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薰大惊:“撒你妈的娇!这小子是在故意跟我示威吧?从他一进门,到我刚才吃完饭离开,他压根就没把我放在眼里过,目光每分每秒都黏在你身上,那分明是想睡你想到快疯了的眼神!不,不是快疯了,是已经疯了,大疯特疯!”
“说得好像您闺女就没疯一样。”我微笑。
“别提那个不孝女!十八九岁的花样年纪偏偏爱上一个老男人,段锦书都拒了她一万次了,她还是要死要活缠着不放,我真想把她送去电疗,治治她的疯脑子!这些小屁孩怎么一个个都又瞎又疯的,专挑老掉牙的货色喜欢!”纪薰咬牙切齿。
又开始指桑骂槐了。
我皱眉:“还好莫槐比你女儿乖多了。”
纪薰瞪我:“放屁!我们向秋只是青春期叛逆而已,而您家莫槐,那叫走火入魔!”
走火入魔。
莫槐看向我的眼神中,如痴如魔般的欲望,我自然比谁都清楚。
每当濒临失控,他就会立刻像做错事一般放开我:“抱歉,我去处理一下。”
他的处理方式就是冲冷水澡。
把自己从头到脚冲得冰冰凉凉。
冲完后,他笑得一脸乖巧,弯腰将湿漉漉的脑袋凑到我面前,让我帮他擦头发。
我拿干毛巾胡乱揉着他的头发,指尖不小心触到他冰凉的肌肤,皱眉:“你这样迟早有一天会生病的。”
莫槐忽然靠了过来,俊美的五官渐渐放大,呼吸离我的唇越来越近,就在唇与唇即将碰上之际,他停了下来,将温热的掌心贴到我脸上,低低笑着:“瞧,现在温度升上来了吧。”
我在怔愣中惊觉,他刚才差点吻上我的唇,而我竟然忘了推开他。
不久后,我心血来潮,去了一趟公司,想看看莫槐工作时的样子。
莫槐很惊喜,笑道:“欢迎来考察。”
嗯,果然是非常自信可靠的副总裁。
几个老部下热情招待了我,拉着我聊了很久。
“夫人把小莫总培养得这么优秀,莫总在天之灵一定会很感激您的。”
“多亏夫人这些年的辛苦抚育,才让公司有了希望,您真是位好母亲。”
“虽然你们并没有血缘关系,但在小莫总心里,一定把夫人当成亲生母亲看待。”
大家左夸一句,右夸一句,把我夸得从头凉到脚。
我将目光投向不远处正在开会的莫槐,原本表情肃冷的他,无意间望见我后,眼底立刻溢满柔情,隔着会议室的玻璃窗,朝我勾唇一笑。
我立刻移开了视线,手心冒出细细冷汗。
“伯母,请喝茶!”
一个年轻女孩端了杯茶递向我。
如果说夫人这个头衔尚且在我接受范围内,那么伯母这个称呼则属于致命打击。
“伯母,我叫小麦,是莫槐的秘书。我们关系很好,每次出差都是我陪他去的。”女孩活泼又明媚。
我冲她笑,默默握紧手中的茶杯,胸口不受控制地发闷。
聊了几句后,小麦便去找莫槐汇报工作了,他在她面前表情舒展,态度放松,谈话间,小麦笑嘻嘻地随手拍了下莫槐的肩,莫槐毫不在意,显然已经把她当成了非常信赖的自己人。
我垂眸,一个人坐在会客区,发了许久的呆后,起身准备离开,手腕却忽地被握住。
莫槐无比自然地牵起我的手,柔声道:“抱歉,我刚忙完,现在带你去参观一下我的专属休息室,好不好?”
我迅速抽回手,确认刚才我们牵手的画面并没有被任何人看见后,才默默松了口气。
莫槐愣了一下,关切地问:“怎么了?”
我没有回答,反问道:“你还有专属休息室?”
莫槐勾起唇,带我去了他的办公室,推开内侧一扇门,一间宽敞的休息室映入眼帘。房间里配套很齐全,有一张很大的双人床。
很适合带秘书进来腻歪。
莫槐将我拉入房间,低低笑着:“你是除我之外,唯一可以进这个房间的人。”
仿佛一个向家长炫耀自己秘密基地的小屁孩。
明明刚才还在员工面前一副雷厉风行的领导模样。
莫槐坐在床上,轻声说:“以前有段时间我经常不回家,就是留宿在这里,一个人躺在这张床上,整夜整夜地想着你。”
我注意到床头贴满了一整面墙的照片,每一张都是我。
从二十几岁,到三十几岁。
懒懒抽着烟的我,对着镜头竖中指的我,笑容张扬的我,扮可爱的我。
有些相片我早已忘记是哪一年拍的,却都被他悉心珍藏着。
我轻叹:“你真是有毛病。”
莫槐低笑,将我拉入怀中:“现在是休息时间,陪我躺一会儿好吗?”
