鸨母被他目光扫得心里虚,但一想自己说得本就是事实,又理直气壮了:“奴家别的不说,在流萤院这二十来年,看人的眼力不用说。这位姑娘明显眉眼已开,便是梳着姑娘发髻也不能掩盖她破了身子的事实。”
“这未经人事的姑娘家啊,”水蛇腰一掐,鸨母摆着袖子说,“眉锁腰直,颈细背挺。你自个儿瞧瞧,这姑娘可不是早经人事儿了?现在女皇在位,指不定这大家的姑娘背地里养了情儿,也并非不可能吧!”
圆肚子三角眼早就想说这事儿,但此时为了银子自然不认。
“说这么多,不过是想压价!”
矮个子大刀阔斧地往人前一站,凶神恶煞道,“一会儿指责叶大姑娘并非处子,一会儿又拿你流萤院说事儿。告诉你老娘们,狐假虎威也得看人,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可怪不得人!”
“就是!人姑娘家正儿八经的金枝玉叶!”
有人开腔,三角眼立即帮腔:“待字闺中,未曾婚配。咱们急匆匆送来,可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敢动。你这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想把人家贵女论作不甘闺中孤寂的骚娘们?以为人家是你?梦还没醒呢你!”
他说话毒辣,直说得鸨母面红耳赤。
“鼬先生说笑了。就是再‘贵’不也被先生送来流萤院?进了流萤院,可就没什么高低上下之别。”鸨母假笑道,“再说,奴家手下哪个不是出身非富即贵?如今还不是乖乖张了腿伺候男人?”
双方争执不下,徐皎然的衣领都被揉开了。精致的锁骨和粉红得不太正常的皮肤露出。
张毅不能接受。在他心中,皎皎如月的徐皎然怎么能被几个下九流的这般侮辱?勾栏院的婆子这般污言秽语,轻易地摆弄她,他当即就想下去拧断了她脖子!若非被赵瑾玉拦住,他差点就耐不住杀下来。
赵瑾玉也愤怒不已,但必须忍住,这个黑狐必杀不可。
“再等等,再等等,”他信号已传出去,不出一刻钟,帮手就会过来,“价钱谈不拢,一时半会儿这些人不会走。”赵瑾玉目光紧紧锁定了鸨母的手,袖笼里的手蜷了又放放了又蜷,忍耐。
再等等,等援手过来,他砍了那只脏手。
耐心,一定得耐心……
人马来得很快,就在黑狐被鸨母的胡搅蛮缠惹怒隐隐有翻脸之兆,封三与他手下一队恶徒悄无声息地包围了破庙。赵瑾玉接到暗号,冲张毅使了个眼色,两人直接破屋顶跳下去。
噼里啪啦的瓦片砸下来,鸨母受惊,当即大叫起来。黑衣三人组立即抓起武器,在鞭子攻击之前迅速跳开。鞭子啪地一声摔在地上,青石板都被打得稀碎。
嚯!好大的力道!
黑狐手摸到腰间,蹭地拔出弯刀像赵瑾玉砍去。
然而又侧一道锋利刀锋冲他脖子而来,他身子骤然一扭,躲了开去:“是你!”就像张毅认得黑狐,黑狐也认得他:“黑豹。”
出自同一个地方,攻击的路数同属一路,不过特点各不相同罢了。就像他们的名字,狐狸以阴险偷袭见长,豹则是速度取胜。正面攻击,黑狐是难以抵挡张毅。只见他突然难敌正面攻势,转而便把矛头对向地上的徐皎然。
徐皎然蜷缩在地上,眼睛缓缓睁开,血红一片。
高温烧毁了她的意识,五感似乎已经失灵了。眼前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连声音也听不分明。她胳膊肘撑着身体,试图爬起来。可是身体的骨头仿佛被高热灼脆了,根本无法支撑她。
尝试了好几次,连半步都不曾移动。
“你是来救她的?”他自认跟黑豹没有瓜葛,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相反,他对沉默寡言的黑豹还有几分好感,“怎么?难道我抓了你婆娘?”
“闭嘴!”
张毅真得怒了。
尤其看到徐皎然散开的衣领露出来,后背与肩膀上密密麻麻全是掐痕。又青又紫,形状十分可怖惊悚。若他不知道内情,说不得会以为谁干的。
黑狐这个断袖,疯子断袖!!
“哟!”黑狐眼一眯,嘴上挑衅他,“看来我猜对了。”
赵瑾玉也看到了,老远一鞭子甩在他背上 。
黑狐疼得额角一抽,刷地回头,狠厉地瞪向行凶之人。然而看清那一身红衣右手执长鞭的狠辣少年,顿时化作满目惊艳。
……我的天,这是活着的男妖精?!
