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槐垂了下眸,表情透着低落,沉默不语。
我只好凑过去主动亲了一下他的唇:“乖,别生气啦。”
莫槐眼神微微一动,轻声说:“继续。”
我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是在让我继续亲他。
这个幼稚鬼。
我环住他的脖子,再次吻了上去,在他唇上停留了十几秒才离开。
他伸手抱紧我,附到我耳边低声问:“舌头呢?”
我脸颊一烫,怒道:“莫槐,你有点蹬鼻子上脸了!”
莫槐静静地盯着我。
在他压迫感十足的眼神下,我无奈地投降,再一次凑上去,压上他的唇瓣,将舌尖轻轻探入他口中,挑逗,舔舐。
然后,被莫槐一把按在了身下。
他压了上来,吻着我,哑声说:“尹望舒,我爱你。”
他最近总是一遍遍重复这句话。
我摸了摸他的头:“我知道。”
他嗓子更哑了些:“你也是爱我的,对吗?”
我愣了愣。
喉咙突然有点发紧。
原来,他是为了确认这件事。
僵持片刻后,我换了个话题,问:“莫槐,你想要孩子吗?”
莫槐仿佛早已猜到我会转移话题,眼神黯淡了一下,没再追问下去,平静地说:“不想要,我讨厌孩子。”
“为什么?”我问。
莫槐拧起眉:“有了孩子后,你一定会把全部的重心都放在孩子身上,哄孩子睡觉,喂孩子吃饭,带孩子做游戏,目光时时刻刻盯在孩子身上,在你心中占据第一位的人再也不会是我,我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发生。我说过,不想让任何第三者来打扰我们,包括孩子。”
……
我陷入沉默。
“难道你想要?”莫槐表情有点紧张,小心翼翼地问,“想跟我一起生个孩子?”
“想得美。”我冷冷瞥着他,“我这个岁数怀孕叫高危妊娠,严重了会死人的。”
我当然没有生孩子的打算。
我曾经以无比惨烈的方式失去过一个孩子,而且,孩子还是莫沉的。
我不愿,也不可能再去跟他儿子生个孩子。
我只是,担心莫槐会想要孩子,担心自己会耽误他。
莫槐紧紧抱住我:“反正我不要孩子,永远都不要,我只要你。”
他的爱,是如此炽烈。
可我,究竟何德何能呢。
酒吧生意如火如荼。
每次我一过去,就立刻被一群年轻英俊的员工围绕,甜甜地叫我老板,恭敬地为我点烟,殷勤地帮我倒酒,甚至还有要给我捏肩捶背的,让我深切感受到了当富婆的快乐。
周末,我又一次坐在吧台,一边悠闲地喝着鸡尾酒,一边笑眯眯地听着员工们的奉承,突然,一只手伸过来端走了我面前的酒杯。
我皱起眉,心想谁这么胆大包天敢抢本老板的酒,定睛一看,正是西装革履的莫槐。
他仰头喝光了我杯子里剩下的酒,无比自然地坐在了我身旁,冲我温柔笑着:“看你迟迟没回家,我就过来找你了。”
大概是莫槐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太过}人,刚才还围在我身旁叽叽喳喳的小男生们顿时退后几步,默默与我保持距离。
我随口介绍:“他是莫槐。”
有员工追问:“尹姐,这位莫槐先生是您什么人啊?”
……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莫槐脸上笑容依旧,眼底却又藏着暗涌,一言不发地直视着我,等我回答。
我硬着头皮回答:“是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
大家立刻开始起哄。
正当我以为顺利敷衍过去时,却听见莫槐淡声问:“有多重要?”
气氛顿时很尴尬。
这小子又开始了。
我用眼神示意其他人离开,等吧台只剩下我和莫槐后,瞪向他:“你想干嘛?”
莫槐勾起唇:“想要个名分。”
一副不正经的语气,表情却无比认真。
我也开起了玩笑:“哦?莫槐先生是想上位吗?”
