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汪汪——”她是被一阵狗吠声惊醒的,那叫声里充满了兴奋,她慢腾腾地坐起来,小黑小白一家四口立马围了过来,对着她摇头摆尾,昨日还低落的小黑此刻兴奋地扯着她的裤脚,将她往羊圈方向拉扯。
她不注意被扯了个趔趄,走到羊圈边时母羊卧在地上,看见小黑立马瞪大了眼睛,沈小茶俯身一看,只见母羊的腹部下躺着一只洁白的小羊羔,跟筷子长短差不多,身上的毛还是湿润的,服帖在身上,看起来娇/软又可爱。
她看着阿俊离去的方向由衷地笑了,这算是一个好兆头吧?这是一个新生,对于离开的人、对于羊羔CP皆如此。
不过,看着菜坛里的菜她却有些发愁,山上的白菜、萝卜都要砍回来,前些日子居然给忘了,此刻她更加由衷地意识到阿准在自己生命中的重要性。
第一零三章
在沈小茶忙着在地里砍白菜、拔萝卜的时候, 阿准、阿俊也才起床,他们昨晚很幸运地发现了一个山洞,就在山洞燃起篝火、铺上她准备好的睡袋, 晚上两人轮流起来添柴禾,一夜倒也不冷。
此刻, 小吊锅里正煮着水, 里面是翻滚着的核桃仁豆腐萝卜馅儿饺子,暖融融的火苗舔舐着锅底,他们一人一只筷子就着锅吃起来,热气在山洞里弥漫着, 直氤氲的两人脸颊都潮乎乎的。
“吃饱点,到晚上才能吃上第二顿饭,白日咱多赶些路,山上怪冷的,到了镇上才能去当铺兑些钱换点厚棉衣。”他们身上穿的是沈小茶临时从淘宝买的、跟这个时代服饰相似的棉服, 里面棉花不多,好在他们多数时候都在赶路,动起来反倒没那么冷。
阿俊用随身带的保温杯喝了一口水忍不住叹息“周夫子不知是否还尚在, 他跟我约好让我去府城东边的私塾寻他, 咱们先在镇上用镯子换一些钱当盘缠,等到了府城再做打算。”
阿准点点头“周夫子想必认识的人不少,尽量找些靠得住的路子当这些首饰, 免得被人瞧出什么。”虽然那些首饰跟这个时代的首饰看着没什么两样, 他还是怕遭来是非。
两个人说着说着都有些感慨,才离开小荒村, 便开始怀念那里的简单。
滚滚红尘、人来人往, 人多的地方就有万般算计与周旋, 不得不时刻多个心眼,在小荒村,只需要操心天气、粮食、野兽、身体,心思简单到宛如三岁小儿,身体会因为劳动而疲惫,心灵却自由自在毫无负担。
“尽量别露出痕迹”阿准叮嘱阿俊挖个坑用土将篝火彻底掩盖住,说完,他自去山洞外面的水沟里将锅清洗干净,心里忍不住想小茶这会儿会做什么呢?
是吃饭还是在干农活?昨晚应该没有野兽下山吧?也不知家里的羊是不是生了崽,走的时候那母羊的肚子鼓鼓囊囊的.....
