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黄台呵呵笑着:“世侄,你不是我界人,还是不要插手这种事的好。”他眉抖了抖,像两条黢黑的蠕虫。
“万一被应家主知道,免不了又要说你多管闲事了。”
“闲事?”应三没理会他的威胁,慢悠悠插着手,他稍稍移身,曾黄台随着他的挪动而目光偏转,掠过他的肩颈往后面看。
冷着脸的祁宵月露出面。
她板下脸比应三还凶,虽然精神不高但血气重,眼一利就让人腿软,现在没吃饱还有人上赶着找事,心情更不好。
应三张着手,搭在祁宵月的发顶,轻轻揉了一下,除了安抚,还是做给曾黄台看,目光锁定他,轻笑道:
“这是我女朋友,在我这里,这件事就不是闲事。”
他展臂,方向直指洞开的门口:“我只要在这里喘着气,您就带不走她,也问不到东西。为了不浪费时间,您还是先回去吧,等宵月伤好了,我自然会送她去委员会说明情况,若委员会现在急着查,应念还在休息处,您尽可去问,她一定知无不言。”
气氛凝滞,外面有人走动,人影匆匆,声音细细索索,独属于医院的消毒水味飘进来,淡淡的。
“呵呵。”曾黄台搓了搓手,喉咙里滚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他的眼神落在祁宵月身上,又徐徐挪到应三脸上,眯了眯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既然世侄这么说了,那我也不为难了。”
他精明地笑笑,退一步,抬手向后挥了挥。秘书看到,沉默地转身,往后走。
曾黄台还没走,还有话说,但不是对应三,而是对他身后的祁宵月。
“祁小姐。”
他依旧是负手,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病床上的祁宵月,目光凛然,精光尽闪:“您实力不俗,在宜陵山还舍身救了静白,这令我很感激,如果之后有时间,曾某希望能有机会和您聊一聊。”
他倨傲,话里诚恳,面上却不是那么回事儿。
祁宵月冷眸对他,果断回绝:“算了。”
“曾先生想必也是委员会的人,等我伤好去说明情况时,有什么话便在那时说吧。”
这些人心里打的都是什么算盘她尚不明了,广袤京市,只有应三一人可信,其余都是明里暗里看不透的人,多接触不是好事。
况且祁宵月也好歹是经历过几百年的人物,这些人,无论地位再高,再如何德高望重,在她眼里也不过是小辈罢了。
既然是小辈,还不是喜欢的小辈,那就不必给脸面。
她眼神往门外递,语气沉沉,跟应三一个态度:“曾先生,不送。”
曾黄台收笑,苍老的面孔上扯出纹路,没等体会出什么意思,他便一挥袖,毫无留意地往门口走。
应三淡声接话:“麻烦曾叔顺手带上门。”
“嘭”门被拉上。
两人的身影被掩在门外。
这段小插曲没有打扰到两人的兴致,祁宵月继续吃饭,应三帮她整理开的药。
伤口已经缝合好,没伤到要害,也不需要住院,吃完饭就可以走了。
应三边把瓶瓶罐罐小盒子收到袋子里,边跟她说:“我开了车,一会儿我带你走。”
这话谓语不对,祁宵月敏锐,瞬间抬头:“去哪儿?不回酒店吗?”
“不去酒店。”应三道:“住在酒店那里我不放心,侍应生再周到也总有照顾不到的地方,我们不回那里。”
祁宵月似有所感,静静等着他的下一句话。
应三看了看她,又伸手拨了拨她的发丝,捋开,露出白净漂亮的一张脸,他轻轻捏了捏,柔声说:
“跟我回家,我照顾你。”
第54章 怀疑的人是你
应三并不住在应家, 自他成年后就自己一人住在外面,只有偶尔才回家陪老爷子吃顿饭。
京市的高楼大厦鳞次栉比, 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应三自己一人独享了一间200坪的顶级公寓,正好坐落千湖水边。
应三把车停进地下车库, 带着她进电梯,按下九层。
这里私密性极强,一梯一户,九层就只有应三自己住。
门是密码锁, 他按着数字, 祁宵月歪头看,按下的数字正好是“9426983”,乱七八糟的, 没什么规律。
她没说话, 头挨着应三的手臂, 应三感觉到颊边蹭上来的毛茸茸的脑袋,侧头,轻笑道:“偷看啊?”
祁宵月才没有被抓包的自觉,理所当然地回答:“光明正大地看。”
她伸着指头,问:“这都能用指纹, 你还费劲输密码。”
祁宵月了解应三, 这人仪式感极强,与其有关的任何事情都没有随心随手一说,这串密码数字也是, 不可能没什么指代。
应三专心按,微垂下的眼陷在阴影里,光彩柔软。他声音清朗温和,身上的温度更暖。
“输给你看的。”他说,“嘀”一声响,门锁开动,他顺手牵着祁宵月往里走,边问:“密码记住了吗?”
