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小院门前,季以舟却没进去,向旁边一拐,又走出数十丈,到了后面的一座院落。
一进的小院上首三间正房,李其正两手托腮,百无聊赖坐在台阶上。
见他家主子一身是血抱着长公主进来,惊得一跳老高。
“主子,她受伤了?”
“没。”
季以舟莫名其妙看他一眼,“开门。”
“哦哦……”
李其赶紧推开身后房门,没敢跟着进去,不放心又问了句,“那你呢?”
废话,季以舟没理他。
李其很识相地掩上房门,这才嘀咕一句,“没受伤……干嘛要抱?”
作者有话说:
季以舟:抱老婆……管着么。
第51章 道歉
李其的话提醒了陆霓, 进门季以舟放她下地,立刻朝他身上看去。
前胸及双臂被刀划开好几道口子,染满斑斑血迹, 不似他之前着黑, 浅衣之上毕露无遗。
陆霓一惊,上去扒拉他衣裳,“你受伤了?”
又问这句, 但显然她这着紧的模样, 取悦了季以舟,先替她解下大氅,除了脚下,身上倒没溅到血, 这才淡淡说道:
“没有, 穿了内甲。”
轻轻拂开她扒在胸前的手,他把破烂外衫除去, 内里是半身软银甲衣。
上次他被麻得晕晕乎乎时, 记得她好像提过那么一句, 抱怨他不穿甲,这些日子便穿在里面。
“哦。”陆霓这才察觉方才的反应有过分紧张之嫌, 语气清浅, “司徒大人身经百战, 本宫的担心倒是多余。”
季以舟心头正愉悦,没在意她这么句刺他的话。
陆霓打量一眼屋子,好奇问道:“这是何处?”
室内布置简洁,且一看就是男人住的, 壁上悬挂弓.弩, 正中高几上托放一柄长刀, 刀柄镶嵌黑曜石,透着古朴苍凉之感,看鞘身的弧度,跟他刚才用的那把同样制式。
这屋里一件女人的东西都没有,肯定不是给那个“外室”住的。
“这是我家。”
“你……”陆霓哑然失笑,大庸第一首富,竟住这样一进的小院子,说出去谁信呐。
“你不住国公府么?”
“嗯,那边也住。”季以舟随意说道:“无事就回这边。”
“喔——你这是狡兔三窟啊。”
陆霓眉眼弯弯,不经意间,把她的公主府也算在其内,惹得季以舟心情大悦。
“嗯。”
他唇角勾起,带她坐到一旁的椅上,蹲身捉住裙底的纤秀小脚。
“诶……”陆霓连忙一缩,有些不好意思,“本宫自己来。”
季以舟微微抬头,黑亮的眸子璨若辰星,手上一点松开的意思都没有。
陆霓:“……”
她就是觉得,这么个桀骜蛮横的人,每次蹲身在她脚下时,似乎毫无介意。
大抵是他俩初见时,他便为她这么做过。
鲜血染透的蝴蝶鞋除下放在一边,季以舟的手很稳,顺着脚踝上探,寻到她雪白罗袜的边缘,缓缓下掳,将沾染血渍的罗袜褪下来。
这一次,陆霓清楚看着自己的脚,被他温热宽厚的手掌把住,心头微微荡漾一下。
有点痒。
脚痒,心也痒。
季以舟拿过帕子擦拭白嫩小脚,低敛的眉眼神情专注,像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一点一寸,揩得很仔细。
玲珑玉足的趾甲盖儿上涂了粉色蔻脂,足弓弯出细腻纤柔的弧度,脚趾在他掌心微微痉挛地缩起,如同受惊的小兔儿。
陆霓两手撑住身下的椅子,腰背挺得笔直,脸颊的热意悄然升腾。
她咬紧下唇,一声不吭。
季以舟的动作很自然,不带一丝狎昵,擦拭干净后便放开手,起身时,面上流露出几分——陆霓初见他时、属于少年的青涩稚气——冷白的颊上多了几分红晕。
他略显手足无措,“让那边替你收拾干净,还有……”
他指了指陆霓的裙子。
“啊,不用了。”
陆霓忙摆手,她可不想穿着中衣跟他独处一室。
季以舟拿了鞋出去,跟李其吩咐完再进来,就见她探着小脚,一下下点着地面,大概怕凉,不敢踩下去。
幽邃凤眼泛起些许笑意,“哦……臣这里有双鞋,大概殿下能穿。”
叫住她,他朝一旁的架子走去,一边低头从腰间解下一枚钥匙。
陆霓扫了他一眼,莫非他这屋里真住过女人?
那本宫也不穿别的女人的鞋!
