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后我选暴君——三月蜜糖
时间:2022-09-30 20:53:43

  他拂开云雾,晃晃悠悠往前走,可脚底宛若踩着棉花,踉跄着险些摔倒。
  漫天都是雾气,他困在其中,无论怎么往外走,往外冲,一转眼,还是站在同一个地方。
  有人哈哈笑着,笑他蠢笨,笑他窝囊。
  “顾九章,你看看你,身为平宁郡主之子,活的跟乞丐有什么区别。
  考不到功名,平宁郡主替你摆平,求来个参军的职位,你活生生把他做成闲职,镇日打马串巷,挥霍无度,除了败光家财,你还能干什么?!”
  “顾九章,你想干就干,不相干赶紧滚蛋,别瞧不上禁军参军的职缺,多少人盯着这块肥肉,不差你一个!”
  “顾九章,你跟谁横呢,要不是看在郡主娘娘的面上,你当我能要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你看看你自己,二十多岁,一事无成,吊儿郎当地混着,很快这一辈子都就混完了!”
  顾九章跌跌撞撞,想抽出马鞭甩开他们。
  可一旦动手,那些声音又不觉远去。
  他从桥上滚了下去,摔得浑身都疼。
  还没爬起来,便见有人抓着小九的脖子,提溜到他面前,耀武扬威道:“九爷,看,这是什么?”
  说罢,咔嚓一声拧断了小九的脖子。
  可怜的小九瞪着明亮的眼珠,嘴里还没咽下粟米。
  “废物,顾九章,你跟这鸡一样,都是废物!”
  “哈哈哈哈哈....”
  “九爷,九爷!”
  顾九章的呼吸越来越急促,面额上虚汗淋漓,他脑袋胡乱摆动,原本搁在床上的手噌的举到半空,边急迫呐喊,边用力狂舞。
  “滚,滚,都给爷滚!”
  谢瑛去捉他的手,往衾被里塞,不妨被他一把划过,左腮登时划出血痕。
  正进门的腰腰看了,低呼一声,帮忙去摁顾九章的手,好歹桎梏住。
  那人缓缓吐了口浊气,眼皮动了动,睁开眼来。
  入目,是白皙素净的小脸,水眸凝望着自己,鼻梁秀挺,红唇娇嫩,乌黑的发丝略微松散,挽在鬓边的钿头钗几乎快要掉落。
  顾九章掉了魂似的,看了半晌。
  谢瑛和腰腰不敢出声,怕吓到他。
  就在此时,顾九章忽然舔了舔唇,哑声道:“你脸怎么了?”
  谢瑛松了口气,腰腰哭的梨花带雨。
  “九爷,你可吓死我们了!”
  腰腰想扑过去,又怕碰到伤口,只得弯腰兀自抹泪,眼眶红的跟兔子一样。
  顾九章咧嘴,扯到腰部伤,嘶了声:“万幸没伤到爷的根。”
  随口而来的荤话,谢瑛忍不住气笑。
  “白让腰腰掉泪了,你看,九爷这不好好地吗?”
  腰腰啐了句:“你也好不到哪里去,昨儿夜里那脸色比我还难看。”
  顾九章抬起眼皮,伸手去摸谢瑛的脸,谢瑛没防备,被他温热的指腹触到,伤口有一点疼,很轻微。
  “谁打的?”
  “没谁。”谢瑛起身,避开他的触碰。
  腰腰坐过去,说道:“九爷划得啊,方才九爷梦魇,莺莺按不住您,被手指划了下。你看,怕是要留疤,往后可怎么嫁人,九爷得负责!”
  腰腰是无心之说,素日跟其他姑娘与顾九章打趣时常说这样的话。
  顾九章也不在意。
  谢瑛去取伤药,纱布,丫鬟端来温水。
  她走到床边,俯下身掀开衾被,血腥气渗出来,隔了一夜,犹觉得浓烈骇人。
  她蹙眉,伸手去解旧纱布,依着大夫的嘱托,用伤药来回在伤处涂抹几番,顾九章龇牙咧嘴疼的直打哆嗦,尤其当药压在刀口,恨不能一拳捣向面门,赶紧昏过去。
  谢瑛不敢耽误,屏住呼吸以最快的速度换完纱布,柔声道:“九爷怕疼,跟小姑娘似的。”
  顾九章撇嘴,羞恼道:“我可不怕,哎吆——”
  用力过猛又扯到伤口,当即弱了嗓子。
  谢瑛笑道:“是,九爷不怕,九爷最厉害。”
  哄孩子一样。
  她刚要起身,被顾九章叫住。
  “莺莺,你低头,过来。”
 
 
第55章 九爷栽了◎
  半开的楹窗露出一抹新绿, 枝头蹦跶着两只鸟,压得花瓣低垂,猛然飞走,花朵骤然绽开。
  腰腰眉眼凝笑, 帕子掩唇打量顾九章丢了魂似的模样, 便知此二人不同寻常,她悄悄退出去, 从外合上门。
  迎面撞见其他姐妹, 赶忙伸手挡在唇畔,小碎步跑着把人拉到一边。
  “九爷没事了。”
  她神秘兮兮, 棋棋戳她眉心,嗓音柔柔:“你又憋着什么坏主意, 嗯?”