“9426983。”祁宵月下意识答。
“对。”应三沉沉笑,目光多情。
“什么意思?”她顺势问。
应三弯腰从鞋柜里拿拖鞋,放在她脚边,自己把车钥匙丢玄关,扯着领带,若无其事地答:“你的名字。”
祁宵月一愣,“?”
她没反应过来,眼睛睁得圆圆的,路上受了点凉风,鼻尖微红,整张脸窝在白色羽绒服中,看起来十分灵动。
应三看着她的目光里带着点宠溺的戏谑,觉得她这幅模样有点罕见地单纯。
不为难她,应三解释:“拼音九键对应上的数字,你的名字。”
xiaoyue,对应过来正好是9426983。
话落,祁宵月瞬间领会,心里一暖,但面上还是没留情地翻了个小小的白眼,嘲他:“俗,太俗。”
她绕开应三,踩着棉绒拖鞋往里走,应三笑着伸手,想去揉她的脑袋,祁宵月躲得快,一歪头让他的手直接落空。
他的声音追在身后:“那你说个不俗的,我下次做给你看。”
祁宵月侧头递给他一个眼神,又娇又媚,下巴微抬,宛若一只翘着耳朵的小狐狸,她用另一只手捋进头发,扬出一个小弧度,洗发水的香味尽往外散。
这动作极其做作,祁宵月做得倒一点也不显尴尬,一番下来姣丽魅惑,简直婊到心里去了。
她的小指头点点,稍带着股风情,白嫩泛粉的指尖好像就抵着应三的额间,或是喉结。
“讨好女孩子这种事还是你自己想吧,我可不是你的外援。”
应三的目光顺着她的侧脸滑到她通透明亮的眼瞳中,喉咙一松,忍不住滚出一声沉稳缓和的笑,发自内心的,眉梢上都是舒缓的愉悦。
“好。”
应三的家装修简约,但不乏点巧心思。主色调也看着柔和顺心,窗帘没拉,阳光直接透进来,铺满整个客厅,宽敞明亮。
祁宵月四处看了几眼,然后就没半点生疏地往里走。她虽然是第一次来,但她能闻能看,直接循着屋里残留的气息往主卧去。
应三正卷着袖子开冰箱,余光瞥见祁宵月直接握着门把开了他的房间,眼一弯,没说家里有很多客房,直接提醒她:“空调打高一点再睡,免得着凉。”
“知道了。”祁宵月答得理所当然。
她拧开门把,进门。
应三的房间也如他的性子一样,看着简单,陈设也少,但明里暗里玄机很多,除了进门处的符咒,就连床头柜上都下着禁制,只要不是应三允许的人,谁都进不去他的门,也翻不出他的任何东西。
祁宵月无甚在意地看了看,叹道:“活得真累。”
应三屋里窗帘紧闭,棉麻材质的,极其遮光,床很大,看起来就软,特别适合睡觉。
祁宵月把空调开到26度,一点也没有身为客人的自觉,直接甩掉拖鞋,栽进被窝里。
她将胳膊落在外面,被子盖到下巴处,暖烘烘的,很舒服。
枕头上还留有应三的气味,带着股清淡稳重的香,仿佛绵软的钩子,勾着祁宵月的意识一直往下沉。
这是最令她安心的味道,这一刻好像摆脱了所有的桎梏枷锁,可以让人安然沉眠。
空调机运作着,细微的声响嗡嗡,钟表走秒,在过分平和的底噪中,祁宵月闭上眼。
祁宵月一觉睡到了大中午,正好赶上饭点。醒来时空调被开到了28度,加湿器也被打开,正徐徐地往外喷水雾这些是谁做的不言而喻。
桌上有杯水,还是温的,祁宵月喝了口润喉,缓解了刚醒来的口干。这一觉补足了精神,她揉揉眼,趿拉着拖鞋往外走。
开门,厨房有声音,是菜下热油的噼里啪啦声,很激烈地冲击着锅底。顺着走廊出来,走入客厅,电视开着,放着不知名的综艺节目,应三正摆着两条大长腿窝在沙发上看电视。
厨房里又是一声响,锅铲碰锅壁,一番操作迅猛洒落,有人开始掂锅,砰砰乓乓毫不收敛。
应三看见她:“醒了?”
把刚切好的苹果递给她一块:“来,坐着休息,等会儿就可以吃饭了。”
祁宵月顺从接过,填进嘴里,没有感情地嚼,目光往厨房瞥:“家里来人了?谁在做饭?”
