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当然,我老板的帅气可不是夸出来的。”
他眉飞色舞,抬起下巴:“听听。”
“……”
瞥一眼他恣意傲慢,悠然自得的神情。
苏弥脑海里浮出黎映寒那一句:吃过满汉全席谁还吃大白菜啊?
她冷不丁问他:“大白菜好吃吗?”
谢潇言:“不合口味,怎么了?”
咬了咬牙,苏弥说:“禽兽。”
“?”
“没什么,就是想骂骂你。别还嘴。”
他愣了下,失笑:“我是你的出气筒是吧?”
“你当然是。”
“我这个人呢,还是蛮小肚鸡肠的。所以我就此决定,以后你骂我一次,我就记一次仇。”
她警觉地睁开眼:“你想怎么样?”
谢潇言轻笑着,觉得有些事不宜在这说,于是卖了关子,但对他的“打击报复”之策一脸势在必得,转而问她:“跟黎映寒打听我什么了?”
苏弥:“……”消息流通之快。
她说:“就问问你的风流韵事。”
谢潇言不以为意,语气玩味:“怎么说的?我也想听听我的风流韵事。”
她本来也没想着一而再再而三提,他自己往枪口上撞,苏弥干脆问:“就是蛮好奇,你跟那个女生有没有告白啊?”
他还没答,她又问道:“还是抛抛媚眼就把人家睡了?”
对她的措辞感到好笑,谢潇言答:“没有睡,也没有告白。”
“为什么呢?”
他想了想,笑意变浅,语气跟着也有那么几分正经:“因为是白月光啊。”
苏弥眉头蹙得更紧了。
白月光?这个词有点过分了吧……
听得她有点心烦,懒得再问,下一秒就把耳机戴上,别开眼去。
谢潇言神色渐敛,看她凝重的侧脸。
为什么呢?
其实也发生过许多,心事快要跑到嘴边的时刻。
比如那天下午。
谢潇言打完球在教学楼底下等苏弥,等了半天没见她人,那天也不是她做值日,他回到教室,看见班上只剩她一个人,苏弥闷闷不乐坐在位置上,捏着笔写字。
他拎了张凳子,在她座位旁的过道大喇喇地坐下,问她:“怎么回事儿?”
苏弥低落的心情写在脸上,但见到他,还是生硬地挤出一点友好的笑意,对他说:“你先回去吧,我今天想晚一点走。”
他没走,反而说:“有不痛快就说,没什么问题是我解决不了的,没什么事是我办不到的。”
她低着头,好半天,憋出来一句:“爸爸妈妈吵架了,要闹离婚。”
谢潇言也默了默,问她:“因为这个?”
苏弥点头。
他后仰在别人桌侧的坐姿,更换到托住腮在她桌前,似笑非笑说:“虽然我没有妈妈,不过呢——”
苏弥怔怔地抬起眸。
谢潇言笑起来,弯着眼睛看她,忽而口气一变:“哎,你有没有觉得我讲这句话的时候,你就已经赢了?”
苏弥微微诧异,一脸百感交集,要哭不哭的样子,好一会儿她调整好情绪,压下去的嘴角又慢慢收回,低低地问他:“你伤不伤心啊?”
“说不伤心你信吗?”
她忽然伸出手,将手掌心贴在他的心口,隔着校服和内衬,煞有其事地按压旋转了两下,傻里傻气地说了句:“那我给你揉揉。”
揉揉就不疼了,是真的不疼了。
所有的蜜意攒聚在她的手心,在那个四下无人的教室里,夕阳都那么恰到好处地烘托气氛。
那一刻他好想吻她。
然而苏弥给他揉好了心脏,眼里盈了一点水液,声音轻柔地说:“谢潇言,我真想永远跟你做好朋友。”
他脱口而出:“可是我不想。”
她稍稍一滞,刚才的温情荡然无存,苏弥皱着眉教训他:“你应该说一句我也想啊,然后我们就在这里当场拜把子,义结金兰!非要说煞风景的话,好讨厌,冷战一天!”
苏弥说完,别扭地挪开脸去,托着腮不理人。给他留一个后脑勺的样子幼稚死了。
“有没有可能……”
这句话还有另一种意思?
谢潇言看着她的后脑,视线很快越过苏弥,定格在她另一侧窗口上的一束玫瑰上。
“哪儿的花?”他挺惊喜地夺过去,无赖地说,“归我了。”
她说:“你要就拿去吧。是隔壁班的xx送的,我今天好尴尬,早读课下课我在拖地,他突然拎着这个花跑过来告白,让我当他女朋友。太可怕了,我当时愣在那里好久不知道怎么回,哎,估计我以后看到他都要绕道了。”
谢潇言抚着花瓣的手顿住。
沉默许久,苏弥看一眼他:“你怎么不说话?”