  戳的腰腰咯咯直笑, 她拉着几人的手腕, 眨了眨眼:“九爷跟莺莺有正事要忙, 等会儿咱们再去。”
  她们心领神会,个个面上跃跃欲试。
  “九爷话痨, 莺莺少言寡语,俩人凑在一块儿保准不吵架。你们瞧见没,九爷看莺莺时, 眼睛里有光,像要吃人。”
  “九爷自个儿都不知道,你看得清楚。”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不信你等着,没准年底前就能喝上喜酒。”
  “莺莺家里是作甚的, 可从未听九爷说过, 且不说九爷心里主意, 单是郡主娘娘那关就不好过,她再怎么开明,也不会在婚姻大事上由着九爷乱来。”
  “是啊,莺莺什么出身,怎捂得如此严实。”
  她们进园时便都知晓家底,皆没有隐瞒,也无意隐瞒,当初莺莺被九爷胁迫入住百花苑,她们还道九爷转了性,使起强取豪夺的手段,可莺莺安顿下来,也不见九爷动手,反而客气周到,有求必应。
  腰腰嘘了声,听见屋里没动静,几人蹑手蹑脚折返回去,贴在墙根站着。
  顾九章手悬在半空,桃花眼中泄出风情,他笑:“叫你过来,还怕我会吃了你。”
  看他这副潇洒恣意的模样,谢瑛不疑有他,弯腰,略微上前。
  指腹摁在她腮颊,谢瑛低眸,蹙起眉心。
  “九爷。”声音很轻,热气喷在顾九章手背。
  他挑眉,“我指甲有这么长吗?”
  顺势松开手,拇指与食指捻在一起,滑腻柔软,仿佛还有她皮肤的温度。
  “你帮我剪剪。”
  他耍赖似的,歪头打量谢瑛反应。
  谢瑛转身去找剪子,回来后径直坐在床前,“九爷,把手拿过来。”
  光线从楹窗透进,细碎如洒金般铺到她身上,朦胧的如在梦里,她垂着乌黑的眼睫,白皙莹润的面庞落下淡淡的影子,檀口微启,呼吸匀促,她剪得很是认真,好像对待所有事物都是这副表情。
  顾九章缩了下手,谢瑛掀开眼皮,“剪坏我可不赔。”
  “不赔就不赔,爷也没那么小心眼。”
  手心发痒,顾九章暗自咽了咽嗓子,只觉脸上火烧火燎,好容易捱到剪完,谢瑛收好琐碎,听到背后那人嗓音干涩。
  “你常给人剪指甲么?”
  “没有。”
  顾九章莫名涌起一股欢喜,面上却不显现,抠着床褥摁下得意,“那你剪得还挺好。”
  “是吗?”谢瑛笑,“小九和大鹅的指甲都是我剪得,许是时日久了,练出来了。”
  顾九章的脸登时涨成猪肝色,将要说点什么,窗外隐隐传来收敛却又忍不住的笑声。
  他被下了脸,很是挂不住。
  腰腰几人推门进来,看了眼谢瑛,又看向合眼假寐的顾九章。
  一人神色如常,一人呼吸急促。
  一眼就能瞧出,九爷栽了。
  “莺莺,明儿我们姐妹几个大慈恩寺上香,晌午花朝节有集会,每年都可热闹了,你一道儿去吧。”
  谢瑛没犹豫:“你们帮我上柱香,权当我去过了。”
  几人虽遗憾,却也明白她数月不曾离开百花苑,当中定然有所隐情,故而没有盘根问底。
  顾九章夜里烧起来,虽不至于迷糊,可也着实吓人。
  谢瑛去请大夫查看,大夫让多喂水,注意伤口不要捂出脓血,便见顾九章的上衣悉数剥去,赤膊袒胸的横在床上,上身只搭了条薄软的衾被。
  谢瑛送人回来时,顾九章脸红的像煮熟的螃蟹。
  “九爷,你烧厉害了吗?”
  谢瑛倒吸了口气,把手放在他额头,只觉又烫又黏,湿漉漉的不成样子。
  可分明大夫离开时,他还将将退热,怎的一转眼,就起了如此高热。
  她还要再摸,被顾九章抓着腕子挪开。
  “爷没事,爷就是有点不得劲。”
  谢瑛愣住。
  顾九章愈发觉得浑身滚烫,喉咙缺水似的,总是往下咽口水。
  “你先出去。”
  他咬着后槽牙,艰难开口。
  谢瑛道好,下意识去给他拉高薄衾,目光落在某处时,脑子轰隆一声。
  顾九章腰往下,大腿往上,支起了一个高高的帐子。
  谢瑛瞪圆了眼睛,待反应过来,顾九章脸红的快要滴血了。
  “还看,你还敢看。”
  他想拿出吓唬人的荤话,可说了两句,又难堪的说不下去,整个脸埋在枕间,恨不能憋死自己。
  谢瑛状若无恙的起身,转头往门口走去,手搭上门框,忍不住回头提醒。
  “九爷,需要帮你叫腰腰妙妙还是音音棋棋文文。”
  顾九章忍得血管喷张,额头突突直跳。
  谢瑛轻咳一声,善意开口:“九爷精壮之年,本不该劝阻,只是不管如何,也得暂且忍忍,好歹等伤口不碍事,对吧?”