沈小茶拔了一大半白菜,突然打了个喷嚏“谁在想我?”说完又忍不住笑了,左不过是阿准跟阿俊了,看了看身后,一棵棵瓷实的卷心白菜被砍倒在地上,前面还有一大片直挺挺地立着等着砍伐,捶捶酸疼的背,她坐在鸡蛋清一样模糊的阳光下发了会儿呆。
小麦苗绿油油的,一眼望去,宛若踢球的绿茵场,油菜经过霜打叶子微微有些绿中带红,每一颗都牢牢地抓紧大地,□□又顽强,其他蔬菜也一片欣欣向荣,她拍拍手,继续砍白菜。
直忙到日上三竿,所有的白菜才勉强被砍完,看着倒了一地的白菜她有些发愁,这么多根本吃不完,马上都二月了,三四月竹笋、香椿等好吃的野菜也接上茬了。
最最主要的是,她实在不想来来回回跑无数次来搬运这些单棵就重达一二十斤的东西啊,算了,先在淘宝卖掉一大部分,虽然估计价格不高,但总比搬不回去烂在地里的好。
白菜赚了将近一千块钱,果真廉价!收拾好工具来到菜地里,她突然发现洪山菜薹不知何时已抽薹了,只是菜薹还小,这会儿卖不太划算,她掐了一大把菜苔、拔了几根嫩蒜苗,打算中午回去做个菜苔炒腊肉,看着嫩生生的菠菜忍不住也拔了一些,冻豆腐还剩下一小块,做个热乎乎的菠菜豆腐鱼虾汤,营养又美味。
回到家,面对冷清清的院子,她颇有些不太适应,小黑小白一被解开绳子就跳将着去跟孩子追闹玩耍,这一家子似乎对新出生的小羊羔颇为好奇,齐齐地围在羊圈前歪着头看小羊羔吃/奶,羊羔CP嫌弃又戒备地等着它们一家四口,沈小茶只觉好笑。
“咯咯哒——”那只浑身白羽的母鸡刚下完蛋,正倨傲地从鸡窝里跳下来,沈小茶拿出背篓里的白菜,三/下/五/除/二砍碎扔进鸡圈,鸡跟鹅欢呼着扑过去啄食,喂完了所有的小动物,这才有空坐在屋檐下喘口气。
冬月腊月里没干什么农活,时隔两三个月再干活就感觉格外疲惫,再加上暖烘烘的太阳照射着,她不知不觉就在外面沉沉睡去。
小黑小白围着她,时不时扯扯鞋带跟裤脚,但沈小茶实在困倦至极,浓密的睫毛动了几下又换了个坐姿继续睡。
直睡到脖子酸疼才醒来,睁开眼已是午后了,她拍拍头,麻利地炒了个菜苔腊肉、菠菜豆腐汤,就着过年炸的油条,慢悠悠地吃着。
狗子一家四口罕见地没有眼巴巴地“望嘴”,只在阳光下追逐嬉戏,她一边吃一边思考着接下来几天的安排。
白菜跟萝卜收完,就要开始腌咸菜了,这种瓷实的白菜无论是切碎做酸辣白菜,还是整棵泡在罐子,都可以保存一年半载,美味又耐搁。
至于萝卜,她打算腌一些、晒一些,剩下的都挖坑埋着,开春逮头小猪崽儿,可不就是现成的猪饲料?
午后,她来回搬运了好多次,才把所有白菜都搬回家,看着小山似的菜堆,直觉得酸疼的腰更疼了。
正月里的水依然刺骨,她忍着寒意,终于在天彻底黑下来前拾掇完了明日腌菜要用的白菜,一棵棵劈成两半的菜被挂在篱笆上沥水,就好像给篱笆戴上了一顶帽子。
站起身捶捶已疼到麻木的腰身,沈小茶打算做点好吃的犒赏自己,一只小松鼠贼头贼脑在篱笆外试探,她眯着眼睛看那小家伙,他们不经意间对视一眼,它眼里满是惊惧,一溜烟消失无踪。
她笑着摇摇头,调出淘宝买了一条鳜鱼,这种鱼做松鼠桂鱼最是好吃,刺少、肉嫩,在油锅里游一圈后酥酥脆脆的,再浇上秋天熬制的番茄酱,酸甜可口。
中午的菠菜还剩一大把没吃,她焯水后尝试着做了一道菠菜拌皮蛋,竟意外地好吃。
火塘里的火燃得正旺,看着两道赏心悦目的菜,她一不小心就吃多了。
日子就这么波澜不惊地过着,她拔完萝卜、卖掉了第一茬菜苔、还买了一头小猪崽,阿准依然没有归来。
