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若让白玉收拾摊位，自己则是去了旁边卖汤饼的王大娘那里。
听说了昨夜的事情，王大娘心里也才出来几分，又想到当时是自己告诉周麻子白若若赚了很多银子的事情，那个赌徒才会心生歹念，跑到白若若的家里去。说来说去，还是怪自己口风不严。
见到白若若往自己这边的方向过来，王大娘便往那边躲闪了一下，避免和她打照面。却没想到白若若竟然几步走了上来，主动跟她说起话来：“王大娘好。”
王大娘只能略带无奈地转过头来，说道：“白小娘子怎么有功夫过来了。”
白若若手里拿着一个食盒，递给了王大娘：“前几日生意忙，一直没有时间来找大娘您。我昨日在家里做了鱼肉花糕，知道您喜欢吃鱼肉，所以送过来给您尝尝。”
王大娘心里虽然很是惭愧，可是还是不忍心就这么错过白若若的手艺，还是接了过来。白若若看她把糕接过，还没等她开口，自己就主动地福了一福。
“自从我来这里做生意之后，大娘帮了我不少。我和大娘如同一家人一般。大娘如今何须如此见外。”
王大娘垂了垂手，忍不住说道：“白小娘子，那日的事情，是......”
白若若率先说道：“那日的事情，我并未放在心上，大娘您也无需介意。您性情直断爽利，有时候说话不防头，这我还能不知道吗？”
她又坐了下来，倒上一杯茶水，继续道：“大娘也知道，我一个孤女，在蜀州城不容易。只想赚些银钱糊口，不想惹麻烦。大娘您在蜀州城生活了这么久，懂得的东西认识的人都比我多，还请大娘以后把我当成亲妹子，有什么事情，大娘能照顾我一二，我就感激不尽了。”
王大娘擦了擦额角，竟然十分感慨地说道：“想不到白小娘子竟然有这样胸襟。怪不得能赚到银钱。你放心，以后你的事儿，我一定守口如瓶，不会告诉别人，以后，你有什么事儿。你尽管来找我。”
白若若认真地点了点头。
和王大娘解开了心结之后，白若若收了摊。船老大派人过来，说张娘子的身孕已经十分稳定，现下厨娘们已经学会了白若若教给她们的手艺，不用再去了。船老大还特意送了十个银饼过来，作为给白若若的谢礼。
白若若心下已经了然，看来船老大的娘子身孕没了什么问题，就已经和她划清了界限，不会让她再去了。
蜀州城里的人对她的议论，白若若也知道一些。无非就是看不起她曾经是世家女子，死了丈夫，为了生活，竟然自甘堕落成为商贾之人。在重农抑商的古代，望门寡做生意，当然被人瞧不起。
近来摆摊，想要跟她毛手毛脚的人也越来越多，寡妇门前是非多这句话也不是白说的。
午饭之后，白若若看着桌上的银饼，陷入了沉思。
现在既然已经有了银钱，为何不能干脆盘个店铺下来，自己有个门面做生意，干脆在官府入了商籍交了税，跟商会的行长打个招呼打点下来之后，自己以后做生意有人庇护，西市那里还有不少官差巡查，自己也能少了摆摊的这些麻烦事儿。
既然想到就开始。白若若很快开始动手准备盘铺子的事儿了。
吃过了午食，白若若对白玉说：“你睡一觉吧，下午我们去西市看看铺子。”
没想到白玉竟然比白若若还惊讶，一下子就坐了起来：“掌柜的！我们要出去盘铺子了！”
白若若奇怪道：“你怎么这么高兴？”
白玉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但是却不想再白若若撒谎，只能诚实道：“我爹娘活着的时候，总想着盘一个铺子好好过生活来的，可就是没银子，所以......”
白若若神色微动，缓慢地坐在了白玉身边，爱怜地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宽慰道：“别难过，我们现在也有铺子了。对了，咱们两个都姓白，你以后别叫我掌柜的了，叫我姐姐就行。”
招弟伸出还带着伤疤的手，双手交叠握在了一起，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不过，那声姐姐还是没有叫出口。
白若若也不急，总归以后相处的时间还多。午后，两人结伴去了西市。想象中的情景和现实的情况一点都不一样。
偌大个西市，铺子全都被租了出去。琳琅满目的店铺，卖什么的都有。有果子行，椒笋行，断货行，还有丝绸行，印刷家，饮子药家。两个人找了一圈，发现只有最西面的偏僻位置，临近放生池的地方，有个男子坐在铺子门口，在等人。
白若若上前问了价格。那男人伸出了两根手指。
“要二十两银子吗？”
“我说的是黄金。”
第十三章
白若若看了看四周，上前说道：“这位大哥，您看看，你这店位位置不好，紧挨着放生池而且旁边又没有什么人，其他的店铺也都租出去了，只剩下您一家，一时半会也盘不出去，还不如便宜点给我。”
没想到那个店主的语气却十分强硬：“小娘子，你也不用跟我说这些。我这铺子就是二十两黄金概不赊欠，你若是不买呢,就趁早离了我这里，若是想买呢，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其他的话，小娘子您实在是不必说了。”
还没等白若若开口讲话，白玉先忍不住了：“你这是在说什么，我们......”
