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满仓瞪大了眼,这才刚买了马车又要买院子了?
“这、少爷不是说,咱们这一段收不到什么现银了吗?”
贵宾卡的买卖刚起飞就夭折,而他们店里为了家里的房子、隔壁的院子还有大姑娘的嫁妆,在开业的时候就把银子收得差不多了,一百两银子且要花一阵子了。
三姐儿道:“你先打听着,我自有安排。”
三姐儿信心十足,张满仓就……
行吧,张满仓点点头,又往店外走去。
这头信心十足的三姐儿迈着沉稳的步伐找到了玉格,交了一百两银子又如何,让玉格想个别的法子,或是捣鼓一个更贵的东西出来,三两下把那一百两用完,不就又有现银入账了吗。
玉格听得大为震撼,“三姐,这怎么能这么算?”
“怎么不能这么算,咱们当初只一间铺面的时候就收了一千多两银子的现银,刨去本钱和税钱,咱们也分到了足足四百两银子,现如今多了两间铺面,咱们也不求多了,只一半,收个四五百两银子,让咱们能分到两百两银子再买个小院就行。”
三姐儿给完压力,又开始描绘美好的蓝图。
“你不是一直想有个小院子能养花养草、养猫逗狗吗,这回挣了银子,买了院子,你不就能过上你想过的日子了吗,就在红福记后面的胡同里买个小院,再在红福记开个后门,到时候咱们住起来宽松,到红福记来看店做事也方便,用马车也方便。”
“要是有事,你踏出家门走几步就能到红福记,要是没事,你就在家养你的猫逗你的狗,睡到天光大亮也没事,观云观雨观太阳,都随你,这不是你想要的日子吗?”
玉格承认她狠狠的心动了。
“好吧,我想想办法。”
人的欲望,果然是无止境的,但也是动力所在啊。
瞧见玉格答应了,三姐儿满意的笑了笑,放心的到前头继续看铺子去了。
外城,大山娘和大山正拿着包袱送大山媳妇出门,“虽然红福记是好东家,但你身子弱,自己也要多注意些,别累着,身子是最要紧的,家里有我呢,你和大山放心,我在家给你们看着孩子。”
大山娘嘱咐完儿媳妇,又把包袱递给大山,接着嘱咐道:“你拿着包袱,照顾好你媳妇,把她送回红福记去,她身子不好,路上不要赶,慢慢走,你多扶着点儿,好了早点出来,路上不用急,慢慢走,别迟了就行。”
大山接过包袱点头应下,“您放心。”
大山媳妇却道:“娘,不用给我准备这些,你和大山还有大宝他们吃就行,我用不着,红福记里头一日吃三顿,不说吃得多好,但是和少东家和姑娘她们吃的是一样的,顿顿都有干粮,管饱,我真用不着。”
大山娘却非要她带着,“那么多人呢,能吃得多饱,你这样的,唉,说到这个我就担心,你这样的,大伙一起吃饭,你抢得过哪个?哎哎哎,我知道,不用抢不用抢,好吧,不用抢,可你晚上饿了怎么办?还是自己带着些干粮好,饿了能自己垫吧垫吧。”
老人家固执起来很难说通,再说又是为了自己好,大山媳妇没法子,只能收下包袱了。
旁边同住大杂院的人瞧见了,也很赞同大山娘的说法,可不是,在外头做工能吃得多好?想是那小媳妇不想家里人担心,说来哄家里人的罢了。
转念又奇,头一回瞧见对儿媳妇比对自己儿子还好的婆婆,又由着这么个漂亮儿媳妇一个人出去做工,也不知是傻,还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大山媳妇蹲下身子和孩子们告别,大山娘扫视过大杂院里其它的人,抬起下巴只笑不语。
他们知道什么,她儿媳妇一个人能挣一两银子的工钱,她在家看好孙儿,儿子出去打零工日常花用,那一两银子就能完完整整的攒下来,这么攒上个六七年,他们就能在外城买一处小院,在这京城里头安家了,他们懂什么。
大山娘瞧着自己纤细瘦弱的儿媳,满眼都是笑。
到时候大孙子也大了,他们再攒银子买上一亩地,她就去种地去,这日子不就红火起来了。
大山娘正畅想着以后的好日子,一辆马车停到了他们面前,马夫还是熟人。
“丰年,你怎么过来了?三姑娘吩咐你出来办事?”
大山娘加重了三姑娘三个字,好叫大杂院里头的人停到,收起他们的腌H猜度。
张丰年呵呵笑着回道:“没别的事,就是三姑娘说路上远,叫我来接各位绣娘回红福记。”
大山娘惊喜的拍掌道:“特特来接咱们大山媳妇的?”