花他没拿走,被搁在了桌上,孤孤零零的样子。
谢潇言笑了下,站起来敛眸看她说:“绕道可以啊,我给你打掩护。以后他走到哪儿我就给你通风报信,不让你碰见,可以?”
苏弥嘀咕说:“算你还有点良心。”
明明笑着,心脏却一丝一缕在抽痛。
他很贪心,不想做朋友。但他没有办法,只能做朋友。
否则最后那一点温存也会很快从掌心流逝,到那时他就真的什么也抓不住了。
……
到了酒店门口,看苏弥没什么精气神,不知道是为他哪句话耿耿于怀。
谢潇言抬手轻碰了一下她的耳垂:“骗你呢。”
苏弥瞪过来一眼。
他笑说:“别吃飞醋了,哥现在白月光只有你,行不行?”
苏弥微笑:“随便你,爱谁谁。关我什么事?”
她下车,把车门摔得震天响。
第45章
◎往日秘密◎
45.
谢潇言看着她头也不回的身影,他稍稍扬起下颌,不明所以地觑着她:“什么意思啊苏弥,车都被你抡散了。”
她顿住步子,回过头来,腮帮还气得鼓鼓:“所以呢,我要给你的车道歉吗?”
声音很轻细,怨气倒是重得不行。
陈柏丛从车上下来,也看向苏弥,没搞懂状况。谢潇言看他一眼,问:“她什么意思?”
陈柏丛摸摸下巴揣摩:“我觉得可能是,她……不想给你的车道歉?”
谢潇言用孺子不可教也的眼神看着他,笑一声:“榆木脑袋。”
又抬手敲一敲他的榆木脑袋,挖苦道:“你这样怎么找老婆?”
陈柏丛愣了一愣,抓抓头发没想明白怎么就被数落了。又看一眼谢潇言闲庭悠步的背影已经走远,速速跟过去。
谢潇言走到电梯口时,两架电梯恰好同时降落。
苏弥对侧后方的来人视而不见,闷头往里面走。
等电梯的人不多,谢潇言给陈柏丛使了个眼色,陈柏丛得令,眼疾手快把其余几个人往另一个电梯厢揽——“来来,这边空,大家往这儿走。”
谢潇言款步跟在苏弥后面进去。
只有二人的空旷电梯,门缓缓阖上,他背对着门站,松弛着双腿,稍稍偏着头,似笑非笑打量她:“不是吧,真生气?”
苏弥装大度,挤出一点悦色,但笑不及眼底,声音语调还是明显从咬紧的齿缝里流出来:“怎么可能,我开心的很,劝你别来扫兴。”
这么说着,脸色却是青的。小姐脾气犯起来,还怪难哄的。谢潇言勾唇轻笑,又见她没什么攻击性,得寸进尺迈进一步,将苏弥看前方的视野整个罩住。
“故意气你的,上当了这不是?”
苏弥将信将疑地瞄他一眼。一个嘴欠、悠闲,吊儿郎当的人,嘴里讲的多半都是好话,眼里装的永远都是柔情。
骗她的?气她的?哪句真哪句假?苏弥根本拿不定主意,她还当真狐疑问了句:“真的假的啊?”
“真的,根本就没这么号人。”
谢潇言接着用嘲弄的语气说:“你也是,怎么那么容易掉进男人的陷阱?”
她怒目而视:“谁叫你那么坏?”
“不喜欢我坏?”
“……”
“给你咬一口,别愁眉苦脸了。”
谢潇言说着,插在裤兜里的手抬起来,送到她眼前。真给她发泄机会。
苏弥也没客气,一口咬住他虎口的位置。总算有点解气,但没料到一抬眸对上他笑意微澜的眼,她先蹙起眉,瞧一瞧他白皙的手背上慢慢浮肿起来的齿痕,清晰深刻,但又丝毫伤不到他的样子,她讶异说:“你怎么不喊疼?”
谢潇言还能笑得出来:“不疼啊,软绵绵一下,牙口跟小猫似的。”
真是谢谢他,她又成功地被气到了。
她牙都疼,他手不疼?!
他笑着,一只手扣住她的后脑勺,松松地将人带到身前,把她脑袋按到一边肩侧,好言好地安抚道:“不瞪我了乖乖。一会儿好好吃饭,今天我做东,你得给我把本吃回来,知不知道?”
见他态度还算可以,苏弥正要点头说行,转念又想到什么,睚眦必究道:“我只吃你不吃的白菜。”
什么白菜不白菜?
