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票是陈绥订的,闻喜之坐上飞机后还有点怀疑,自己到底是去出差还是去度假。
好像什么也没操心,只带了个人去。
飞机落地,转乘船去海岛。
这里一年四季如春,比南华的冬天暖和很多。
海岛不算小,有酒店的工作人员开车来接。
海岛上街道两边的风景,很像闻喜之小时候看的偶像剧里的场景,岛上居民和游客都生活得很悠闲,节奏很慢。
是一个很适合放松旅游的地方。
闻喜之看了会儿车窗外的风景,掏出备忘录,公事公办地问陈绥接下来的工作安排,她好提前做计划。
往常他的出差时间都很短,顶多一两天,有时候上午去下午就回公司,也没带过她一起,所以这算起来是她第一次跟他一起出差。
以前的总经理都是提前跟她说什么时候有个什么事,接下来一切都交由她安排。
虽然有点忙有点累,但一切事宜她都掌握得很好,不会出现任何失误或者手忙脚乱的情况。
偏偏到了陈绥这儿,这人经常想一出是一出,很多事情都是临时起意,马上就去做,从来不会让她规划什么。
包括这次,吃穿住行,机票酒店,全都是他一手包办。
要不是这人是他,闻喜之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要被边缘化处理。
陈绥坐在旁边,靠着椅背闭目养神,听见闻喜之的提问懒懒地掀起眼皮:“闻秘书,刚到地方你就催上司工作?”
“……那您先休息。”
闻喜之不打扰他,开始继续昨晚没做完的海岛攻略。
她是第一次来,为了能够方便工作顺利进行,对这里的一切做了解是有必要的。
陈绥并没有住什么很好的套房,就住了个普通的海景套房,跟闻喜之的房间隔得不远。
闻喜之把东西放好,简单收拾了下房间,检查了安全问题,开始工作。
终于将海岛攻略做完,伸了个懒腰,转头往窗外一看,天都黑了。
完蛋,没有照顾总经理的饮食。
闻喜之抓起手机就往外跑,边跑边给陈绥打电话:“经理,抱歉,我——”
“下来吃烧烤。”
“啊?”
闻喜之探头往走廊围栏下一看,木头搭建的凉亭里,陈绥穿着件白衬衫,扣子解开两颗,一副慵懒又随意的模样,靠在躺椅上摆弄单反。
在他旁边,烧烤炉子上还有新的各种串在烤,一旁的餐盘里放着一批已经烤好的。
“……”
他还真来度假了。
闻喜之挂断电话,小跑着下楼。
来时穿的冬装,到地方后太热,她洗过澡换了身秋天的裙装,跑起来裙摆飞扬回荡,美得有些晃眼。
到一楼楼梯口,听见声喊:“闻喜之。”
下意识抬头,一手扶着楼梯扶手,一手提着长裙裙摆。
对面凉亭里,陈绥举着单方,镜头将她捕捉。
闻喜之快步过去,陈绥低着头在看单反里的照片,眉心上抬,很满意的样子。
想起他刚刚那声喊,以及镜头对着自己的动作,闻喜之在他对面的躺椅上坐下,试探着问:“在拍我吗?”
“上司做事,你过问那么多干什么。”
“……那也不可以侵犯我肖像权的。”
“谁说我在拍你——”
陈绥从镜头后瞥她一眼,唇角翘着。
“你自己闯进来的。”
“……”
那就是拍了。
强词夺理。
也不是很大的事,闻喜之没跟他太纠结这个,转头看了眼烧烤炉子上的东西,很主动地接手剩下的活,将烤串全部重新翻个面。
“没让你下来烤东西。”陈绥把单反放在一边,起身坐好,“让你下来吃。”
“我习惯了。”闻喜之低头垂眼,很认真地摆弄烤串,“以前也是这么做,没必要现在就特殊。”
“我让你特殊行不行?”
“这是我的工作。”
“你的工作内容我说了算。”
“……”
闻喜之无言以对,放下手里的东西,直接摆烂:“那就辛苦经理了。”
“是挺辛苦的。”陈绥拿着烧烤夹子敲敲一旁放着烤好的烤串的餐盘,“所以你也得跟我一起辛苦,把这吃了。”
今天没怎么吃东西,闻喜之确实有点饿,加之陈绥烧烤手艺还不错,烤串闻起来很香,她就没有再废话,伸手去拿了一串豆腐往嘴边送。
“等会儿。”陈绥叫住她,眼神示意她看手边的椰汁,“先喝两口。”
“等会儿喝。”
“这么久不吃东西不喝点东西垫垫?”
