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戈看着这一幕,好似也跟着他们一样年轻开怀了。
天真年少,真好。
王玄瑰看她眼巴巴望着,问道:“你可是也想挂?”
见他作势要往那边去,沈文戈急叫住他,说她还想去江边走一走。
两人顺着江边走了一圈,围观大家游玩,也没怎么说话,觉得有些冷了,就又折回城里去,回程的人不少,挤挤挨挨的,他便护着她登上了长安城最高的酒楼。
掌柜的一见两人面具,直接将人安排至最高的包间入坐,同时十分恭敬地上了酒菜,都没让两人点,又在王玄瑰耳边低语了几句。
沈文戈看着两人案几上满满的佳肴,说道:“这我的译费可不够。”
白兔灯和牡丹花灯就挂在墙壁上,可能连案几上随意两道菜都不够点。
王玄瑰已经十分自然又不避人地摘下了面具,露出挺拔鼻梁,眼角小痣勾人,闻言道:“不用你请,我的酒楼,平日里都是嬷嬷和蔡奴在打理。”
怪不得。
他好似忘记那个百般不愿意出府闲逛的人是自己,说道:“面具摘了吧,不会有生人进来的,我们吃饭暖和暖和再出去。”
沈文戈嗯了一声,低头摸着脑后的面具银链,摸来摸去也没找到头,链子好似被倍柠和头发绑在了一起。
王玄瑰一口鱼肉都已经夹起了,愣是没能吃到嘴中,看她半天没解下,索性落筷起身,绕至她身后。
应是倍柠也没想到沈文戈会在外解面具,怕面具掉落,所以真的将链子和头发一起盘了起来,形成了一个飞天髻。
要是想将链子抽出,只怕她的头发也要散了。
“别动。”他固定住她的脑袋,手指和她还没来得及收的手指相碰,她收了手,不再动。
他则顺利找到面具和链条的接口处,好在这里是有环的,他稍稍动作,便将面具卸了下来。
“行,快吃。”
沈文戈又嗯了一声,许是在他面前放不开的缘故,她只低头夹着面前的两道菜。
她嚼着嘴里不知名的菜,不知她对面的王玄瑰见她吃米饭,几乎都是数着粒的吃,丹凤眼都挑了起来。
伸手摇响桌旁的铃铛,过了片刻,便有博士给端上来了一个托盘,直直走向沈文戈,铜罩摘下,内里冰块环绕,赫然是用琉璃盏装的酥山。
通体雪白的酥山,闻着便有一股奶味,上面还浇着果肉泥。
是她最爱的酥山啊。
沈文戈摸着冰凉的琉璃盏,欣喜道:“这个时节都有酥山了?”
王玄瑰见她已经将勺子拿在手中了,不禁道:“是嬷嬷知道你爱吃,特意让人做的,刚才掌柜跟我说的,只此一盏,多了没有,你也别惦记去别的地方买。
嬷嬷知你有腿伤,还是避着些凉才好。”
浓郁的奶味在嘴中冲撞开来,沈文戈含着它,似是舍不得咽,她嫁给尚腾尘多年,他都不曾知晓自己爱吃的是酥山。
她只跟嬷嬷提过一嘴,便让人惦记在心上,还会嘱咐她少吃,小心腿伤。
多可笑,她的腿是为了尚腾尘冻伤的,他却从来没问过,甚至在寒冷冬日会嫌弃她泡药浴,而满身的药味儿。
“好,我只吃这一盏。”她珍惜地一口一口吃着,王玄瑰便撑头看她,手指摩挲着小痣
楼下,源源不断的人到酒楼入座,包间是早就被人订下的,来晚的人便只能在一、二楼散桌入座。
齐映雨自打跟随尚腾尘来了长安,这还是第一次同他一起出游,尚腾尘有心带她吃点好的,便进了离得最近的这家酒楼。
两人坐下不久,大家就见店中奔走的博士端着托盘上了楼,许是托盘里放了冰的缘故,冒着丝丝白烟,引得周围客人纷纷询问这是什么菜。
另外的博士快速引人入座说到:“是酥山嘞,可惜只此一份,客官不妨点些别的。”
一听酥山齐映雨当即就想到了沈文戈,略带委屈的看向尚腾尘,吸引他的注意,“尘郎,可惜就这一份,我们来晚错过了。”
尚腾尘懂得比齐映雨多,自然知道这定是店家为尊贵客人准备的,不管他们到多早,他们都吃不到的。
他安慰道:“待到了夏日,这些酒楼都会卖的,到时我买给你吃,你再看看,可还有喜欢吃的?”