作者有话说:
我们阿瑾真的很好看,当世第一人那种(口水)
第81章
公子受累
赵瑾玉是张毅教出来的, 攻击速度十分快。黑狐不过一个恍神,身上便已受了三四鞭, 刺啦刮下一道道血肉。
如此狠辣, 他喜欢。
黑狐于是放弃跟张毅周旋,转头便逗起了赵瑾玉。他自然也看得出赵瑾玉的武功路数跟张毅同出一脉,但这点拳脚对付其他人尚可, 对付他,就有些不够看。黑狐也不伤他, 就溜着赵瑾玉玩儿。
赵瑾玉自然也发现了。他不慌不忙给张毅使了个眼色, 叫他别管他, 他拖住黑狐,张毅去解决另外两个。
封三等一队人将几人团团围在中间。他不拘攻击哪一个,反正看那边不爽就上去补一刀。而他手下的那群人跟他一个德行, 这种神奇的打法, 逼得黑狐三个从来不讲道义的武者都要崩溃。
章法一乱, 攻击力势必会大大减弱。
黑狐三人原本不将这群人放眼里,接二连三受伤,差点危及性命之后。三人的态度显然变了,然而封三等人根本不给他们调整战术的机会。趁你病要你命使他们的人生宗旨, 冲上去便是一顿狂砍。
加之张毅的主攻, 赵瑾玉的鞭子无处不在, 三人分身乏术, 反应过来已经遍体鳞伤。
黑狐擦了嘴角的血迹,呵地一声嗤笑。自他十五岁成名,还没如此狼狈的时候。他头一昂, 指向已被人抚到墙角的徐皎然:“怎么?才几年不见, 黑豹你为了个女人, 要跟曾经的同伴的命?”
“同伴?”张毅攻势不停,“我可没认可你。”
“别这么无情啊~”身后是赵瑾玉如影随形的鞭子,张毅连逃的机会都不给他,“好歹并肩作战过,你何必如此冷淡?”
张毅不想理会他,操起长刀,直逼黑狐的脖颈。
两人的战斗与正常打斗完全不同,速度快到无影,没眼力的只看到血气四溅。鸨母与丫鬟已经吓傻了,互相抱着缩在角落瑟瑟发抖。任凭她活了三十几载,也不曾见过如此场面,此时才明白黑狐的可怕。
不过黑狐此时也没空管她,就在他要扭身躲过长鞭之时,迎向黑狐的就是一把锋利的刀刃。他当即想也没想,抓起身后的矮个子,一把挡在了胸前。
就听噗呲一声兵器入肉的声音,矮个子顶着一双震惊的眼睛,死不瞑目。
三角眼吓得面无血色,刚准备离他远些。黑狐先他一步抓住了他,拿他挡在身前不住地后退。靠近窗户后,突然抓起三角眼丢向张毅,人墙露出一道缝隙。他趁机脚尖一点穿过,踩着窗户,飞身逃了出去。
“抓住他!快!”赵瑾玉心想坏了,人没杀掉,仇反而提前结下,“不能叫他逃了,追!!”
封三瞄了一眼,手一挥,带着人立即跟上。张毅有心先去看看徐皎然,赵瑾玉人已经先过去了。赵瑾玉仔细将徐皎然的衣裳拢起来,按着她的脸埋进他的胸口:“她我来照顾,你快点追!记住,那个人必杀不可!”
张毅不知道他为何从一开始便坚持要杀黑狐。但黑狐动了徐皎然,他本就意欲取了黑狐的命,于是转头追了出去。
徐皎然快到极限了,豆大的汗珠滚落,她已经烧到开始说胡话。
墙角的鸨母见人都走了,才试探地凑过来。
不管赵瑾玉的皮囊如何绝艳惊人,她们也难忘记他使鞭子的狠辣无情。不敢凑太近,又不敢逃,只站在三步远的地方小心地冲他开口道:“这位姑娘怕是被喂了药,公子还是尽早请大夫为好……”
徐皎然缩在他怀里,手已经摸进了他衣襟里。
赵瑾玉手忙脚乱地按住她,不过一会儿,他便被她的掌心烫得心尖麻痒。闻言抬了眼,掩住羞涩,一双狭长的眸子里尽是戾芒。
鸨母很给面子地当没看到他的窘迫。方才她可是对这姑娘摸摸捏捏,也怕这红衣公子给她一鞭子,那就有的受了!于是斟字酌句道:“若是公子不介意,奴家外间还停着马车,奴家送你跟姑娘去城里。”
确实要找大夫,再不看大夫,他怕是要给徐皎然吃了!
赵瑾玉打横将徐皎然抱起来,广袖垂下,将怀里人遮掩得密不透风。高挑的身材居高临下,冷冷冲鸨母吐出一个字:“走!”
鸨母不敢耽搁,转头就引着人去马车。
上了马车,赵瑾玉就将车厢占了。鸨母丫鬟们看着放下的车帘,不敢挤进去,只好跟车夫一起委屈巴巴地挤车椽子。
“快点!”徐皎然已然快将他的衣衫给解尽了,“加快进城!”