谢潇言一头雾水,也不知道碎嘴的黎映寒跟她说了什么,摊子留给他收拾也就罢了,也不说清楚该从哪儿下手。
很快,叮一声,电梯到了顶层餐厅。
门敞ʝƨɢℓℓ开一瞬,外边热闹的人声流了进来。苏弥本被迫侧靠在他身上,见状赶紧把谢潇言推开,只不过反应动作过于强烈,反而吸引了几双视线看过来。
好像是剧组的演员。
在一群够着脑袋来看热闹的演员中间,苏弥认出了立刻闪开眼神的樊嘉玉。
出了电梯,苏弥走在前面,给谢潇言留了一个“我不认识你”的冷酷后脑。
她步伐很快,跟进那几个女演员中间,走到樊嘉玉身侧,苏弥很自来熟地问了句:“你们的剧什么时候上?”
“啊?”女生诧异地抬眼看她,在确定是不是跟自己说话。
苏弥也看向她薄薄的眼皮,又问一遍:“剧什么时候上。”
小姑娘有点怯怯在闪躲,只看她一眼,视线又迅速压下去:“应该、应该是下半年吧。还没有送审呢。”
苏弥会对这个女孩有印象,之前电视剧官宣的时候去看过她的微博,就顺势滑了下去多留意了会儿,微博主页的文字和画风是很浓烈的文青调调。
一是觉得她拍照很好看,二是她的气质在演员这一群体里很独树一帜,苏弥就关注了她一段时间。
没想到本人居然这么腼腆。
苏弥不太知道怎么亲近这样沉默的女孩,于是想法子夸了她一下:“你拍照片很好看哎。”
樊嘉玉的眸子里果然挤出一点受宠若惊的笑意,但淡淡的,被尽可能压制着,她抿了抿唇,害羞地说:“谢谢。”
谢潇言远远看见苏弥在演员这一桌坐下,他给她眼神示意,问要不要过来?苏弥也给他眼神示意:走开。
她残酷地碾碎了他秀恩爱的梦。谢潇言站在桌前环视一圈一个比一个殷勤的乙方,最终也犹豫一番,没强行让苏弥过来。
只不过人是坐那桌了,眼睛却长在了这桌。
苏弥坐这桌,余光又总往旁边瞄。
她想要坐定,但耳朵是听不懂拒绝的。越是想着不要看他、不要想他。思绪就越是不受控地飞过去。
咬了口菜,苏弥愤愤地嚼,使出吃奶的劲,嚼碎某人的白月光!
樊嘉玉在她身侧,她很沉闷,也一直在吃东西,歇下来就玩会儿手机,很少跟旁边机灵的女孩子们打趣,有也只是生硬地接几句茬。十几分钟过去,就偷偷和苏弥评价过两三句菜品的口味。
苏弥倒是受了好几杯敬酒,大家都心知肚明,她的身份很难低调。有人特地过来想跟她认识,跟她碰杯说:“谢太好,有机会认识一下。”
苏弥礼貌地微笑回应:“我叫苏弥。”
酒过三巡,恍惚间,听见旁边人开口讲了句什么,那一道浅薄的声音像是飘在这热闹的尘寰之外,淡雅而平和:“我们是一个学校的。”
苏弥一愣:“什么?”她指指自己,“是说我吗?”
“嗯,你是三中的学姐。”
她惊讶道:“真的吗?你也是三中的?怪不得我觉得你很眼熟!”
樊嘉玉点点头,微微笑说:“是真的,有一次元旦晚会我表演跳舞,你的节目在我后面一个,我的裙子被踩脏了,是你帮我擦干净。”
虽然苏弥不太记得这件事了,但樊嘉玉的脸确实让她有熟悉感,且她又讲得那么真诚,眼睛炯亮看着苏弥,好像是鼓足了很大勇气才将这段往事翻回来讲。
一定不是杜撰的细节。
可惜很惭愧,她是真的没有印象。
在对方略一迟钝后,樊嘉玉又在给双方台阶下似的迅速接话:“如果你想拍照,我可以给你拍。”
苏弥:“好啊,那加个联系方式吧?”
微信加上,苏弥才知道她就是那个给谢潇言新年祝福的“嘉鱼”。
那时他还忘了回复人家消息,见小姑娘平静又内向的样子,苏弥更觉得他可恶了。
苏弥问她:“你有没有出过摄影作品集啊什么的?”
樊嘉玉讷讷地摇头,自嘲地一笑说:“我还没有到那个水平呢,可能会被人家说割粉丝韭菜吧——不过我有自己建了一个博客,里面存了这些年我拍照片,也有在学校里拍的,你想看的话可以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