张丰年老实的点头又摇头,挠着后脑勺道:“还有大妮她们。”
大山娘也不嫌弃张丰年的实诚,高兴的用眼角去瞟大杂院里的人惊讶羡慕的神情,故意大声的道:“哎哟,大山,快,扶着你媳妇上车,哎哟喂,这得多大的福气哟,老婆子这么大年纪还没坐过马车呢。”
大山笑着配合的扶着自己媳妇上前,大山媳妇也是满眼的新鲜,张丰年却道:“不着急,我特意出来得早,是因为三姑娘还有一件吩咐,咱们到了盆儿胡同一块儿说。”
大山一家为了能离内城近些,叫大山媳妇少走些路,是格外单独赁的一处院子,旁的几家则在盆儿胡同里赁了相邻的两个大杂院一处住着,还要走一阵子。
“啥吩咐你说。”大山娘极为热心。
张丰年也老实,“哦,就是想再找一个人到红福记做饭打扫,就是我娘干的那活儿,三姑娘说一个人太。”
张丰年话来没说话,大山娘便一把扯开大山,上前一步道:“还说啥呀,我就行!你看我行不?我一定行!”
大山娘把胸膛拍得啪啪响,张丰年瞪着眼傻住了。
当然,张丰年还是到盆儿胡同也说了三姐儿的吩咐,不过大山娘还是靠着绝对的实力得了这份差事,旁的不说,大山娘力气是真大,任红福记后院要用多少水,她都扛得过来。
二则,她年纪大,人又长得干瘦,除了红福记,也真的没别处找工干活了。
大山在自家娘嘱咐别出去做工了、在家看好孩子的话语中,送了老娘和媳妇上车;又瞧着马车在胡同里众多惊羡的目光中走远。
铁柱笑着上前擂了大山一拳,“如今你也和我一样了。”
大山笑着回头回了他一拳,“还是不一样的,你是靠着媳妇养,我是靠着媳妇和老娘养。”
铁柱哈哈一笑,又揽住大山的肩头道:“要不咱们两个凑合一下,轮流帮着看孩子,也出去找份活儿干,我媳妇是打定主意要在红福记干下去了,我也舍不得让她丢了红福记的活计,可这房子,我一个大老爷们,总不能指着媳妇给我买宅子住吧。”
大山点头道:“原先只我媳妇一个,我娘就盘算着要留在京城,如今我娘也进了红福记,”大山笑着摊了摊手,“我们家也想着买房子呢。”
两人一拍即合,瞧着马车已经走远转出的胡同口,心里对着自己的媳妇亲娘也生出了羡慕之情,要是……玉少爷家能再开一间招男工的铺子就好了。
那边大山娘和绣娘们一起坐上了回红福记的马车,这边,玉格在三姐儿担忧的目光中,登上了佐领府派来的马车。
第69章 、问究竟
虽然来人并没有说因为什么事,但玉格心里已经有不好的预感。
她们最近做的,能碰到佐领府那个层次的事情,就贵宾卡这一件了,虽说佐领府上或许也从中得到了什么好处,但手下人事情办得好,不过随口夸一句而已,远没有到这么特意叫她过府回话的地步。
玉格站在佐领府的偏厅里,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浓,这回不是佐领夫人要见她,是佐领鄂尔泰要见她。
玉格略微等了一刻钟左右,鄂尔泰才从里头转出来,三十岁左右的年纪,面色有些严肃。
玉格没敢细瞧,余光瞥到他走进来在上首坐定,便连忙请安见礼。
一个丫鬟手脚轻快恭敬的上前给鄂尔泰上了盏茶。
鄂尔泰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放下茶盏,淡淡嗯了一声,算是受了玉格的礼。
玉格半躬着身子,眼睑低垂,等着对方问话。
鄂尔泰却是先问起了无关紧要的闲话,“前些日子你大姐嫁人了?”
看来是打听过她们家了,玉格心中一凛,点头后加倍小心的回着话,“是,那一日有些忙,就耽误了时候,犯了宵禁,还好婚丧嫁娶之事,禀明登记后,便可开栅放行,不然小的就要错过了大姐的大事。”①
鄂尔泰点点头,她是他佐领之下的人,在栅栏处要报的记的便是他的名字。
鄂尔泰又问:“因为什么事耽误了?”
玉格问一答一,老老实实的回道:“因为到各买了贵宾卡的人家府上先、嗯,对好说辞,这买卖贵宾卡的银子,是捐来赈济饥民所用。”
“对好说辞?”鄂尔泰笑了一声,显然还算满意玉格的老实,又问:“感情你们开头卖贵宾卡,还真是想着挣银子的,这里头的利可不小,这是谁的主意?”
玉格有些胆怯的抬头看了鄂尔泰一眼,踌躇了片刻,才回道:“回大人的话,是小人的主意,小人家里欠了不少银子,开铺子的地契房契也是押给当铺的,就、就、就一时着了急,就、就想出这么个法子。”
鄂尔泰点点头,对玉格说的话并不怎么意外,又问道:“这把贵宾卡卖得的银子捐出去,也是你的主意?”
玉格抬头瞄了他一眼,谨慎的回道:“也不是小的一个人的主意,是大伙都觉得这么好,一起想的法子,才这么做的。”
鄂尔泰对玉格的回答不置可否,只是道:“难得你小小年纪这样舍得,这么多银子,就是我也得好好想想。”
说着,鄂尔泰摇了摇头,“这贵宾卡是个好生意,只是你们这运气不大好。”
鄂尔泰只这么说了一句,不用玉格接话,又道:“也就这几日,朝廷就要遣送各地的饥民返回原籍了,今年是大选之年,你三姐和四姐是今年参选?”