车夫不知道庙里发生了什么,小声地问鸨母的意思。鸨母哪敢违背?当即让车夫尽管按赵瑾玉的话行事。
于是马鞭一扬,马车飞快地向城门驶去。
天色已经黑了,闹市的商贩走卒早已收摊,一路通行无阻。灯笼城的规格其实并不太大,从城内到城外不过一个时辰的车程。因徐皎然的情况紧急,车夫一路马鞭未歇,硬生生缩短一半时辰。
赵瑾玉抱着徐皎然下车的时候,衣领被扯开了大半。发丝洒落在鬓角,胸口露出如雪的肌肤和精致的锁骨,修长的脖颈上点点红痕。显然来时,车里两人好一番纠缠。少年面颊羞红,冷着脸抱起人便走。
鸨母丫鬟们捂着砰砰跳的胸口,又是庆幸又是惊艳。
不过反应过来还是小命要紧,招呼丫鬟一起爬上马车,掉头就往流萤院而去。
进了客栈的赵瑾玉抱着人急匆匆地冲进二楼厢房,他实在被蹭得受不了。一面觉得难受一面又不知所措,根本没察觉什么不对。等安置好难缠的徐皎然出来叫雁南飞,才后知后觉发现整间客栈都空了。
雁南飞不在,岑九温十欲等人全都不在。
还是一直待在客房休息的叶珊听到走廊上急促的脚步声,出来瞧瞧,他才知道所有人都出去找徐皎然。他冷冷‘嗯’了一声表示知道,转头又走开。
叶珊看着他的背影皱起了眉,没漏掉赵瑾玉方才眼中的嫌弃。她什么地方得罪这貌美二公子了么?似乎没有啊?
“二喜,快去叫大夫来!”不管什么大夫,徐皎然情况不能等,“你立即去把城里最好的大夫全请来,立刻,马上!”
二喜从徐皎然失踪就一直在二楼徘徊。此时懵懵然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老实地‘哦’了一声,立即下楼去请了。
赵瑾玉找不到人又折回了徐皎然的厢房,他实在不放心徐皎然。她现在那个样子,轻易一个男人闯进去就要坏事,他得亲自守着才放心。
后院此时,清婉查清楚香片是何物后,心里压了一块大石头。
这是西域的雪引香,一种带有轻微毒性的香料。少量用有解忧镇痛的效果,过量则会上瘾,久则会造成头风病。诗情画意的名字,源自于它清凉独特的香味,似雪有引,清凉醒脑。
她不明白为何徐皎然的厢房里会有这种香片。按理说有雁大夫在,定不会出现这种疏漏。清婉折回了二楼,准备再去徐皎然的屋里瞧瞧。
才上楼,刚好就遇到二喜领着大夫过来。
“怎么了?”
二喜抬手请大夫先进,边走边扭脸小声道:“主子找回来了,但情况不大好。”
清婉心中一凛,立马跟着一起进去。
进了屋子,内室床榻的帐子放下来。帐中传出细微的哼声和翻来覆去的声音,厚厚一层叫人看不清里面人的情况。赵瑾玉板着脸,跟个守门神似的坐榻边上,只捉了徐皎然一只手给大夫把脉。
大夫也没说什么,慢悠悠地两只手指搭上去,把脉。
把脉的功夫有些长,赵瑾玉此时只觉得十分煎熬。就在这帐子的背后,徐皎然一直在摸他的后腰,酥麻顺着那块地方一下一下地扰他意志。若非他绷住了,当真要闹出笑话来。
“大夫……”大夫不说话,赵瑾玉的头皮发麻,“快想想办法。”
沉吟了许久,大夫捋了两撇小胡子,摇头:“夫人中的是不可解的药啊。若只是单单中了一种,这么放着她自己熬过去也并非大问题。问题是夫人平日里是不是也在用在其他药?这两种混在一起,实在不好开方子。”
“没有啊,”贴身伺候的丫鬟只有二喜,她立即接茬道,“我们主子平日里身体康健,不曾吃药受伤。”
“不不不,”老大夫不信,他把脉不会错:“这脉象就是中了其他药。而且看这发作的情况,怕是中了有一段时日了。”
“是雪引香,”清婉插了一句嘴,“熏香。”
老大夫眉头皱起来,有些好奇。
他是不知道什么雪引香,不过这时候也没功夫请教这些。于是转头问赵瑾玉:“公子,你可是这夫人的夫君?”赵瑾玉身子一僵,瞪大了眼看他,“其实也没什么难治,你且受累给夫人纾解纾解,其他的好说。”
他这话一说,二喜一脸惊悚,屋里突然陷入了死寂。
赵瑾玉玉白的小脸瞬间涨得通红,鸦青的眼睫毛飞快地颤抖,惊恐地看向大夫。仿佛被老大夫这句话跟一块大石头,吓得他懵。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老大夫呵呵笑,看透世情似的说,“夫妻敦伦乃天伦常理之事,公子面皮这般薄,可不够男子气派啊!”
二喜立即打断道:“那大夫,我们主子雪引香什么的,要怎么办?”
“病要一桩一桩的治,急不来!先解了药,后面的毒就好解了。”老大夫不慌不忙收起手帕,折好塞进药箱,“这样吧,我明日再来。”
然后将药箱子往肩上一挎,老大夫路过赵瑾玉,拍拍他的肩膀:“这药烈得很,年轻人多受些累。”
赵瑾玉,赵瑾玉的脸……红成了猴屁股。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