白若若伸手拉住她，对她说道：“别说了，我的头有些晕，我们去附近的铺子买点饮子药来喝。”
白玉倒是很听白若若的话，跟着她去了街对面的饮子药铺。两人找了靠窗的位置，一并坐下来。这还是白若若第一次来饮子药铺，不免有些新奇。古代人注重食疗，一年四季都有不同的食疗，饮子药就是其中的食疗方法之一。
春季养肝，适宜食甘。有关门草茉莉花饮子。白若若要了两杯，自己和白玉一人一杯，然后打开窗子，一面看着外面的风景，一面喝饮子药。这饮子药带着几丝甘甜的味道，还有茉莉花的清香。入口回甘，带着草药的特殊香味。虽然也是好喝的中药，但能够同时兼顾疗效和味道，确实不容易。
已经到了午饭时间，白若若喝了一小口饮子药，一面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不远处传来了驼铃的阵阵声响，十来只骆驼缓慢地走过来，还跟着一队胡商。他们停在对面那间铺子的不远处，十几二十个人坐在那里，然后拿出了自己的午食，一种类似于饼状的食物。
白玉也看到了这对胡商。蜀州就不乏这些胡商的身影。这些年蜀州人民也都习惯了。只是白若若正在无比认真地看着那一队胡商，好像那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似的。
正在白玉打算询问一下白若若为什么这样的时候，对方却忽然拉起了她走出了饮子店。
白若若回到家，把自己这段时间积攒的全部银两都拿了出来，全部道钱庄换了金子，不多不少，正好二十两黄金。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白若若就换好了钱，到了西市的那家店铺去，把全部的二十两黄金交给了店主。
那男人倒是很奇怪，说实话，二十两黄金的价格，在这个位置，他开的确实有些高了，这也是他的铺子这么久都没有卖出去的原因。
看到自己交出去的十二两黄金，好像害怕她反悔似的，男人立刻想接了过来，看到白若若往回收的手，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接急切，他只是笑着说：“小娘子好生爽快。”
白若若笑着说道：“您别急，等到官府过了房契和地契之后，二十两黄金我自然会交给您，一分不少。”
男人手里摇着蒲扇：“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直到换好了房契和地契，男人说着生意兴隆离开之后，白玉还没有反应过来。
相反，白若若倒是表现的十分欣喜。她拿了钥匙开门，然后开始收拾店铺了。一眼看到铺子里面的情况，白玉更是觉得眼晕。铺子倒是挺大，里面摆放着十张桌子，但都已经很破旧，看上去马上就要更换新的。旁边还有一个稍微新一点的榆木柜台，但和那些稍微体面一点的铺子比起来丽嘉，也是比不了了。
粗粗一看已经有了这么多问题，细细看过去，就更加触目惊心了。地上是坑坑洼洼的土地，墙角上除了蜘蛛网还有陈年老油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清理玩。
这个铺子里面，除了这些东西，再无其他。但是却没有看到一样，白若若十分高兴地打了一盆水，开始收拾铺子和柜台。看着她忙碌的样子，白玉走进了铺子，对她说：“你受骗了，这铺子根本不值二十两黄金。”
白若若看上去毫不惊讶，她一面擦着柜台，一面说：“妹妹，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一开始我也觉得买来亏，所以没有买，但是中午喝饮子药的时候我却发现，这里还有比金子更值钱的东西。”
白玉想不明白，歪了歪头问道：“什么啊！”
“就是门口那些胡商。”白若若说道。
白玉苦笑了一声。跟着白若若几日，她一直都觉得她是个很聪明的人。但是今天看起来，她确实有点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不行，她绝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白若若这么被人蒙骗了。
白玉跑到柜台前，十分认真地劝说她：“掌柜的，我劝你还是感觉找那个男的把铺子还回去吧。这里赚不到银钱的。就连我都知道，那些胡商和波斯人穷的不行，哪里会能舍出银子来吃饭。”