季以舟打开架上一只紫檀木小箱,从里取出一双绣鞋。
月白色缎面光洁如新,仅在两侧以银丝浅绣缠枝莲纹。
陆霓觉得眼熟,愣怔间一时忘了拒绝,直到他又蹲在面前替她穿好,大小完全合适,她这才恍然记起——
“这……是我的?!”
“嗯。”季以舟坐到她对面,低头看着她脚上的鞋,“后来在杏林捡的。”
陆霓心里惊讶极了,一时说不上话。
敲门声响起,季以舟过去开门,外面是个十二三岁侍女打扮的小丫鬟,手里托盘中放了一套崭新衣裙,脆声回禀:
“我们姑娘正给清彦公子上药,一时不得空过来伺候,让婢子先赶紧把衣裳送来。”
季以舟接过,又掩上房门。
陆霓猜到,这应该就是醉风楼那位姑娘派来的,只是……清彦公子又是谁?
季以舟似猜到她所想,说道:“耿太傅的孙子。”
陆霓一喜,他前日说了耿太傅遇害的事,却没提还有人活着,“原来你今日带本宫过来,是为耿小公子。”
季以舟不置可否,把托盘放在她边上。
“换上。”
说完,他便推门避了出去。
难以想见,先前他浴血厮杀,如一尊立在尸山血海之上的罗刹,持刀睥睨着她,与眼前这般安静文雅、少年稚气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解下裙子换上,陆霓心头微动,起身走到架子边,檀木箱未锁,她心头没来由一阵狂跳,轻轻掀开。
里面躺着两只簪子,那支白玉的她还记得很清楚,是上回在蕴秀殿掉的,后来问他时,他说没瞧见。
原来还是他捡了去。
另一件,陆霓拿出来时,心头蓦地涌上浓浓的酸涨。
金簪沉甸甸有些坠手,簪头的陈年血迹呈现乌黑色泽,望之触目惊心。
这就是当日她亲手扎进他心口的秋水簪。
手指轻抚半染血污的簪身,她以为,这东西早就被他扔了,就如她弃在杏林里的鞋子。
陆霓心绪此起彼伏,想到他当年带着伤,蹒跚寻到杏林,在一片泥泞中四处寻找的模样,胸口的酸热袭上眼眶。
一颗泪珠砸落手背,滚烫灼热。
她慢慢转过身,就见季以舟立在门口,身后的亮光令他的表情晦暗难明,陆霓似乎能想象出,那张艳绝的面庞上隐含一丝哀伤。
季以舟缓步进来坐在案前,神情很平静,没有看她。
陆霓艰难举步,行至他身边坐下,秋水簪托在掌心,沉重的份量压得她难以启齿,半晌才轻声道:
“你一直留着它,那……你知道了么?”
季以舟漆黑的眸抬起,含着浅浅的失意。
陆霓静静看他一瞬,拇指按住簪头的碧玺,铮然一声清鸣,簪身脱出,露出其中宛如一泓秋水的锋利长刃。
季以舟眼瞳一缩,迸出诧异之余,眸子熠熠生辉。
“以舟,对不起。我那时……真的是权宜之计,并非真想伤你,你能……原谅我么?”
秋水簪内藏利刃,这件事连任嬷嬷也不知,当年陆霓面对暴怒的季以舟,几经犹豫,最终还是不忍伤及他性命。
三年了,原来答案一直就身边,今日等来这声对不起,他却并未感到开怀。
像个孜孜不倦、跋涉千里的旅人,终于来到目的地时,发现他千辛万苦寻到的,其实并不是他当初想要的。
长公主清凌的眼眸满含诚挚,不掺一丝作伪,但那里面没有他想要的情意。
她当年一腔浓情蜜意投进他怀抱,只是因为身中情药,当他是个渲泄的工具。
她没骗他。
她不爱他,从来没有。
然而眼下,他连怨怼、指责她的余地都没有了。
“以舟……”陆霓的手悄悄探向他,微蜷的纤指够到他的掌缘,继而抚上他的手背,轻柔摩挲。
“本宫嫁予你,日后定与你同舟共济,风雨不改,本宫愿……”
“长公主想要什么?”季以舟忽然打断她,“与臣结盟吗?”
陆霓小心留意他的脸色,带着希翼点了点头,“不错。”
今日收到齐煊来信,道季以舟前些日派人送去养护军资,兼之救回耿太傅亲孙,她所求的,他表面推三阻四,实际都为她做到了。
而他辅佐太后一场,事后却被缴了兵权,怎会甘心?
