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虽然没得什么实际封赏,但却得了皇上口头的一句“仁商”,把金掌柜几个高兴激动得不行,当即也顺理成章的大度表示不追究那些个刁民的蛮横无礼了。
“这事顺利得透着蹊跷,事情这么快就有了结果,必是昨儿发生,今儿早朝的时候就被人报了上去,可不过五千两银子。”哪里值得皇上和满朝文武郑重其事的商议讨论。
和金掌柜几个一起去往户部送完银子后,玉格还是拉着金掌柜和郭掌柜、郝掌柜悄悄说起了这事。
金掌柜乐呵呵满不在意的道:“随它有什么蹊跷,事情顺利还不好?反正咱们得的是好处,嘿嘿。”
郝掌柜眉目间也透着喜气,却没金掌柜那样不靠谱,而是道:“五千两银子可不少了,你再想想,银子、灾民、民乱,这三个连到一处,你说是不是大事?”
郭掌柜知道的事情更多些,想得也深,明白玉格的担心,“郝掌柜说得对,五千两银子是不少了,前些年,有名的‘陈汝弼案’不知你们还记不记得,那是多少银子?”
郭掌柜伸出三个手指头,“三千两银子。”
“不过三千两银子,就引得满朝官员争论不休,为何?”郭掌柜压低声音道:“明面上是受贿行贿之事,实则是满官汉官之争,所以才生生将其办成了大案,这事,说不准也有什么别的事藏在里头,不过咱们这个身份,只瞧面上的就好了,再往里,咱们能不能看明白且不说,就是看明白了,咱们这身份,又能做什么呢?”
听了郭掌柜这话,玉格的心神放松下来,颔首道谢,“郭掌柜说得是,是我着相了。”
郭掌柜又笑道:“也不能这么说,你是满人,年纪又还小,如今虽然……,但往后,就不好说了。”
金掌柜笑着点头道:“对极对极,我也是极看好玉小弟的,以后玉小弟发达了,可要多照顾照顾。”
郝掌柜也笑着凑热闹,捉住玉格的手腕道:“咱们两个可是最先相识的。”
玉格无奈而拱手笑道:“好说好说,只是往后若玉格不成器,也请三位千万赏口饭吃。”
“哈哈哈哈。”
事情这样顺利,几人心情都好得很,玉格也终于腾出手来,理理家事。
今儿是大姐儿三朝回门的日子,玉格和几人分别后,便同三姐儿和张满仓一起赶回了棺材胡同。
六姐儿一瞧见他们,赶忙拉着他们进去,“还好还好,可算是赶上晚饭了,再晚些,大姐和姐夫都要回家了。”
马志祥走出来笑道:“没事儿,要是没赶上,我和大姐儿三日后再来一次。”
三朝回门并不固定是出嫁后的第三天,毕竟总有特别情况或特殊的事情,所以出嫁后第六日、第七日,甚至是满月时都行。①
但马志祥这样说,就透着亲近。
“大姐夫。”玉格笑着见礼。
马志祥让着她往堂屋走,“事情都解决了?怪不得我和你大姐成婚那日,你和三姐儿忙成那样,原来是这样的大事,昨儿我和大姐儿听说的时候,都担心得不行。”
“都解决了,原也是误会。”
玉格和马志祥聊了一会儿,不一会儿多尔济也回来了,瞧见玉格,又瞧见大女儿和大女婿,多尔济心里高兴,便在晚饭的时候,把马志祥送来的酒打开喝了。
这喝酒之事,自然只能马志祥陪了,不过马志祥和多尔济喝着酒,却总看向玉格说话。
玉格道:“面包糠的方子既然给大姐做了陪嫁,家里自然不再做这个生意,别处都还好,原本也都是大姐统管着的,只是佐领大人府上,原是我牵的头,如今虽然还是照着旧例送货,但也得和府上的管事门房打好关系,毕竟这东西不难做,迟早有别家做出差不多的东西来,如此,把关系维护住就很要紧了。”
玉格又耐着性子和马志祥说了几句那府上门房和管事的性情。
临近宵禁,马志祥提出告辞,玉格被六姐儿拉到西梢间。
因为今儿要招待回门的女婿,所以家里按男女分了两桌吃饭,陈氏和大姐儿们都在西梢间。
又要分别了,大姐儿双目含泪握住玉格的手,嘴唇抖得说不出话。
玉格轻轻用力回握住她,仔细瞧着她的神色,低声问道:“他们家欺负你了?”