果然不好的预感成真了,玉格点头回道:“是。”
这事不用隐瞒,也没法儿隐瞒,各家适选之龄的女儿,早在出生之时就报到了各佐领处。
鄂尔泰又问:“你家里有什么打算没有?”
玉格心中微动,这话听着像是有转机,忙回道:“回大人的话,小的年纪小,家里还是想着小的能继续读书,以后能谋个好前程,只是家里欠着债,一大家子又要吃用,所以红福记还得经营下去,只小的又没有别的兄弟,连可以托付的堂兄弟也没有。”
“还好小的三姐在买卖上头有几分天分,小的四姐喜欢画画,也常帮着红福记想些新鲜花样,还好有两位姐姐帮着撑着,所以、所以小的家里是想着两位姐姐能帮着再撑几年。”
鄂尔泰点点头,明白了玉格家的打算,只是因着生意而不愿中选,是短视还是……
鄂尔泰细打量着玉格。
玉格笑了笑接着道:“小的三姐四姐品貌都只是一般,小的家里也不敢妄想什么大富大贵,只想着能把债还完,家里有个进项就好得很了。”
说完,又像是怕人误会,忙摆手解释道:“家里不是不让三姐四姐嫁人,只是想嫁个家里开明些的,能让三姐四姐嫁人后,还能帮忙打点铺子,也不白叫三姐四姐帮忙,到时候会分股子和分红给三姐四姐。”
说了这么一会子话,玉格就像是把鄂尔泰当成了自家熟人长辈般,忘了彼此的身份,也忘了紧张,带着笑真诚又天真,天真而嗦的说起将来的打算。
“三姐最会管账,也会管人管事,就给她一成红福记的股,四姐安静爱画画,大人可能不知道,我们又盘下了两间铺面,其实红福记现在的铺面就够用了,只是人站不怎么下,所以才又盘了两间,但是两间铺面只用来站人,又浪费了些,我们就想再另做一个生意。”
“当然新生意也是挂在红福记名下,这个生意要画的地方更多,招待的也都是女客,所以我想着给四姐算分红,就是这新生意的两成的收益给她,由她去画,别的女工也由她调教管理。”
鄂尔泰对这些生意经不敢兴趣,只听明白了两处,一是这两个要参选的秀女品貌一般还抛头露面,第二个便是玉格家对于这两个女儿的重视。
“嗯。”鄂尔泰嗯了一声,只打断玉格琐碎的话,也没有表什么态。
玉格拿不准,也不敢赌,便又接着道:“其实除了这个生意外,还有一件事,小的心里有些没底儿,不敢欺瞒大人,这贵宾卡的事真把小的吓着了。”
鄂尔泰稍微认真了几分,贵宾卡……贵宾卡可是巨利的事儿,能和它相提并论的……
“你说。”
玉格又里嗦的从八百年前开始说起,“大人也知道,咱们刚做买卖的时候本钱不多,所以,为了能节省些工钱银子,也顺便帮帮外头那些的灾民,让他们能有口饭吃,我们就用的城外的流民。”
鄂尔泰往后靠到椅背上,耐着性子听她慢慢说,免得她年纪小,说漏了什么要紧处,也是到底年纪小,回话的规矩上头差了些。
“这城外小的也去过两三趟,那时候天还冷着呢,特别冷,听说冻死了好些人,唉,木柴不够烧,又没钱买煤炭,唉,可不就只能给人生生冻死了么,小的瞧着不忍心,回来就想,要是煤炭能便宜些,再经烧些就好了。”
难道是煤炭上头的事?鄂尔泰的神情又严肃了两分。
“小的回来后,没事就琢磨,有一回小的瞧着小的额娘揉面蒸饽饽,突然就想这白面的最好吃,可也最贵,糙面米糠倒是便宜了,可又难吃,唯独杂粮饽饽倒是又便宜,味道也还过得去了,就想这煤炭能不能也这样。”
鄂尔泰蹙了蹙眉,这说的什么跟什么,这饽饽和煤炭差着天地呢。
到底是个孩子,一些个想头天马行空,上回也只是歪打正着了,四爷也是细致缜密太过。
鄂尔泰重新端起茶盏,神情轻松而随意起来,触唇觉得茶水微凉,又放下茶盏示意丫鬟换了一盏茶,才重新端起。
玉格像是没觉出鄂尔泰的态度变化,只接着道:“后来小的就想,能有什么贱物能和煤炭掺一块儿的没有,小的试了不少东西,觉得木头好燃,黄泥经烧,和在一起大约能少用些煤炭,也能叫煤炭烧得久一些,只是从前头到这一阵子,都没能抽出空来,小的家里地方小人多,招工过后人就更多了,家里买的煤渣,总是不待小的用,就先被团成球或烧炕或烧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