某个午后,她正在剁萝卜喂猪,一只鸽子扑棱棱落在院子里,小黑小白兴奋地去追逐它。
沈小茶放下手里的活,带着一丝期盼打开了绑在鸽子身上的小纸团,看完长舒一口气,但一个念头冒出脑海,她甩甩头试图扔掉它,却怎么都挥之不去,甚至出现在了梦里。
第一零四章
信很简洁, 只有寥寥数语“盘缠顺利兑取,已与夫子碰头安置好,阿准哥哥人在归途, 盼阿姐安康。”
她看了无数遍,这大半个月来吊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 “阿准哥哥人在归途”几个字让沈小茶又喜又有些忐忑, 带着这份忐忑她一直翻来覆去直至半夜放才入睡。
第二天早上醒来,脑海里依然残留着那个让她面红耳赤的梦,沈小茶自嘲地揉揉惺忪的睡眼,拉开窗帘, 阴冷的雨丝飘入室内,她立马关紧了窗户,虽已进入二月,但山里的天依然冷肃,她拢紧了身上披着的被子。
不知如今是否已立春?这场雨过后正好给小麦、油菜施点肥料, 人/畜/粪/便阿准平日里会时不时挑到山上给那些蔬菜施肥,所以它们都长得极好,根本不用再施肥。
再过一两个月菠菜、茼蒿、胡萝卜、莴笋、菜苔等都都要卖完或者吃完了, 到时候就又可以种下一轮农作物了——稻谷、苞谷等等, 这样想着,她突然生出种“今年复明年”的轮回感来。
不过每天的心情、食物、风景都不一样,所以即便对于农民而言, 每个四季都是上一个四季的轮回, 也从不会觉得日子枯燥。
这样想着,她愈发觉得不能辜负每一天、每一餐饭, 唯有如此才能把“三餐四季” 的平淡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她翻出一次也没用过的空气炸锅, 打算用这个东西试着做一次牛奶餐包, 其实本来打算做吐司的,一想要买模具,而且和面比做餐包麻烦太多就只好作罢了,家里有现成的羊奶、酵母,只要买点高筋面粉、白芝麻就行了。
不过天气太冷,她有些犹豫地将已拉出薄薄手套膜的面团放在火塘边发酵着,如果能一次成功就好了!断了电的冰箱里堆满了胭脂梅、空心泡、树莓等等花样繁多的果酱,只是偶尔泡水喝实在消耗得太慢了些,得配上面包吃才消耗得完。
将面团安置好,饥饿感越来越明显,她揉了揉咕咕叫的肚子,顶着淅淅沥沥、刺骨的细雨去菜坛拔了一些菠菜、香菜,打算做个简单又好吃的西红柿面疙瘩汤,冷冷的阴天跟这种热乎乎酸酸咸鲜的早餐简直配一脸。
她懒得买西红柿,直接用秋天熬的番茄酱代替,锅里放入适量油后倒入番茄酱翻炒几下,加入切成丁的土豆,趁着煮汤的功夫,她开始调制面糊。
左手拿葫芦瓢、右手拿筷子,瓢里的水细如丝线缓缓滴进面粉里,右手的筷子同时均匀、快速搅拌,直至盆里都是湿而不黏的小面疙瘩。
一边搅动锅里的汤汁一边将面疙瘩缓缓倒入其中,等面疙瘩煮成半透明后,先倒入鸡蛋液,再加入切好的菠菜,起锅时放上香菜、盐、少量鸡精,狗子一家四口早就闻着香味蹲坐在灶台前,一脸馋相。
“有你们的,都有份儿。”她今天特意多煮了些。
看着锅里红红绿绿的食物,沈小茶的心情由阴转晴,阴雨天带来的沉闷与压抑感转瞬即逝,“再来一小碟泡菜拼盘就完美了。”她回屋,装了一些萝卜、豇豆、野韭菜泡菜,一不小心就连吃了两碗。
热乎乎的食物熨贴了五/脏/六/腑,就连冷冰冰的脚也变得热乎乎的,她隐隐觉得后背出了一层薄汗,真是没想到最简单的食物却吃出了酣畅淋漓的快意来!