问完,他也想着,沈文戈那么喜欢酥山,可惜也没能吃上。
他们二人就在一楼,一进门就能瞧见,被好友从书房拽出,让他劳逸结合的林望舒,和好友们从南市一路猜灯谜过来。
他们各自点评着自己刚才诗性大发所做的诗,一边跟着人群进了酒楼。
还不等询问博士可还有位置,林望舒就瞧见了尚腾尘和齐映雨,顿时觉得扫兴。
同友人道:“我们去别家。”
他们六人一起,确实没有可以同坐的位置,好友们跟着转身出了门。
人潮涌动,他们随着人群慢慢走着,偶尔谈论两句时政,说得最多的便是西北墨城的战事。
春闱受其影响一拖再拖,他们都猜测,策论考题也会涉及此,而林望舒作为镇远侯府的表亲,无疑更占优势。
他也没有藏私,将从表兄们那得到的消息尽数告之,他这么做,反而让友人们觉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有从家中长辈那知晓大量的抚恤金如何发放的,有知道自家也给战死的沈家军捐款的,有知道流程的,大家凑在一起,竟真将整件事情和后续工作还原了。
他们走到挂满了绳的树前,也随着大家扔红绳,其中一人高喊:“祝我们蟾宫折桂!”
“金榜题名!”
“独占鳌头!”
“快看!“
众人仰头,布满星子的天空中,一盏盏暖黄的天灯从四面八方升起,它们乘风越飘越高、越飘越远。
酒楼外人们的惊呼声此起彼伏,包间内的王玄瑰推开窗,正巧见着一个天灯,从他们眼前升空。
沈文戈拿出自己剩下的一角银子,“王爷,不如我们也去买两个天灯放吧?”
巧在此时掌柜地敲响了房门,恭敬道:“天灯都给二位准备好了,二位可想去露台一放?”
他们所在房间虽是酒楼最高的包间,却不是最高的楼层,在其之上还有一个阁楼,阁楼外有平地露台。
王玄瑰拎着牡丹花灯带着沈文戈熟门熟路拾阶而上,一上露台,便见两个天灯并排摆放。
它们与普通天灯最大不同就是,上面糊的纸上,画有各种形态憨态可掬的雪团。
沈文戈吃惊,执起一个天灯细看,三面都画有雪团,活灵活现的,是巴掌大小的样子,叼着比它头还长的鱼干,拒不松嘴。
另一个天灯上的雪团就长大些了,脖颈处还系着白色发带。
若不是与雪团每日相处的人,是绝不会画得这般传神的,她看向一旁对天灯做工嫌弃的王玄瑰,“可是王爷所画?”
王玄瑰颔首,“闲来无事,便画了几幅,本王倒是也不知,他们何时拿走这些旧画黏了天灯。”
沈文戈爱惜地摸着上面的雪团,突就觉得就这么放天上去,太可惜了些。
“左右我那多的是,有什么可惜的,你要是喜欢,我再给你画几张。”
他强硬地塞给沈文戈一只毛笔,并从她手中抢走了那只画着幼猫的天灯,给了她长大的雪团。
沈文戈将头抵在天灯上,侧着脸闭眸,嘴角扬起弧度,险些笑出声,就知道,他也觉得雪团现在胖得,都不如小时候好看了。
王玄瑰微恼:“快写。”
“好。”
她执起毛笔,想了片刻,一笔一划在天灯空白那面写了几个字,待她刚收笔,一旁的王玄瑰便追问:“写得什么?”
捧着天灯转了个圈,她说:“王爷先告诉我,你写了什么?”
“本王还没写呢,啰嗦,给本王看看,”王玄瑰抓走天灯,一瞧嗤笑一声,“你管得也太宽了些。”
沈文戈接过他塞回怀中的天灯,念道:“惟愿山河海宴。”
天下太平,再无战事。
她不用为任何一个人再送葬一次。
待回神,王玄瑰已经写完了自己的天灯,他道:“你的愿望太大了,本王帮你许一个,愿七娘兄姊,平安无恙。”
眼眶骤湿,她猛地仰头看他,万千天灯之下,他眸中仿若星光熠熠,容颜显露俊美非凡,偷藏起来的心乱了。
(第二卷 终)
作者有话说:
说,是谁想出的在面具上挂铃铛的,妙哉!酥山等同于现在的冰淇凌。
【我来了,今天炖了牛骨头吃,嗯~太香了太香了,为了解腻,我还造了半个红心火龙果,美哉美哉。不负责任的说,明天中午12点可能、可能有一章作收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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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他娶新妇
【作收加更】他金榜题名,他打翻了醋坛子
“中了!中了!贡院公布排名了。”
“第一!状元!”