如今,岂非正该与她同仇敌忾。
季以舟默默注视她,先前的那抹青涩早已褪尽,凤眸隐含几许炽热,蓦地欺身上前,大掌抵住她后脑,不容置喙将她拉近。
陆霓身子僵直,紧咬住下唇,他此刻的气势极具侵略性,让她忍不住心生慌乱。
绯唇靡艳,撩人心弦。
她这强作镇定的模样,令季以舟体会到一种新的乐趣。
比起刻意为之的示好,她不经意流露的妩媚,勾起他潜藏至深的贪婪与野望。
这种渴求一旦生出,他完全不想压抑,两指揉捏她小巧的下颌,抬起这张精致白腻的小脸,完全置于眼底。
陆霓长睫轻颤,好似轻盈的蝶翅扇动,紧紧屏住的呼吸,逸出一丝馥郁芬芳。
过去三年间,只能在梦中回味的芳泽,此刻就在眼前。
季以舟俯身,一寸一寸向她贴近。
陆霓猛地向后一挣,拉开与他的距离,纤指压住他薄唇,在他灼热的气息下急切喘息:“等……”
桃花眸泛起一层朦胧水汽,蕴藏某种说不清的情愫,眼底却始终坚持清明。
她一眨不眨地看着季以舟,“你、答应本宫……”
季以舟闭了闭眼,掩去汹涌的怒意,以及迭起的心潮,再次睁开时,最后一丝凶戾一闪而过,不容抗拒拉开她的手,覆上唇瓣。
“唔……好。”唇齿相依,他的许诺含浑不清,又透着绝决。
随后,这一吻挟攻城掠地之势,轻易撬开齿列,长驱直入,灵巧裹住她,极至缠绵,极尽索取。
陆霓脑中嗡的一声,理智与清明尽数被掠夺一空,记忆深处早已遗忘的旖旎,如同被天雷勾动,悉数涌入已是空白一片的脑海。
她那时受着消愁的影响,浑浑噩噩只凭直觉和本能,承受他肆无忌惮的占有和索求。
与如今一样,热烈而霸道,强势地要将她据为己有。
他身上清冽气息与炽热情愫并存,铺天盖地席卷住她。
可怕的是,她的身体一丝抵抗和拒绝都无法生出,唯有沉沦。
作者有话说:
文中一直没具体提过男主的年龄,这里说明一下,华清园初遇,女主刚及笄,男主十八。
第52章 取悦
季以舟深深吻住身前的人儿, 一手托起纤盈软腰,向床榻行去。
陆霓双臂圈住他的脖颈,深深沉迷其间, 在挨到榻沿之际, 终于寻回一线理智,挣扎着欲要脱出他滚烫的怀抱。
他的手微松,嘴上却加了力道, 含在齿间的软唇被咬住, 随着她逃的方向,将人抵在悬挂帘帐的床柱上。
陆霓倒抽一口凉气,呼痛的一声闷哼,自涟涟吻合处漏出。
季以舟总算大发慈悲, 松开她的唇, 鼻尖与她轻蹭了蹭。
“你不愿意?”
“你答应了本宫的……”
陆霓微张的樱唇更显饱满,火辣辣的, 已被他吮得红肿一片, 水光透亮。
季以舟难捺地与她稍微分开些, 却仍强硬地不容她逃离,大掌捏在她后颈, 当手底是只猫儿, 制住要害就跑不掉。
陆霓心跳气短, 全身乏力,能稳稳站在地上已是能耐了,靠着床柱大口喘息,被他激烈的吻势, 憋闷得胸腔最后一口气都要出尽。
带着薄茧的指腹轻缓抚弄唇瓣, 透着浓浓的贪恋, 不知魇足。
“殿下拘泥的夫妻之名,也不过还差一月而已,你和我,早就有……夫妻之实。”
陆霓此刻颇觉懊悔,两人间的误会本该就此化解。
谁想,揭开当年最终的真相,却亦同时揭开了他伪装在冷厉阴鸷下,恣睢肆意的欲念。
男女间的事便是如此,他们早已逾越过那重禁忌,先前的尔虞我诈,不过是维系表面的尊严,一旦戳破这层虚伪的面纱,剩下的,不过是赤|裸裸的以欲攻心罢了。
亏她先前还觉得他似少年般清涩稚气,简直是瞎了眼。
眼下,他略微与她分开的躯体,灼烫业已展露,如凶兽弓腰昂首,随时欲要跃起,将她吃干抹净,囫囵吞进肚里。
“一月就是一月,一日未到,也不行。”
陆霓试图和他讲道理,一贯清亮的嗓音因急喘略带沙哑,软糯糯的,更有种撩人意味。
“当年与你春风一度,本宫是情非得己。”
季以舟眸中掠过些许凉意,薄唇微掀,含着戏谑在她耳畔道:
“刚才你情动了,这一次……骗不了我。”
身体的回应是骗不了人的,就如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