莫槐冷冷瞥着不远处几个英俊服务生,点头:“毕竟觊觎你的人太多了。”
我失笑:“大哥,你想太多了吧?我是他们的老板,他们亲近我只是为了涨工资而已,我早已不是年轻时的尹望舒了,像我这种老太婆,全世界也就你会当个宝。”
莫槐眸色一深,收起脸上的醋意,严肃地注视着我:“才不是,你就是很好,无论是以前的尹望舒,现在的尹望舒,还是未来的尹望舒,都很好很好。大家亲近你,是因为你漂亮,亲切,有趣,虽然我讨厌有情敌觊觎你,恨不得让他们全部消失,但不代表他们不存在。除我之外,还有很多很多人喜欢你的。”
我愣了愣,无数情绪翻涌上心头。
“当然,我不会给他们机会得逞的。”莫槐优雅地拉起我的手背,放在唇边轻轻一吻,“你是我的。”
我低下头,忍不住弯起嘴角。
很多年前,在莫槐还是高中生时,一向安静的他,有一天突然跟同班男生打起了架。
我气喘吁吁地赶到学校,正准备黑着脸狠狠训斥他一番,却被班主任告知,是因为那个男生当着莫槐的面取笑他后妈,莫槐才冲上去跟对方撕打起来。
青春期的男孩子,凑一起开开过火的玩笑,再正常不过。
我并不当回事,莫槐却认了真。
我看向站在办公室的莫槐,眼睛青了一块,嘴角被揍出了血,一脸倔强孤傲。
我一句话也没有说,走过去,牵起他的手,带他回家。
少年握紧我的手,轻声说:“谁也不许取笑你。”
他从来都不许任何人取笑我。
包括我自己。
我随口取笑自己一句老太婆,他也一定要严肃反驳我。
昔日的孤傲少年早已褪去校服,变得西装革履风度翩翩。
不变的是,他永远都会握紧我的手,无条件维护我。
不久后,纪薰约我出来,万分焦急:“我被黎散缠上了!”
我陷入沉思:“谁是黎散?”
纪薰瞪着我:“那个差点被你包养的大学生!当初我想着挑个大学生应该会清白干净点,谁知他竟然是向秋的同学,现在还赖上我了,说什么损失了一个金主,让我负责到底,老娘一巴掌拍不死他!如果被向秋知道就彻底完了,她本来就吵着闹着要跟段锦书在一起,一旦被她抓到我的把柄,就更不会听我的管教了!都怪你这个祸害!”
我冷笑:“你还敢怪我?明明是你这个叛徒偷偷通知莫槐,坏了我的好事!否则我现在跟小帅哥指不定怎么逍遥快活!你他妈活该!还有,为什么你每次给我介绍的男人都跟你女儿有关系?你要不要干脆把向秋介绍给我得了?让我做你女婿吧!”
纪薰叹气:“莫槐过生日那天,我其实是故意去你家的,就是想看看你是不是跟莫槐勾搭上了,因为你前阵子太不对劲了,一看就知道有事瞒我!作为姐妹当然得去亲自考证一下了!结果验证了我的猜想,你们二人,注定要纠缠不清。毕竟向秋和段锦书的事实在是我对不起你,把黎散介绍给你后,我担心万一将来再出点什么岔子,岂不是会更自责,所以就无奈地通知莫槐那小子了。”
这位万年老古板居然对我心软了。
我有些感动:“薰啊,莫槐当初给了黎散不少钱,而我连摸都没来得及摸一下他,越想越觉得亏,不能白白便宜了他,不如你代替我去睡了他吧。自从你离了婚,光顾着当我的红娘了,自己却一次恋爱都没谈过,也是该找个帅哥睡一睡了。”
纪薰火速翻脸:“睡你妈!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道德沦丧没有下限吗!?”
我顿了顿,说:“对了,从酒店那晚过后,我就跟莫槐正式在一起了。”
他想要个名分。
我想,我应该给他。
我应该试着在朋友面前承认他。
纪薰毫不惊讶,冷笑:“遮一下脖子上的吻痕吧,天天亲就亲不腻吗?没羞没臊的东西!”
我默默理了下衣领:“你不反对了?”
纪薰翻着白眼:“当初我之所以反对你们在一起,是因为莫槐年纪太小了,根本无法对一段感情负责,万一你陷进去后,他却变了心,那对你的打击就太大了,你的人生已经够苦了,承受不了更多的痛苦了。可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莫槐对你的感情始终没有变,你都老成这样了,他依然死心塌地爱着你,说明这小子对你确实是真心的。其实,严格算起来,你跟莫沉才结了短短一年婚而已,但你跟莫槐却是实打实相伴了整整十年,撇去身份,只论感情的话,当然是后者比较深。所以,我懒得管了,你们能幸福多久就幸福多久吧。”
果然,无论何时,姐妹永远是最替你着想的那个人。
我无比动容:“那你是不是也不再阻止向秋喜欢段锦书了?”
纪薰立刻沉下脸:“一码归一码!只要我还活着一天,他们就休想在一起!”
……
见完纪薰,我心情大好,迫不及待地奔回家。
我是如此幸福。
有支持并祝福我的姐妹,有专一而又深情的爱人。
爱人。
爱人。
我脚步突然顿了顿。
推开家门,黑暗中,一个人影正坐在沙发上。
“莫槐?”我叫道。
对方没有回应我。
我打开灯,发现那个人影是莫沉。
我的,昔日爱人。
他衣冠楚楚地坐在那儿,仿佛从未离去过。
很多事,很多人,你以为自己早已想开了,忘记了。
命运却会在不经意之间,无情地提醒着你,不可能。
不可能忘记的,不可能就那么算了的。
我一直以为,我已经走出来了。
但其实,并没有。
从没有。
我一步步走向他。
莫沉冲我温和地笑:“望舒,我把我们的宝宝照顾得很好,你呢?把我儿子照顾得怎么样?”