我没说话。
他将我缓缓压倒在床上,嘴唇贴上我的脖颈。
屋外的人应该怎么都想不到,在他们心中辛苦抚育继子长大的我,此刻正躺在继子身下,被他扯开衣领,解开衣扣,吸吮着我颈部的每一处角落。
我抬手捂住脸,觉得自己无耻极了。
莫槐停下动作,拉开我的手,拧起眉:“告诉我,怎么了?”
我摇摇头,还是沉默。
莫槐观察了我一会儿,语气变柔:“你是不是吃醋了?”
我立刻瞪向他:“怎么可能?”
莫槐专注地盯着我,认真解释:“小麦只是我一个可靠的秘书以及朋友而已,没有半点其他关系,她知道你是我最在乎的人,刚才是故意去逗你的,我已经教训过她了。”
故意去逗朋友喜欢的人,小孩子才会玩的把戏。
是啊,他们也的确还是孩子,比我小十六岁的孩子。
“不过,我很开心。”莫槐把玩着我领口的扣子,“你会吃醋,说明开始在意我了。”
我望着他,轻声说:“莫槐,我一直都很在意你。”
莫槐微微一愣,眼底泛起无数种情绪,惊讶,欣喜,雀跃,期待。
“因为我们是家人。”我继续说,“你忘了吗?我们是彼此唯一的家人,是永远的继母与儿子。”
欣喜瞬间从他眼中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灰暗。
希望破灭的滋味,痛苦到,让人宁愿从未拥有过希望。
宁愿,永久地沉溺于绝望中。
吃醋。
我当然有吃醋。
当他与同龄女孩站在一起,看上去是那么般配,那么青春洋溢。
无论如何,都比跟我在一起要般配。
然而比起吃醋,我心中更多的,却是懊悔。
如果没有我,莫槐本可以跟小麦那样的女孩展开一段健康正常的恋爱。
如果我能够及时推开他,阻止他,或许,莫槐是可以渐渐对我死心的。
可我没有。
我纵容,默许,并配合了这段畸形的感情。
与我疏远的那两年,莫槐的生活一直很正常,很平静。如果继续下去,他是一定能够放下我的,或许会认识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正常地恋爱,结婚,生子。
可偏偏,我跟他和好了。
当我陷入伤心失意之时,第一个想到的人,永远是莫槐。于是我自私地利用了他,放任自己沉溺在他的拥抱和亲吻中,以此慰藉自己悲凉孤苦的人生。
我亲手将莫槐从正常人的行列中,拉回了不正常。
如果莫沉的在天之灵目睹了这一切,一定会唾弃我,厌恶我,憎恨我。
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感激我?
幸好,莫槐还年轻。
年轻真好啊,即便陷入了一段错误的爱恋,也终究,还有挽回的余地。
毕竟,他还拥有很长很长的未来。
于是,我找上纪薰,认真道:“给我介绍个小帅哥吧,大学生也好,男模也好,成年了就行,我想包养一个玩玩。”
纪薰愣了足足半分钟:“你发什么疯?”
我挽住她的胳膊,笑道:“谈恋爱太费事了,要互相了解,互相磨合,定期约会,维系感情,一整套流程下来搞得人筋疲力尽,岁数大了实在吃不消,还不如直接包养个缺钱的小帅哥,乖巧,懂事,活好,有需求的时候就一个电话叫过来,没需求的时候就让对方自动消失,没有任何负担,省时省力,轻松惬意。”
纪薰大骂:“你真是年纪越大越不知羞耻了!我怎么可能认识那种男的!”
我点点头:“那算了,我自己找,最近酒吧招了好多帅哥服务生,有个小薛还不错。”
纪薰一掌劈过来:“尹望舒!你这个人渣!祸害一个莫槐还不够吗!?”