白若若笑着回道：“这就错了。那些胡商和波斯人，眼下看起来确实没有什么银钱。但是他们带来的很多货物可都是时鲜的，中原地区没见过的。现在很多人不买是因为没见过这些东西，所以不敢买。但这可不能证明他们卖的东西就不够好。等到过段时间城里的人们知道了，自己买他们东西的人就多了。买东西的人多了，这些胡商不久有钱到我们的食肆来吃饭了吗？”
说完之后，白玉的手上就被白若若甩过来了一块抹布：“行了，别发呆了，赶紧干活。”
虽然还是将信将疑，但是白玉还是听话地拿起了抹布，开始干活了。她一面干活一面问：“我们要做食肆吗？”
白若若点头：“对，我们要做食肆，明天就开张。”
尝过白若若的手艺，白玉也觉得她做的东西确实又新奇又好吃，大概也不会缺客人。她问道：“还是做你的包子和烤饼吗？”
白若若一面干活一面说道：“不了。我们从早食开始做，一直做到暮食，再加几味点心。”
“这么多的活儿，你一个人做的完吗？”
白若若擦着柜台，莹白的小脸上，一双鹿儿眼极其明显。她的眼神带着几分欣喜，也充满着对新生活的向往。她一面擦着柜台一面说道：“还要再买点东西，把食肆里面的东西修一下，只怕银子不是很宽裕了。只能我们两个辛苦些，等到有了余钱，就能雇人了。”
两个人忙活了一天。第二天一早，白若若的食肆就正式开张了。
因为资金已经比较紧缺，没有余下的钱再去买些什么别的东西了。清晨，白若若把包子蒸上了锅，又做了烤饼，把院子里面腌好了的小菜搬了出来。
白若若搬了地方。在各种讯息都不发达的古代，很多人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所以在刚刚开业的半个时辰，连一个客人都没有。
白玉心情非常复杂地看着她。没想到白若若却像是没事儿人一样，非常安静地清洗大米，又拿出了一条新鲜的鲶鱼来。白玉忍不住问道：“你要做什么？”
“鱼片粥。”
在做美食up主之前，白若若在厨师学校学过两年。当时练习刀工很重要的方法就是整鱼脱骨。其实现代常规的鱼片粥一般用的都是巴沙鱼，因为巴沙鱼没有骨头，可以让大家在喝鱼片粥的时候更加省力，不过现在并没有巴沙鱼，鲶鱼只有一根骨头，是做鱼片粥最好的替代品。
而且，鲶鱼也是用其他小鱼作为自己的食物，比起草鱼和鲤鱼，肉质更加细腻鲜美。因为有了两年的训练，白若若可以用简单的刀具给整条鱼进行脱骨。不一会儿的功夫，一条鲶鱼就完成整条鱼的扆崋脱骨。
而那根鱼骨头也没有被浪费，被白若若放在了旁边，准备下次熬高汤的时候再用。去除完了骨头之后，白若若小心地把鱼皮切掉，然后把鱼片切成同样大小的鱼片，用黄酒和生姜腌上。
大米放在锅里，煮沸煮烂之后，放入鱼片，大米的醇香和鱼肉的清香融合在一块，快要出锅的时候，放在一些葱花，莹白配翠绿，看起来很有食欲。
鱼片粥做好之后，白若若给白玉盛了一碗。店里还是没有客人，白玉没有食欲，完全不想吃。不过白若若却十分坚持：“上午有的忙呢，不吃点东西怎么行？”
虽然心里并不是这么想，但是白玉也不想让白若若拿过，就把粥接了过来。
白若若笑了一下，自己也盛了一碗粥，又从缸里弄了一碗酸豆角和清腌马兰头，两个人就着桌子吃起了早饭来。
白玉想着，今天一整天怕是连一个客人都没有了。不过，鱼片粥倒是很好吃，鱼片细腻柔软，大米带着鱼香，味道层次丰富，很是爽口暖胃，做早饭是再合适不过。
两人的早饭吃过一半，门口响起了一阵声音。白玉放下筷子走出去，发现门口站着将近十个人。带头的是个官差，问道：“小哥，白小娘子家的食肆是不是在这里。”
白玉十分惊讶，连连点头把人往里面迎接。进屋之后，发现桌上的东西早已经被白若若收拾干净，而她自己已经招呼起客人来：“来人是官爷苏五吗？”
苏五进了食肆，坐下来，十分熟络地说道：“白小娘子，怎么开了新的食肆还不告诉我们，还是王大娘告知，我们才过来的。”
食肆里面的十张桌子已经快要被坐满，全是之前就经常在白若若的摊位上吃饭的客人们。自然，客人们的目光都放在了那一锅放在小火炉子上面的鱼片粥上。
白若若的心情看上去也很好，给来这里的每一位客人都盛了一碗鱼片粥，然后说：“今日小店第一日开张，感谢各位大老远的赶来，这是今早新熬的鱼片粥，送给大家尝尝。”
“白小娘子的手艺可是不容错过。”
白若若亲自把粥都盛出来，放在每一个人的桌子上。众人立刻拿起筷子品尝了起来，苏五率先夸赞道：“鱼肉香滑，米粒软糯，而且这鱼肉一根骨头都没有，白小娘子，你是怎么做出来的。”
“儿在家的时候，跟父亲学过给鱼肉脱骨的手艺，所以知道怎么能吃到没有骨头的鱼肉。”
等到各位客人都吃的差不多了，白若若补充道：“各位客官，小店也会做午食和暮食，各位若是有空的话，能赏脸过来那就是再好不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