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团粘稠恶臭的黑影!
“这他妈是什么玩意儿?”
它幻化成人形,全身上下裹着黏液,滴滴答答地在往下流,外界光渗入,照亮满地的鲜红。
是血!
它手里举着一把巨大的斧头,破风声起,斧头从高处猛然落下,正要朝两人劈下!
祁宵月视线触及,似瞬间意识到了什么,眸子骤缩。
她反应迅速地念了句话,反手一附,手心直对那尖锐的刃,后脚抵住,身向后倾,硬生生抗下这一击!
黑气与金光碰撞,刺耳的轰鸣声震响。
对侧,门被破开,曾静白和应念冲出来。
祁宵月还挡着这股猛劲,看到两人直往这里疾冲,神色更为僵硬,她猛然大声喊:“站住!别过来!”
“曾静白!快带应念走!”
“什么?”刚要上前帮忙的曾静白脚步一顿。
黑影似乎听到声音,硕大的头颅拧了拧,往斜后方转。
祁宵月眉目凛冽,带着凶气,她左手微绕,数道金线飞出,直往那高大的黑影的颈处缠去,直接扯着它的脑袋重又面向自己。
“快走!”她声音仿若要撕裂:“这是鬼王级别的怨鬼,你们打不过,快跑!”
她回头,朝原地抽着符纸的夏寄纤吼:“你也跳窗逃,快离开这儿!”
夏寄纤在祁宵月身后,手里叠起的符纸似有生命地乱颤,想要挣脱束缚。
她表情还有些愣,失声叫道:“祁宵月!你疯了!你想自己对付这玩意儿?你不要命了?!”
“我让你快跑!听不懂话吗!”
祁宵月唇一咧,凶气更甚。磅礴的威压骤然从她瘦弱的身上迸发出来!夏寄纤被这威压冲得一趔趄,惊惧色起。
而这股撕破沉寂的威压并没散发太远,而是化作柄柄刀剑,直往那黑影身上刺去。
可纵使大力罩顶,那黑影却也仅仅只动了下身子,毫发无损。
“夏寄纤,你还在磨蹭什么,快走!”祁宵月眼中似有火光在熊熊燃烧,眼角似利刃,直接剐着人。
夏寄纤被她吓了一跳,情不自禁后退一步。
曾静白在走廊,与在风波中心的祁宵月对视一眼,两人皆从对方眼里读出了什么,曾静白突地朝屋内的夏寄纤喊:“夏寄纤!听她的,快跳窗!我和应念在外面接应你!”
说罢,她拽着应念的手腕,加快速度逃离这里。
夏寄纤咬牙,意识到自己在这里好像也只能添乱,于是抬臂猛地往身后落地窗一挥!
“砰!”
玻璃炸碎,碎片爆炸式地四处飞溅!寒风见缝插针地灌入,吹起两人的头发!
她毫不犹豫地冲过去,对着那破开的大洞,纵身跳下!
身影乘风而起,只一刹,便消匿在窗外,可还有声音从下方传过来:“祁宵月!别死了!”
祁宵月顶着这怪物的攻击,听见声,一扯嘴角。
她双眸乍亮,红得妖冶的光从眼底深处浮上来,四处重归于静,周边玻璃碎片,门屑散了一地,满目狼藉。
黑影好像只针对着她一人,铺天盖地的阴气弥漫在整座楼内。
墙上,床上,窗帘上的红纷纷如流一般缓缓淌下,如血一般蜿蜒流淌在地面上,浸过祁宵月的鞋,一点一点汇入那黑影之中。
祁宵月却只是极为妖邪地一勾唇角。
她微撤身,收了力,身体无风自起,直往后退。
边退她边抬起掌,手心里,火光攒聚!
黑影举着斧头朝她扑过来!
祁宵月身体骤停,她站在原地,目光直对着黑影空洞洞的眼孔,手高高挥起。
黑影距离她仅仅只有一米时,祁宵月忽地一笑,掌心落下,满手火球炽热滚落,直往它黑糊糊的脸上砸去!
火光爆裂!炸裂声起!焦糊味散开!
她嘴边笑容幽幽,眉深睫长,面容精致漂亮。
火光掩映中,她黑憧憧的瞳孔泛着光,竟妖邪异常,宛若鬼魅般,比那团不断渗着黑气的黑影还要渗人!
“啊啊啊啊啊啊啊”
黑影发出凄厉的鬼号声,火苗窜上它的脑袋,顺着阴气四处燃过去!
祁宵月手里金线锁着它的脑袋,恍若未闻那嘶叫,直接冷着眸,抬脚,大力将它踹进地板!
惨鸣中,她倾身,对着那团焦糊的东西,轻声道:“对付四个小姑娘,竟然派来了一个鬼王级别的玩意儿。”
她笑,声音更凉:“到底是谁,这么想搞死我啊?”