  那声对吧,仿佛带着一丝指责,像长辈对待小辈。
  顾九章倏地抬起头来,涨红的脸比往常多了几分邪气妖媚,却依旧很好看。
  “你再不走,我可就饥不择食了。”
  谢瑛赶忙开门,咣当一下从外合上。
  顾九章跌到床上,痛的连连倒吸冷气。
  便听见轻微的咔哒声,抬眼,却是谢瑛悄悄把几个楹窗全都打开,小脸自雕花窗后探出:“九爷,好点没。”
  顾九章觉得脸没了。
  七八日后,顾九章穿上衣服已经看不出受伤的模样,甚至跑到院里耍了套说不清名目的拳法。
  若说最想他的人,定数教坊司的妈妈,赌坊的掌柜,三天两头派人到百花苑门口打探消息,亲送帖子,好几回被谢瑛看见,里头还塞着香喷喷的帕子。
  “九爷,今儿还不出门?”谢瑛绕过小九,险些踩到它的脚掌,小九扑棱着翅膀,奔向趾高气昂雪白的大鹅,它们两个相处甚是和谐,跟小九相比,大鹅像是阿娘,时刻护着不知抵抗搏斗的小九,操碎了心。
  顾九章靠在秋千架上,懒懒掀了掀眼皮,“爷哪都不去,就爱跟你待着。”
  谢瑛笑,进门取出团扇,坐在杌子上缝补。
  顾九章认出来,那是腰腰跳舞惯用的一把扇子,扇面上流光渐变的纹路破损,一般的绣娘都缝补不好。
  顾九章看她慢条斯理穿针引线,一点点将缺口绣的完美无瑕,不禁赞道:“你竟还有这种手艺。”
  “恬姐儿教我的。”
  谢瑛说完,自己也是一愣。
  仿佛是几百年前的事儿,她送云恬针线绸缎,偶尔得空便跟云恬学些绣法,云恬是个喜好安静的女孩,不似云臻那般张扬跋扈,她镇日守在自己的院里,除去晨昏定省,便是不停地绣东西。
  她的技法很灵巧,谢瑛一度觉得云恬在此事上很有天赋,比好些绣了一辈子的绣娘都要厉害。
  顾九章忽然想起重要的事,侧头往前小声道:“你阿姊要大婚了。”
  针尖扎入指肚,谢瑛仿若不知,抬头惊诧:“你说什么?”
  顾九章便把那日抓贼听到的传言说给她,又起身从怀里掏出帕子,摁在她指肚,擦了擦,系了个又粗又难看的结扣。
  平心而论,谢瑛是希望谢蓉有个好归宿。
  她比谢蓉小七岁,当初谢蓉跟澹奕相处时,她只觉得谢蓉是真心高兴,所以澹奕被逼离京,谢蓉也是真的伤心欲绝。
  好在那位澹大人是长情的主儿,听闻多年不曾婚娶,可阿姊为何想通了。
  谢瑛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呆呆坐在杌子上。
  顾九章见她失魂落魄,担心忧虑,便知谢蓉在她心上占着不同寻常的地位。
  “他们办的低调,没请几个人去,我跟你们家本就不熟,你要是想打听什么,我可以帮你。”
  谢瑛抬起头来,定了定神,“临走前,我想见见阿姊。”
  “我帮你安排。”
  “九爷,麻烦你了。”
  顾九章不以为然的往后一躺,“爷就喜欢帮小娘子。”
  谢蓉与澹奕的婚事,可谓简约到不能再简,是按照谢蓉的心愿,只请了两家重要长辈,摆了六桌席面,连闹洞房都省去,安安静静一整日,半点波澜没有。
  此事让崔氏很是愤怒,她本想大张旗鼓好好办一办,一来去去晦气,二来也是想借澹奕的声势做给京中那些女眷看,叫她们知道虽然谢宏阔败了,可她崔春华依旧风光,依旧高人一等。
  可她千般思虑,万般期待,不成想被最乖巧的二娘逆了心思,一腔指望皆化作不甘,委屈,恼恨,秦菀便遭了殃,听她没命的倒苦水。
  谢蓉进了脂粉铺子,打帘进门,看见坐在玫瑰椅上那人时,眼圈接着红了。
  两人抱在一起,许久没有说话。
  谢瑛怕耽搁太久,生出事端,遂强忍着不舍,将心中疑惑问出。
  谢蓉如实答她:“我真的很好,嫁他也并非头脑发热,一时兴起,我是深思熟虑,觉得自己可以信任他,喜欢他,才答应嫁给他的。
  我介意自己嫁过人生过孩子,介意自己在他面前永远觉得亏欠,可他什么都不在乎,他说如果我一辈子介意,那他便一辈子等我,终生不再娶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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