我呆愣了许久,艰难地开口:“莫沉,对不起。”
莫沉盯着我:“望舒,还记得我是怎么死的吗?”
我喃喃地答:“因为我。”
莫沉表情变冷:“是啊,因为你,从头到尾都是因为你。当我将你娶进莫家的那一刻,就注定会死在那个十字路口,死得悲惨,凄凉,冤恨。”
我哑着嗓子:“莫沉,我比世上任何人都要痛恨那场意外!我无数次想要回到那一天,把你留在家里,再也不走那个十字路口,那样就能改变我们的结局了。”
“改变不了的,望舒。”莫沉叹气,“不是那一天,也会是另一天。”
“什么意思?”我怔愣。
莫沉眸中有怜悯,有讽刺,有悲凉,静默半响,道:“因为,你就是条贱命。”
忽然间,心口似乎裂了一条缝。
冰冷刺骨的风,直直灌进我心上。
我试着抗争:“莫沉,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你根本就不爱我,生前把我当成林望舒的替身,死后又要来阻止我的幸福,你于心何忍?”
莫沉讽刺地笑起来:“不爱你?如果我不爱你,会毫不犹豫为了救你而死吗?如果我不爱你,我们在一起相处的那些细节,我向你流露出来的那些温柔与偏爱,难道都是演出来的吗?望舒,你心里明明清楚的,你知道我是爱你的。深爱你的丈夫为你而死,而你所报答他的,是勾引他唯一的儿子堕入地狱!儿子犯了错,无论多严重,做父亲的当然要原谅他。可你不一样,望舒,我爱着你,宠着你,你不该这么对待我的。”
我轻声说:“如果我们真的身处地狱,那也是你儿子把我拉下来的。”
莫沉眼神漠然:“你固然可以狡辩,强调是莫槐先主动的,可是望舒,当一个孩子迷恋上大人,难道应该责怪孩子感情太丰富吗?罪魁祸首当然是那个做了错误引导的大人。一个从小唤着你阿姨、把你当成家人去依赖的孩子,却被你一步一步引诱出了欲念。你明明承诺过不会让他误入歧途的,可如今你都干了什么?在想到爱人这个词时,你为什么会产生犹豫和迟疑?因为你知道,你和莫槐之间的关系糅杂了亲情与性欲,是扭曲的,畸形的,肮脏的,不是简单一句爱人就能概括的。你根本,不配做莫槐的爱人。”
我低喃:“可是莫槐说他爱我,他很爱我。”
莫沉嗤笑:“可怜的望舒,小孩子的话怎么能当真呢?明年你就四十岁了,衰老,颓败,疲惫,而莫槐,依然青春。眼睁睁看着自己在莫槐眼前慢慢老去,那么爱美的你,真的受得了吗?为什么你从来不跟莫槐告白?去照照镜子,数一数自己眼角的皱纹,你敢去坦坦荡荡地告诉莫槐你爱他吗?不会觉得羞耻、心虚和难堪吗?你以为你的好姐妹是真心支持你?她祝你能幸福多久就幸福多久,你听不明白吗?你们的幸福,是有期限的。”
“莫槐看似浓烈炽热的爱,又能坚持到几时呢?他身边有那么多的年轻女孩,无穷无尽,绵延不绝。那个叫小麦的秘书,真的只是单纯的下属而已吗?以你的阅历,难道看不出来小麦喜欢莫槐?他连出差都带着她,他每天上班都跟她待在一起,他们相处起来是那么自然又般配,然而他下班回到家,迎接他的,是一个日渐苍老的你。男人的本性就是热爱年轻的肉体,连段锦书那样的温柔好男人都抵抗不了诱惑,何况才二十三岁的莫槐?你真的相信,他会做到对你始终如一吗?”
“我相信他。”我重复着,“我相信莫槐。”
莫沉语气冰冷:“莫槐当然值得相信了,他从小就是个乖孩子。然而,因为你,他生出魔,生出贪,生出痴,甚至连延续莫家血脉的孩子都不要了,强制性地,让自己的生命里只有你一个人。哪怕未来真的出现了一个女孩,带给他悸动,带给他愉悦,带给他新鲜感,他也决不会跟对方有所牵扯的,因为他要逼自己忠于你!就像一个担心惹妈妈生气所以不敢偷玩游戏的小朋友,你敢说,那个小朋友真的对游戏毫无兴趣吗?他只不过是,不想让妈妈难过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