第50章 受伤
屋外鸦声阵阵, 窗口破了一个硕大的洞,正呼呼地向里露着寒风。
祁宵月单脚压着黑影庞大的躯体, 面容冷冽,眼角微敛,心思掩在黑曜石般的瞳孔下, 琢磨不清。
她脚下用劲,黑影曲着身,四肢扭曲挣扎,整个蜷在了一起。它的脖子处紧束着一条金线, 线端绕着祁宵月细白的手指上, 直接被扼住了命脉一般,根本无法反抗。
火焰的威力只燃烧去了它的表面一层罩着的阴气,灰烬散去后, 一张青灰的脸露出来。
看模样约莫是个二三十岁的青年人, 长相极为普通, 浅黑的眉,眼睛无神僵硬,没有一丝光彩,尸斑爬了半张脸,嘴角裂出深深一道贯穿下颔的疤, 并且恶臭味不断。
祁宵月微微眯眼, 手腕后撤,扯着这鬼的脑袋靠近,问道:“你是谁派来的?”
“是人类想对我下手, 还是阴魂寻衅?”
这并不是祁宵月太看得起自己。
她与曾静白在回来的路上就分析了不少,这宜陵村的人若要取她们的命,派几个人半夜来砍是最有可能的做法,毕竟她们表面上还是上山来玩的几个年轻女孩子,没有什么战斗力,这村里的还都是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怪物,对付几个女孩子还是轻松的。
但没想到这一出手就是高级别的恶鬼,若要致几人于死地就派恶鬼来,可也太看得起她们的能耐了。
而且这不该是用来针对曾静白的手段,若要细究,曾静白逃走时这恶鬼也没什么反应,反而一直与祁宵月缠斗,从始至终,它的目标就是祁宵月,这样才更说得通一点。
可祁宵月也不过刚到京市,认识的人一双手都能数的过来,又有谁能对她有这么大的恶意?
除非...就是本来就知道她的身份的人。
祁宵月的目光像牢笼一样锁住恶鬼空洞的眼神,一人一鬼对峙间,黑鸦嘶叫,风声呼啸而过,树枝摇摆不定,猛力拍打着窗。
它是有意识的,听得懂话,却一言不发,像个被支配的傀儡一样,只要幕后人一直掌控,那么就算灰飞烟灭也威胁不到它。
“不准备说吗?”祁宵月拽紧手里的金线。
“嘿嘿”
突地,它张了张嘴,对着祁宵月发出两声死板的鬼笑。
这笑鬼气十足,祁宵月听得拧眉,手下用力,薅着恶鬼的脑袋把它按在木地板上,将它不断流血的嘴压在下面。
恶鬼被压着头,却没挣扎,而是忽然面朝地动了动眼珠,整个头颅在视线中硬生生转了个圈,脖颈拧成一团麻花,一张死气沉沉的鬼脸重又对向祁宵月。
它嘴角血淋淋,尖牙抵着唇,涎水和血水一起往下落。
“祁大人啊”
它嗓子宛若灌了沙,沙哑难听,不辨男女。
“许久未见”
“您还真是”
它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卡在这儿,它诡谲一笑。
祁宵月还在凝神听着话,视线猛地触及这抹笑,立刻手一僵,反应迅疾地往后退!
可已经晚了。
恶鬼恍若不受束缚地陡然仰身,整个身体骤然暴起,在祁宵月的目光中,竟胀大成一团血糊糊的两人高的巨型影子!
缠在它脖颈上的金线受不住,寸寸崩裂开来!
它嘶吼着,牙尖落着混黑的水,自它的血盆大口里,突然飞射出数道阴气,那阴气如剑刃,锋利无比,直冲祁宵月喷射而去!
它重复刚才的话:“你还真是多管闲事!”
含着巨大怨气的攻击擦着祁宵月的胳膊掠过,带着破裂的风声,转眼间擦出道道深深血痕。
她在狭小的空间里辗转腾挪,躲过了大半攻击,但臂间仍不可避免地被刮出数道深黑的血口,长长一道,几乎贯穿整条手臂。
阴气如跗骨之蛆般直接扒住她的伤口,争先恐后地往里窜,再厚重的衣服也吸纳不住血液,逐渐有血滴落下来,深红一片。
凿心般的灼痛感涌上来,祁宵月面色不善,却没吭声,只死死盯着那恶鬼的脑袋。
恶鬼没有一击重伤她,颇为懊恼地搓了搓手,继而十分邪佞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堪称恐怖的笑。
“祁大人哪”
它僵硬的脸配着极为不协调的表情,嘴里的词却一唱一叹,生动异常,可见这话并不是出自这恶鬼之口,而是受它背后操纵之人的控制,只是在替他传话罢了。
祁宵月也不是傻的,现在操纵着这恶鬼的人,一定与那暗阵幕后之人有关,而且很大程度上会是一个人,而这个人,一定就在京市,且在这两天所有可能见过她的人之中!