似是有声音从四面八方扰来, 王玄瑰伸手摸着被他踹到床里侧的薄被,没能摸到,只摸到了软乎乎、毛绒绒的雪团。
雪团伸爪按住他乱动的手, 而后顺着他的胳膊跑到他胸膛之上, 在其上踩了起来,边踩还要边嗅闻一下。
外面“霹雳吧啦”的鞭炮声响起, 惊到雪团,它“喵呜”一声, 重重踩着王玄瑰的胸膛跳下床榻。
王玄瑰闷哼一声,熟练到可怜地随便拂过自己胸膛,转身趴了下去,拿软枕盖住了自己的头,狠狠堵住耳。
堵耳效果并不明显, 只听屋内雪团上蹿下跳,蔡奴跟在它后面, 防止它将瓷瓶扫下。
在好不容易停歇下来的鞭炮声再次响起时, 他忍无可忍坐了起来。
睡乱的头发从脸颊两侧垂下,他恶狠狠抓着手中软枕,“他镇远侯府又做什么?”
雪团不让蔡奴抱,听见他的声音跑了回来,挤走软枕, 窝在怀中喵喵喵喵的叫个不停,好似在抱怨外面鞭炮声吓到它了。
他克制着身上的怒气,给雪团顺毛,“你也觉得烦是不是?”
“喵喵喵!”
王玄瑰另一只手痛苦地按住没睡好引发疼痛的头, 再一次感慨圣上到底哪来的好精神。
拉着他泡了半宿汤池, 念叨着要组织一次进攻, 攻打燕息,几乎没睡一个时辰,还能生龙活虎去上早朝,他自己回来之后精神到天亮,才刚刚睡下不久,又被吵醒。
已经快到晌午了,雪团都跟着王玄瑰睡了个回笼觉,想来回去要闹七娘了,蔡奴走了过来,给他热巾敷面,打理好长发,才道:“阿郎干脆别睡了,省得晚上又睡不着。”
王玄瑰不乐意,他斜睨着蔡奴,蔡奴不为所动,直接替他将衣裳都穿好了,又给上了膳,才道:“今日镇远侯府家的表郎君高中,指不定要怎么热闹,阿郎定会被反复吵醒。”
听见自己没有好觉睡了,他脸上的神色全部消失,他素来觉浅,按理王府占地面积大,与镇远侯府虽相邻,却也有树林小湖隔着,除了汤池房离得最近,不应该觉得吵闹。
可架不住他是一有点动静都能被惊醒的,更何况镇远侯府的声音一起,就穿透力极强。
听,他们家回来的几个郎君,正吵着说什么榜下捉婿可不行,闹着要去寻林望舒。
他揉着额头,认了。
镇远侯府上下喜气洋洋,钟叔在府门外扬着铜板,“大家都沾沾喜气!”
百姓们高兴的哄抢,“了不得,状元郎嘞。”
五郎和六郎已经骑马去寻林望舒了,本次春闱策论一题果真让议墨城一战,言之有物又贴合实际的策论自然能脱颖而出。
林望舒与好友们借此纷纷榜上有名,更厉害的是,他与另一个友人,一个是状元,一个是榜眼,岂不让人恭贺。
尤其两人青年才俊,丰神俊逸,又尚未娶妻,可谓是贡院刚张贴大榜,就有人盯住了二人,若非沈家奴仆相护,只怕两人就真的要给抢走成亲了!
贡院这边闹哄哄的,将金吾卫都给招了来,正值尚滕尘当差,他们几个金吾卫疏散人群,尚滕尘则让沈家奴仆赶紧回去报信。
最后是五郎与六郎赶来,一人一个拎上马,才得以摆脱他们。
等大家看到林望舒的时候,他身上的斗篷早不知被谁扯了去,头发也散了,就连鞋都掉了一只,哭笑不得被人接进府,寻了一身干净的新衣裳给他换上。
沈文戈要去寻母亲,路上遇见林望舒,一见他,就忍不住用汗巾捂着嘴笑弯了眸,林望舒无奈:“表妹。”
“好了好了,我不笑了,状元郎,母亲等你多时了。”
林望舒跟在沈文戈身后,一前一后迈入屋,两人容颜出众,气氛融洽,一人笑着,一人包容看着。
陆慕凝见此,就仿佛瞧见了女儿带着女婿归家的样子,不禁起了些心思。
问着林望舒试题都有些什么,又是怎么答的,嘱咐他给江南家中去信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这才问他接下来的打算,是回江南祭祖,还是再在长安待些时日。
林望舒早就想好了,当下道:“我与友人协商,均认为今年春闱本就晚了些,我们便不等了,再去参加一次吏部组织的书判拔萃或是博学宏词,若是顺利通过,可以直接授官。”
“这个好,”陆慕凝表示肯定,又问,“你打算参加哪个?”
只听两场考试的名字便知,一个跟地方判案有关,一个似是草拟文书,端看他如何选了。
陶梁官场规矩,非地方重臣出身,懂治理之责,不得入六部成尚书,若想高升,自然还是外放的好
林望舒自也有青云志,他掀起眼睫扫了一眼,跟没事人一般,等着他回答的沈文戈,这才道:“我是想参加书判拔萃的,但我从未接触过判案,传信给家中询问只怕来不及,心中也是没有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