好像也是这个道理。
闻喜之转头看,旁边倒了一杯椰汁,没多想,端起来就喝。
陈绥“啧”了声:“也不怕我下点儿药?”
闻喜之一口椰汁还没咽下去,听见这话立马弯腰捂着嘴找地方就要吐。
“得了,没下药。”陈绥笑了下,“逗你。”
闻喜之没听,那口椰汁还是吐到了花坛里。
转身去找他,让他喝一口才信。
“我就倒了一杯。”陈绥漫不经心瞥来一眼,“要跟我喝一杯?”
“谁要喝你喝过的。”
“你现在叫我喝你喝过的,双标?”
“……”
闻喜之别开眼,继续拿起那串豆腐吃:“反正我不要喝你喝过的。”
刚说完,看见陈绥端着那杯椰汁喝了一口,玻璃杯放回她手边,只剩半杯。
他这一口喝得猛,唇角沾了点儿奶白色的汁水,看着莫名色.气。
闻喜之脑子里一瞬间弹出个少儿不宜的画面,不自然地别开脸咳了下,不小心被豆腐串的辣椒油呛到,弯腰咳得更剧烈起来。
嗓子眼里都是辣辣的,急需一杯水压下去。
恰好旁边递过来个玻璃杯,她也顾不得太多,接住仰头喝了剩下半杯,嗓子眼那股辣得发痒的感觉才压下去。
空的玻璃杯往桌面上一放,急促地呼吸缓气。
迷糊中感觉有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抬头一看,陈绥在桌对面低头看着她,眼神复杂。
一开始她还没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转眼看见手边已经空了的杯子,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还真跟他喝了一杯椰汁。
这不是间接接吻吗?
“啧。”陈绥无事发生一般继续翻烤烤串,“你这努力呛到的样子——”
“有点可爱。”
“……”
打脸来得这么快。
陈绥烤串的手艺还不错,或许应该说,他的厨艺还不错,做饭烤串味道都很好。
吃过烤串,他说要出去转转,美其名曰熟悉场地。
闻喜之那句“那我就不打扰您的雅兴了”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夭折,点点头:“好的。”
海岛日落稍晚,出酒店大门时天边夕阳将落未落,正在靠近海平线。
海风里有些咸咸的气息,游客们穿着五彩斑斓的度假服装悠闲地在街上闲逛,跟她曾经想象中的海岛生活很像。
闻喜之蓦然间想起来一件事——
那段陈绥不逃课的日子里,某次课间闲聊,她随口说了句想去海边度假。
“最好是个夕阳很美的海岛,吃过晚饭出去散步,看着天边夕阳落进海里,变出个月亮。”
眼下这样的事情好像正在发生。
闻喜之不太敢相信,是凑巧,还是……
陈绥拿着单反边走边拍,一不注意就走到了她前面很远的地方。
海边的坡道,他在下面,转身,镜头对着她。
“闻喜之。”他喊,“跑两步。”
“干嘛?”
“闻秘书,跑两步。”
“……”
闻喜之揪着腰间的裙子布料,将裙摆往上提,朝他跑过去。
陈绥按下快门,拍下她朝他奔跑的样子。
下坡路,闻喜之一时没刹住脚,反倒被带着越跑越快,有点停不下来。
临近跟前,被陈绥伸出胳膊拦了下,整个人都被他捞进怀里。
闻喜之差点以为自己要一直跑着撞上海边的防护栏,猝不及防撞进一道结实怀抱,闻到熟悉的海盐薄荷香。
懵了下,抬眼一看,陈绥的衬衫扣子解了两颗,自己的鼻子正好抵在他露出来的那片肌肤上。
像是被烫了一下,闻喜之立即退出他的怀抱:“你怎么不把衣服穿好……”
“你占我便宜,还倒打一耙?”