温热的血液滑出指尖,滴答滴答落在地面上,砸出一声轻响。
鼻尖充溢的都是血腥味,还是自己流的血,但祁宵月面上没有一丝慌乱的神情,她眉眼舒展着,不畏不惧,嘴角甚至还余有一毫肆意的笑,睥睨又轻蔑,有种很不分场合的狂妄,恍若现在处于弱势的并不是她一般。
一直掩藏着的气势终于从她身上肆无忌惮地迸发,整间屋被飘散的金光照亮,与虚空中庞大的恶鬼阴气分庭抗礼。
她舔了舔唇角的血,笑:“还喊大人,您还真是客气。”
恶鬼扯着数年不用的嗓子:“总要顾全礼数。”
“别瞎几把扯了,有事就说。”
那苍老嘶哑的声音蓦地笑笑,十分不在意:“大人呢,您还是这样一副快人快语的性子。”
祁宵月不言。
恶鬼:“可能是我老糊涂了,竟然不知,这地府的祁大人什么时候来插手我们阳界之事了?”
阳界有人的规则,阴界有鬼的规则,除了一些必要交涉外,原则上两界都不能互相掺和一切事宜,恶鬼这话就是在质疑祁宵月为何来查这暗阵的事,搅乱宜陵村筹划了。
祁宵月皮笑肉不笑地勾唇角:“谁跟你说我现在还是鬼呢?”
她还在流血,胳膊上伤口惨烈,她神情自若地反问:“你他妈见过鬼受伤流血的吗?”
祁宵月语气很不妙,如潮的疼痛感让她根本不想维持对话,但她不能退,多多少少总要从这恶鬼的嘴里套出点消息。
可对方显然察觉了她的意图,极为沉郁地笑了两声:
“呵呵”
他老气横秋,话音很飘,语气却狠厉:“既然如此,那便不谈了。”
祁宵月似有所觉,眼睛瞬间变利,睫毛微颤。
果不其然,下一秒那恶鬼手里就幻化出刚才那柄巨斧,斧尖对着祁宵月的脑袋。
“祁大人,那就麻烦,将您的命留在这儿吧!”
恶鬼乍然冲来,粗壮的两臂举起,朝祁宵月砍下!
斧尖锋利的银光突现,映出祁宵月半张精致的侧脸。
她倏地一笑。
光芒停在她微笑的嘴角,下一刻,她就纵身往后一跃!
身后便是夏寄纤破开的窗户,硕大一个,直接容纳进祁宵月的身影,她刚才已经趁着对话悄无声息地挪到了落地窗前,只需要往后撤身,就可以跃出窗外逃离!
刀割般的冷风猝然扑面而来!
祁宵月落地的瞬间撑不住踉跄了一下,她顾不得往后看,直往外跑。
身后,那恶鬼也跳窗而下,循着味儿追上来!
路上无人,也没有光亮,她只能摸着黑,勉强靠着记忆往外跑。
村外便是林子,密密麻麻的高树静默在沉沉黑夜,活像深夜里伫立着的孤魂野鬼。
她掏出身上仅有的那张应家发放的传唤符,往空中一掷!
传唤符直冲云霄,在天幕中,化作一阵灵气的波动,向方圆几十里散开去。
恶鬼紧缀身后,庞大的身影悄无声息地逼近。
那股声音追随不断:“祁大人呵祁大人呀”
而祁宵月看着身后愈加接近的阴影,又凛眉看着面前的树林入口,终于一咬牙,抬步就往斜坡上爬,然后迅速钻入深夜的林间。
如果顺着修好的路走,想要爬上宜陵山就不是一件复杂的事,可若走偏道,进了树林间,那想走出去的话便不知该绕到今夕何夕了。
祁宵月现在就不太知道自己的位置到底在哪。
她好像走了很久,越过了一棵又一棵树,却还像在原地打转。
加之今夜阴云遮月,林间更是沉寂黑暗,四处都是树,仿若一个圈,紧紧围着整座山头。她对这里不熟,加上看不清什么东西,只能凭感觉走,也不知道走到了哪。
而现在,她已经走得精疲力尽了。
但好在,也许是林间路太过泥泞复杂,她封锁了自己身上的血气之后,竟然不知不觉甩脱了那恶鬼的追踪,勉强算捡回一命。
暂时没了困扰,她勉强蓄着力,继续往前走。
又绕开一棵树,祁宵月抖了抖鞋上沾上的泥巴,低头间,却陡然闻到一股腐尸臭味。
这股味道有些熟悉,她眉一蹙,嘴唇翕动,指尖上窜出一团小火苗。
火光摇曳,静静照亮面前一圈的景色。
她竟然绕回到了那暗阵所在的地方!
正前方,那个深坑里正源源不断地往外散发着恶臭,怪不得刚才没闻到,怕是她才走进玄学界前辈们设下的隔绝阵。
这阵法为隐蔽暗阵所设,除了玄学界的人,一般的都看不到,也进不来。
祁宵月轻轻松了一口气,面上终于浮现出疲惫。
臂上还在流血,但她现在没办法,只能找了个树倚着,撕了自己的衣服,先扯了布条裹着。
别还没被鬼搞死就先失血过多回老家了,那她这做人做得也太失败了。
东风呼啸,祁宵月吸了吸鼻子,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