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绥坐在车里,没有动,像是没有力气再开车。
或者是,从此以后,他不知道应该再开车去哪儿,去找谁。
似乎当初拼命克服恐惧重新开车上路的意义,从这一刻起,再也没有了。
不知过去多久。
车窗被敲响。
陈绥顺着声音转头看,离开的人去而复返。
车窗上,映出那张他日思夜想的脸。
像深不见底的空旷山谷传来一声回音。
在这一刻,会有心跳骤停的感觉。
但转瞬,他不动声色地降下副驾那边车窗,语气平淡:“东西落车上了?”
闻喜之站在车窗外,静静地看着他,摇了摇头。
片刻,又点点头。
陈绥若无其事地在她坐过的位置上扫了一眼,没看见任何东西。
“什么东西?”
等了好一阵。
闻喜之看着他,眼里毫无醉意,十分清醒。
“那杯龙舌兰。”她顿了下,“我只喝了一口。”
“一口不会醉。”
陈绥看着她,没说话,也没有任何反应。
闻喜之看上去似乎有些无奈,低头呼了口气:“你怎么这么笨啊。”
“我装醉的,看不出来吗?”
陈绥依旧直直地盯着他,没有反应。
闻喜之继续无奈:“反话听不出来,气话也听不出来,我喜欢你,是不是也看不出来?”
“从前和现在,都只喜欢陈绥。”
“等你这么久,追我一下也不肯吗?”
话音刚落,安全带的卡扣“咔”一声脆响,陈绥胡乱地一扯,猛地推开车门下来。
暗夜里,他的目光像山林里的狼看猎物一样摄人心魄,牢牢地锁住目标,步伐坚定也急促。
闻喜之侧身,看他带着一身不容抗拒的气势绕过车头朝她奔来,胳膊从她脸侧穿过,抵上车身,将她困进身体与车身之间。
属于他的海盐薄荷香将她困住,高大的身躯带着压迫感贴近,头低下来,呼吸粗.重,喉结滚了又滚。
开口时,嗓音低哑,语气发狠:“闻喜之,别玩我了。”
灼热的呼吸压住了风的冷,闻喜之抬头看他,望进一双乌云压城的深邃眼眸里,心跳剧烈。
“陈绥,你是笨蛋吗?”
陈绥双手撑着车身,头更低下来,几乎要额头相抵,唇快靠近她的。
语气温柔如呢喃:“再说一遍。”
“你是笨蛋吗?”
“不想听这个。”唇瓣快要挨着,仿佛一张一合都会不小心摩擦到,“上上句。”
“忘记了。”
“不准。”
“你怎么这么霸道。”闻喜之偏头不看他,唇角微翘,“就不说。”
陈绥捏着她下巴转过来,被她表白过,他好像又变成很自信的陈绥。
“不说亲你。”
他的呼吸热热的,喷在脸上有些痒,叫人觉得脸上发烫。
闻喜之不敢看他的眼睛,只盯着他的唇看,薄薄的唇,唇形很好看,很适合接吻,亲起来也特别舒服。
不管是亲他,还是被他亲,都叫人觉得,欲罢不能。
“从前和现在。”她遵从心意重复着,“都只喜欢陈绥。”
陈绥的呼吸变得缓慢,像是努力克制着什么,追根问底:“谁喜欢陈绥?”
