茧,轻缓的摩挲中,带过一片略显粗砺的酥.痒。
初沅不免有些头皮发麻,蜷在他怀中瑟缩了一下。
碍于方才那一问,她抬眸望去的眼神中,含了几分怯意,整个人也收敛了许多。
她小心翼翼地牵着他的衣襟,往下扯了扯,缓缓道出的声音几不可闻:“……世子尝一下,不就知道了吗?”
吐字间,娇艳欲滴的樱唇启启阖阖,隐约可见莹白的贝齿。
谢言岐喉结微动,忽然觉得,好像,是有些渴。
而她,则恰好是无人荒漠中,最澄澈清甜的一汪甘泉。
他捏了捏手中的小巧下颌,俯首应下了这场邀约。
两人的身量差得有点多。
初沅极力地踮起脚,细白的手臂宛如藤蔓攀上他肩颈,却还是回应得艰难。
谢言岐长久地躬着身子,显然也不太好受,他掐紧小姑娘盈盈不堪一握的月要月支,将人提起放在了身后的红木镶嵌螺钿方桌上,带着湿漉迷离的热气,继续。
初沅坐在桌案上,勉强和他持平。
借着转移阵地的间隙,她急.促地喘了几口气,可还没来得及缓匀呼吸,身前那人又是带着一片阴翳压下。
承接着他急.切强势的吻,初沅撤手撑在身后,试图寻找另外的支点。
但身前这人着实强横惯了,见她还有退缩的余地,直接伸手托住了她后颈,指节分明的长指寸寸穿过她发丝,暗自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