这苹果还挺甜,她咂咂嘴,应三又插了块递她嘴边,边回答:“小黑。”
祁宵月叼过去,腮帮子鼓鼓的,听到他话一怔,下意识反问:“谁?”
应三重复:“小黑。”
“诶呦大人您叫我啊?”
厨房门边正好探出来一个黑黝黝的脑袋,坚毅的脸上青白尸色明显,顶着的寸头流氓又痞气正是黑无常。
恰与祁宵月对上眼神,黑无常锅也不掂了,嘴一扯,笑容满面,凸着骨头的手合在一起极为响亮地一拍,谄媚:“哎呦!这不是祁大人嘛!您啥时候来的啊?”
祁宵月冷言冷语:“比你来得早。”
黑无常打眼一瞧她脚上的拖鞋,秒懂,笑里瞬间暧昧,“哎呦呦,我这可真是来得不巧,这当了回电灯泡了这是!您说这是太阳打哪边出来了,我们祁大人来趟京市还住应大人家里了?莫非住酒店不舒服,还是钱不够,这孤男寡女的,要是传到那些小鬼耳朵里可成什么话了啊!”
他扯着腔,语调一唱三叹阴阳怪气,摆明了要调侃。
祁宵月眼刀往他脸上甩,瞅一眼黑无常身上的花围裙,皮笑肉不笑:“小黑,我看这给你配一身黑西装办公还是浪费了,你身上这围裙就不错,穿得比西装还妥帖,这做饭的活你干的也比勾魂索命靠谱。”
“我说你要不考虑考虑,什么时候准备转行啊?”
“哎呦我的乖乖这话可不能乱说!”黑无常知道自己又说多了,急眼:“祁大人您可真会开玩笑,我这不是空闲了来孝敬孝敬应大人嘛。”
“您就当我不存在,当我不存在。”
说完,他也不敢继续出声了,直接缩回脑袋,连带着关上厨房门,锁得严严实实的,怂的不得了。
祁宵月撇嘴,转回身,应三整个人闲闲散散地倚着靠背,手一搭半环着祁宵月的肩,他一直在闷笑,不知道是看电视看的,还是听她俩相声听的。
祁宵月感受到他的轻微颤动,上手一掌:“笑什么,别笑。”
她问:“小黑到底干嘛来了?”
应三轻咳,收了表情,继续递苹果,顺口答:“来汇报点事儿,顺便让他做个饭,他厨艺不错。”
“你不是会做饭吗?”
应三诚恳:“不如他,他给小白做饭做几百年了,有些门道,等会儿你可以尝尝。”
祁宵月点头,眉一扬,重新扯回正题:“他来跟你说关于那个暗阵的事儿?”
“猜到了啊,聪明。”应三对她的机敏面露赞赏,没隐瞒:“确实是。”
“曾静白刚发现那个暗阵的时候我就已经开始着手查了,之前几个月没消息也是在忙这件事,关于这个暗阵幕后之人委员会那边很看重,但四大世家光会磨嘴皮子,多方拉锯之下一直没什么进展,我就亲自去看了看,感觉不太对,就让小黑帮我盯了一段时间,直到现在他才查到了点东西。”
祁宵月一激灵:“什么消息?”
“你记得之前你让小黑查过在湛城遇到的那股妖风?”
“这俩有关系。”
“对,是同出一源。”应三沉声:“这幕后之人在大范围内布下了他的力量,不光湛城京市,还有周边省份,都有痕迹。他联合阴魂怨气厉鬼精怪,所图甚大。小黑追踪了数道气息,在这数道气息身上,发现了独属于人的味道,所以说...”
“这幕后之人不是阴界中人。”祁宵月接话。
“没错。”应三笃定。
“气息皆以京市为中心汇聚藏匿,说明这布局的人就身处京市,并且有可能就是参加这次玄学大会的任何一个人。”
祁宵月皱眉思索,应三看着她,又不明不白地加了一句:“这些事情,我可以查得到,委员会那边几个老谋深算的老头子自然也可以查得到。”
他不再说,祁宵月留神听着,灵光一闪,陡然想到一种可能性。她如被冷水兜头灌醒,猛地伸出手指,面向自己指了指。
她没说话,但意思明显。应三嘴唇敛了一下,笑意很淡:“所以你知道为什么你一醒就立即有人要来带你走吗?”
“因为委员会那边怀疑的人,是你。”
第55章 这是什么?
祁宵月毫不掩饰地翻了一个白眼, “委员会找不到人就要拿我开刀?”
应三:“不只你。”他向后倚,长腿搭在膝上, 悠闲接话:“这次来玄学大会的人,只要是身份不明了的,他们都暗中查过。而且我给你的那张邀请函太招摇, 再加上那晚你在酒店教训了杨毅一顿,出了很大风头,没去宜陵山之前委员会那边就已经有人注意到你了。”