我慢慢收起笑容,轻声说:“我就是不想再继续祸害他了。”
想让莫槐彻底死心,那就得先让他对我失望。
所以,我必须做个人渣。
巧了,我本身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无非是,让自己比以前更坏一些而已。
口口声声拒绝他的女人,转头就包养了别的小帅哥,他必然会觉得我烂透了。
当失望积攒到一定程度,再深的感情,也会自然而然地蒸发,消散。
纪薰叹了口气,抱住我:“懂了,放心,姐妹去帮你挑一个干干净净的。”
我拧眉:“你语气好像老鸨。”
自然又挨了她一记铁掌。
见小帅哥那天,我在酒店开了间高级套房,准备了厚厚一摞现金,事先洗了个澡,然后披上酒店睡袍,坐在窗口静静地抽着烟。
小帅哥刷着房卡走进来时,我刚点燃第四根烟,侧头望过去,看见了一张比莫槐还要年轻的脸。
嗯,眉清目秀的,纪薰挑男人的眼光确实不错,除了她前夫。
“成年了吗?”我吸了口烟。
“十九岁了。”小帅哥乖乖回答。
靠,又一个能当我儿子的。
“叫什么?”我问。
“黎散。”小帅哥又答。
“很缺钱?”我点了下烟灰。
小帅哥默默点头。
也好,我提供钱,他提供人,大家各取所需。
我随手指了下床头那摞厚厚的信封:“全拿去吧。”
小帅哥露齿一笑,靠向我,目光炯炯:“那么,姐姐,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我迟疑几秒,刚要回答,房间门忽然被大力推开。
莫槐大踏步走了进来,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骨头上,表情阴云密布。
我的第一反应,是他又派人跟踪我,刚要斥责,便收到了纪薰发来的消息。
――舒啊,我深思熟虑了一番,实在不想眼睁睁看着你走错路,与其花钱养着一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那你还不如老老实实跟莫槐好,现在他应该到酒店了吧?姐妹,珍重。
这个叛徒。
这个叛徒!
莫槐冷冷瞪着小帅哥:“滚。”
小帅哥胆怯地往我身旁靠了靠,我顿时升起了保护欲,瞪向莫槐:“这是我的人,你凭什么赶他走?”
莫槐掏出一张卡,递向小帅哥:“随便刷,滚。”
那张卡里的钱可比我准备的信封多多了。
我继续护住小帅哥:“人家不吃你这一套。”
然而小帅哥已经飞速接过了卡,冲我们灿烂一笑:“祝哥哥姐姐幸福!”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还没来得及爆粗,便见莫槐一步一步向我走来。
我下意识退后,直到后背撞在墙上,退无可退。
莫槐贴近我,拿走我手上抽了一半的烟,缓慢地吸了一口,然后,掐灭。
忽地,我身体一轻,被莫槐打横抱起,扔在了床上。
“既然阿姨那么想睡小男生,”莫槐柔柔笑着,眼底却泛着令我毛骨悚然的戾气,“不如,先试一下我?”
然后,他扯开领带,重重地压上来,吻向我。
那条领带还是我前不久送的。
我伸手抵住他的胸膛:“求你清醒点,行吗?我就是个烂人,可以稀里糊涂地跟别人交往,也可以随随便便睡一万个男人,没有真心,也没有底线。”
莫槐目光幽冷:“那一万个男人中,为什么不能有我?”
我语气坚决:“因为你是莫沉的儿子。”
莫槐修长的手指探向我的腰间,勾起我睡袍上系起来的带子,轻轻一扯。
“如果,我偏要睡你呢?”他眼神戏谑,仿佛只是在开玩笑。
然而透过他玩笑般的表情,我看到了孤注一掷的疯狂。
虽然我很想痛斥这个小畜生,但我知道,人一旦被激怒,只会更加不理智。
于是,我逼自己冷静,严肃地开口:“莫槐,我刚刚才意识到,我从来都没有好好教育过你,当年发现你对我的感情后,我只知道推开你,训斥你,丝毫没想过冷静下来认真引导你,后来我又在失恋后利用你的感情,自私地纵容着我们之间过分亲昵的关系。作为长辈,这无疑是我的重大失职,对此我感到很愧疚,很抱歉。”
莫槐脸色微沉,缓缓松开我。
我耐心地往下说:“现在我想告诉你,你把对我的感情搞混了,你以为那是爱情,但其实只是从小到大积累下来的依赖与亲情而已。你从小就渴望母爱,于是把记忆深处对妈妈的眷念全部投射在了我身上,妈妈的去世对你造成了巨大的创伤,你非常害怕再一次失去妈妈,所以才会那么紧张我,对我患得患失,但那真的不是爱情。”
“事实上,你是完全有能力与其他女孩子交往的。你那么优秀,那么受欢迎,只要你认清自己并不爱我,就能立刻从执念中解脱出来。莫槐,我不会离开你的,没有妈妈会离开自己的孩子,你可以放心地在外面展翅高飞,放心地恋爱结婚生子,不用担心会因此跟我疏远,我永远都是你的家人,永远希望你幸福快乐。所以,我们真的不能再以那么畸形的方式相处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