大姐儿摇头,“怎么会,你给我准备了那么多嫁妆。”
玉格瞧着她看了一会儿,放下心来,笑着道:“以后想家了,随时都可以回来,这里永远是你家,也可以去红福记瞧瞧,嫁了人,也别一味的守在家里。”
大姐儿含着泪点头,外头马志祥再次提出告辞,大姐儿也要走了,临走前,大姐儿拉着玉格的手,泪珠子终于落下来,低声道:“玉格,大姐谢谢你。”
玉格笑着松开手,跟在大姐儿身后走到堂屋,又和多尔济一起将两人送到院门。
院门口,张满仓从马车上跳下来笑道:“大姑娘、姑爷,马车已经备好了,两位上车吧。”
大姐儿诧异的回头瞧了玉格一眼,玉格笑着点点头。
马志祥意外过后,回身对多尔济和玉格再次施礼告辞,而后转身亲自扶着大姐儿登上马车。
玉格和多尔济站在原地瞧着马车走远,得到消息赶过来的六姐儿探出脑袋只瞧见一个车尾巴,忙惊奇的问道:“玉格,你买马车啦?哇,我还没坐过马车呢!”
多尔济笑着摇了摇头,“孩子话,咱们家里哪个会赶马车?那是叫的马车。”
玉格点点头,同意多尔济的话,又伸手揉了揉六姐儿的脑袋,“等你以后嫁了人,我也回回都叫马车接送你回家。”
“哼。”六姐儿轻哼一声跑回屋。
玉格陪着多尔济慢慢走在后头。
多尔济脸上还带着醉意,瞧着玉格的神情也带着几分恍惚,什么时候起,他和玉格儿这样生疏了,生疏得两人这样单独走在一块儿,他都不知道能和她说什么。
多尔济低下头,有些伤心。
玉格笑着伸手扶住他,“天暗了,阿玛小心脚下。”
多尔济又瞧向玉格,心里没由来的又放松开来,他的儿子这样聪慧出色又孝顺体贴,他有什么好伤心。
“好孩子。”多尔济笑着拍拍玉格的手,心神一放开,脸上的醉意就更浓了。
玉格把多尔济交给陈氏,自去洗漱安睡,如今虽辛苦些,可日子总在慢慢变好,往后也会更好。
这一晚,玉格能安睡,却也有许多人睡不好觉。
昨儿连着今儿这一通事,算计的痕迹太重,是哪个在算计,又在算计什么。
往常从跳出来的官员里头,或是从事情的利弊得失上头,多少也能瞧出几分,偏偏这回参与其中的官员实在太多,竟是哪一党哪一系的都有,而好处……
大头自然是哪几个商家,其次是买了贵宾卡的人,可再然后呢,闹出这么大的事,只为图这些商家小利,实在叫人难以置信、不能心安。
第68章 、戏过了
次日一早,玉格难得能在家里悠悠闲闲的吃顿早饭,陈氏特特早早起床,整治了满满一桌丰盛的早餐。
如今多尔济的俸银俸米不用还债换钱,只管家里吃喝开销就很够用了,所以陈氏如今很舍得在吃喝上花钱,尤其是为了玉格,一大桌早餐,没有一样是昨晚的剩菜。
玉格笑着坐下,没舍得拂了陈氏的好意,要了一碗豆腐脑,又要了一碗豆浆,并一根油条、一个饺子、半个包子。
陈氏见玉格吃得多吃得香,果然高兴不已,温声和玉格絮叨起家长里短的闲话来。
“你们前儿忙的事,额娘不懂也不问了,总之你心里有分寸就行,我的玉格这样能干,额娘再放心不过了。”
玉格笑着点点头,这点事她解释了无数遍,也实在不愿说了,所以她能这样想最好。
陈氏伸手抚了抚玉格的脑袋,弯唇笑了笑,又接着道:“就是家里的事,额娘想着还是得和你说一声,你今儿可能在家里多待会儿?额娘有事想和你商量。”
陈氏说着,眼神扫过二姐儿和金姐儿。
玉格明白了,放下碗对陈氏道:“额娘,直接说吧,没事儿,个人的事儿总得自己听了,自己拿主意,往后若有不好,也能少些怨怼。”
陈氏先是道:“哪有什么不好的,额娘难道会害她们?”
说完踌躇片刻,又看向三姐儿和四姐儿几个。
话说到这个份上,众人都听明白了,二姐儿和金姐儿对视一眼,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三姐儿几个就只剩下满满的好奇了,又不好意思表态,便用眼神示意着玉格,其中六姐儿催促的眼神最是露骨。
玉格瞧得好笑不已,道:“这是迟早的事,让她们多听听多看看也是好的。”
陈氏点点头,这才说了起来,“起先咱们买了红福记的事没多少人知道,也就没什么,可家里新建了房子,却是能明眼瞧见的,为这,上门给二姐儿、和金姐儿提亲的人家就多了起来,明里暗里的打听。”
陈氏略过这个,接着道:“大姐儿出嫁,咱们陪的嫁妆丰厚,第二天,就更了不得了,家里头险些被媒婆踏破了门槛,你们姨母和舅舅们,也上门来说了几户人家。”
陈氏说着这些,原本应该是扬眉吐气的快意神情,但她却说得很平静,因为,“第三天,红福记扯进了什么贵宾卡的事情里头,我虽然不知其中详情,也不怎么明白,不过大概也知道是对红福记很不好的事。”
陈氏的神情低落下去,“那一天不少人家特特传了话来,扯了各种理由,只说两家不合适。”
玉格一时觉得好笑,人生的起起落落太快,也是不得不叫人淡定从容下来。
但再想想也没什么好笑的,婚事如此,婚姻如此,实在不值得一笑。
陈氏叹了一声,接着道:“今儿,大约又有不少媒人上门。”
“那额娘怎么看?”