“我。”闻喜之鼓起勇气看他的眼睛,“我喜欢陈绥。”
“你是谁?”捏着她下巴的大拇指重重地摩挲着,“说名字。”
闻喜之的心跳越发剧烈,像有什么东西要从胸腔里冲出来。
音调拔高:“闻喜之,闻喜之喜欢陈绥。”
像某种开关等到了正确的密码。
陈绥再也没克制,抓着她胳膊一拉,拽到怀里,拉开车门,把她按进去,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座椅被放平,霸道又强势地压下去,捏着她下巴,重重地吻。
比任何一个吻都更激烈,疯狂占有的吻,仿佛要把人吃掉,强势地侵占她口腔里每一个角落,掠夺她每一寸呼吸。
后脑勺抵着座椅靠背,闻喜之浑身发软地承受这个吻,手里的提包抓不住,“啪”一下掉落在座椅下面。
没人去管,腰上覆了双滚烫的手,隔着衣服也叫人浑身颤栗。
呼吸被阻隔,像漂浮在虚空,只能勉强伸出两条细长的胳膊环住眼前人的脖颈,以此来保证自己不会坠入深渊。
那双手像是要把她按进身体里,死死地抓着她,却不叫人觉得痛。
舌头和嘴唇都被亲得发麻,快要失去知觉,脖子也仰得发酸。
嘴角被咬了一口,传来一阵酥麻的刺痛。
也许流了血,又被轻轻地舔掉。
这个暴风雨般狂烈的吻终于缓下来,变成很温柔的亲吻,不再局限于她的嘴。
渐渐地,落在她的额头、眼睛、鼻子、耳朵、脸颊、脖颈、颈窝……
一切露在外面的地方,都逃不过被亲吻的命运。
被憋久了,闻喜之终于可以呼吸到新鲜的空气,贪婪地喘气,胸口剧烈地起伏。
贴着他的,若即若离。
姣好的曲线,渐渐被压住。
耳朵传来湿热的痒,他的吻叫人无力招架。
整个人都被牢牢锁住,陷进真切又温暖的怀抱里,无法反抗,也,不想反抗。
看不见,但能感觉到,他的大拇指指腹轻轻重重地在耳后摩挲着,那块儿肌肤都在发烫。
他贴着她的耳朵,说话时呼出的热气钻进耳道里,又热又痒,叫人浑身颤栗。
“闻喜之,跟我恋爱。”
“嗯。”
作者有话说:
陈绥:嗯,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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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起风
车里的音乐一直没关。
不知何时切到了那首《反方向的钟》, 磁性的男声吟唱——
“穿梭时空的画面的钟,从反方向开始移动,回到当初爱你的时空。”
没人说话。
闻喜之感受着身上真切的重量, 并不是陈绥的全部,他的手撑着座椅,只是极近地贴着她。
还是她喜欢的、念念不忘的海盐薄荷香,侵入她全部的呼吸, 刻上他的名字。
他的体温贴着她的, 呼吸交换纠缠,眉眼一如从前那般好看。
只是此刻眼里只有她, 温柔深情,不再是危险的深潭,而像一片不知名的海。
闻喜之抬起手, 轻轻地描摹勾勒他的眉眼轮廓, 手指微凉,跟他永远炙热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
下一瞬,腰间一紧, 被抓紧了往旁边一带,眩晕之间, 跟陈绥换了个位置。
他躺在放下去的座椅上, 她亲密地趴在他胸口, 仰头看他时, 看上去带着些依恋。
陈绥一手搭在闻喜之腰间, 一手枕着后脑勺, 慵懒又痞气的姿势和表情, 跟刚刚的他截然不同。
垂眼看着趴在他胸口的她, 唇角微勾, 像以前读书时的陈绥,自信耀眼。
“是不是觉得我特好看。”车窗外错落的光在他眼里投下细碎的光影,看上去很蛊惑人,“随便摸,女朋友。”
先前的绝望不甘通通消失不见,他盈盈笑着,彰显此时的愉悦。
闻喜之看他这样,内心随着他一起轻松愉快起来,趴在他胸口看着他笑:“你这么开心吗?”
“脱单谁不开心?”
“噢,只是因为脱单?”
搁在她后腰的那只手缓缓地动着,勾着她一缕头发轻轻绕。
膝盖往上,颠腿,不知不觉把她颠到额头抵着他下巴。
“因为是你——”
温热的吻落在额头。
“所以才开心。”
喜欢的人离得这么近,直白地讲情话,闻喜之不受控地生出一丝羞赧,埋在他颈窝不敢睁眼。
好一阵,才想起来这是在小区外面。
“我要回家了。”
车里太暗,闻喜之胡乱地找着着力点,不知按到哪儿,听见一声闷哼。
手忙脚乱地坐起来,才发现自己压着两条腿,一慌,猛地起身,脑袋撞到车顶,痛呼一声:“嘶……”
“啧。”陈绥坐起来,把她拉着弯腰,揉揉脑袋,“这么慌里慌张,心虚得跟偷情似的。”
“你乱讲。”
车内空间本来不算狭小,偏偏挤了两个人,没那么宽松,闻喜之被迫一条腿跪在座椅上,一条腿弯着。
弯着腰,虚虚地坐着陈绥一条腿,压着他膝盖,动也没敢动。
陈绥揉了会儿,问还痛不痛。
“不痛了。”
他又使劲儿在她头顶一搓:“下去吧。”
“噢……”
闻喜之这次没再敢冲动,弯腰捡起手提包,小心翼翼地推开车门下去,小腿不可避免地从他膝盖擦过。
跳下车,回头看,陈绥在关音乐。
车门关上,他也一起下了车,车钥匙一按,车窗上升,落了锁。
他这是,要跟她一起回家吗?