雨天,不能下地上山,她只能干些杂活打发时间。
院子里、储物间走了一圈,盘点了一下现在的食物,她油然生出一种自己是“食物富人”的感慨来,干菜、腌菜、果酱、稻谷、苞谷等等足够他们吃上一年半载。
也许,等新粮食出来了,就可以把旧的粮食卖掉吧?她将粮食口袋都重新检查了一遍,无意中看见了堆积在角落已去皮的橡树果子“竟忘记吃你了,先磨一些试试看。”
她将小石磨搬到火塘边,一边看小黑小白一家四口撒欢扯皮,一边磨那些橡树果子,红红的火焰照亮了她养了一冬愈发白皙的脸颊,看着石磨上越来越多的橡果子/粉,她不知不觉陷入了回忆。
小时候,每年冬天她都会跟着爸妈一起上山捡橡树果子,那个时候太小,心里对万事万物都充满了好奇,甚至劳作都被视为乐事。
爸爸妈妈叫嚷着手脚冻得冰冷麻木,她却捡得热火朝天,就连手脚都暖烘烘的,妈妈彼时还开玩笑说她是“火体质”,可后来他们故去,她一人在这世间踽踽独行,每逢冬天脚都冰哇凉,即便放了热水袋也无济于事。
越长大越冰冷,好像儿时的赤诚与火热被那些年独自一人支撑着苟活的疲惫消耗殆尽了,心跟脚一样再未被谁捂热过。
但穿越后,她却睡得越来越踏实,万年冰窖般的脚也奇迹般地变得很容易暖烘烘的,是现在坚持泡脚的缘故吗?还是来这里后,身体跟心灵不再有那么多负累?亦或者,阿准、阿俊默默捂热了她?
沈小茶徐徐吐出一口气,将磨好的橡树粉用竹筛子仔细筛了一遍后,加水澄清去涩,再过三四日就能吃上滑嫩嫩的橡树凉粉喽,不知阿准能否赶得上?
一直到午后快晚上,早上发酵的面团才涨到原来的两倍大,她撸起袖子将面团揉搓排气后团成小圆坨坨放入盆中,在盆口搭上湿而不滴水的毛巾进行二次发酵,等炒完腊肉炒菜苔后,小圆坨坨们又长大了一倍,在表面刷上土鸡蛋液、撒上芝麻,就直接放入空气炸锅里开启蛋糕模式进行烘烤。
空气里面包的香味越来越浓,她闻着久违的味道喝了一口胭脂梅果酱汁,嘴角不知不觉染上笑意。等松软、热热的羊奶餐包出锅,她迫不及待地吹着拿起一个,浓浓的奶味儿里带着点纯天然的甜,上面的芝麻焦香扑鼻。
看着桌上的食物,她有些哑然失笑,百吃不腻的腊肉炒菜苔+羊奶餐包+胭脂梅果酱汁,菜苔绿中带紫红、餐包焦黄、果酱汁深红,竟也莫名地和谐。
雨夜漫长,晚饭又吃得太早,她在火塘边打过炖儿后骤然清醒,便再也没有睡意,耳边是寒风怒号拍打着门窗的声音,屋外潮湿阴冷,还好屋子里干燥而温暖,这个时候要是有一部电影就好了,曾经嗜书如命的她早已没了看书的闲情,恐怕是拿起书就困得要命。
这小荒村没有信号,就是有电视也看不了,突然她想起了小时候的CD机,直接连上电视机,不用信号也能看,就是又买电视又买CD机,怕是至少得一千多,纯粹为了打发时间花这么多钱,她有些过意不去,毕竟那些是三个人辛辛苦苦一分一分存起来的啊。
一直到狗都困得席地而卧,她才磨磨唧唧躺到床上,不知数到第几万只羊后才昏昏入睡,实际上也不过穿越前的晚上ba/九点而已。
一个人的日子,果真漫长而难熬啊,睡前她脑海里突然浮现这个念头。
她给熬好的橡树凉粉换了一轮又一轮水,最终只剩下一块橡树凉粉时阿准悄无声息地回来了,那会儿,她才起床没多久,趁锅里煮粥的空档准备挖坑种树,看见篱笆门外的阿准时便却愣住了,直到锄头倾斜砸到脚背上才恍然醒来,“你,你,回来啦?
胡子拉碴的阿准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突然将她拥入怀中,很紧很紧,沈小茶有些被吓到,没有回抱他,呆呆地站着。
“小茶,我很想你,你想我了没?”他认真盯着她的眼睛、捧着她的脸,不容她逃避、躲闪,沈小茶被这突如其来的告白吓懵了,完全不知作何反应,穿越前她单身了二十多年,如何面对眼下的情形,她毫无经验。
眨了眨眼睛,半天却憋出了一句“你饿不饿,锅里还煮着粥,正好吃。”
阿准却如同尾巴似的寸步不离她左右,宠溺的目光一直追随她,在跋涉了千山万水、经历过整整一个月没有她的日子,他才意识到自己有多思念她,思念与她一起开荒种地的日子,甚至就连互道一声“早点睡吧”都成了这三十多个日日夜夜里的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