“……”
在海岛待一周,五天晴两天雨,有时早上被叫起来看日出,有时被叫起来环岛骑行。
下午出去打卡岛上的各种店铺,晚上跟别的游客去海边一起参加篝火晚会,看沙滩电影,听沙滩音乐会。
闻喜之看着自己做的海岛攻略,一个没用上,陈绥仿佛一个人形攻略本,什么都知道。
跟来旅游没什么两样,只有她催的时候才会带她去观察海域水质海洋生物成长环境。
有点怀疑他以公谋私来旅游,拉上她一起才显得像是来工作,光明正大偷懒度假。
离开海岛的前一天,周五,也是2021年的最后一天。
岛上来了一批新的元旦假期游客,街道变得热闹起来。
闻喜之在房间里做工作总结,搁在一边的手机“嗡嗡嗡”地响。
拿起一看,陈绥的微信头像一闪一闪的。
“下来,去海边。”
“有工作吗?”
“有。”
闻喜之动作迅速地换了套衣服,拿上可能会用上的东西,门一关,飞奔下楼。
在酒店门口找到陈绥,他闲闲散散地倚在一辆黑色机车旁边,一身黑衣黑裤的打扮,戴着顶黑色头盔,看上去热烈又桀骜不驯。
手上那顶头盔朝她丢过来:“戴上。”
“只有一辆机车吗?”
“不然?”陈绥长腿一跨骑上车,偏头叫她跟上,“今天游客太多,只剩一辆。”
闻喜之没再说什么,坐上机车后座,想了想,安全要紧,双手扶着他的肩。
又觉得这姿势胳膊会累,改为揪着他腰间的衣服,勉强觉得安全。
“好了,走吧。”
陈绥双腿支地,低头抓着她双手,交叉着往自己腰上一环:“抱紧点。”
岛上有限速,陈绥开得不算太快。
斜地里岔路口忽地插过来一辆私家车,机车被迫猛地刹车停下。
巨大的惯性使得闻喜之坐着往前一滑,整个人都紧紧地贴上了陈绥。
那辆私家车停在面前,驾驶座车窗落下,司机探头道歉:“不好意思,我的问题。”
闻喜之本以为陈绥那样不好惹的个性会直接跟他吵起来,却意外看见他好脾气地表示:“没事,你先过。”
机车停在海边,闻喜之到地方才发现今天海边是有跨年活动的。
不免好奇——
陈绥怎么什么都知道?
应该是岛上居民准备的跨年活动,游客们也一起帮忙布置场地,很快就搭建起了投影幕布、自助餐桌、沙滩篝火……
花环和气球简单装饰,小孩子们笑着闹着在沙滩上跑来跑去,天边夕阳渐渐落下,晕开一片斑斓霞光。
这是2021年的最后一个夜晚,也是在海岛的最后一个夜晚。
闻喜之是一个会因为“最后”两个字而原谅很多平时难以原谅的事情的人。
即便发现陈绥只是带她来海边玩,并没有什么工作计划,也懒得再跟他计较什么。
不同地方的人聚在一起,大家一同看着电影,听着歌,围着篝火跳舞玩游戏。
自助餐桌上的美食酒水减少了又被补上,仿佛永远取之不尽。
闻喜之好奇:“谁啊这么大方。”
陈绥挑眉:“我。”
“……所以这个是你弄的?”
“嗯。”
闻喜之手里拿着一杯葡萄酒,听见这话喝了一口,大胆猜想:“所以,之前那些也都是你——”
“嗯。”
“哦。”闻喜之偏头看向海面,“经理真是豪气。”
“经理没那么无聊,陈绥有。”
“确实。”闻喜之转头,“你真的很无聊。”
毫不客气,有种喂不熟的白眼狼的感觉。
陈绥抬手碰她头:“你说的是人话?”
“你听懂了。”闻喜之喂了一颗葡萄进嘴里,“那就要看你是不是人了。”
“哦,我不是。”
“……”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天彻底黑了。
不知何时大家都默契地躺在沙滩上聊天。
闻喜之有点昏昏欲睡,眼睛一眨一眨地,转过头,撞进一双漆黑热烈的眸子里。
整个人瞬间清醒。
“你——”
“闻喜之。”陈绥开口喊她,脑袋朝她更凑近些,呼吸纠缠的距离,“我考了第一名。”
没头没尾的话,闻喜之却第一时间明白他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