闻喜之没问,自顾自转身往小区里走。
地上拉长两道影子,陈绥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明显是要跟她一起回的。
闻喜之抓紧手提包,心跳“咚咚咚”地加快,头也没敢回,自顾自走在前面。
刷了门禁卡,小门打开,她走进去,身后的人也随之进来。
离近了。
闻喜之抿唇,也不知道陈绥为什么不说话。
“闻喜之。”
那道影子忽然停下,陈绥在身后喊她。
“啊?”闻喜之转身,看见他双手插兜站在两米开外,装懵懂,“怎么了?”
“又反悔了是不是。”
闻喜之这次是真没懂:“什么?”
“为什么不牵我。”
“啊?”
“你不牵男朋友想牵谁?”
“……”
闻喜之被问得愣了下。
可是,她没有邀请他去她家坐坐啊。
他怎么又理直气壮又委屈的样子,搞得她像个负心汉似的。
“过来牵我。”
见她没动,陈绥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诉求。
闻喜之静静地看着他。
这么高大挺拔的个子,往那儿一站,看上去满满压迫感。
这么个人,居然跟她撒娇。
真是……
闻喜之转回去,牵着他一只手往家里走。
走出去好一段路,才反应过来——
怎么就拉着他回家了?
被套路了吗……
一直到进了电梯,闻喜之还在怀疑人生。
牵手的那只手忽然被十指紧扣,电梯里还有别的人,陈绥低头凑近她耳边,小声问:“你还想吗?”
“什么?”
他怎么老是没头没尾地冒出一些奇怪的问题?
陈绥凑得更近,温热的唇扫过她的耳朵,声音直直钻进耳道:“不是想跟我做么?”
“……”
血液似乎都在倒流,闻喜之脸上一热,头低下去,盯着自己的鞋子,不敢去看别人的反应,不敢去想别人有没有听见他那么直白又大胆的话。
她不回答,陈绥似乎就不愿意放过她,追着问:“还要不要?”
“……”
“不是装醉吗?”
“……”
“所以说的都是真心话?”
“……”
陈绥每说一句,闻喜之头就更低一分,白皙的脖颈都变成粉红色。
当时确实借酒装疯,没喝醉,但也是知道他不会乱来才敢那样。
就是想给彼此个台阶,她装醉,他顺势哄哄,就和好。
也没想到他会秋后算账……
空气仿佛都变得燥热起来。
电梯终于到了十五楼。
闻喜之一刻也没犹豫,拉着陈绥就冲了出去。
“这么急?”陈绥还没罢休,“你备套了?”
闻喜之脸红红地压着声音:“闭嘴啊。”
“这不是先问清楚,没有我下去买。”
“谁要跟你那个!”
闻喜之转身把包砸过去,整个人烧得慌。
陈绥单手稳稳接住她砸过来的包,勾着嘴角跟在她身后走着。
到了门口,闻喜之开了密码锁进去,还没来得及关门,陈绥已经跟在后面进了门。
“……”
一顺着他他就霸道得不行。
时间不算很晚,俩人都没吃晚饭,刚刚情绪上头不觉得饿,这会儿才有点肚子空空的感觉。
上次除夕夜陈绥过来,冰箱里没什么东西,连面条也是他煮的,这次闻喜之没再让他动手,主动去厨房翻冰箱,打算做个夜宵。
通常她都会在冰箱里准备很多食材,这会儿一打开,拿不定主意,偏头喊陈绥:“陈绥——”
一转头,才发现陈绥不知什么时候跟了过来,斜斜地倚着门框看她。
听见她喊,勾着唇笑,漆黑的眼瞳映着厨房莹白的灯光,像住了闪烁的晨星。
“叫男朋友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