陈氏沉默了一会儿,回道:“我想着先都不应,三姐儿和四姐儿今年就要选秀了,要是、等选秀结果出来了再说。”
二姐儿和金姐儿凝神听了这阵子,神情已渐渐放松下来,陈氏的打算确实是为着她们好,三姐儿和四姐儿要是中选了,她们就能攀到更高更好的婚事,也确实不用着急。
三姐儿和四姐儿对视一眼,四姐儿倒没什么,三姐儿却纠结着眼神闪躲开,她如今不想中选了,她喜欢做红福记的掌柜。
五姐儿和六姐儿还有些懵懵懂懂,不过也听明白了几分,这婚事起落中的世情人心。
玉格道:“那些先头来提亲,后头又反悔的,自然不必再考虑,额娘先瞧着前头没反悔的那些,再瞧瞧后头有什么好的没有,这事是二姐和金姐儿一辈子的大事,先瞧着,慢慢瞧,多瞧一阵子也没什么。”
陈氏忙点头道:“你说得是,是得做两手准备,万一三姐儿和四姐儿没选上,这头也不至于太匆忙。”
玉格接着道:“而且比咱们家门户低也有低的好处,心里敬畏着,总能对二姐和金姐儿客气几分。”
陈氏点头应是。
吃过早饭,不等各路媒人或亲戚邻居们上门,玉格便带着三姐儿、四姐儿、五姐儿、六姐儿准备去红福记了。
打开院门,六姐儿惊喜的发现,“哇!马车!我们今儿坐马车去红福记吗?哇哇哇!玉格你太好了!”
玉格笑着伸手推开要扑上来的六姐儿,“注意一下,有人看着呢,你和我都不小了。”
六姐儿笑嘻嘻的转头往马头处走去,好奇的想要摸马儿又害怕又舍不得离开,张满仓笑道:“六姑娘先上车吧,这是叫来的马车,玉格少爷已经吩咐我爹去买马车了,等咱们自己买了马车回来,您再慢慢看。”
六姐儿背着手转过身,两眼亮晶晶的看着玉格。
玉格却道:“别臭美,不是为了你买的,是确实要用。”
玉格说着,让着三姐儿四姐儿和五姐儿先上车,而后不等六姐儿,自己也上车了。
六姐儿也没有耍小性儿不高兴,只笑呵呵的跟过来往车上钻,怎么就不是为她买的呢,昨儿她才说了没坐过马车呢,嘻嘻,玉格儿还是和她最要好。
六姐儿只认准了这个,别的都不听。
路上,玉格和三姐儿说了马车的安排。
“我让张叔和丰年一起去买的马车,到时候让他们两先学学,再然后让丰年来红福记,换满仓去学,这样以后咱们用车、大姐回家,还有绣娘们轮休休假的时候,就方便多了。”
三姐儿点点头,又道:“昨儿和前儿红福记有事,我就让绣娘们轮流着放了两天假,只是桂花婶、我想着还得再请一个来做饭打扫的婶子,不然只桂花婶一个,连个能倒班休息的时候也没有。”
玉格笑着点头,“三姐看着安排就是。”
三姐儿闻言,嗔怪的瞥了她一眼。
贵宾卡的事情平息后,几家的生意并没有立刻好转过来,毕竟城外的饥民未散,高消费的事情总得低调着些,所以三姐儿也没急着把回家探亲的绣娘们招回来。
直到第二天下午,第二拨休假的绣娘们到了回来的时候,三姐儿才派已经驾车驾得有模有样的张丰年去外城把绣娘们接回来,顺便问问那几家里,有没有想要到红福记做饭打扫的婶子。
张满仓跑回棺材胡同传了话,张丰年又驾着马车把他送回红福记,这才往外城接人去。
因为绣娘们都定了要在红福记做二十年,城外的明叔等人也有了帮忙建房的工钱和别的收入,几个绣娘们的家人便提前进了城,找了地方安置下来,住在外城两处挨着的大杂院内。
三姐儿瞧着张丰年驾车往城外去,又看着传话回来的张满仓,心里想着……院子还是太小了,连辆马车都放不下,回回要用车,都得让人先回去传了话再驾车过来,很不方便。
“满仓你等等。”三姐儿叫住要往后院走的张满仓。
张满仓忙住脚回身,“三姑娘有什么吩咐?”
三姐儿道:“你去帮我打听打听,嗯,咱们这院子后面的胡同里头,有什么要卖院子的人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